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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零落成泥] 嫁給一個死太監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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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3 01:52:39
番外 後來(三)

  李有得身上缺了二兩肉,原本對男女那檔子事也沒多大興趣,如今在慧娘這兒嘗過了滋味,他又怎麼回得到從前啊!從前他克制自己時自然沒什麼,可如今二人已經說開,他也想親親抱抱她,想看到她從不展現於人前的另一面,想要讓她因為他而露出那樣的神情……

  「別鬧。」李有得還真怕陳慧說到做到,忙摟住了她的肩膀,一副咱們只是在說笑說完笑完全都不作數的模樣。

  陳慧道:「我才沒鬧呢。我這麼賢惠體貼,肯定不能讓公公你為難嘛。」

  李有得此刻多麼想回到過去啊,那時候的慧娘還是盡挑好聽的說,什麼讓他高興說什麼,哪裡像現在這樣,盡拿話頂他,他若不服軟,她怕是真做得出來。

  「我不為難……」李有得低嘆一聲。

  陳慧抬眼看他,眼睛亮閃閃的:「公公,你的意思是……」她的食指在李有得的胸口不停畫圈,「晚上咱們試試?」

  「……你看過幾日如何?」李有得小心地問道。

  陳慧見李有得明明一副不情願的模樣,卻還是妥協了,便笑著說:「公公是一家之主,你說怎樣就怎樣。」

  陳慧其實也沒想著李有得能那麼快同意,那晚說由著李有得決定什麼時候徹底敞開的人是她,她當然不好食言而肥。

  李有得無言以對,她方才哪有拿他當一家之主的意思?

  「嗯。」李有得應了一聲,心裡倒是放鬆下來。若慧娘真要怎樣,他哪裡阻止得了?夫綱不振啊,他偏還樂在其中……慧娘那狡黠的模樣,他真是百看不厭,怎麼看都看不夠。

  這個時代的娛樂活動相對陳慧來的時代自然是很匱乏的,在現代,有手機就可以玩一整天,而這裡,普遍沒太多的娛樂,有錢有勢的人憑藉著權勢地位倒是稍微能玩得多些。今日李有得是帶陳慧出來看戲的,二人到了戲樓,在樓上的小包間裡坐下,可以居高臨下地看到戲台。

  陳慧原本對戲劇是不怎麼感興趣的,然而畢竟娛樂少,聊勝於無了。今日的戲劇,說的是一對自由戀愛的男女衝破世俗桎梏最後喜結連理的故事。陳慧對戲劇的藝術性不太欣賞得來,但看故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可不一會兒轉頭見李有得的表情似乎不怎麼好看,奇怪地問道:「公公,你可是有哪裡不適?」

  「沒有。」李有得原本雙眼看著下方,聽到陳慧的聲音他也沒看過來,只是興致不高地回了一句。

  陳慧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問他:「公公,你一定是想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是不是?」

  「沒有。」李有得還是老回答,他想掙開陳慧的手,但掙了下沒掙動,他就斜了眼原本站一旁伺候的阿大。

  阿大忙和阿二一道出去了,他們哪裡敢留下來繼續看公公和陳姑娘打情罵俏啊。

  「你騙不了我的,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你!」陳慧道,「公公,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又想起了溫敬?」

  李有得別開視線不吭聲。雖然中間的事多是誤會,但溫敬曾經跟陳慧兩情相悅的事在李有得看來都是存在的,想起來到底有些不舒服。

  陳慧道:「我先前一直忘記問了,他怎樣了?」

  李有得轉回視線看著陳慧:「你想知道?」

  陳慧想了想,還是搖頭:「算了,他怎樣我一點都不關心。」

  李有得臉上總算多了絲笑容。

  陳慧認真道:「公公,有什麼不高興的你得說出來讓我知道啊,別總讓我猜。」她說著戳了戳李有得的左胸口,「人心隔肚皮呢,你不說,我哪兒曉得你在氣什麼呀?」

  「我沒氣你。」李有得嘆道。

  陳慧道:「但你很在意是不是?」

  她笑了起來:「公公,其實我一直都沒來得及說……」她摸了下額頭,「那一日撞過後,我好些事都不記得了。溫敬這個人,我只知道過去我大約瞎了眼看上他過,可究竟如何,我早忘了。再說了,那人哪裡比得上公公,在我心裡,公公是最好的,便是給我皇后之位,我也不要。我就只想跟公公在一起,這一輩子都不分開。」

  對上陳慧那認真平靜的視線,李有得心裡的那麼點不舒服早煙消雲散,甚至為此心跳加快,生出難以言喻的感動。他的慧娘還是一樣的,說出的話總讓他聽著高興,不同的是過去他知道她不過是在討好他,而如今她是真那麼想的。一輩子……他也想啊,倘若今後的每一日都能有她相伴,他此生何憾。

  「說起來,我比公公小差不多十歲吧?」陳慧話鋒一轉。

  李有得一怔,莫名地看著她。

  陳慧上下打量李有得,摸摸他的手臂,又摸摸他的腹部,摸得李有得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生怕她想在外頭做些什麼。

  「公公,我覺得你該好好練練身子了。」陳慧道,「列文神醫還教了我些增強體質,延年益壽的法子,今後咱們一起練起來吧。公公你可一定要長長久久地陪著我呀。」

  李有得終於明白了陳慧的意思,見她期待中又帶著一絲祈求的模樣,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她,更何況還是為了他好的法子。他比她大了那麼多,身為閹人,傷了身子本就容易早死,他能陪她的時日有限,多幾日也是好的。

  「好,你想幾時開始都行。」他爽快地應了下來。

  陳慧興奮地點頭,健身嘛,當然要有伴才能堅持下去啊!等她做個幾套適合健身穿的衣服,就可以操練起來了。

  「我還有些東西要準備,過幾日再開始好了。」陳慧笑眯眯地說,「對了公公,京城的青樓裡,有沒有唱小曲兒跳舞的?」

  李有得有點跟不上陳慧那跳躍的思維,只順著她的問話說道:「那自然是有……咳,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不喜歡看戲,就想看美麗的女子唱曲跳舞。」陳慧道,「今晚咱們便去吧,我就女扮男裝好了!」

  她可是穿越女啊,怎麼能不女扮男裝去一次青樓呢!

  李有得看著陳慧那兩眼放光的興奮模樣,已經不知要說什麼好了。

  「去什麼去!」他瞪著陳慧,「青樓裡魚龍混雜,你去做什麼?」

  陳慧道:「玩呀。反正有公公在,誰敢對我如何?」

  她笑眯眯地看李有得:「況且,說不定我還能再學些什麼東西呢。」

  李有得被陳慧笑得都結巴了:「學、學什麼學!」

  陳慧道:「神醫只教了些簡單的,要玩出花樣來,當然還是要向專門做這個的人學呀。」

  李有得道:「不許去,更不許學!」她一個未經人事的不過聽神醫說了說,看了些春宮話本什麼的便讓他招架不住了,要真去學了點什麼回來,那還了得!

  陳慧看著李有得眨了眨眼,出人意料地軟了下來:「那就不學吧,但是去嘛!我從來沒去過,就想見見世面,想看她們唱曲跳舞……」

  李有得還是不同意:「不行。」他頓了頓,又覺得直接拒絕似乎不太好,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這樣吧,我招些人入府,唱曲跳舞隨你看。」

  「那怎麼行!」陳慧卻反應極大地拒絕了,「外人說起來,肯定是公公招了很多女子入府……那我的面子往哪兒擱?旁人哪裡知道是我想看,只怕會認為是我貌似無鹽,手段又不行,留不住公公,公公才會找別的女人!」

  李有得有點頭疼:「慧娘,旁人哪會如你所說,只會嘲笑我一個閹人要那麼多女子做什麼罷了。」

  「你能做什麼你自己心裡沒數嗎?」陳慧瞪他,暗指的意味相當濃。

  然後李有得就想起了那一晚的事,老臉一紅,趕緊把這越走越偏的談話制止了:「行了行了,咱們去總行了吧!」

  陳慧開心地摟住了李有得,毫不吝嗇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笑道:「公公最好了!」頓了頓,她故作扭捏地說,「為了報答公公,奴家願意以身相許,公公想怎樣就怎樣,奴家絕無二話,只任由公公……為所欲為。」

  李有得:「……」

  為所欲為這話是他說出來的,當時沒嚇到她,如今反倒是她時不時拿此來擠兌他。自作孽,不可活,他還能如何?當菩薩供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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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3 01:53:00
番外 後來(四)

  陳慧知道青樓裡的老鴇眼睛都是雪亮的,要女扮男裝真騙過人怕是很難,無論是外貌,說話的語氣和姿態,都很容易區分,因此她扮男裝的目的不過就是在大家都心領神會的情況下看著好看些。

  二人看完了戲才離開回了李府,陳慧找出上回去邊疆做的男裝,不過這樣她就只能裝下人了。她也不在意,高高興興地換上衣裳,跑到李有得跟前笑道:「公公,我們走吧!」

  李有得雖然答應了下來,可看陳慧那興奮的模樣依然覺得有些心塞。他一個宦官,她又是個女人,哪個也不適合去青樓啊!

  可既然答應了下來,他就沒有反悔的權利了。等到了快吃晚飯的時間,李有得和陳慧二人才上了馬車,去了京城最大的青樓之一,百花樓。

  正是青樓開業的時間,百花樓門口賓客盈門,燈紅酒綠,鶯鶯燕燕在門口招攬來往的顧客,活色生香,引人流連。

  陳慧跟在李有得後面,好奇地打量著這百花樓,又小聲地問道:「公公,你以前來過這種地方麼?」

  李有得……覺得這問題實在不好回答,便當是沒聽到,恰巧老鴇迎了上來,一出口便把李有得的努力給廢了:「喲,這不是李公……李公子嘛,這都多久沒來了,快請進!」

  今日李有得穿了一身常服,臉上又早沒塗白粉了,看著倒有些陰柔公子的模樣。陳慧跟著李有得往裡走去時,那老鴇注意到了她,誰叫她探頭探腦的,相當突出呢?不過老鴇只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最後自然什麼都沒說,而是親自領李有得進了樓裡。

  百花樓裡頭的構造跟陳慧白日裡去的戲樓有些像,進門後有些桌子,目前坐下的人並不太多,而最靠裡的位置是個有一人多高的舞台,二樓有些房間開了窗便是看台,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

  老鴇領著李有得一行人上樓,入了包間,她便笑著詢問是不是還是讓柳眉姑娘過來。

  陳慧驀地扭頭看李有得,在門口的時候他沒回答她,她就當他沒聽到了,如今還多了個老相好的?

  李有得彷彿能感覺到側後方那涼颼颼的視線,看老鴇的眼神也陡然不善起來:「楊媽媽,你這是什麼話?那什麼柳眉是誰,我為何要叫她過來?」

  老鴇愣了愣,忙笑道:「哎呀瞧我這記性,李公子您可都好久沒來了,沒記住柳眉姑娘也難怪,就是上回撫琴那個,談得一手好琴呢,您當時不是愛聽麼?」

  「我可不愛聽。」李有得冷著臉說,「行了,別扯那些有的沒的,上一桌好菜,這兒不用你伺候了。」

  阿大立即塞了一錠銀子到老鴇手裡,示意她出去。

  老鴇什麼人沒見過,只要給夠銀子,什麼要求她都會滿足啊,便是只是來吃個飯她也得好生招待啊,因此拿了銀子後,她二話不說便出去了。

  今日跟出來的有阿大和阿二,老鴇出去後,陳慧突然出聲道:「我倒還真想聽聽柳眉姑娘的那一手好琴呢……」

  李有得瞥她一眼,又示意阿大和阿二出去守著。等二人一走,他忙解釋道:「慧娘,我早不記得那人是誰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陳慧哼道:「公公你閱人無數,那自然是不記得了。」

  被人吃醋在李有得看來是個相當奇妙的體驗,一方面他驚奇於他一個宦官都能在女人方面讓慧娘吃醋,無奈又有點好笑,另一方面他又隱隱地明白,她是拿他當相公來看待,才會如此。

  「別胡鬧,」他抓了陳慧的手捏在自己手心裡,板著臉說道,「我不過是跟同僚出來喝幾杯時讓人來彈琴助興罷了,別想有的沒的。」

  「真的?」陳慧原本是站著的,被李有得拉住後也站不穩了,乾脆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坐了,面向他狐疑道,「公公你真沒有把人帶上床對她這樣那樣?明明那一夜你熟練得很呀。」

  李有得面色一沉:「夠了。」

  陳慧瞪他:「公公你居然凶我!」

  李有得瞬間軟了下來:「……不是,我沒凶你。但你也不該瞎說一氣啊。」

  陳慧想了想,出人意料地點點頭:「唔,亂懷疑公公是我不好。那我給公公賠個不是?」

  「那倒不必,以後不再提就好。」李有得差點就受寵若驚了。

  陳慧點點頭,正在此時有人敲門,百花樓開始先上一些冷盤了,談話就此結束。二人來之前都沒有吃過飯,這會兒倒真把百花樓當成了酒樓,不一會兒便吃了個半飽。

  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叫好聲,陳慧當即便起身趴到了窗口,好奇地向下望去。表演已經開始,此刻上場的是個身姿曼妙的美麗少女,穿了一身粉色輕紗,正坐在台上彈著琵琶,她的歌聲婉轉曖昧,讓人聽了狼血沸騰。

  陳慧趴著看了好一會兒,李有得才走過來,只往下瞥了一眼,又看向陳慧,見她興致盎然地看著,也不知是不是要後悔今日帶她來這種地方了,這要是被帶壞了,可如何是好?

  等下方的表演告一段落,陳慧忽覺尿急,便跟李有得說了一聲,讓阿二陪自己出去。

  李有得叮囑了阿二一句,還在心裡質問自己究竟是怎麼答應慧娘來這兒的。

  外頭自然更是熱鬧,陳慧一路走便聽到了不少不堪入耳的聲音,她從前也算見過世面的,自然沒什麼太大反應,反倒是阿二有點不好意思地偷偷瞥她。

  前方便是樓梯,一人忽然走了上來,經過陳慧時腳下忽然一扭,差點撞到陳慧身上,多虧阿二眼疾手快替她攔了下。

  那男子一身白衣,面相看著年輕,但一雙細小的眼睛嵌在不小的臉上,便有些不堪入目了。他原本撞了下便要走的,可下意識地看了眼陳慧後,忽然停下了,眼睛眯得連道縫都看不到了,哼道:「撞了人還想走?」

  陳慧想,這不就是碰瓷嘛!就不知對方要的是什麼了。

  阿二道:「這位公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是你一頭衝我們撞來,哪裡是我們撞你?」

  「嘿!還不承認啊!」男人說著話鋒一轉,「本公子大度,即便你們撞了人也沒想如何,就……就讓他,陪本公子喝一杯便行了!」

  有李有得撐腰,陳慧面對這樣的挑釁只當是個玩笑了。可不是笑話麼,她跟皇帝都能談笑風生,還能讓李有得服服帖帖,他算什麼還敢要挾她跟他喝一杯?

  陳慧伸手虛攔了攔想說話的阿二,看著那男人道:「這位公子,實不相瞞,如果繼續糾纏下去,你可能會死。」

  那男人一臉懵:「……什麼?」

  「是這樣的,我家主子你肯定得罪不起,你若再糾纏,便是不給我家主子面子,他如今不曉得還好,若曉得了……嘖嘖,你的這條小命,可就算是要交代在這裡了。到時候,你一定萬分後悔,怎麼這時候偏要攔下我呢。」

  陳慧自覺很善良地給了對方一個警告,卻見那男人一聲大笑:「本公子這輩子還沒怕過誰!」

  「皇上你也不怕?」陳慧道。

  男人一愣,皇上他當然怕啊,誰不怕?可皇上怎麼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聽說宮裡的娘娘一個個都是一頂一的大美人,皇上怎麼可能看上這些胭脂俗粉呢?

  「呵呵,想嚇唬本公子?沒門!」那男子正打算來硬的,視線忽然一掃,便看到了陰著臉走來的男人。那人看著不到三十,面白無鬚,身上缺少了陽剛之氣,被對方盯著,便如同被毒蛇盯上似的,全身發涼。

  因陳慧剛剛才提了皇上,這細眼男子雖不信,但也往心裡去了,如今一見來人就覺得那肯定是宮裡的公公,還不是什麼小人物,他的酒立即就嚇醒了,沒等來人走近就丟下一句:「本公子……本公子有事先走了,不與你計較!」

  說完他掉頭就跑,差點滾下樓梯,那矯健的身手看得陳慧目瞪口呆。

  李有得在包間裡想想只讓阿二一人跟陳慧去不放心,就又讓阿大追出去,誰知阿大剛出來就發現阿二和陳慧被人攔住了,他怕出事,轉頭就回來給李有得匯報了一句,李有得便忙起身走了出來。

  李有得人還沒走近,那細眼男人便嚇跑了,他問阿二:「怎麼回事?」

  阿二簡單把事情說了下,李有得冷笑:「真是好大的狗膽啊!」

  他看向阿二:「去,弄清楚他是何人。」

  阿二正要應是,陳慧忙道:「公公,他都嚇跑了,就別管他了!」

  李有得看看她,只好說:「行行,那就不管他了。」他說著,卻還是沖阿二使了個眼色。敢打慧娘的主意,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當他李有得是死的麼?

  阿二心領神會,微微點頭。

  「不是內急麼?走吧。」李有得催促陳慧。

  陳慧驚訝地看他,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公公,你要陪我去呀?那多羞人啊!」

  「若我不陪著,誰知還有什麼不長眼的湊上來!」李有得冷哼,他倒沒想太多。

  「那好吧。」陳慧嬌羞地點點頭,隨即踮起腳尖在李有得耳邊低語,「既然這個公公你都不在意了,那今晚咱們就一起沐浴吧!」

  李有得腳下一絆,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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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3 01:53:17
番外 後來(五)

  作為一個也算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人,李有得覺得自己在陳慧面前似乎還是顯得稚嫩了些,他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故作若無其事地陪著陳慧下了樓梯,又陪著她去了茅廁,與阿大在外頭等著。

  陳慧很快便出來了,尋了水井洗過手,又跟著李有得往回走。她發覺少了個人,好奇地問道:「阿二呢?」

  「我讓他去辦點事。」李有得淡淡道,「走了。」

  陳慧也沒太在意,跟在李有得身旁走回了包間中,繼續吃喝,時不時看看下方的表演。

  好一會兒後,阿二回來,悄然在李有得耳邊說了幾句。

  李有得露出一絲快意的笑,轉瞬即逝,隨後像是沒事人似的起身來到陳慧身邊,一道看著下方,有一句沒一句地點評。

  陳慧本就是來見見世面的,看得差不多便決定回去,李有得求之不得,結了賬便領著陳慧走了。此時其實是百花樓最熱鬧的時刻,像陳慧幾人這樣往外走的還真是少數派,等上了馬車,陳慧回看了眼百花樓,自動將她的遺願清單上划去了一項。

  她正要放下簾子,忽見兩個龜公丟出個什麼東西,啪的一聲落在門口不遠處,她細細看了眼,似乎是個……人?

  那位置有些黑,陳慧甚至看不清那究竟是男還是女,不禁扯了扯李有得道:「公公,你看,那邊有人被丟出來了!」

  李有得往外看了一眼,拉著陳慧的手臂坐了回去:「多半是吃霸王餐的,不必理會。」

  陳慧道:「不會死了吧?」

  「哪有那麼容易死。」李有得看著心情不錯,語氣漫不經心的,「頂多是被套麻袋打了個半死吧。」說著他又嚴肅地叮囑道,「這青樓魚龍混雜,往日裡我不在時,你可不許偷偷過來!」

  「公公,你當我是什麼人,這種地方來一次見過就夠了,我才不樂意多來呢。」陳慧這說的也不是謊話,在李有得陪同下來見識過也就算了,她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那便好。」李有得見陳慧答應得痛快,便稍稍放心。他在時她都會遇上那樣的登徒子,若他不在,誰知她還會遇上什麼?今日他心情好,才沒跟對方太計較,找人來打個半死便算了,若換了個時候,哪能如此輕易放過他。

  相對於百花樓的營業時間來說,二人算離開得比較早的,但實際上時間也不早了。陳慧回去後聞著自己身上的酒氣和脂粉香,忙讓人打了熱水去沐浴。

  而李有得坐在外頭有些忐忑。他自然還記得陳慧在百花樓說的沐浴之事,不知她是忘了呢,還是打算中間再叫他進去?那他要進去麼?

  他皺眉想了會兒,答案自然是要進去。他的女人,他有哪裡看不得的,況且之前又不是沒看過!

  李有得做好了心理準備,只等陳慧在裡頭一叫他就進去,不能讓她看扁了自己。

  陳慧洗澡不算慢,但對外頭的李有得來說卻是度日如年了。他左等她不叫他,右等她也不叫他,等得他一會兒站起踱步,一會兒又坐下,目光時不時往浴室的方向飄,最後沒等來陳慧叫他,倒見她擦著頭髮走了出來。

  陳慧出來得有些突然,李有得還沒擺好架勢,她一怔,快步走過來驚訝道:「公公,莫非你這是在……等我叫你?」

  「沒有的事。」李有得一屁股坐了回去,硬邦邦地辯解道,「我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陳慧平常習慣性說話撩李有得,到剛才洗澡時就把自己說過的話給忘了,可等她洗完這麼一看李有得的表現,她就發覺她是忘了,可李有得沒忘。

  「公公,你一定很失望吧?」陳慧一臉歉意,隨即提議道,「不過沒關係,反正公公你也要洗的,我再陪你洗一次好了!」

  「誰失望了!」李有得忙反駁道,「你洗完便回床上去,別著涼了。」

  「這種日子哪裡就能著涼了。」陳慧上來挽住李有得的手,「公公你平日那麼忙,像這樣的好日子太難得了,怎能浪費呢!來嘛公公,你別害羞。」

  李有得被陳慧抱著手臂,眼睜睜地看她叫人進來換水,竟是半句話都沒說出口。他想反駁,可無論怎麼說,都彷彿是他在心虛似的,他這麼一糾結一耽擱,最好的說話時機便過去了,就一眨眼的功夫,浴室裡換好了熱水,而其餘人都魚貫退下了。

  陳慧把李有得推了進去,笑眯眯地說:「公公,請。」

  李有得便也豁出去了,什麼都做過了,他還怕個什麼勁?

  他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到浴桶邊,腳步便是一頓。

  卻聽陳慧道:「哎呀我好像忘拿東西了,公公你先洗,我出去一下。」

  李有得回頭時,陳慧已經背對他走到了浴室邊,開門出去了。

  李有得微微一嘆,她還有什麼可忘的,不過是讓他能自在地脫了褲子入水罷了。

  他心裡覺得熨帖得很,也不再多想,脫了褲子衣裳便入了水。

  陳慧算好李有得應該好了才再進來,進來前還說了一聲。她也不說自己忘了什麼,腳步輕快地走過來,站在浴桶邊笑眯眯地說:「公公,我替你搓背吧……我這搓背技法,祖傳的!」

  李有得:「……」

  陳慧不等他回答便湊了過來,拿了搭在一旁的布巾浸濕,輕柔地在李有得背上搓弄。浴室內光線不甚明亮,然而陳慧卻能清晰地看到李有得那略顯白皙的皮膚,頓時一臉嫉妒地說:「公公,你可真白……都要比我白了,我好嫉妒!」

  李有得:「……」

  陳慧搓著往下,在李有得陡然僵硬後卻恰到好處地停了下來,轉轉悠悠回到肩上,又往前面去,彷彿將他圈住在懷裡了似的。

  「公公,你臉好紅呀。」

  「……熱的!」

  「公公,你的皮膚不但白,還光滑!摸起來好舒服呀。」

  「……」

  「啊,這裡有兩……啊!」

  「噗通!」

  「怎麼就不能安分點?」

  「嗚公公,你幹嘛突然這樣啊!都怪你,我眼睛鼻子衣服裡都是水……你的洗澡水!」

  「……」

  「別這樣,很癢啊哈……水、水都漫出去了!唔……」

  「……」

  「……」

  不知過了多久,陳慧裹著李有得的外衣踏出浴桶,腿一軟忙扶著浴桶才沒滑倒在地。李有得也很快出來,飛快穿上中衣,轉過浴桶手扶在了陳慧的腰上,似乎打算彎下腰。

  陳慧扭頭看他,一臉驚詫:「公公,你這是要抱我回床上去?」這個……也太強人所難了嘛……

  李有得瞪陳慧。

  陳慧道:「……公公你稍微扶我一下就可以了。」

  其實不扶也不要緊,她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可想想看總得讓李有得高興點吧?沒有男性的雄風,總要讓他自豪他的精湛技術……那她就當自己還腿軟著好了。

  李有得懶得與她爭辯,也就聽她的扶著她回了床上。

  陳慧側身攬著李有得的腰,滿足地閉上了雙眼。

  李有得呼吸清淺,半晌在陳慧半醒半睡間,他忽然說道:「慧娘……我還欠你一個名分。」

  陳慧已經快睡著了,李有得的聲音不大,內容對她來說又沒有任何爆點,入耳之後好一會兒才含糊地說:「哦……那就欠著好了……」

  沒一會兒,李有得便聽到了她綿長的呼吸聲。

  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與慧娘的交纏在一起,手上稍稍多用了點力氣摟緊了她。明明有時候霸道得很,可在某些方面,卻又彷彿無欲無求,是不想讓他為難吧。真是……真是既讓他心疼,又令他無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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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3 01:53:38
番外 後來(六)

  陳慧與李有得膩了三日後,他的假期也結束了,這天一大早,陳慧聽到李有得起床的動靜,便也閉著眼坐了起來,含糊地說:「公公,你要上班……你要去宮裡了?」

  她稍稍睜開眼,李有得已穿戴整齊,聞言說道:「嗯。你還睏便繼續睡吧。」

  陳慧沒回答,閉眼呆坐了會兒,終於掙扎著下了床:「不睏了!我要跟公公一道用早餐,再送公公出門。」

  李有得見陳慧強打精神卻還是一副睏倦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行了,我這又不是不回來了,回去睡吧。」

  「那公公你什麼時候回來?」陳慧坐在床邊半裹著被子看他。

  李有得想了想,遲疑道:「我先看看情況……之後會讓阿大來知會你的。」

  自從被皇上放出來後他還沒去見過皇上,究竟如何……他心裡也是沒底。

  陳慧點頭應了,突然站起身時晃了晃,李有得忙伸手扶住她,她攀著他的肩膀在他面頰上啪的親了一口,叮囑道:「公公你路上注意安全。」然後鬆開他四肢並用爬回了床上,被子一裹繼續睡覺。

  李有得摸了摸被陳慧親過的地方,看著鼓起的被子無奈地搖搖頭,嘴角噙著笑離開了寢室。

  李有得一路入了皇宮,濛濛亮的天,景還是一樣的景,他待了二十年的地方,可如今看來,倒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一路上,他記得不記得的宮人官員有跟他打招呼的,又對他視而不見的,也有對他冷眼以對甚至出言不遜的……他統統當沒看到,直到來到了皇帝跟前。

  早朝還未開始,皇帝卻早已在暖閣看題本,李有得一進來便行了大禮。

  皇帝放下題本,抬頭看向下方的李有得,先讓他起身才笑道:「李有得,朕還當你身陷溫柔鄉,今日怕會遲些再來呢。」

  李有得不知皇帝提及這個的用意,忙低頭連聲道不敢,其餘話也不敢多說,怕多說多錯,禍從口出。

  皇帝卻沒那麼多顧忌,順口提了一句:「陳慧娘可還好?」想到那日被陳慧懟,他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好在他當時把人都趕了出去,並無他人得知此事,不過……

  李有得心裡咯噔一下,有些人喜歡被皇帝惦記,而有些人怕被惦記,他自己當然是不怕被惦記的,甚至還要經常在皇帝面前走動,可他怕皇帝惦記他的慧娘啊!

  「她挺好的,勞皇上掛念了。」李有得偷偷嚥了下口水,低聲應道。

  皇帝盯著他道:「她回去同你說了麼?」

  李有得一愣,冷汗便下來了,皇上究竟想問什麼?若不能弄清楚他的用意,回答得不合聖心,那可糟透了。

  「她回來同臣說,皇上聽取了她的諫言,發佈詔令免了今後許會出現的人倫慘案,實乃千古名君!」李有得忙道。

  皇帝嘴角微勾,面上稍顯些許自得,又問:「還有嗎?」

  「還有……她還說,皇上待她親和,善於納諫,能得皇上召見,實是她此生之大幸!」李有得諂笑著回道。

  「沒了?」皇帝再問。

  「其餘的……她說皇宮宏偉,天家氣派果然不同凡響!」李有得再回。

  皇帝瞥了眼李有得,終於放心地笑了起來:「你回去記得跟她說,她是個聰明的女子。」

  「是,臣記住了。」李有得根本不敢也不願意問皇上口中的聰明指的是什麼,只是應下。

  皇帝繼續拿起題本看了起來,意味著這話題便到此為止了。

  李有得擦擦額頭的冷汗,心裡卻忍不住想,皇上與慧娘之間或許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等到了這天夜裡,李有得終於得知,當日慧娘入宮後,在滴血驗親之事後曾與皇上單獨說過話,無人知道二人說的是什麼,她事後沒說,皇帝事後也沒提,自然無人敢問,但私底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李有得陡然明白過來皇帝白日裡找他詢問的意圖,皇帝是在試探慧娘有沒有把二人單獨會面時說的話說給他聽!他當然也好奇二人說了些什麼,可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半句不問。知道得太多沒好事,這十二年來,他早深切地明白了這個道理。

  雖說想到皇上和慧娘之間有個小秘密讓他有些不爽快,可既然她選了他,那個秘密便變得無傷大雅起來,他無需再深究,倒是……名分一事……

  陳慧聽回來的阿大說李有得接下來幾日都不能回來後便覺得有些不痛快,好歹他們這也算是新婚,蜜月就三天,接著又要小別,實在太不人道了。她不痛快,就約了鄭蓉蓉和舒寧郡主二人出來玩,正好天氣晴朗,她讓小笤準備了野炊的東西。

  依然是陳慧,小笤,小五和小六四人出門。看著外頭的熱鬧,陳慧低落的心情也有所回升。

  正當她坐在車裡昏昏欲睡時,馬車突然停下,小五微微緊繃的聲音傳來:「姑娘,咱們……似乎撞到人了。」

  陳慧皺了皺眉,掀開車簾看了出去,只見馬車前似乎躺著一人,看身形像是個女子,穿著灰色的打過補丁的粗布衣裳。小六知道陳慧的行事風格,這會兒已經下了車,伸手將人扶起。

  那是個年輕的女子,大概跟陳慧差不多大,容貌清秀可人。此刻她滿面驚惶,被小六扶起後對於他的詢問也是一副神遊天外沒聽到的模樣,她慌張地往後看了一眼,再轉回視線看到陳慧時突然面色一變,衝到車廂邊陳慧跟前跪了下去,淒聲道:「夫人,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陳慧心頭一緊,剛要問,一行人早已跑了過來,直接將那女子抓起,其中一人還罵罵咧咧道:「你爹都把你賣給我們了,你能往哪裡逃?」

  「住手。」陳慧冷聲道。事情都發生到她面前了,不管她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小五小六見陳慧都出聲了,立即上前把那女子從幾人手裡拉扯出來,小六道:「在我家姑娘面前,休得無禮!」

  「你家姑娘?」那人看了眼陳慧,看出她身份不一般,但也只稍稍猶豫了下便道,「你知道我們是誰的人你就敢多管閒事?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李公公,聽說過沒有?」

  此人本以為會從面前幾人面上看到驚慌失措的神色,然而讓他驚訝又看不懂的是,幾人的神色頗有些微妙。

  「李公公?司禮監的那位?」陳慧上下打量著這些人。

  他們這邊的動靜已經引來了一些圍觀群眾,聽到那人的話,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憤怒厭惡者皆有之。

  那人下巴一揚:「正是!」

  他面上的跋扈神情才剛擺到一半,後頭突然伸過來一隻手,啪的一掌打在他腦門上,一瞬間把他都打蒙了,他還沒看清楚是誰打自己的便叫道:「他娘的誰敢打老……」他話沒說完便看到了打自己的人,聲音一低一個急轉彎,「……老大?」

  來人卻沒理他,而是快步走到馬車邊,彎著腰一臉諂媚樣:「乾娘,您怎麼在這兒呀?他們真是該死,若驚嚇到了您,您儘管說,兒子替您出氣!」

  此人正是黃仁厚。

  叫他老大的年輕小子瞪圓了眼睛,他自從搭上黃仁厚之後在外面霸道慣了,他當然知道黃仁厚是認了李公公為乾爹,說出去是不好聽,可做事什麼的,別提有多大的面子了,就前幾天李公公入獄時他們夾緊尾巴了幾天,李公公一放出來,他們又嘚瑟了起來。因此,一聽到黃仁厚喊面前的年輕女子叫乾娘,他就知道那位是李公公捧在手心的嬌人了,連黃仁厚都在他們面前幾次提過說今後若碰到了要小心伺候的,他怎麼可能忘!哪裡想到居然這就碰上了,還沒認出來,得罪了她!前兩日百花樓有人言語上對她不敬被套麻袋揍了一頓的事也有他經手,他當時還在偷偷感嘆這位姑娘真真是個奇女子,居然能把個沒那玩意兒的男人都牢牢握在手心呢!

  那他呢?怕是比被套麻袋嚴重多了吧!

  想到這兒,他便如鵪鶉似的呆站在一旁,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黃仁厚,先前你怎麼答應我的?」陳慧冷著臉看他。被叫乾娘的次數多了,她也漸漸習慣於在黃仁厚面前擺譜。

  「乾娘,是兒子不對!」黃仁厚慌忙回道,他記得先前她曾經跟他說過別壞了公公的名聲,多做仁厚之事,如今卻被抓了個當場……「可是乾娘,她爹欠了銀子,把女兒賣給我了,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您看……」

  黃仁厚自認為沒做錯什麼,父債女還,天經地義,她爹都把她賣了,他帶她回去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啊!不過乾娘的話還是要聽的,要是她說不行,那他就把人送回去吧。

  他想著瞥了那女子一眼,心裡有點不捨。

  「真有此事?」陳慧沒問黃仁厚,卻問那女子。

  那布衣女子本被嚇得有些懵了,見這位夫人還是債主的乾娘,她更覺得自己毫無希望可言,誰知對方竟還來問她……她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慌忙道:「夫人,求求您救救我,我不想為妾!」

  陳慧看了黃仁厚一眼,再問那女子:「你的意思是,他所說的並無虛假?」

  布衣女子怯怯地看了眼陳慧,沉重地點頭。

  陳慧對黃仁厚招招手,示意他上車來。

  馬車內,陳慧和小笤坐在靠裡的位置,黃仁厚坐在靠門處,巴巴地解釋道:「乾娘,兒子真沒有給她爹下套……」

  「不是你看上了人家的閨女,為了合法強佔,才給她爹下套讓她爹把女兒賣給你?」陳慧瞪著黃仁厚。

  「乾娘,兒子冤枉啊,真沒有!」黃仁厚著急忙慌地解釋,「她爹是個老賭鬼,他女兒遲早會被他賣掉的,兒子覺得,被賣給兒子還算是個好歸宿,兒子定會憐香惜玉,好好待她的!」

  「你沒見她不樂意麼?」陳慧問道。

  黃仁厚瞥瞥陳慧:「這個……初時許會不大樂意,可時間久了,明白兒子的好,她自然就會樂意了嗎?」

  「你什麼意思?諷刺我呢?」陳慧瞪他。

  「沒有沒有,乾娘誤會了,兒子哪敢諷刺您呀!就是兒子也很羨慕乾爹和乾娘的伉儷情深……」黃仁厚忙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簡單啊,讓公公給找找門路,想必你要入宮容易得很。」陳慧笑得冷颼颼的。

  黃仁厚面色一白,隨即知道陳慧不過是說笑的,傻笑道:「乾娘您真愛說笑。」

  「說吧,那姑娘你準備怎麼辦?」陳慧還急著去跟鄭蓉蓉二人赴約,便想快些解決這事。

  「這……送回她家去不大好吧?她爹會再把她賣人的。」黃仁厚為難地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她想來也不樂意跟兒子回去。不如……不如麻煩乾娘替兒子照料她幾日?」

  「你倒真說得出口啊。」陳慧道。

  黃仁厚嘿嘿傻笑:「兒子知道乾娘最心善……等過些時日,她曉得兒子的好了,兒子就把她接走!」

  「若她始終不肯呢?」陳慧再問。

  黃仁厚糾結著嘆了口氣:「那兒子也只好放棄了。」他敢當著她的面搶人麼!

  陳慧想了想問道:「她身家清白麼?」

  黃仁厚會意,忙道:「清白的!她就是個普通女子,背後沒人的,乾娘您放心,這個兒子早查過了!」

  陳慧冷笑:「還說沒給人家爹下套!」

  黃仁厚緊張地嚥了下口水,他這乾娘果然不好糊弄……他忙道:「乾娘,兒子也是為她好……您就饒了兒子這回吧。」

  黃仁厚如今的日子自然是好過的,而看那布衣女子的模樣,想來過去的日子並不好過,再加上她有個濫賭的爹,今後如何還不好說。想當富人妾還是平民妻在這個時代來說也不過是個人價值觀的取捨,她也不能為人家做決定,不過至少目前來看,那女子可不樂意當黃仁厚的妾室,那她就先把人收下吧,今後如何由對方自己決定,反正黃仁厚也不可能來硬搶。

  「行了,這回便饒了你。下回你若再幹這種事,我跟你乾爹說去。」陳慧道。

  「哪能啊!兒子發誓,絕不幹這種事了!」黃仁厚連忙賭咒發誓。

  陳慧不信他的話但也沒說什麼,她示意他下去:「這會兒外頭有不少人看著呢,公公的名聲……」

  「兒子知道!」黃仁厚連連點頭,隨即下了馬車。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過來給乾娘道歉?」黃仁厚呼喝道,「雖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也不能如此胡來!我乾爹要是曉得你們如此騷擾百姓,非打斷你們的腿不可!」

  他面前的一排人訥訥稱是,吩咐跑到馬車前對著車簾賠不是,布衣女子看得目瞪口呆。

  黃仁厚又看向那布衣女子,面上露出親切的微笑:「馬姑娘,剛剛是這些人粗魯了些,你別放在心上。你若歸家,你爹或許還會再賣了你,不如你就跟我乾娘走吧。你的賣身契我已交給她了。」

  馬姑娘驚疑不定地看著黃仁厚。

  黃仁厚不好意思地說:「先前是我失禮了。你且安心,我的乾娘最是心善,我可不敢從她手裡搶人……唉,你先隨她去吧,我今後再來看你。」

  說完,他帶著人呼啦啦走了個乾淨。

  馬姑娘原地站了會兒,聽到身後一個比她歲數還小的丫鬟模樣的姑娘在叫自己,她慌忙轉過身來。

  「你叫馬小蓮吧?」小笤笑得親切,「我家姑娘還趕著去赴約呢,你若願意同我們走,快上來吧。」

  馬小蓮一愣,來不及多想便連連點頭,手忙腳亂爬上了馬車。她知道那個黃公子說得有道理,不是今日,今後她也會被她爹賣掉,不如就跟著這位夫……姑娘了!

  馬小蓮一上車,小笤便讓小五小六快點駕車趕路。

  馬車漸漸加快速度,陳慧看著面前這一臉拘束的女子,突然笑道:「馬小蓮是吧?你這可是送羊入虎口啊。你知道那黃仁厚為啥叫我乾娘?」

  馬小蓮一臉驚詫地看著陳慧,愣愣地搖頭。她遭遇這樣的事,哪還有心力去想有的沒的。

  陳慧眉頭一挑:「因為我的男人,正是他們口中的李公公哦!」

  馬小蓮呆愣了片刻,雙眼猛地瞪大。

  「阿嚏!」李有得忽然打了個噴嚏。

  王有才假惺惺地說:「李公公啊,你這是病了啊?嘖嘖,莫不是在刑部大牢中感染了風邪?可別傳給皇上了!」

  李有得看著王有才冷笑道:「王公公多慮了,我身子好得很!不過只打了一個噴嚏罷了,是有真心人在念叨我而已。王公公,像咱們這樣的人,最難得的便是有個真心待咱們的貼心人了,算是上天垂憐,我李有得如今有了個願為我甘冒生命危險的貼心人,我這心裡啊,可是熨帖得很吶!不知王公公幾時才能找到這樣一人呢?」他說著忍不住得意起來。又有幾人能有慧娘這般本事,將他從必死境地解救出來,還對他死心塌地的。

  王有才針鋒相對地冷哼:「我可不稀罕什麼貼心人!」說完他拂袖而去。

  可一轉過身去,他臉色就變了。

  ——他怎麼不稀罕?他稀罕死了!能替他斡旋,又能從皇上那兒討得了好的貼心人,他也想要啊!這李有得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真是氣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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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3 01:54:03
番外 後來(七)

  眼看著跟鄭蓉蓉二人的約定時間已快到了,陳慧也沒時間再領馬小蓮回府,便帶著她一道去了三人約定之處。

  在得知陳慧竟然是那位傳說中陰險狡詐,殘害忠良的李公公的人後,馬小蓮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呆在一旁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陳慧也沒理她,直到馬車到了地方,她才笑道:「你是想待在車上還是跟我們一道下去都隨你。」

  說完,她也不等馬小蓮回應,便在小笤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因為耽擱了一會兒,陳慧比那二人遲了會兒,見她現身,那二人忙走了過來。李有得被放出來後三人便沒有見過面,當時陳慧忙著跟李有得膩在一起,直到此刻才抽出時間來跟二人見面。三人剛一碰頭,陳慧便又向二人誠摯道謝。

  這回三人選的會面地點依然是在玉湖邊,陳慧讓小六幾人把布在湖邊攤開,拉著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鄭蓉蓉和舒寧郡主二人坐下。

  三人聊了會兒,舒寧郡主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慧娘,當日也是在玉湖邊,咱們不是碰到李公公了嗎?你居然能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哎當時我還罵他了,你那時候是不是在心裡罵我?」

  陳慧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當時跟你一起在心裡罵他呢!」

  舒寧郡主忍不住笑了下,看著陳慧嘆了口氣:「其實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麼就看上他了呢。」

  陳慧故作深沉道:「可能是我瞎了眼吧。」

  舒寧郡主一愣,鄭蓉蓉掩唇輕笑,她原本以為自己的眼光不低,可還不是看上了魏巍?他不過一介書生,什麼都沒有,以往她是絕不會考慮的。自然,魏巍跟李公公也沒法比,但她至少因此而有些理解陳慧娘,且她很清楚,陳慧娘的勇氣,這世上就少有女子能比得上。

  陳慧笑著往舒寧郡主嘴裡塞了塊糕點,舒寧郡主咀嚼了幾下嚥了下去,忍不住問道:「那……那孩子怎麼辦?」

  嫁給一個宦官,那就是注定這輩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現代也有不少女人認為一個女人不生孩子便是不完整的,換到這個時代有類似的認識就更不奇怪了。

  陳慧認真想了想才說:「孩子啊……我和公公還沒提過這個事呢,大約過兩年領養一個吧,這事也不急。反正我現在已有那麼大個兒子了。」她拿手比劃了一下。

  舒寧郡主被陳慧說得一愣一愣的,她有太多的困惑和疑問,一時間卻不知該先問哪個,該怎麼問才好。

  鄭蓉蓉倒是笑了起來,揶揄道:「你說的是李公公收的乾兒子吧?」

  「對呀,見了我就一口一個乾娘……」陳慧摸了摸臉抱怨道,「我都被他叫老了,明明我還那麼小!」

  「見過裝沉穩的小丫頭,還沒見過你這樣非要裝小的。」鄭蓉蓉笑得前仰後合。

  「我這是實話!」陳慧一臉嚴肅,掐了掐自己的臉道,「不信你們看,嫩得都能掐出水來呢!」

  鄭蓉蓉笑得更是止不住。

  舒寧郡主在一旁看了半天,紅著臉湊到陳慧耳邊,用極小的聲音問道:「慧娘……那個……那個的時候……李公公可還……還溫柔?」

  鄭蓉蓉聽不到舒寧郡主跟陳慧說了些什麼,好奇道:「惜表妹,你同慧娘說什麼呢?我也不能聽嗎?」

  舒寧郡主漲紅了臉道:「蓉表姐,你先別鬧,等回去了我再說給你聽!」

  說完她又好奇地看著陳慧。

  陳慧咳了一聲道:「舒寧郡主,你怎麼對這個感興趣?」

  「我、我就有些好奇……」舒寧郡主結結巴巴地說,她真的很好奇,一個宦官究竟是怎麼……總不能是二人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就睡覺吧?雖然從前是聽說過他們缺了點東西,因此在床上很是折騰人,但畢竟只是傳言,究竟如何,她還是很好奇的。

  陳慧揶揄地看著舒寧郡主,又轉向鄭蓉蓉道:「舒寧郡主也大了,該找個如意郎君嫁了。」

  「慧娘,你說什麼呀!」舒寧郡主臉色緋紅,驀然撲到陳慧身上去撓她癢癢。

  「啊住手!癢死了,快住手……」陳慧邊躲邊往鄭蓉蓉那邊挪,趁鄭蓉蓉正看得開心並未防備時,一下子將她撲倒,三人登時鬧成了一團。

  幾人帶來的下人遠遠近近地圍成了個圈子,不讓閒雜人等靠近。不遠處下了馬車的馬小蓮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她聽小笤說過了幾人的身份,不都是大家閨秀麼,怎麼竟然也能鬧騰成這樣?

  陳慧幾人玩鬧了一下午,這才各自回家。陳慧直到與二人分開也沒滿足舒寧郡主的好奇心,她跟李有得那麼私密的事,怎麼好說給旁人聽的呀。

  回府之後,陳慧立即讓人給自己準備了熱水沐浴,而馬小蓮則交給了小笤安排。小笤跟了陳慧已經一年多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倒是把馬小蓮安排得很妥當。

  第二日黃仁厚便上門了,先跟陳慧道歉又道謝,接著便見了馬小蓮,送了她些小而精巧的禮物。陳慧正愁沒有熱鬧可看,自然沒有迴避,搬了凳子過來在一旁看熱鬧。

  有陳慧盯著,黃仁厚哪裡敢做出格的事說出格的話,表現得客客氣氣,而馬小蓮起先面對黃仁厚時戰戰兢兢,片刻後發覺他一直彬彬有禮,恐懼倒是散了不少,只是仍然不敢直視他,更不肯收他的禮物。黃仁厚最終只能洩氣地離開了。

  馬小蓮本以為陳慧會對此說點什麼,可陳慧看完熱鬧就收了凳子,回屋子去了。

  黃仁厚走後沒多久,李府迎來了不速之客。

  「你說誰?」陳慧皺眉看著小六。

  「您的爹娘。」小六硬著頭皮回道。

  陳慧覺得奇怪,原身的爹娘已經很久都沒再出現了,怎麼就突然……

  「讓他們到前院堂屋等吧。」陳慧還是決定去見見。反正她沒什麼道德上的負擔,問清楚他們來的目的之後,該趕出去還是趕出去。

  陳平志和方氏有些焦躁地等在堂屋裡,二人偶爾私語一兩句,直到陳慧入內。

  「慧娘。」方氏忙站起來,殷殷笑著看向陳慧。

  她忙拉了陳平志一把,後者也不自在地起了身。

  陳慧在不遠處站住,好奇地問道:「不知二位緣何而來?」

  陳平志和方氏萬沒有想到陳慧一來就問這個,一時間有些面面相覷,還是方氏道:「不是……不是你給我們送了東西?」

  陳慧更是一頭霧水,她早把原身的父母都拋到腦後了,怎麼會送什麼東西?但他們之前沒來,現在突然出現,大概確實是有以李府名義送過去的東西,不然他們怎麼敢過來?不是她送的,那就是……李有得?

  「不是我。」陳慧想不通李有得這麼做的理由,莫非他以為自己還是掛唸著親情的,所以才想著修復關係?

  「您二位先回吧,此事我不知情。」陳慧不打算與二人多說。最早的時候,她還要藉著李有得的名義把人勸走,如今情況不同了,她也不用再遮掩什麼。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陳平志氣得吹鬍子瞪眼。

  陳慧一臉平靜地說:「您確定要在李府鬧嗎?」

  陳平志面色一僵,雖然不甘心,卻也只能閉上了嘴巴。他這女兒是成了李公公的人,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自認為李公公的老丈人啊!

  陳平志和方氏帶著希望而來,又滿懷忐忑地離開了,陳慧把這事放在了心上,準備等李有得回來後再追問。

  陳慧也沒等多久,李有得便讓人回來通知,說他今晚會回來。陳慧從午後開始便開始期待他的回歸,傍晚時沐浴更衣,稍微抹了些李有得最喜歡用的香粉,把自己弄得香噴噴的,又讓廚房的做好飯菜,一直熱著,等李有得回來了一起吃。

  李有得天擦黑時便回了,陳慧安排在前頭的小六匆匆跑來跟陳慧說李公公回了,她忙整整衣衫,快步走了出來。

  李有得已走到菊院前,見陳慧等在門口,周圍下人提著的燈籠光影朦朧,襯得她如同畫一般,美好得不忍打破。

  陳慧本還想裝裝矜持,可見了李有得邁步而來,她的身子已先於她的思想行動起來,快步跑向李有得,張開雙臂驀地摟住了他的脖子,欣喜地說:「公公,你可算回來了!我好想你!」

  一院子的下人低頭偷笑,唯有馬小蓮目瞪口呆。本來她就覺得這位陳姑娘與她心目中有錢有權人家的夫人不同,為人處世肆意得很,今日得知那位傳說中的李公公要回來,她不由得緊張萬分,哪裡想到居然能看到這一幕。而更讓她大跌眼鏡的還在後頭。

  李有得忙扶著陳慧的腰,面上已不自覺地帶了笑,帶著些許不自在掃視一圈,雖見到院子裡有個生面孔也沒太在意,只是溫聲問道:「怎麼,有人欺負你了?」

  陳慧鬆開他揚眉一笑:「誰敢欺負我呀!」她笑眯眯地又湊近了李有得,跟他咬耳朵,「這幾日皇上沒找公公的麻煩吧?」

  李有得驀地想起他回宮後才得知的消息,強忍著不問,只同樣低聲道:「沒呢,瞎擔心什麼。」

  陳慧撇撇嘴:「他又不是真正的明君,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來呀……」

  說完陳慧就笑了,聲音更低:「不對,應當感謝他不是明君,不然公公你可就危險啦。」

  二人說話幾乎用的是氣音,李有得依然不習慣在背地裡這麼說皇帝,他板起臉斥道:「瞎說什麼呢!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

  「好吧。」陳慧隨口應了一句,又興奮地問道,「公公,我香不香?」

  李有得:「……」他繼續板著臉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香。」最終,他無奈地嘆了一聲,牽起陳慧的手往菊院裡走,「打算杵這兒到半夜呢?」

  陳慧自覺地把跟李有得交握的手調整成十指相扣,她邊走邊道:「公公,我先前出去跟鄭姑娘她們玩時,剛巧遇到你乾兒子又在幹壞事了!」

  「哦,他幹什麼了?」李有得回得有些敷衍。

  陳慧道:「他諷刺我!」

  李有得腳步一頓:「他哪來的狗膽?」

  「翅膀硬了吧!」陳慧道,二人說話間已經回到了主屋,桌上早已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陳慧沒讓人跟進來,把門一關,便成了二人世界。

  外頭幾人各司其職,馬小蓮彷彿看了出天外飛仙。她竟然看到傳說中陰險狡詐的李公公跟陳姑娘溫柔耳語,打情罵俏!她本以為陳姑娘只是因李公公不在才如此肆意妄為,等李公公回來了,陳姑娘就不得不做低伏小,做個溫婉體貼的房中人……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李公公回來了,陳姑娘反而更加……更加顯露她的小女兒情態……而李公公竟也由得她如此!

  馬小蓮三觀的衝擊自不必說,主屋內陳慧正繪聲繪色說著黃仁厚是如何「諷刺」自己的,李有得聽完事情原委後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論進讒言的本事,慧娘可真是頂尖的,她若有意害黃仁厚,那小子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黃仁厚也確實該娶妻了。」李有得道。

  陳慧眉頭一挑:「公公,你先別管。黃仁厚似乎對馬小蓮真有幾分意思,我就想看看他打算怎麼哄人。」

  李有得失笑:「就這麼閒?」

  「公公你時常不在,我就只能給自己找點樂子呀。」陳慧道,「說起來,黃仁厚要是娶妻生子了……那他孩子豈不是要叫我乾奶奶?」

  陳慧說著便是一臉的不情願:「公公,你看我才幾歲啊,怎麼就要當乾奶奶了呢!」

  不到三十歲卻即將成為乾爺爺的李有得對此並沒什麼太大的想法,徒子徒孫多是好事,不過當他看著陳慧那嬌嫩的容顏,再想到她被叫乾奶奶時她嫌棄又不能說什麼的場景,只覺得荒誕又好笑。

  「那……不要黃仁厚這乾兒子了?」李有得問道,沒這個名分倒也無妨。

  陳慧想了想卻搖頭:「黃仁厚也不容易,認賊作父不是誰都能做得出來的……」

  陳慧話沒說話就見李有得臉黑了,她忙笑著夾起筷嫩豆腐送到李有得嘴邊,他側過腦袋不肯張嘴,雙眼依然死死瞪著陳慧。

  「好啦公公,是我說錯了,你別生氣嘛,我給你賠罪。」她把嫩豆腐丟了回去,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下一口,又趁李有得沒反應過來前跨坐在他腿上,摟著他的脖子將雙唇貼了過去。

  李有得本不想讓她得逞的,可她溫熱的雙唇在他唇上蹭來蹭去,又伸出舌尖輕舔,酒液也因此順著她下巴流下些許,他動了動喉結,終於沒忍住張了嘴,將她口中愈發香甜的瓊漿玉液喝了個乾乾淨淨。

  一吻畢,二人都有些喘息,李有得的氣自然早消了。陳慧下巴靠在李有得肩上,輕聲道:「公公,前兩日我爹娘來了,說我送了東西過去。」

  李有得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我讓人送去的。」

  陳慧有些困惑:「為什麼啊?我與他們早已恩斷義絕,如今我唯一的親人便是公公,我真不需要他們。」

  她稍稍直起身,望著李有得的眼睛道:「若是為了將來過繼孩子的事……」她知道李有得那邊的親戚是不用想了,該死的都死絕了,沒死的要真有後代,過繼過來麻煩多多,不如過繼她這邊的,陳家怕李有得,不會弄出什麼吆蛾子來,但她有不同的想法,「先不說此事尚早,即便真要過繼,也不是非陳家人不可啊。路上的小乞兒那麼多,隨便挑一下,總能找到一兩個合心意的。」

  收養乞丐,利國利民,還利自己——不會有亂七八糟的親戚來找事。

  「不只是如此。」李有得下意識地摸了摸陳慧柔順的長髮,猶豫著該怎麼說。

  「那還為了什麼?」陳慧追問道。

  李有得微皺的眉頭逐漸舒展,低聲說道:「慧娘,我總不能讓你一直如此無名無分地跟著我。我是想著,過幾日向皇上請旨,請他准我娶你,你便先回陳家,等成親當日我迎你過門。」

  大梁是不准宦官娶妻的,宦官在宮裡有對食,在外金屋藏嬌真說起來都是不能拿上檯面的,真要大張旗鼓娶妻,或許沒事,或許會成為哪個政敵攻擊自己的理由之一,沒誰會為了個縹緲的「名分」而非要如此。若能請下旨來,或許就沒那麼大的隱藏危險了,但也說不準,皇帝也不是不能朝令夕改,而且若改朝換代,推翻前一位的旨意也是有可能的。然而,沒有宦官會為此專門請求皇帝,皇帝也不太可能答應為這種事下旨,這不合禮法。

  但李有得為此事想了許久,他總覺得他給慧娘的配不上她付出的,若好好求求皇上,說不準皇上能同意。

  陳慧想笑,眼眶卻又有些濕熱,她就說她沒看錯人嘛。

  「公公,你覺得我是在乎名分的那種人嗎?」陳慧雙手捧著李有得的臉,輕輕笑道,「謝謝你,但我真不需要。」

  她瞭解過大梁的一些禮法,所以她不想李有得為她而多一道風險。再說了,名分什麼的,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這個時代女子在意的名分與子嗣,對她來說都不如真愛重要。

  「但……」

  陳慧伸出食指在李有得唇上點了點,制止他的話,雙眼亮如星辰:「公公能為我如此考慮,我真的很開心。公公心裡有我,才願意花大力氣給我一個虛名……但那些東西於我來說不過外物,有不嫌多,沒有也不嫌少,我絕不希望因我的事讓公公為難。」

  「我……」他並不為難。

  但陳慧依然沒讓他說,她笑得一臉的燦爛:「能跟公公像這樣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了。名分這種東西,哪裡比得過公公對我的一心一意。」

  李有得猛地抱緊陳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陳慧任由他抱了會兒,輕輕含住他的耳垂,聲音輕柔甜膩:「公公,接下來你該抱我去床上了。」

  李有得也不多話,如同抱小孩似的直接站起身來,托著她一步步走到床邊,將她放下。

  燭光下,她雙眸璀璨如星輝,蘊滿了她的愛意。

  他深深地吸氣,吐氣,隨後雙手輕輕搭在自己的衣襟上,顫抖著一件件將身上的衣裳剝離。

  他感到渾身不自在,卻強迫自己舒展身體,讓她能看到全部的他。

  陳慧不敢大力呼吸,片刻後她眼裡微微帶了淚,卻一字一句口齒清楚地告訴他:「公公,一點都不難看,真的。」

  李有得向陳慧伸出了手,起先有些僵硬,慢慢觸碰到陳慧的臉時又變得柔軟起來。他呢喃著她的名字,忽而身子一傾將她撲倒在床上,彷彿怕她離開似的緊緊地抱著她。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

  陳慧回抱著他的腰,心疼他過去的遭遇,卻體貼地沒有說什麼。

  許久之後,感受到他的情緒漸漸平靜,她才開始亂動起來,與此同時嬌聲道:「公公,我們來做一些快樂的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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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後來(八)

  陳慧睜眼的時候發覺李有得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看著自己。她笑了下,往前挪了挪,在他唇上親了一記,輕笑道:「公公,早呀。」

  李有得有些不自在,想到昨夜自己的作為,他更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他如今在她面前早已敞開全部,無所遁形了。

  陳慧可沒李有得想得那麼多,閉上眼靠在他胸口,手腳也不客氣地往他身上架。

  「時候不早了,我該去宮裡了。」李有得哄勸似的在陳慧耳邊低語。

  陳慧含糊地說:「真不想讓你走……」她異想天開地說,「公公,你就給皇上找些美女或者好玩的東西,讓他樂不思蜀當個從此不早朝的君王算了,這樣你也不用一大早就去伺候。」

  「我哪有這本事。」李有得搖搖頭,當今皇上畢竟年輕,有時難免愛玩,但若說讓他為此不理朝政,卻是不可能的。

  「那就找個有本事的去嘛。」陳慧道,「王公公不是空閒得很?先前還總找你麻煩,他要是多花點心思在皇上身上,哪來那麼多閒情逸致同你作對。」

  「我哪管得了他啊。」李有得更是無奈。

  陳慧乾脆一翻身趴到李有得身上,不捨道:「公公,你這回走什麼時候才能回呀?」

  「這……我盡快吧。」李有得道,他也捨不得她,但宮裡的事又不可能放下。

  「好吧。」陳慧戀戀不捨地親了親李有得的唇,翻身躺回床上。

  溫柔鄉,英雄塚。

  李有得同樣不捨地掙扎著起身,伸手把陳慧散開能看到不少嫩白肌膚和圓潤弧度的衣襟拉拉好,再替她蓋好被子,這才穿衣準備出發。

  昨天二人情之所至,飯沒吃便在床上廝混了不短的時間。昨夜她撫摸親吻他時的觸感彷彿還清晰地遺落在他全身各處,李有得深吸了口氣才將當時她那誘人的模樣給壓回了腦海深處。

  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體會到做那檔子事的趣味,然而即便沒有那二兩肉,當她撫摸親吻他時,他也會有舒服的感覺,就像是漂浮在水上,輕柔的水波微微蕩漾,猶如無數雙手輕輕撫慰著他。觸碰到某些部位時,感覺還要再強烈一些。除了身體上的舒服,她願意那樣待他,當她因為他而現出那樣魅惑誘人難以自抑的神情時,那種精神上的愉悅感亦是什麼都比不上的。

  後來二人再起來吃飯時,飯菜早涼了,讓下人進來把飯菜拿出去熱時,他沒什麼,反倒是她,一副羞澀的模樣,躲在床上沒敢出來,也不知一到床上便膽大包天什麼都敢說敢做的人是誰。

  「我會儘量早些回來的。」李有得走之前又跟陳慧說了一句。

  陳慧整個人早縮到了被子底下,只伸出一隻白嫩嫩的小手,對他揮了揮。

  李有得笑著搖搖頭,整好裝便出去了。

  陳慧起來時天色早已大亮,她拍拍臉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喚人進來伺候。她和李有得已經睡在了一起,該幹點什麼,下人們也知道,但畢竟是吃飯時關了門,過了好久才讓他們進來熱幾乎沒動過的飯菜,這段時間幹了什麼一目瞭然,就這麼擺到眾人面前她自然有點不好意思。

  馬小蓮幫著小笤端水伺候陳慧,看到陳慧那神采飛揚的臉,她想起了昨夜與小笤的一段短對話。

  「陳姑娘和李公公……好……好……恩愛。」那時候李有得剛叫人熱菜不久,馬小蓮終於從先前二人那在她看來過於親密的姿態中回過神來。

  小笤臉紅紅的:「是啊。」當初陳姑娘主動說要勾引李公公時的事還歷歷在目,連她這個貼身丫鬟都看不懂陳姑娘和李公公之間的情感,旁人就更看不懂了。

  她想了想補充道:「陳姑娘對公公很好的,公公也對陳姑娘很好。」她頓了頓,「特別好。」

  馬小蓮若有所思。

  陳慧吃過早飯之後把菊院裡的人都集合了起來,下了個命令:「從今天起,不要叫我姑娘了,喊我夫人。」

  眾人不明白她的用意,但都很清楚如今李府是誰當家,因此二話不說都應了下來。

  陳慧很滿意。總叫她姑娘顯得她跟李有得沒什麼關係似的,那可不行,現在她可是李夫人……儀式上的名分不需要,實際上比照著做就行了。放現代,沒領證卻以夫妻自居,對旁人也如此宣稱,已經造成事實婚姻了。

  接下來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李有得差不多三五日回來一次,其餘時間陳慧則自己找事情做。

  黃仁厚時不時往李府跑,主要目的自然是馬小蓮,馬小蓮對黃仁厚的態度,與一開始似乎也沒什麼改變。不過陳慧卻發覺馬小蓮對黃仁厚的態度有了微妙的改變——馬小蓮似乎是在觀察他。

  陳慧就像個旁觀者,不會給予任何的意見,只是出於無聊關注著此二人的發展。平日裡,她出去巡視李有得擁有的鋪子,最常去的還是李氏布莊。鄭蓉蓉與舒寧郡主平日裡也閒得很,便時常跟陳慧約出來見面。

  這一日,舒寧郡主不在,鄭蓉蓉在與陳慧喝茶聊天時說道:「慧娘,有人托我來問一聲……可不可以見你一面。」

  「誰?」陳慧好奇道。

  「是我的一個手帕交,兩年前嫁了人。」鄭蓉蓉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相公是兵部的一個主事,如今似乎出了事……」

  「哦,」陳慧恍然大悟,「是想讓李公公幫點忙?」

  「正是。」鄭蓉蓉赧然道,「但我不過是幫著傳話,若你不樂意也無妨。」

  陳慧想了想說:「究竟怎麼回事你清楚嗎?我想知道得確切些,才能決定幫不幫。」

  陳慧本以為自李有得出來後第一個找她來兌現當初的話的人會是戚盛文,沒想到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鄭蓉蓉瞭解得也不多,只說了個大概。那位年輕的主事不懂事,得罪了王有才,最近有了風聲,說是要把他下放到偏遠地區當縣令。那位主事就是個孱弱的年輕讀書人,下去了就永遠別想回京,運氣不好的話,死在路上都是有可能的。這時代又不是現代,高鐵飛機隨便坐,一路顛簸舟車勞頓是真有可能死人的。

  陳慧夫唱婦隨,李有得跟王有才不對付,她也很樂意給王有才添點堵。她想了想說:「既然是求人幫忙,總要有點誠意吧?她的相公科舉時考上了三甲吧?」

  鄭蓉蓉對此還是瞭解一些的,忙點頭道:「確實,當年是考上了第三甲,同進士出身。不過他家境並不富裕,只怕也拿不出多少誠意。」

  陳慧擺擺手笑道:「那些黃白之物,府裡有的是,不稀罕。就讓她相公寫首詩詞過來吧,內容麼……誇我家公公的最好,寫不了的話寫景寫物也行,別玩花樣明褒暗貶就成了。」

  「就這樣?」鄭蓉蓉驚訝道。能考上三甲的,學問都不錯,也必定寫得一手好字,可距離書畫大家就差得遠了。

  「就這樣。」陳慧托腮淺笑,「就這樣只怕也會讓那人為難呢。」

  讀書人,大多還是不齒跟宦官為伍的,像黃仁厚這樣不要臉的畢竟是少數。錢她不缺,可對方若真肯送首認真寫的詩詞過來,就說明還有那麼點誠意,那幅詩詞留著也是一種別樣的攀關係了。

  鄭蓉蓉把陳慧的要求跟那邊說了,而第二日,李府便收到了那人送來的裝裱好了的一首七言絕句。陳慧仔細看了下,果然不是誇李有得的,就是首普通的詠夏詩,只不過落款寫得仔仔細細。

  李有得是第二日回來的,陳慧先與他溫存了一番才拿出那詩給李有得看:「公公你看,有人送你詩。」

  李有得對讀書的喜好如今大約也只有陳慧最清楚,聽到居然有人專門寫詩送自己,他眼睛都亮了,好奇又期待地看了幾遍,指著落款問道:「此人是誰?」

  陳慧捂嘴輕笑,將事情仔細說過後,李有得心裡便帶了點躍躍欲試的興奮。讓王有才不痛快,他最痛快了。他又看了幾遍手中裝裱好的詩句,笑道:「此人還挺有心。」

  陳慧立即邀功:「是我讓他這麼做的,他們哪裡知道公公最愛什麼呀。」

  李有得失笑,摟緊了陳慧道:「是是是,慧娘最是體貼。」

  「我要獎賞。」陳慧下巴微揚,像是討糖吃的孩子。

  李有得道:「只要是庫房裡有的,你想拿什麼就拿什……」

  「誰要那些身外物啊!」陳慧把手伸進李有得衣服裡,不滿道,「公公,你都三天沒回來了……」

  那幅詩詞滾落在地,床上傳來陣陣銷魂蝕骨的輕吟。

  李有得為之神魂顛倒,她對他不加掩飾的渴求,已成為他幾乎唯一的自信來源,她眼中的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子,竭盡全力愛著她,怎麼都愛不夠。

  半個月後,又一次與鄭蓉蓉二人的聚會中時,鄭蓉蓉道:「我那手帕交……想當面同你道謝。我也不好兀自將她帶來,你若同意見她,我再讓她過來。」

  就陳慧所知,那兵部主事不但沒被外調,還往上升了升,成了員外郎,這可把王有才氣得夠嗆,偏偏有李有得這個勢均力敵的與他對著幹,他還真拿對方沒辦法。

  陳慧笑道:「你倆早與我這等奸佞家眷同流合污,想跑也跑不了,自然只得繼續與我來往,她沒事湊上來做什麼?心裡承公公的情就行了。」

  舒寧郡主懊惱地拍了陳慧一下:「什麼叫同流合污啊,難聽死了!」

  「我家公公在外人眼裡可不是什麼好人呀。」陳慧笑眯眯地說,「當然我也不覺得他是。」

  「能若無其事編排自己相公不是的人,也就慧娘你了。」鄭蓉蓉笑道。

  「過獎過獎,都是公公大方。」陳慧故意學著男人們拱拱手,故作一臉的驕傲。

  「好個沒臉沒皮的小娘子!」舒寧郡主嬌笑著捏了把陳慧的臉。

  陳慧忙躲開,不滿道:「可不能傷了我這美麗的臉,我就靠這張臉迷住了李公公呢!」

  舒寧郡主和鄭蓉蓉頓時笑得合不攏嘴。

  早有鄭蓉蓉的丫鬟把陳慧不打算見客的事告知了還等著的人,對方是何等心情,就不是陳慧會考慮的了。她其實挺樂意利用她對李有得的影響力「讓世間充滿愛」,畢竟這也是一種投資嘛,說不定哪一項不起眼的相助今後就能幫上大忙了呢。至於與那些女眷來往就算了,她這樣的身份,她自己是不覺得如何,但那些大家閨秀的想法她就控制不了了,如今她有鄭蓉蓉和舒寧郡主兩個能交心的朋友,已經足夠。

  天氣漸熱,好在李有得權大勢大,炎炎夏日也有冬日存下的大量冰塊可用,她倒不至於沒空調的苦日子裡中暑。這日李有得從宮裡回來後便跟陳慧說了半月後鎮國公府嫁女兒的事,讓她備禮,當日隨他一起去賀喜。這是陳慧正正經經第一次公開亮相,她很重視,早早便準備了起來,力求賀禮和自己的服飾妝容不出任何瑕疵。

  時間很快到了這一日,李有得才下午便回李府換了身衣裳。陳慧早已梳妝完畢,走向李有得時面目沉靜端莊,看得李有得新奇不已。

  陳慧細聲細氣地說道:「公公,咱們出發吧?」

  「變性子了?」李有得好笑地說。

  「我這是不想給公公丟臉。」陳慧道。

  李有得哼笑:「你便是做了什麼失禮之舉,誰又敢嘲笑你?」

  陳慧想了想,說:「王公公?」

  「今日他確實也去,他若說了什麼,你不必在意。」李有得皺了皺眉。

  陳慧也不裝什麼端莊賢淑了,她對李有得眨眨眼笑道:「公公,你是不是忘記我第一次見王有才時的事了?」

  雖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此刻李有得回想起來卻也歷歷在目,那時候慧娘用那箱玉勢給王有才下套,弄得他灰頭土臉的。也是,他怎麼就忘記慧娘是有多牙尖嘴利了?

  「對了,」沒等李有得開口,陳慧倒先想起了什麼,湊到李有得耳邊小聲道,「王公公那箱子玉勢是不要了,可公公你怎麼不記得買新的呀?」

  「這個……這個晚點再說,咱們走吧,遲了不大好。」李有得咳了一聲,忙拉著陳慧匆匆往外走。

  「那公公你可不能再忘了。」陳慧沒說關鍵詞也不怕旁人聽了去,聲音並沒有克制,「你要是不買我就自己去買。」

  李有得腳下一個踉蹌,他知道慧娘還真做得出這事,只好答應了下來:「我明日便去買,好不好?」

  「好呀,說到做到,不然……」陳慧湊過來小聲道,「不給你上我的床!」

  那原本是他的床……

  李有得沒敢說什麼,買就買吧!其實……他也有些期待來著。

  鎮國公府今日賓客盈門,李有得到時,是鎮國公親自來迎接的,那是個四十來歲的英俊中年男子,面上倒是看不出對宦官有什麼鄙夷之色,客客氣氣迎李有得入內,連帶著對李有得身邊跟著的陳慧也送了幾分笑容。

  陳慧隨著李有得往裡走,不少人跟李有得打招呼,時不時朝她投來好奇的目光,她坦然而對,甚至微微頷首,淡然無比。

  李有得偶爾瞥一眼陳慧,彷彿不認識她了似的,他心裡有隱隱的自得,他的慧娘,在任何的場合都能應對自如。

  王有才比李有得先到了一步,見李有得到了,便擺出了迎戰的架勢,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過來。

  李有得瞥他一眼,在陳慧坐下時虛扶了她一把,接著又看了王有才一眼,自得裡摻了點不怎麼友好的憐憫。

  陳慧看看李有得的模樣,再瞥到了王有才惡狠狠瞪過來的一眼,心領神會地輕輕撫過李有得的衣襟,柔聲道:「公公,你衣襟有些亂,我幫你整整。」

  說著她貼近了李有得,輕聲笑道:「公公,你這是在故意氣王公公呀?」

  李有得笑了笑,微微頷首,陳慧便也掩嘴輕笑。

  王有才聽不到二人在說些什麼,然而兩人這旁若無人的親密姿態著實讓人火大。

  可還沒等他說什麼,陳慧便看了過來,笑容有些意味深長:「王公公,沒想到您還有心情來這兒呢。」

  王有才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陳慧笑道:「您做的那些事……皇上說不定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呢。」

  王有才面色一變,而陳慧卻轉過了頭去,不再說下去。

  李有得與王有才二人均驚疑不定地看著陳慧,不過李有得可以湊過去低聲詢問,王有才卻只能自己瞎想。他還記得那一日陳慧娘單獨與皇上待過一段時間,該不會那時她跟皇上說了什麼吧?此刻距離那一天已經過去許久,可皇上說不定知道他幹的那些事後故意先等查清楚再說……皇上之前莫名其妙地相信陳慧娘,若她真從李有得那邊問到了什麼,再告訴皇上,皇上又信了的話……若是尋常人那麼說,他肯定不信的,可說這話的人是陳慧娘,以一己之力把李有得從刑部大牢裡撈出來,又說服了皇上放過李有得的女人!

  在王有才因不確定而心中驚惶不定時,李有得低聲問出了自己與王有才相似的疑惑。

  陳慧掩嘴輕笑:「公公,我就隨口那麼一說罷了……沒想到王公公如此不經嚇。」

  李有得腦子一轉也明白了王有才被嚇到的原因,那句似是而非的話,也就慧娘說來才有如此殺傷力。若非在大庭廣眾之下,他真想狠狠地抱住慧娘,她這張嘴,果然是不饒人。

  受害者不是自己時,李有得自然心情愉快,於是,陳慧與李有得二人兩雙眼睛便含著意味深長的笑意,遙遙地往王有才身上看去。

  王有才一個激靈,更驚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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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後來(九)

  王有才那心神不寧的態度很好地愉悅了陳慧,她與李有得二人竊竊私語,開心得不行。

  這姿態便更讓王有才心驚肉跳了。

  接下來的婚宴,陳慧與李有得應付應付現場的賓客,吃吃喝喝笑笑就過去了,王有才卻提心吊膽了一整晚。

  回去的馬車上,陳慧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公公,你看王公公方才那樣子,實在太好笑了!」

  李有得也覺得解氣,伸手把陳慧摟到懷裡,聲音裡也帶著笑意:「你的主意可真夠多的,嚇不死王有才!」

  他和王有才差不多是一類人,自然很清楚王有才該是受到了怎樣大的驚嚇。

  「壞事做多了的報應啊。」陳慧笑眯眯地說,「誰讓他盯著要害公公。」

  李有得輕輕撫摸著陳慧的手臂,她對自己的維護讓他受用得很。

  王有才從鎮國公府的婚宴上回去後,精力多少就少放了點在李有得身上,李有得有時候想想慧娘一句話就能有這種效果,也是哭笑不得,但他自然沒那麼好心告訴王有才那不過是一句玩笑之語。

  秋日漸臨,羲族使節團的到來讓李有得捏了一把汗。跟羲族和談之事他並未參與,經過拉鋸戰,最後總算達成了雙方都滿意的協議,而這次的使節團來訪,其中便包括雅泰公主,那個讓他感覺很不好的女人。但對方是使節,他也不能不讓他們入京,只是吩咐了李府的人,若府上有使節團的人主要是雅泰公主來訪,要立即通知他。

  陳慧這日正在家中曬太陽,忽而有人來報,說是雅泰公主來訪。

  「誰?」陳慧不敢置信,在疑問的同時便跳下躺椅,穿上繡鞋,快步往外走去。

  「雅泰公主!」陳慧看到那英姿颯爽的高大女人時雙眼一亮,快步走了過去。

  來人正是近一年未見的雅泰公主,她與一年前相比幾乎沒什麼兩樣,不過是入鄉隨俗,身上穿的衣裳多了些,但也不是尋常女子的裝扮,而是一身俐落的男裝,即便每個人都能看出她是個女子,也依然覺得她英氣勃發。

  「陳姑娘。」雅泰公主笑著走了進來,原本警惕地看著她的門房也不敢攔她。

  「雅泰公主,您怎麼來了大梁?」陳慧好奇道。

  「羲族出使大梁,我向我父王討了個位置。」雅泰公主隨口解釋了一句,又上下打量著陳慧,笑道,「看來你過得還不錯。」

  陳慧穿越以來除了餓了幾天肚子,之後其實並沒有受什麼苦,邊疆回來之後更是好吃好喝地嬌養著,此刻自然是珠圓玉潤,氣色很好。而聽雅泰公主這麼一問,陳慧也陡然想起,雅泰公主似乎不該出現在李府才對啊!當初她離開時還是以商人之女的身份,作為褚參將的女人離開的……

  「那個……很抱歉,從前我騙了你。」陳慧果斷道歉。既然雅泰公主能找到這裡,就說明她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嘴上再逞強就不好看了,不如乖乖道歉。

  雅泰公主大度地笑了:「無妨,倒是你……很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陳慧被雅泰公主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雖說「刮目相看」說的也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裡面請。」陳慧道。

  雅泰公主點點頭,四下張望,笑道:「京城的住處,確實比我們草原舒服多了。」

  陳慧道:「各有各的好吧。草原的自由也是京城裡比不上的。」

  這話就純粹是客氣了,若論自由,只要是站在頂端的那些人,可比底層人的自由度高多了,就比如陳慧,藉著李有得的東風,在京城裡也算是橫著走的。

  雅泰公主也沒有反駁陳慧,她往裡走了一段路,忽然笑道:「你竟選了一個公公當丈夫,我無論怎麼想都覺佩服得不行。不過,如此你能滿足嗎?」

  陳慧:「……」

  她猛地咳了兩聲,訕笑:「雅泰公主,咱們先不談這個。」

  雅泰公主眉頭一挑,看了看其餘人的神情,明白了些許,笑道:「瞧我,總是忘記大梁的習俗。」

  陳慧故作靦腆地笑。雅泰公主若是在只有她們二人時問這個問題,她說不定能給李有得掙點面子,可如今還有其他人,這種話她自然不能說了,連接都不能亂接。她畢竟是個正經人嘛。

  陳慧請雅泰公主在前院堂屋坐下,讓人看茶,隨後又把人都趕了出去,就剩她與雅泰公主二人——她實在是怕死了雅泰公主再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雅泰公主也不在意,悠閒地四下看了看,笑道:「見你如今過得很好我便放心了。」

  陳慧沒想到雅泰公主居然一直惦記著自己,心裡有點感動,忙道:「多謝。近來公主可還安好?」

  「我也是好得很。」雅泰公主爽快地笑道,「有肉有酒有男人!」

  陳慧陪著笑。雅泰公主還是一如既往地豪邁啊。

  二人接著便聊各自的風土人情,倒也不至於無話可說,直到屋子門突然被推開。

  「公公!」陳慧驚訝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李有得。

  李有得視線往二人身上一掃,心底一鬆,便冷著臉對雅泰公主道:「沒想到雅泰公主到訪,真是有失遠迎啊!」

  雅泰公主彷彿沒察覺到李有得對自己的敵意似的,起身笑道:「李公公好,我是來找陳姑娘的,你不現身也無妨。」

  雖說雅泰公主是個女的,可李有得莫名的對此人有一種類似於當初看到溫敬時的不悅感,他呵呵笑道:「雅泰公主怕是還不懂大梁的規矩,你畢竟是羲族來使,越過我見我的夫人怕是不妥啊!」

  「還有這等規矩?」雅泰公主有些驚訝,又看向陳慧求證。

  羲族畢竟是外族人,接觸時或許真應該注意些的,陳慧也不知道大梁對於外族使節與大梁人的接觸方面有什麼禁忌,不過既然李有得不高興了……

  「好像是有的,是我一時忘記了。」陳慧乾笑,「畢竟是大梁的規矩,也不好隨意違背。不然雅泰公主您先回了?」

  雅泰公主並未深究,點點頭,她正要往外走,忽而想起什麼,一步走到陳慧身邊,彎腰在她耳邊低聲笑道:「陳姑娘,你若哪一日想要好好享受男女之樂,儘管來我羲族,羲族的大好男兒隨你挑!」

  說完她笑著離去,連給陳慧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李有得也沒送雅泰公主,而是在人走後問陳慧:「她跟你耳語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陳慧忙搖頭。那種話怎麼好跟李有得講的啦,誰知道他會不會一氣之下破壞兩國邦交對雅泰公主不利什麼的……

  「沒什麼?沒什麼她笑成那樣?」李有得自然是不信的,雙眼盯著陳慧不放,非要她說出來不可。

  「我們女兒家的話,公公你就非要聽嗎?」陳慧只能耍起了脾氣。

  「她哪一點像個女人?」李有得冷哼。

  「這裡!」陳慧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李有得一愣,隨即斥道:「胡說八道!」

  「公公你看過了嗎你就說我胡說?」陳慧反駁。

  「你……」李有得當然沒看過,但他覺得她這明顯就是歪理邪說,他瞪著陳慧,見她絲毫不讓,氣得拂袖而去。

  當天晚上,李有得吃晚飯時也沒有理陳慧,兩人互相乾坐著吃完。這種互不理睬的冷戰一直持續到了床上。

  陳慧躺在裡頭,李有得背對著她面向外頭,燭火熄滅,二人一句話沒說。

  「公公你這個小氣鬼,是不是就不打算理我了?」陳慧沒忍住出聲質問道。

  當然不是,但至少這幾天他打定主意不跟她說話了。

  李有得心裡答了,嘴上一聲不吭。

  陳慧見他不出聲,她也氣得不想說話,可轉念一想,為個外人生氣,實在劃不來。

  她翻身趴到李有得背上,手往前摸去。

  李有得驀地按住她的手,淡淡道:「睡覺。明日我要早起。」

  他把陳慧的手捏起往身後一丟,又抖了抖肩膀想把陳慧顛下去。

  陳慧抓住他肩膀道:「今日雅泰公主是問我……」

  她刻意停了停,而李有得果然停下不動了,明顯很想繼續聽下去。

  陳慧無聲地笑了下道:「她問我,在床上是否滿足了?這種問題我哪好意思回她?我更沒臉說給公公聽呀。」

  「……蠻子就是蠻子,居然還關心起別人的床上事了!」李有得恨恨地說。

  陳慧窩在李有得耳旁,輕聲細語地說:「就是嘛,這種私密的事,她怎麼能亂問。我也沒那個臉跟她說,每一次公公都讓我很滿足呀。」

  因靠得近,陳慧聽到李有得嚥了嚥口水,她偷偷笑了下,繼續曖昧低語:「旁人的我也不能問,可是我想,那些個男人必定以滿足自己為先,哪裡能像公公一樣溫柔又有耐心,怎麼讓我舒服怎麼來……」

  李有得一個翻身便壓住了陳慧,堵住她那張一到床上就葷素不忌的嘴。

  一吻過後,聽到陳慧止不住的喘息聲,李有得想起了白日陳慧的話,捏了捏那兩團綿軟說道:「我看你這兒倒是比雅泰公主大多了。」

  陳慧摀住臉只露出一雙眼睛驚呼道:「天啊公公,你怎麼能說出這麼淫穢的話!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公公了!」

  李有得先是一怔,隨即氣得想翻白眼,他說什麼了?淫穢?她在床上說的那些話,他聽了都想替她臉紅,誰淫穢?她還倒打一耙!

  他哼道:「那玉勢又是誰買的?」

  「當然是公公你啊!」陳慧理直氣壯地回道。

  李有得又是一愣,東西確實是他買的,但當時明明是她先開的口!

  「又是誰總催著我去買?」李有得惱怒地重重捏了下。

  陳慧一聲驚呼,忙抓著他的手道:「可用的人一直是公公你啊!」

  「那不是用在你身上?」

  「可心裡爽快的不是公公你嗎?!」

  「我……先前說每一次都很滿足的又是誰?」

  「啊,對不起公公,是我沒考慮到你的需要,那下回我費些力氣用在你身上?」

  「……陳、慧、娘!」

  「……」

  ……

  之後,羲族使節團離開前雅泰公主又來了一次,當時李有得並不在,依然是陳慧接待的,但這回雅泰公主待得並不久,告了別便離開了。

  陳慧很羨慕雅泰公主在這個時代也能過得如此瀟灑,雖說對方在性上的態度她並不完全贊同,但她覺得能在這樣一個時代過上這樣一種生活,雅泰公主真是非常厲害了。至於未來?雅泰公主自己都不操心,她一個旁觀者更沒什麼好說的了。

  年底時李有得有近十日的假,知道陳慧喜歡溫泉別院,他年前便領著她出了城,也順便遠離了那些來來往往的人情關係。

  陳慧身邊目前還是只有小笤伺候,馬小蓮被黃仁厚攻略了半年之後,居然真的答應嫁給了黃仁厚。不過讓陳慧吃驚的是,當日馬小蓮求救時說不願為妾,但她最後依然以妾的身份跟了黃仁厚。離開前馬小蓮過來給她磕頭,還對她說了一句話:從夫人身上,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若有情,名分並不重要,他愛給便給,不給也就算了。

  陳慧感覺自己似乎給人做了個不怎麼好的榜樣,可……既然是馬小蓮自己想好了選擇的,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去年來泡溫泉時,陳慧覺得李有得太害羞了,今年情形與去年大為不同,他自在多了,甚至還能眼也不錯地盯著陳慧穿著自製胸衣下水。

  去年兩人是一人一邊,陳慧還幻想過她要是突然向李有得撲過去會如何,而今年,她下水後李有得也下了水,她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肩頭,閉著眼睛享受著泡溫泉的舒爽。熱氣蒸騰下,陳慧的臉紅撲撲的,臉上身上的皮膚都吹彈可破,看著讓人很想咬上一口。

  只是在李有得由動念到動手的時間中,陳慧捷足先登,低頭先輕咬了一口。

  李有得沒防備,嘴裡溢出一絲悶哼。

  陳慧仰頭看他,手指在他胸膛打轉,嘴角帶著道得意的弧度。她眉頭一挑問道:「去年在這兒,公公你當時就沒有什麼想法麼?」

  李有得抓住陳慧的手,即便有想法也不肯承認:「那麼久之前的事,我早忘了。」

  「假正經。」陳慧游魚般滑到李有得正前方,摟著他的脖子仰頭看著他,笑容狡黠,「公公,明明那時候你就想對我做些不可描述的事了吧?」

  她挺了挺胸膛,曖昧低笑:「如今要不要補上呀?」

  「……」

  不要兩個字就在嘴邊卻說不出口,李有得很想有骨氣一點拒絕所謂「假正經」的評判,可他的身體出賣了他,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什麼叫「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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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3 01:55:05
番外 後來(十)

  陳慧與李有得在溫泉別院裡過了一個相當沒羞沒臊的春節,陳慧甚至覺得自己都要腎虛了。

  回京城的那一天下著小雪,陳慧抱著李有得的胳膊坐在馬車之中,昏昏欲睡地往城裡去。

  「真不想走。」陳慧小聲抱怨道。

  李有得道:「你可以再留些時日的。」

  「你都不在我一個人有什麼意思。」陳慧道,「簡直像是被關到了冷宮。」

  李有得笑了起來:「冷宮可是真的冷,哪有別院那麼舒適。」

  陳慧好奇道:「如今冷宮裡還關著妃子嗎?」

  李有得想了會兒才說:「似乎有關了好幾年的兩個未承寵低位份妃子。」

  「那豈不是很可憐?一輩子都只能待在那樣的小地方。」陳慧感慨道,「像我當初一樣。」

  李有得沒敢接話。

  陳慧也不過就是隨口感慨一句,並沒有跟李有得算舊賬的意思,因此說完便掀起簾子看了下外頭,見白色的雪花飄飄揚揚地墜落下來,她伸手去接,雪花落到她溫暖的手心後瞬間化為雪水。

  她仰頭看了會兒,正要縮回手,視線好巧不巧卻落在不遠處,馬車移動得不快,她看了幾秒終於看清楚那吸引她視線的是什麼,忙道:「快停車!」

  李有得不知陳慧是怎麼了,但也揚聲喊阿大停車,車一停穩,陳慧便跳下馬車,快步往後方的小巷口走去。

  先前吸引她視線的是一個嬌小的人影,她走到對方跟前蹲下,只見那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子,看不出男女,身上髒兮兮的,衣不蔽體,此刻面頰凍得青白交加,雙眼緊閉,不知生死。

  陳慧伸手在那孩子的面頰上拍了拍,或許是她手上的溫暖驚醒了對方,那孩子睜開雙眼,迷茫地看了過來。

  陳慧鬆了口氣,還好還沒凍死。

  李有得跟了上來,傘在陳慧頭頂撐開,輕輕皺眉看著她道:「這是怎麼了?」

  陳慧示意小五小六把這孩子抱到另一輛馬車上,笑看李有得:「給你撿個孩子回去。」

  李有得有些嫌棄地看了眼那瘦小又骯髒的孩子:「我若想收養孩子,有的是願意送孩子過來的。」

  話雖如此,他也沒讓小五小六二人把那孩子丟回去。

  陳慧討好地拉著李有得回了馬車上,笑道:「那些主動送上來的包藏禍心啊。不如撿一個來得乾淨。況且,我不早不晚掀開車簾時剛好看到他,就說明我跟他有緣分。」她頓了頓,又道,「不過公公你要是不樂意,那就暫時不收吧,先養著看看。」

  李有得應了一聲,對於收養的孩子,他第一個想要的是自己或者慧娘親戚家的孩子,隨後便是那些讀書人的孩子……龍生龍,鳳生鳳,這隨便撿來的乞兒能有多大能耐?他是想要自己的義子將來去考狀元的!

  陳慧看向外頭,雪依然在下著,想到剛剛那孩子的慘樣,她又說道:「公公,今年朝廷依然會救災吧?」

  李有得點點頭:「那是自然。」

  陳慧道:「遠的咱們管不著,就京城內……能不能找個地兒,把挨餓受凍的孩子都帶回去好好照顧?」

  陳慧知道,太大張旗鼓了不好,比如以個人名義施粥之類的,特別是在天子腳下,那是在搶皇帝的功勞和名聲啊。不過,暗搓搓把抵抗力差的小乞兒都救了應該影響不大。

  「你這是想讓人誇我一句大善人?」李有得的表情看著就不怎麼樂意。

  「哪有啊。咱們就悄悄的來,又不大肆宣揚……」陳慧道,「這些撿來的孩子,教他們讀書習武經商,看適合哪方便就著重培養哪方便,今後他們若成才了,哪個會不記得公公的恩情?說不定裡頭還真能考上些進士呢。」

  陳慧這話說得李有得有些心動,他從前是想著拉攏那些已成才的,可對方既然成了才,要被拉攏就難了,自己培養一批倒是個好主意,就是等他們成才太久了,他沒那個耐心,況且也不一定能培養得出來,每三年能考上三甲的能有幾個啊。不過看慧娘興致勃勃,他想想也就算了,反正花也花不了幾個銀子,又能哄她高興,何樂而不為呢?

  「行,就按你說的辦吧。」李有得一口應下。

  陳慧當即捧著李有得的臉吧唧親了口,笑得吃了蜜般甜:「公公你真好。」

  李有得便也喜滋滋的。

  李府家大業大,那撿回來的孩子也不用陳慧親自動手清洗整理,等她在梅院看到那孩子時,他正坐在桌旁大快朵頤。

  陳慧來時,替孩子洗澡的嬤嬤立即輕拍了下那孩子的背:「夫人來了,還不快行禮!」

  那孩子忙放下手裡的吃食,還沒來得及嚥下嘴裡的東西便慌慌張張的從凳子上爬下來,噗通一聲跪下:「夫、夫人好!」還順道磕了個響頭。

  陳慧聽到那砰的一聲感覺自己也疼了一下,忙道:「起來吧,你先吃。」

  「小人……小人已經吃飽了。」那孩子沒起來,還稚嫩的聲音微微顫抖。

  陳慧覺得,一定是先照顧他的人「恐嚇」過他了,他才會戰戰兢兢成這樣。

  「也行,餓久了也不能一次吃太飽。」陳慧說著坐下,讓嬤嬤把孩子抱到凳子上坐好,這才打量著對方。

  這是一個小男孩,瘦骨嶙峋的,臉上也沒多少肉,因此襯得眼睛大大的。到了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中,他面上帶著驚慌,僵直著身子坐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陳慧揮揮手讓其餘人都出去,就剩了她和那孩子,她姿態隨意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笑問他:「你還記得我嗎?」

  那孩子猶豫了下,點點頭。

  陳慧笑了笑,再問:「你叫什麼?」

  這回他卻搖頭了。

  「你什麼時候上街流浪的?」

  「小人……小人一直都在……在街上討飯吃。」那孩子低著頭應道。

  陳慧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聲安撫道:「今後你在這兒,什麼都不用擔心。唯有一點,爭氣點。」

  孩子驚訝地抬頭看過來,眼裡有希冀又有困惑。

  「慢慢來,不用急。我先給你取個小名吧,大名得問過公公。唔……就叫你初雪可好?」陳慧笑眯眯地說道。

  小孩子哪裡知道名字好不好,有人給起名字他立即便點頭應了,顯然很高興自己有了個名字。

  接著陳慧又問了初雪幾個問題,主要是看他說話時的神態和應對速度,一番問答下來,她很滿意。初雪剛到陌生環境自然免不了心神不寧,跟她說話時也小心翼翼,不敢說什麼讓她不高興的話,基本上她問什麼他答什麼,即便陳慧刻意引導他發問,他也憋著沒問。她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收養他了,不過如今見他機靈,那麼李有得那邊也更容易過關。養孩子是要付出精力的,自然是雙方都同意了才好。

  初雪在李府將養了兩個月,總算看著胖了不少,看不像當初那樣猶如難民似的。

  陳慧時不時會去看看他,而李有得就在一開始看過一眼,後來就再沒提。陳慧沒替初雪說什麼好話,在李有得面前她也當沒初雪這個人,照舊跟李有得纏纏綿綿秀恩愛。

  漸漸的,李有得也開始去看初雪,並在把人帶回來的半年後給了他一個大名,李孚,又在那之後的三個月後正式收了他作為義子。

  這日秋高氣爽,陳慧坐在菊院嗑著瓜子,旁邊是小笤在給她說八卦聽。

  「黃公子家最近鬧得不可開交。」小笤驚嘆道,「是為了妻妾名分的事。」

  陳慧面前放著兩個盤子,一個盤子裡都是瓜子,另一個盤子裡都是剝好的瓜子仁,她比較喜歡一口氣吃一大口的瓜子仁。聽到小笤的話,她好奇地問道:「哦?怎麼說?」

  當初馬小蓮自願去給黃仁厚當妾,她也沒管,如今聽到說居然為此事又鬧起來了,她自然忍不住好奇。

  「前段時間馬小蓮生了個兒子,黃公子就想把她抬成正妻,馬小蓮不肯。」小笤以一種說著傳奇故事的語調說道。

  「……哈?還有這等奇事?」陳慧一臉的稀奇,「我記得你當時跟馬小蓮走得挺近,那你有沒有問過她為什麼?」

  「奴婢問過了,她說,她覺得以自己的身份當不得正妻。」小笤道。

  「還能這樣啊?」陳慧忍不住驚嘆道。

  小笤道:「奴婢倒是能理解馬小蓮。」

  「哦?」陳慧笑道,「那你是看中了哪個了?小五還是小六?要不要我為你做主?」

  小笤被陳慧的話鬧了個大紅臉,忙捂著臉道:「奴、奴婢就想一輩子伺候夫人!」

  「小五小六也都是李府的人,你嫁給了他們,也能繼續伺候我的嘛。說說看,你看中誰了?我也幫你一起看看。」陳慧笑道。

  小笤紅著臉搖搖頭,不肯說。

  「不說啊,那我就隨便指啦?」陳慧道,「小五小六都不容易,要選出一個還真不太容易呢……不如就讓公公來決定好了。」

  「夫人,這種小事哪好去煩公公的。」小笤忙勸道。

  「那你說,是誰?」陳慧湊過來小聲道,「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儘管放心跟我說。或者說,哪個你都不喜歡?那也行,今後我幫你留意,哪天你看中了誰想嫁了,一切有我呢。」

  「夫人,您、您就先別問了……」小笤哪好意思說出自己究竟看上了誰,畢竟跟陳慧相比,她的臉皮還薄得很。

  陳慧正打算再追問看看,忽見菊院門口進來一高一矮兩個人。矮的是李孚,高的那個則是被派去照料李孚的小六。在剛把李孚撿回來後,陳慧便請了位西席為李孚開蒙,李孚學東西不算慢,三個月前陳慧便將他送去了書院讀書,一是那書院的教書先生很有名,二是他也該學著如何與同齡人相處。

  平時李孚住在梅院,衣食住行都有下人照顧,陳慧偶爾看看確保沒大問題就行,不過就像後世的家長一樣,她對他的學業抓得比較緊,每天從書院回來時,他都會被叫來菊院跟她說說書院裡的事。

  李孚進來時臉上帶傷,陳慧驚訝地迎上去道:「初雪,怎麼搞的?」

  她瞥向小六。

  小六苦著臉道:「小少爺跟書院的孩子打架了。」

  陳慧蹲下與李孚視線平行,李孚卻扭頭不敢看陳慧。

  「為什麼跟人打架?」陳慧並沒有責罵的意思,只是單純地詢問。

  李孚視線往陳慧這兒瞥了一眼,又很快挪開,咬著下唇不吭聲。

  陳慧心裡微嘆,牽著李孚往主屋走去,又讓小笤打來熱水和拿藥膏過來。

  熱水很快便打來了,陳慧坐在桌旁,讓李孚站在自己面前,她慢慢擦拭著他臉上的傷,倒是什麼都沒說。

  「娘……初雪錯了,您不要生初雪的氣。」李孚畢竟歲數小,先頂不住壓力,聲音裡還帶著哭腔。

  「你都沒說為什麼打架,怎麼就說自己錯了呢?」陳慧道,「娘沒有生氣,只是你不說,娘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又怎麼知道該怎麼辦?別老學你爹,他生氣了也不跟娘說清楚是為了什麼,總讓娘猜猜猜,看,娘這才幾歲啊,白頭髮都要愁出來了。」

  李孚被陳慧擠眉弄眼的誇張表情逗笑了,小手摸了摸陳慧的鬢角道:「沒有白髮,娘還是一樣美。」

  「小子,油嘴滑舌跟誰學的?」陳慧戳了戳李孚的額頭,笑罵道。剛開始李孚小心翼翼的像個隨時可能被遺棄的小可憐,是陳慧用她親和的態度一點點讓他把心外的硬殼褪下,心裡漸漸塞滿了安全感。

  李孚眨眨眼不吭聲,他怎麼好說那是他平日裡看爹娘相處時跟娘學的呢?

  「行了,你要是不想說為什麼打架那就算了,把人打傷了嗎?該賠禮道歉的就去賠禮道歉,這個少不了的。」陳慧道。

  提到這個,李孚輕鬆的表情沒了,他垂下視線,吸了吸鼻子道:「不要!」

  「那就跟娘說,為什麼打架?」陳慧道,「若是對方不對,就把人扯過來給你道歉。你爹總該派點兒用場。」

  李孚低了頭,輕聲道:「不能……不能告訴爹。」

  陳慧抬起李孚的下巴,卻發現他竟在哭泣,雙眼紅彤彤的跟兔子一樣,眼睛鼻涕流了一臉。

  「他們……他們說,我爹是個斷子絕孫的閹人,說爹……說爹是個奸人,說我將來也是個小奸人!」李孚終於忍不住大哭道。

  陳慧忙拿手帕替李孚擦著臉上的眼淚鼻涕,等擦乾淨了把帕子往熱水裡一丟,又讓小笤拿了塊新的,等李孚哭了好一會兒終於哭不動停下來了,她才繼續幫他擦臉,擦完後便看著正委屈地盯著她的李孚。

  陳慧嘆了口氣,讓其餘人都先出去,這才柔聲問道:「來,告訴娘,你為什麼哭?」她沒有安慰他,也沒有問他那些話是誰說的,帶他去報仇什麼的,語氣平靜而沉穩。

  李孚沒說話,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

  李孚確切的年齡陳慧也不清楚,因為常年在街頭流浪,他的實際年齡很可能比他看起來大上幾歲,不過也或許是過早領略了人情冷暖的緣故,他很早熟。

  「不知道嗎?那你為什麼要打架?惱羞成怒?」陳慧再問。

  李孚沉默良久,小小地點了下頭。

  陳慧笑道:「其實他們說得也沒錯。」

  李孚驀地抬頭看向陳慧,滿臉的震驚。別人這樣說他爹就算了,為什麼連他娘都……他能跟他們打架,還能跟他娘打不成?

  「你看,你爹是個宦官,平日裡也不幹什麼好事,可不就是斷子絕孫的奸人?」陳慧道。

  「可……可是……」李孚下意識想要反駁,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才對。

  陳慧揉了揉李孚的腦袋,繼續道:「可是你爹也不是就想做這樣的人,你說對不對?」

  李孚愣愣點頭,他對於他娘要說什麼一點頭緒都沒有。

  陳慧道:「你爹六歲就被賣入宮中,那時候他還小,什麼都不懂,成了個宦官,並不是他能選擇的。是不是?」

  李孚點頭。就像他自己,從前他也不想當一個小乞兒,可是他沒爹沒娘,沒人要他,他也沒辦法。

  「六歲,跟你差不多大,你若不慎磕碰了一下,還得紅個眼圈呢,你爹那時候是被割了一刀。那兒,」陳慧指了指李孚的下身,「不知流了多少血,疼了幾天才勉強活下來,活下來後等待傷口癒合,又是反反覆覆的痛。」

  李孚踮起腳摸了摸陳慧的臉,小聲道:「娘……」

  「娘沒事,只是想起就有點心疼你爹。」陳慧笑了下,繼續道,「皇宮裡可沒有咱們家裡這麼舒服,裡面的人慣會捧高踩低,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孩子是最適合被欺負的對象。你想呀,你要在裡面防備著壞人傷害你,你是不是得變得比別人更壞才行?」陳慧再問。

  李孚想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點頭。

  陳慧笑道:「當然,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可那畢竟是少數派,你爹就是個普通人,他不過是跟許多活下來的人走上了一樣的路而已。」

  這回李孚用力地點頭。

  「我們舉個例子,娘當初若是沒救下你,你繼續在街頭流浪,十幾年後,若僥倖活了下來,只會由一個小乞兒變成個大乞兒,但娘把你帶了回來,你換了個環境,可以吃飽穿暖好好讀書,十幾年後說不定你還能考個狀元回來。不同的境遇,也是你之所以成為你的原因之一。」

  李孚再早熟其實也不能完全明白陳慧的意思,但他很努力地去聽,去思考。

  「所以呀,那些罵你爹的人罵那些話,就像是指著一條狗罵你就是一條狗一樣可笑,對不對?」

  李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陳慧想了想肅然叮囑道:「這個不許跟你爹說,不然他怕是會打死我。」

  李孚用力點頭,心裡卻想,他娘總是說這種特別誇張的話,爹怎麼可能捨得打死她,爹明明對娘那麼好。

  「你爹成為今天的樣子,除了他無法選擇的,確實他也不完全無辜,但你若仔細想想,能理解他,是不是?」陳慧再問。

  李孚點頭,又期期艾艾地問道:「可是先生說,我們都要做君子……那爹他……他……」

  「先生說的沒錯,做君子確實比做小人好。身正,你才對得起你自己的內心。可是,雖然你爹確實做了不少壞事,但有什麼辦法呢?他已經是這樣了,變樣了便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他是我相公,是你爹,你還能不要他不成?」

  李孚搖搖頭:「爹對初雪很好。」

  「這不就對了嘛。你得分開看,作為一個父親,他做得雖然不完美,但也算馬馬虎虎了,因此你該對此抱著感恩之心。作為一個權宦……這個也要分開看。朝堂上沒有好壞之分,只有陣營之別,跟你爹作對的那些文臣也不見得都是為國為民的,所以你爹若是在玩黨爭,咱們就別管了,若是做什麼傷害百姓的事,你是不是得勸勸?」

  李孚盡全力理解著陳慧的話,隨後失落地搖頭道:「爹……爹不會聽初雪的。」

  「嗯,你如今歲數還小,那就娘來勸,將來你大了,說出的話有份量了,就該到你了。」陳慧笑道。

  李孚眼睛一亮,用力點頭。

  「還有啊,你是你,你爹是你爹,別讓旁人對你爹的評判影響到了你。」陳慧道,「你歲數雖小,卻也是個讀書人了,怎麼能隨便就動手打架呢?今後他們若再說那些難聽的,你別理會就好。娘可清楚那些人了,你越憤怒越在意,他們就越是能從中獲得樂趣。別讓別人的話影響到你,這兒,」她指了指李孚的心口,「只要足夠強大,你就無所畏懼。」

  李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像娘一樣。」

  陳慧多用上了幾分力氣,將李孚的頭髮揉亂,笑眯眯地說:「你呀,盡挑好聽的說。不過你說錯了,娘怕的東西多著呢,比如老鼠,我一看到就要嚇得落荒而逃。」

  李孚覺得他娘說的不對,他確實看到過她看到老鼠嚇得倉惶逃竄的身影,但他依然覺得,這李府中若有誰是無所畏懼的,那必定是他娘了。

  李孚伸開雙手撲入陳慧懷中,悶悶地說:「娘,以後初雪再也不聽他們胡說了。初雪要好好讀書,將來考上狀元!」

  「好志向。」陳慧暢快地笑了起來,「你爹若聽到了,必定高興得很。來,咱們就從把今日先生教你的背熟了開始。」

  被背誦全文的恐懼支配的李孚:「……是,娘。」

  門外,李有得佇立半晌,聽到屋內傳來稚嫩的誦書聲,他往回走到菊院門口,重新走了進來,推開門看到李孚正在背書。

  見李有得回來,李孚一驚,忙下意識地站直脆生生地喊道:「爹,您回來了!」

  陳慧拿手指戳戳他的書:「繼續背。」

  「哦……」李孚應了一聲,繼續背誦。

  陳慧起身走到李有得跟前,習慣性地替他整了整衣襟,笑道:「公公,你今天回來得好早。可要先沐浴更衣?」

  李有得深深地看了眼陳慧,卻對李孚道:「李孚,你先回吧。」

  李孚對李有得一直有著敬畏之心,聞言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恭敬地說:「孩兒先告退了。」

  他快步走了出去,又很懂事地將門關上,類似的情況他都已經習慣了。

  陳慧看著李孚出去,回頭剛要跟李有得說話,卻見他忽然揮手將圓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抓了她的手臂將她仰面按倒在桌面上。

  陳慧一愣,下一刻李有得便撕開了她的前襟,她一聲驚呼:「公公,你幹什麼?外頭的人還以為我們打起來了呢!」

  李有得不語,深深吻住陳慧的雙唇,許久之後才鬆開她啞聲道:「可不就是妖精打架?」

  陳慧:「……」李有得這是受什麼刺激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主動狂放?

  她還想多問兩句,片刻後卻迷失在李有得親手製造的情慾漩渦之中,他瞭解她的身體,就像她瞭解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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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後來(十一)

  完事後李有得面色如常召人端了熱水進來,陳慧躲進了寢室中,莫名有種被玷污的小媳婦感。

  過會兒外頭準備好了,李有得一臉小意討好的神情進來了,湊到陳慧身邊道:「慧娘,熱水備好了。」

  陳慧扭過頭不看他。

  李有得也知自己做得過分了些,語氣愈發忐忑:「慧娘……你莫生氣,是我不好,你若要出氣只管打我罵我……」

  「公公,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陳慧沒看他,聲音裡甚至帶上了些許哭腔。

  李有得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軟語討饒了許久,陳慧才忽然摟住了李有得的脖子,在他耳邊曖昧輕笑:「公公,我跟你鬧著玩呢……只要是公公,怎樣我都很喜歡。」

  李有得一愣,摟著陳慧細腰的手慢慢收緊,心中的幸福感快要滿溢出來,卻又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慧娘,總是這樣與眾不同。他也不知自己上輩子究竟做了多少善事,此生才能遇見她。

  他驀地掐腰抱起了陳慧,往外走向浴室。

  陳慧掐掐李有得手上的肌肉,雖說缺少睪丸分泌的睪酮,他的肌肉不太可能太大,但好歹腎上腺還能分泌少量,經常練練,肌肉確實多了那麼點,至少如今他要抱她輕鬆多了,公主抱也不再是夢想。

  「一起洗嗎?」陳慧緊摟著李有得,聲音更輕了些,不滿地哼道,「不能就我一個人濕。」

  李有得:「……」

  「公公?」

  「……一起。」

  「公公你真好,愛你!」

  明明好的是你啊,慧娘。他都不知道,為什麼這世上能有她這樣完美的女子,還被他這樣的人遇到,獨享。大約是老天瞎了眼,那麼他希望它永遠瞎下去。

  晚飯後,陳慧拉著李有得,再帶上了李孚,一起在李府走動,權做消食。這時有下人來報,說是有人登門拜訪,問清楚對方是來賠禮道歉的之後,陳慧對李有得解釋道:「今日初雪因口角跟人打架了。」至於打架原因,她就沒有細說。

  李有得心知肚明,卻故意不點破,只看向李孚問道:「李孚,你待如何?」

  李孚一怔,忙道:「與人打架,孩兒也有錯,他們不必來賠禮道歉。」

  李有得冷哼:「你是我李有得的兒子,誰敢挑釁你便是大錯特錯,只賠禮道歉還便宜了他!」

  李孚下意識地看向陳慧,爹娘教的不一樣,他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陳慧挽著李有得的手臂道:「公公,既然對方是跟初雪起的恩怨,便交由他自個兒去處置吧,他不小了,都……」她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向李孚問道,「當時我們說算你幾歲來著?」

  「七歲。」李孚忙回道。

  「他都七歲了,便讓他自己拿主意吧?」陳慧道,「他總要長大的,你這個當爹的又不能幫他拿一輩子主意。」

  「行,李孚你便自己去吧。」李有得停了停,叮囑道,「不要讓爹丟臉。」

  「……是,爹。」李孚小小的臉皺了起來,恭敬地行禮後便先行離開了。

  「公公你幹嘛恐嚇他呀,他才幾歲!」陳慧不滿地掐了李有得的腰一把。

  李有得無言以對,方才說李孚不小了的人又是誰?

  陳慧也不在意,看向李孚那小小的身影沉穩地向前走去,有些期待地笑道:「公公,我看初雪很會讀書的樣子,你說將來有沒有可能真給你考個狀元回來?」

  「他若考不上,也不用當我的兒子了。」李有得哼了一聲。

  陳慧嬉笑道:「他考試的時候,公公你歲數也不小了,到時候還不知是誰巴著誰不放呢!」二十多歲能考上的都是天才了,還好李孚不是她親生的,她沒有「我家小孩最聰明」的破毛病。

  李有得嘴上卻不肯認輸,故意道:「慧娘你說得也有道理……不如再收養幾個,總能有一個出息的。」

  「那公公你乾脆想法子把新科狀元也認下來當兒子好了,如此你就穩穩的有個狀元兒子了。」陳慧笑道。

  這話自然不過是個笑話,狀元是天子門生,前途不可限量,哪可能認一個宦官為父?文人最要緊的就是臉面,對他們來說丟人丟到這份上還不如去死了。所以說,黃仁厚此人確實很厲害,各種意義上的。

  「哪有我親自養一個狀元來得有意思?」李有得嘴上不說,心裡其實對李孚亦是寄予厚望的。

  「是是,公公說得有道理。」陳慧笑著附和了一句。至於說將來李孚真考上狀元了該如何……不說狀元,便是三甲,他就算是光耀門楣了。他的宦官爹必定會時時被人提起,被人奚落,文人的嘴最毒,罵人罵得比直白的三字經狠多了,可那就是李孚自己該調整的部分了,她頂多就是做個引導,指導他該如何建立一個強大的內心城池。

  李孚去了不久便回了,面上帶著輕鬆的笑,不過見了李有得時他又忙斂了笑,端著小臉肅然道:「爹,孩兒與對方已化敵為友。娘說,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孩兒覺得很有道理。」

  李有得瞥了陳慧一眼,後者朝他一笑,他即便不太滿意李孚的處置,也只只得說道:「就這麼辦吧。」

  陳慧偷偷給李孚豎了個大拇指,這孩子將來絕對非同小可,這會兒便知道拿她來壓李有得了,還能裝得如此純良,將來估計把人賣了對方還會替他數錢呢。

  李孚朝陳慧露出個羞澀的笑容,心裡滿滿的被她讚揚肯定的喜悅。

  這一年,舒寧郡主和鄭蓉蓉先後成婚。鄭蓉蓉嫁的正是當初差點一起私奔的魏巍,不過他這時候還沒有考上科舉,也不知鄭永怎麼就改了主意。舒寧郡主出人意料地下嫁給了陳慧也熟悉的顧天河,這場緣分始於一場瘋馬事故的英雄救美。

  小笤還是跟陳慧說了她的意中人,是木訥卻老實的小五,二人恰好兩情相悅,由陳慧做主,讓小笤嫁給了小五。不過二人都是在菊院伺候的,除了住到一起去之外,跟過去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陳慧與陳家稍微多了些來往,不過不冷不熱,偶爾可以幫些小忙,但也絕不慣著他們。陳家或許也是懾於李有得的威勢,倒是老實得很。

  又一年春節,陳慧照例纏著李有得去了別院,不過這回還帶上了一個李孚。

  李孚起先有些拘謹,被李有得趕到另一輛馬車上後便興奮得不行,掀開車簾看向外頭,纏著小六問東問西的。

  別院一如既往的幽靜,因這一行人的到來而添了不少人氣。

  陳慧一到便拉著李有得去泡溫泉,本還想帶上李孚,被李有得堅決回絕了。

  荒唐過後,陳慧面頰猶帶紅暈隨著李有得來到外頭,卻見往常很是沉穩的李孚正歡叫著與下人們丟雪球玩,從這頭跑到那頭,樂此不疲。

  陳慧笑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偎依在李有得身邊,輕聲喚道:「公公。」

  「嗯?」李有得正看著李孚滿地撒歡,倒難得的沒有出聲訓斥。

  「公公,我真的好開心啊。」陳慧柔聲道,「跟做夢一樣幸福。」

  李有得在旁人眼裡絕對算不得良配,如今大概只有舒寧郡主和鄭蓉蓉知道她確實是因為愛才與李有得在一起,其餘人或許至今以為她不過是出於被迫或者別的考量。可……管他們的呢,過得好不好是很主觀的事,她樂意,誰又管得著?若是她爸媽得知了她在這個時代發生的一切,得知了她的選擇,她相信他們也會祝福她的。

  李有得側頭望著陳慧臉上那洋溢著的溫和又燦爛的笑容,心中狠狠一動,低頭在她唇角親了親,低聲道:「嗯……我也是。」

  陳慧側頭笑望了他一眼,忽然蹲下捧了一堆雪揉成團,猛地朝剛好經過她前面的李孚丟去,揉得很散的雪團剛砸到他腦袋上就散了。見他一臉懵逼地看了過來,陳慧叉腰大笑,見李孚漲紅臉撿了一團雪要丟回來,她忙身子一縮躲到李有得身後。

  李孚剛要甩出去的動作猛地一僵。

  李有得冷著臉看李孚。

  李孚委屈地看了陳慧一眼,根本不敢丟過去,只得可憐兮兮地轉身,欺軟怕硬地把雪球丟到了小六身上。

  陳慧笑得不行,李有得無奈地瞥了她一眼:「怎麼跟孩子似的。」

  陳慧挺了挺胸嬌嗔著斜他一眼:「是不是孩子公公您還不清楚?」

  說完她悄然又拾起一團雪,貓著腰摸到李孚附近,又一次很有準頭地丟到李孚身上。

  李孚瞪大眼看向陳慧:「娘!您又偷襲我!」

  陳慧趁他說話又丟了個雪球過去。

  李孚嗷嗚叫了一聲,也揉了個雪團追著陳慧跑去,如今爹不在娘跟前擋著,他可就不怕了!

  陳慧跟李孚玩得氣喘吁吁,歡笑聲響徹別院。

  李有得佇立一旁,望著陳慧那明媚燦爛的笑容,他知道他願意守護一輩子。

  陳慧遠遠地喊道:「公公,你也來玩嘛!」

  李有得繃著臉微微搖頭。他堂堂司禮監秉筆太監,還下場跟他們這樣玩鬧,像什麼樣子!

  見李孚被陳慧出奇好的準頭打得連連求饒,李有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就在他注意力稍稍放在李孚身上時,一個大大的雪球朝李有得面門砸去,等他發現時為時已晚,那雪球在他腦門上炸開,雪濺了他一頭一臉。

  其他人都呆了,唯有始作俑者的陳慧笑得前仰後合。

  李有得慢慢把臉上的雪撥開,咬牙瞪著陳慧:「陳、慧、娘!」

  他冷著臉大步朝陳慧走去,一場雪球大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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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13 01:55:41
番外 夢境

  陳慧醒來時習慣性地往外一摸,卻摸了個空。

  她想,她可能又睡過頭了,李有得不想叫醒她,又趕著去皇宮,只能先離開。

  她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可片刻之後她眉頭一蹙,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那輕微的轟鳴聲……怎麼聽起來像是……空調?

  她猛地睜開雙眼,床的正對面,一台號稱靜音變頻的空調正發出輕微的聲響,向外送著熱風。

  她不敢置信地坐起身,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再摸了摸臉。

  「媽!」陳慧一聲尖叫。

  過了好一會兒,房門打開,一個跟此刻的陳慧有五分相像卻更多了成熟韻味的女人現身門口,她臉上貼著面膜,懶洋洋地問道:「鬼哭狼嚎什麼啊?」

  陳慧震驚地看著她闊別經年的媽媽,下一刻卻毫無徵兆地流下淚來。

  *

  李有得睜開雙眼,先轉頭朝裡看了眼,可讓他吃驚的是,他什麼都沒看到。

  慧娘早起了?天要下紅雨了不成?

  他沒太在意,自己穿好了衣裳,見阿大進來,他隨口問道:「夫人呢?」

  阿大一愣:「什麼?」

  李有得眉頭一皺:「問你夫人呢?」

  「什麼夫人?是……是說蔣姑娘嗎?」阿大戰戰兢兢地問道。

  李有得動作一頓,蔣姑娘?不是早死了嗎?

  他雙眉緊皺,盯著阿大道:「梅院裡如今住著誰?」

  從前梅院是慧娘住的,如今成了李孚的住處。

  「呃……梅院是空著的啊。」阿大很奇怪公公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卻又不敢不照實回答。

  「空著?李孚呢?」李有得眉頭緊鎖,不敢置信地問道。

  「呃……不知公公說的是誰……」阿大只覺得今日的公公顯得尤為古怪,回話時結結巴巴。

  李有得震驚地看著阿大,半晌終於問道:「……如今是哪一年?」

  *

  「媽,你說是為什麼啊?」

  在莫名其妙地大哭了一場引起陳慧母親的短暫性恐慌後,陳慧終於冷靜下來,將夢到自己穿越了之後與李有得的事挑選了些說給她媽媽聽。

  陳慧媽把已經快乾的面膜扯下來丟到垃圾桶裡,皺眉道:「你這做的是什麼夢啊,被男人傷得狠了,就在春夢裡把男的給閹了?」

  「媽,不是春夢啊!」陳慧不滿道,雖然是有些不可描述的內容,還多是她主動的,可那不過是一場戀愛的點綴而已!

  她又補充道:「而且我沒被男人傷過啊。」

  「行行行,你說不是就不是吧。」陳慧媽也沒有跟她爭論,她摸摸陳慧的額頭,奇怪道,「那你莫名其妙哭什麼?」

  說起這個,陳慧又感覺自己難過了起來:「不知道啊……就覺得很難過,好像把愛人給弄丟了……」

  回應她的是她媽毫不留情的嘲笑聲:「慧慧,不過是個夢,別太入戲了。」她看了眼時間,拍拍陳慧的床說,「快起來,今天咱家附近新開了家美容院,媽帶你去體驗體驗。」

  陳慧嘟囔道:「不是帶我去買單嗎?」

  陳慧媽根本就沒把陳慧這連光明正大說出來都不敢的抱怨當回事,哼著歌出了陳慧的臥室。

  陳慧坐在床上好半天沒動,摸了摸胸口,感覺有些鈍痛。真的只是夢嗎?為什麼會那麼真實呢?

  *

  阿二匯報完之後,忐忑地站著。從昨日起,公公便有些古怪,具體他也說不清,但突然莫名其妙讓他去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戶之女,就足夠讓人側目了。

  李有得沉默不語。

  昨日他知道了,他莫名回到了三年前,這時候的他沒有遇到慧娘,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先前差點瘋掉的心神慢慢鎮定下來。不過是回到了三年前罷了,只要他按部就班地等下去,他的慧娘遲早會來到他身邊。只是想到在來到李府之前,慧娘還在跟溫敬卿卿我我,他便有些受不了,還是決定不等了,先讓陳平志把慧娘送過來為好。落袋為安,不過如是。

  陳平志早前就打算討好李有得,李有得那邊一傳來這樣準確的消息,他便喜出望外地把人打包送了過去,雖然不知李公公為何偏就看上了他的女兒。

  陳慧娘被送去時正是晚上,李有得直接讓人把她帶到菊院,放到了廂房,還從廚房把小笤找了過來,讓她守著。他不想讓她再受他記憶中的傷害,只想她一來便好好寵著她,她一開始或許會不習慣,但她之前最終還是愛上了他,那麼這回也是遲早的事。

  陳慧娘醒來的時候知道了自己的處境,而與此同時,李有得也到了她面前,以一種阿大阿二聽了都覺咋舌的寵溺語氣溫言細語地說:「慧娘,這兒從今日起便是你的家了……你便安心留下吧。」

  當然陳慧娘激烈的反應沒有出乎李有得的意料,他也早有準備的讓人攔下了她,沒讓她傷害自己。

  看到陳慧娘那陌生的眼神,李有得雖早有準備,卻還是難受得沒有多待,只不過是兩日沒有見到他的慧娘,他就覺得已經有一輩子那麼長了。也不知,他的慧娘多久才能「回來」?他已經開始想念她軟綿綿叫著他「公公」時的愉悅了。

  *

  「這幾天我一直在做一個類似的夢,我感覺我可能快瘋了。」

  下班後,陳慧請了好友在一家特色餐館吃飯,她沒什麼胃口,其實只是想傾訴而已。

  「什麼夢?」好友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問道。

  陳慧道:「我夢見我穿越到了古代,跟一個太監在一起了。」

  好友差點把嘴裡的東西都噴出來,仔細打量陳慧,搖頭嘆道:「小小年紀,怕不是傻了吧。你說你做夢,好歹夢個大帥哥啊。啊等等,那太監,該不會是坤哥領銜主演的吧?」

  陳慧苦著臉道:「我最奇怪的就是這裡,你說要是坤哥的話,我也就認了,多好看啊。可偏偏是個長得普通,還掐著嗓子說話的陰險太監,喏,就是清宮劇裡最常見的那種。」

  好友摀住了嘴:「天啊,我都不知道慧慧你的喜好如此獨特!」

  「閉嘴啦!」陳慧惱羞成怒,「只是做夢而已,做夢!」

  好友嘻嘻哈哈,也沒當回事。

  陳慧暗自嘆息一聲,要說她也勉強算是個顏控吧,真要坤哥那種顏,沒唧唧又如何!但偏偏,當她想起夢中那個清晰的形象時,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有種冬日太陽曬下來的溫暖感。

  她好像,有些想念那個人。

  *

  李府所有人都能明顯注意到,他們的公公近幾個月來特別焦躁,而這焦躁,似乎正是始於那位陳姑娘入府後。

  李有得站在主屋門口,盯著廂房房門看了好一會兒,面色陰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已經三個月了,慧娘由最初的激烈反抗,到如今的沉默,他使勁渾身解數也不能讓她改變態度。

  他焦急煩心又痛苦憤怒,他的慧娘沒有回來,如今的慧娘,不過只是一個庸俗的女子……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一點屬於他的慧娘的那種狡黠和包容。他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可讓他就此放棄,他又絕對捨不得。

  難道說,那三年的記憶,不過是他做的一個美夢嗎?上天從沒有厚待過他,讓他遇見那樣一個完美的女子?如果他的慧娘真回不來了,他該怎麼辦?不知道有慧娘陪在身邊有多幸福也便算了,如今他已經知道了,怎麼回得到過去?

  然而他毫無頭緒,只能茫然又僅存一絲希望地等待著,等待著奇蹟的到來。

  *

  「那肯定不是一個夢,我覺得我是真穿越過了。」

  陳慧在一個帖子裡如此寫道。

  在被夢境折磨了快一個月之後,陳慧終於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夢哪有那麼真實?她記得夢中的每一個細節,甚至記得自己在那個男人身下時的些微羞澀與奔向極樂之巔的暢快。

  她認為,自己是在睡著後穿越了,又莫名地在睡夢中穿了回來。想到那個男人或許正苦苦等待著她的歸去,她便心痛得睡不著覺。更讓她覺得難過的是,夢境似乎越來越模糊了,哪一天她或許就再也夢不到那個世界了。

  她又病急亂投醫地寫下另一句話:「跪求靠譜的穿越方法。」

  她想回去,回到那個男人身邊。

  *

  「公公,真、真要那麼做嗎?」阿大嚥了下口水,反覆確認。

  李有得冷著臉,唯有眼神裡透出一絲瘋狂:「哪來的廢話!」

  阿大哆嗦了一下,忙招呼人抓住了陳慧娘的雙臂。

  李有得看著驚慌失措的陳慧娘,心裡有一絲不忍劃過,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他第一次見到慧娘的時候,她已經是他所認識的樣子了,在那之前呢?他想法子找人去問過查過,終於得出一個奇特的結論——在撞柱子之後,她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他似乎抓到了一道光,在猶豫了幾日之後,終於下定決心。他一定要試一試。

  *

  「媽媽,如果我穿越了,你會傷心嗎?」陳慧問她媽媽。

  陳慧媽奇怪地看著自家女兒:「穿什麼?小說看多了吧?親愛的,你過來。」

  陳慧爸原本正窩在沙發上玩手機,聞言走過來說道:「慧慧,穿越什麼的都是假的啊,你都幾歲了,還信這個?書房裡那本《相對論》你再拿去看看?」

  陳慧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謬,可深入心臟的那種情感讓她始終無法釋然,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缺了一塊。她爸媽一向恩愛,沒了她也能好好活下去,但李有得……

  「爸爸媽媽,萬一我哪天真穿了……你們放心,我在哪裡都能過得很好,不要為我擔心。」陳慧還是鄭重地說道。

  「這孩子,說什麼呢。」陳慧媽往陳慧額頭戳了下,示意她走開,別擋著自己看電視。

  陳慧默默回了自己房間。穿越這種事,說起來確實過於玄幻了些……但萬一呢?

  *

  一地刺目的鮮血。

  李有得忙讓人把頭磕破了一個洞的陳慧娘搬上床,又請早就候在一旁的大夫治傷包紮。

  一天後陳慧娘醒了,看著李有得的樣子像是在看一個瘋子,眼底充滿了恐懼。

  三日後,李有得陷入絕望。

  沒有,他的那個慧娘,沒有回來。他不知道哪裡出了錯,為什麼他熟悉的那個慧娘,竟消失在了天地間?

  他該怎麼才能找回她?他該怎麼辦?

  *

  陳慧睜開眼,下意識地摸了摸身邊,摸到一具溫熱的身體後,她閉著眼睛趴了上去。

  「公公,我做了個噩夢,超嚇人!」陳慧嘟囔地說道。

  李有得緊緊抱著陳慧的細腰,心臟砰砰跳個不停,他也做了個噩夢。他夢見慧娘去了個奇怪的地方,她認了兩個他不認識的人為父母,更可怕的是,那裡沒有他。在夢裡,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情緒,她想回到他身邊,可卻始終回不來,他又痛又急,卻只能如同幽魂般看她獨自過了一生。

  「夢裡都是假的,不怕。」李有得把陳慧當孩子似的哄著她。這話,也是在說服他自己。

  陳慧腦子裡浮現那一地的紅,再回想起夢裡感受到的屬於李有得的瘋狂和崩潰,她心裡一痛,應了一聲:「對,都是假的。」李有得沒有回到三年前,回到那個沒有她的時候。她也沒有眼睜睜地看著他陷入悲傷和絕望之中,看著他自毀,卻無能為力。

  二人緊緊偎依著,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誰也沒有告訴對方自己的噩夢,即便李有得十分好奇坤哥究竟是誰,他也忍著沒問,那畢竟是他的夢。

  還好,不過只是個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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