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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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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御井烹香] 制霸好萊塢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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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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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8 00:36: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非開放式關係

  ”放這裡就好了,對,較軟這一面沖上。”瑪麗指揮著工人們把珍妮喜歡的席夢思床墊放上了新買的紅木大床,又笑著抽出小費遞給了工頭,”謝謝你的服務,希恩。”

  ”如果有任何問題,給我打電話。”希恩笑呵呵地說,同時和珍妮打了個招呼,”傑弗森小姐,你有我的電話,對嗎?”

  ”是的,希恩,”珍妮也笑著和希恩揮了揮手,”謝謝你的幫忙,你知道該把支票寄給誰吧?”

  ”當然。”希恩說,事實上,他正是金介紹給珍妮的建築商,也是金的親戚——希恩專為明星服務,以口風緊密、服務仔細和售後周到聞名,當然收費也很昂貴,但至少珍妮的租屋內部陳設照片和裝修效果圖從來沒有外流,這對於注重隱私的明星們來說是很重要的。再加上珍妮對他選擇的傢俱一直都很滿意,所以這一次她也沿用了希恩來重新裝飾她在克裡斯宅邸裡的新房間。雖然克裡斯的客房裝潢已經相當不錯了,但總有和珍妮的生活習慣不符合的地方,當然是裝潢遷就人,而非是人來遷就裝潢了。

  ”真沒想到,我們分開的一天會這麼快到來。”瑪麗跟著珍妮重新鑽進了佈置一新的客房,半開玩笑地說,”這真讓我捨不得——我肯定,我會想念你,比你想念我更多的。”

  ”你這是又要拿我的新室友開玩笑嗎?”珍妮笑著說,”如果你捨不得走,那就留下來啊,這間屋子裡的空房間還多得是呢。”

  瑪麗伸了伸舌頭,一樣是半開玩笑地回答,”說不定我隨時會投奔你哦,到時候可別抱怨我打擾了你和克裡斯的兩人世界。”

  她和珍妮相視一笑:珍妮搬進malibu並不是兩人“分手”的原因,事實上,克裡斯的助理傑克在這裡就長期保有一間房,只是尼古拉斯是個獨立性很強的人,雖然這是一所豪宅,有獨立海景,珍妮也很願意為他們提供一個套間,但他還是更喜歡自己在洛杉磯的小窩,而瑪麗又已經準備和尼古拉斯試著同居。在此事件之前,她就和珍妮談過搬出去的事,只是被之前的事件耽擱了而已。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件事也有積極的一面,”瑪麗招呼著珍妮和她一起上前,撕掉了床墊上的塑膠薄膜,一邊輕快地說著,”在此之前,我一直對搬出去有些疑慮——別笑我太婆媽,不過我一直和尼古拉斯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

  ”為什麼,因為我不能照顧好自己嗎?”珍妮打趣地問,”沒有人陪我我會孤獨得睡不著?”

  ”或許哦。”瑪麗掃了珍妮一眼,背過身去拿出了她採購的新床品——珍妮習慣睡的品牌、型號,甚至連枕頭都是瑪麗為她採購的,如果可能的話,瑪麗會確保她走到哪裡睡的都是一樣的枕頭和被單,她的確是個很出色的助理。”你知道,在我剛應聘做你助理的時候,我打的是更靠近演藝圈一些更方便入行的主意——那時候我是很羨慕你的,珍,你有天賦,有機遇,有人賞識和挖掘,很快就會變得更加有名——但不知道你發現沒有,我現在已經完全不這麼想了。”

  她停頓了一下,歪著頭想了想,”事實上,我很早就已經完全不再羨慕你了——但不是說我不喜歡陪你,只是我很高興你終於不需要我陪了,親愛的。”

  她和珍妮相視一笑,繼續說,”當然,陪你的人是克裡斯,這一點讓很多人都很羨慕,所以說我完全走出了對你的羨慕情緒也不對。只是對於所有別人來說,你都是個非常幸運的女孩,不過在我看來,你獲得的這些和你的付出比起來一點都不多,所以看到你終於和克裡斯在一起——終於有了個人真正愛你,這真的讓我很高興,甚至超過了必須和你分開的不捨。”

  她平時很少這麼感性,但珍妮並不覺得瑪麗是在煽情,她和瑪麗一起住了好幾年,這段同居生活真的讓兩個人變成了朋友,而要說她沒有暗自羨慕過瑪麗的生活,那也是假的,甚至對於瑪麗要搬出去和尼古拉斯同居,她也有那麼幾分五味雜陳,”我也一樣為你和尼古拉斯高興——而別說我和克裡斯了,瑪麗,你知道我們這不是同居,我們的關係和你們的關係完全不一樣。”

  ”但我覺得克裡斯也很愛你啊。”瑪麗聳了聳肩,”即使是大明星,也很少有人會為了過來借住的朋友改變自己家裡的裝潢佈置吧——更重要的還是改變得那麼興高采烈,參與度那麼高——”

  似乎是注意到了珍妮的表情變化,她笑著舉起手,”算了,我不說了,免得你總是懷疑克裡斯收買了我——還是你的人,ok?沒有為他說話,而且決定在他回來之前就悄悄溜走,免得破壞了你們的首日同居晚餐。”

  她退後一步,滿意地打量了一下整潔的床鋪,撈起了自己的背包,笑著抱了珍妮一下,”會想你的,親愛的,bye。”

  ”bye,替我為尼古拉斯問好。”珍妮也回抱了一下——今天是她和瑪麗正式分開居住的第一天,她搬進malibu,而瑪麗也從希爾頓撤退,回到她和尼古拉斯早就佈置好的愛巢中居住。

  送走了瑪麗以後,莊園的主居住區暫時就只有珍妮一個人了,她流覽了一下新佈置出的衣帽間,檢視著她從舊宅子裡帶出來的愛鞋們,時而看看落地窗外的大海,聽著海浪拍打礁石的嘩嘩聲——珍妮忽然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她的生活似乎變化得很快,不論是事業還是感情,當然也包括私生活,都有讓人頭暈目眩的改變,而她似乎還沒有調整好心態去正視和接受這些變化。

  就像是克裡斯和她,兩人從開放式關係忽然間就跳到了眼下的“不是同居”,克裡斯為她把二層西翼的所有房間都做了改造,客房和書房變成了她的臥室、健身房和衣帽間、桑拿房,如果只是借住的話,她似乎沒有必要這麼大動干戈,克裡斯也沒有必要同意。——珍妮一直以來都引以為傲的一點,就是她一向很清楚自己正身處什麼位置,在現階段又想要什麼。但這段時間她似乎有些迷失方向了,反應要比往常遲鈍許多,她也許不是不明白克裡斯的想法,但她在想什麼,她想要什麼,答案似乎掩藏在了迷霧中,珍妮不是沒有弄明白的能力——她只是缺乏弄明白的動力。

  手機輕輕地響了一聲,她有新郵件了,珍妮打開手機簡短地流覽了一下提要,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又有新工作了,在公事跟前,這種多愁善感的思緒毫無疑問應該被暫時放到一邊。

  的確,在前一個月的變動過後,她似乎已經找回了自己的生活節奏。她恢復了原本的一對一私人課程,讓切薩雷開始處理《邁克爾克萊頓》的片約和投資談判,自己則又參加了新的表演課程,同時開始跟進《我和夢露的一周》的籌備過程,把這個新項目作為練手的工具。在她和切薩雷討論過後,切薩雷認為《夢露》的確很適合作為學習製片的入門級項目,因為珍妮可以自己出資金,自己主演,有她這個金字招牌在,製片過程會減少非常多讓人痛苦的環節,甚至可以說簡單得就像是吃掉一塊蛋糕。

  但這塊蛋糕到底有沒有那麼好吃呢?答案也未必是肯定的,珍妮最近就在處理編劇的檔期問題——當切薩雷把專案移交給她的時候,大夢已經成功地用一個不錯的價格拿下了兩本自傳的改編權,在金手指的幫助下,她挑中了阿德里安‧霍奇思為電影改編劇本,他也是原片的製作班底。霍奇思當然也非常願意加盟,但他現在正在為《遠古入侵》撰寫劇本,同時也在做專案監製,而電視劇的製片人安迪正是發掘霍奇思入行的伯樂,霍奇思明確表示,如果安迪不希望他放手專案的話,珍妮只能等到明年他和《遠古入侵》的項目結束以後,他才有時間撰寫劇本,否則他就只能遺憾放棄了,為了電視劇品質著想,霍奇思並不打算兼顧兩個劇本,”我是個無法分心的人,不能同時追逐兩隻兔子。”

  珍妮讚賞他的好品質,但她也不希望整個項目拖慢到明年才出劇本,這樣會讓檔期和《阿凡達》撞車,所以在不打算換人編劇的情況下,她只能試著去和安迪溝通,讓他放手霍奇思,找另一個編劇來完成霍奇思給《遠古入侵》留下的大綱,說服他這和霍奇思親自監製的專案沒什麼不同。——當然,這句蒼白的話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所以珍妮要做的就是找到足夠豐厚的籌碼來打動安迪,為他聯繫一個和霍奇思一樣好,甚至更好的新編劇,說服他《遠古入侵》值得加入——這就像是一個無窮無盡的rpg遊戲,為了達到你的目的,你有非常多的前置任務要做,一環扣著一環,全都是利益的交換。

  當然,找另一個編劇似乎會讓一切簡單得多,但珍妮沒有走這個捷徑,她不想再來一次《prada》式的失控,挑戰自己的運氣,再說,接下《夢露》製片人的工作更重要還是為了鍛煉自己,製片人工作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就是為專案爭搶人才。如果連劇作家都不能攻克的話,她以後該怎麼打動那些劇本排著隊等挑的大紅人?

  “親愛的安迪,我已經和穆雷談過了,你知道他一直煩惱于孩子們的教育問題,在那場不幸的離婚後,他不得不花費更多時間和他的孩子們在一起。但現在,孩子們進了新的寄宿學校,而且適應良好。我想他可以回來接手《遠古入侵》,他也非常盼望著能和同事們相聚,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他應該已經告訴了你這個好消息,那麼,我也不需要再重複我的懇求了吧?please,把阿德里安給我吧,我不會耽擱你太久的,在《遠古入侵》第三季之前,他肯定能回到團隊裡,這對他來說當然也是大好事,不是嗎?等待你的回音,J‧J。”

  熟悉而快速地寫了一封語調柔軟的信件,珍妮並沒有什麼被迫放下身段的不適感——對於製片人來說,為了讓專案順利推進,什麼甜言蜜語他們都能說得出口,低姿態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她選中了安迪的地址,又在密送欄里加上了阿德里安的郵件:她已經把該做的都做到位了,穆雷是第一季的主編劇和監製,不幸的是,他在第一季播放期間離婚了,只能縮減工作時間,阿德里安也是因此有機會接過監製的職位,當時也許還發生了一些不那麼愉快的職場衝突。也因此,珍妮是花費了一番功夫才讓穆雷回到工作崗位上,她動用了一些人脈,為穆雷的兩個孩子在倫敦找到了一間不錯的寄宿學校,又說服穆雷乘此機會拿回屬於自己的位置,總算改變他的心意,讓他同意填補阿德里安的空缺。如果連穆雷都不能讓安迪滿意的話,那麼安迪就有點故意妨礙阿德里安前途的嫌疑了,對於只是被道義束縛的阿德里安來說,他也有了一個很好的藉口可以和安迪翻臉,也不會受到同行們的指責。珍妮有種感覺,在這封郵件之後,她應該已經得到阿德里安了。

  由於洛杉磯和倫敦之間的時差,珍妮沒打算很快就拿到安迪的回應,發完郵件以後,她又給切薩雷發送了一封工作簡報,順便流覽了一下大夢的專案進度,幾乎是在不知不覺間,天邊就泛起了美麗的晚霞,而珍妮的手機又響了一下,她拿起來看了看,是瑪麗的資訊:“已經到家了,看看我和尼古拉斯的房子:)ps:為你買了一瓶酒,是克裡斯喜歡的85年拉菲,已經放在廚房了。別罵我xdd,用的是你的信用卡。”

  看了下時間,珍妮按下內線電話,和廚師確認了晚飯的功能表,又走進衣帽間換上了稍微正式一些的服飾,並為自己稍做妝點。當克里斯多夫和傑克大包小包地走進大門時,她笑著迎了上去,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親愛的,歡迎回家。”

  ”哇,哇,哇。”克裡斯誇張地說,”這真是——你今晚真是美極了。”

  他做了個被珍妮傾倒的誇張表情,隨後兩個人都笑了起來,珍妮問,”傑克,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嗎?”

  傑克當然知道該怎麼回答,”謝了,不過我還有約會——真的,別對我扮鬼臉,克裡斯,你不是這裡唯一有女朋友的傢伙。”

  在笑聲中,珍妮把克裡斯推到了宅邸最週邊,建築在臨海懸崖上的一個小露臺裡,這裡已經亮起了浪漫的昏暗燈光,方桌上擺放著兩人份的晚餐,當然還有瑪麗為她準備的禮物,一瓶昂貴的葡萄酒。

  ”歡迎回家。”珍妮說,他們在溫暖的夜風中坐了下來,初升的早星點綴在深藍色的天幕裡,克裡斯興致盎然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what?”

  ”這真是個驚喜。”克裡斯的笑容擴大了,他拿起珍妮的手,溫柔地吻了一下,”謝謝你,你讓我很開心——順便一提,你今晚真的很美。”

  珍妮幾乎有些不習慣現在的氛圍,她和克裡斯在決定同居後沒幾天,克裡斯就回倫敦了,兩人在電話裡也沒時間聊得太深入,這種關係上的改變直到現在才非常直觀地呈現在她眼前——她們已經不是床伴了,床伴不會為彼此營造浪漫場景,也不會如此自然地展開這樣的對話,也許在克裡斯為了她飛回好萊塢以後,他們的關係終於有了決定性的轉變。

  而她……喜歡這個改變嗎?

  珍妮歎了口氣,對克裡斯承認地說,”你的話讓我感覺有點怪怪的——我好像不習慣被人這麼稱讚。”

  ”別告訴我在我之前,沒人這麼稱讚過你。”克裡斯反而被她的不自在取悅了,他展開餐巾,拿起紅酒瓶看了看標籤,小小地歡呼出聲,”85年的拉菲——如果不是我一直在掐自己,我真的會覺得我在做夢。”

  他如此明顯地表現出被她取悅到的樣子,反而讓珍妮有些小小的罪惡感——她知道克裡斯喜歡這個年份的紅酒,只是——好吧,只是這個知識很難被想起來。

  ”當然你不是第一個,不過,在你之前,的確很少有像你這樣的人這麼真誠地稱讚過我。”她說。

  ”我這樣的人?”克裡斯反問,”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不知道,事業有成,帥得冒煙,全球女性的夢中情人,億萬富翁——”珍妮揮了揮手,”總之就是有一切自戀條件的人,這麼真誠地誇讚我,這感覺確實有些怪怪的。”

  克裡斯大笑,”好吧,對我來說也是一樣,全球最性感的面孔,奧斯卡傳奇人物——我不知道,一個活生生的傳奇為我佈置驚喜晚餐?很難相信我能獲得這種人物的青睞。”

  ”你意識到我們在肉麻的互相吹捧嗎?”珍妮問,”而且還是很直白的那種,這段對話如果流傳出去,我打賭我們的形象都會毀於一旦。”

  ”情人之間的對話往往都是冒傻氣的。”克裡斯說,他對大海扮了個鬼臉,”再說,這裡是我們的王國,在這裡沒有媒體,沒有該死的公眾形象,忘掉他們好了,珍,在這裡我們是絕對自由的。”

  珍妮也漸漸旳感覺到了這種發自肺腑的放鬆,這裡沒有狗仔,不必擔心笑得大聲一些都引來狗仔的注意,不必擔心鄰居,不必擔心太多太多——這一片觸目所及的海域和山林都是私人領地,當她真正開始把這裡視作自己的地盤時,這件事忽然變得非常美妙。而之前因為搬進克裡斯家裡隱約產生的不安,也在看到他生動的表情後不知不覺消失不見。

  ”但這也不意味著我們需要太過肉麻。”她故意和克裡斯唱反調地說著,但沒有壓抑聲音裡的笑意,”著迷地誇獎對方——現在連最白癡的愛情劇都不會這麼演——”

  ”但它的確是人類的本能啊。”克裡斯翹起嘴,顯然決心逗她到底,”噢,你的絕情真讓我受傷,親愛的珍,一看到你,我就感到無窮無盡的喜悅化作了情話,在我的胸口徘徊翻湧,彷彿洪水即將決堤——”

  克裡斯說得對,情人間的相處往往是肉麻而無邏輯的,尤其是久別重逢的情人,在屬於他們的一片私人海灘上吃燭光晚餐時,現實的煩惱已經被這樣蠻不講理的成功和富有無限制地推到了最遠的地方,而對隱私的匱乏和渴求,又讓他們不至於對這樣的私人空間習以為常,即使珍妮的心情還沒有完全透徹,她也認為這是一頓很愉快的晚餐。而晚餐後的行動那就不需要多說什麼了,他們兩人已經分別了一段時間,要不要完全不是問題,需要考慮的只是在哪裡而已。

  ”……我們應該上床去了。”珍妮半閉著眼,夢幻般地說,”但我現在還不想起來。”

  ”我可以抱你——如果我是個男子漢的話就該這麼說。”克裡斯仰躺在她身邊,一樣用如夢似幻的語調輕柔地說,”但我必須得承認,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夥子了——讓我恢復一會體力。”

  在他們兩人之間,飄著玫瑰花瓣的池水在按摩浴缸的衝力下冒著細膩的泡沫,珍妮無意識地撈了一把,也學著克裡斯的樣子,把頭靠上池沿,仰望著爬上天空中央的月亮。”啊,星星越來越多了。”

  他們陷入了愉快的沉默中,過了一會,克裡斯開口說。

  ”嘿,計算一下,我們已經處在一段關係——即使是開放性關係中——好幾個月了。”

  他的語氣很隨意,但珍妮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他的下文,也許是剛才的運動釋放的多巴胺還沒有完全被代謝,她並沒有恐慌,還是處於愉快的飄飄欲仙中,”嗯,是的。”

  ”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麼說的嗎?我們有很多時間都會分隔兩地。”克裡斯說,”你不想被迫疑神疑鬼——當然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受不了太長的單身生活。而我們在過去的三個月裡基本上就處於兩地分居中,只能靠電話聯繫……你知道嗎?當然不是沒有人誘惑我,但我發現拒絕她們對我來說並不難。”

  他笑了一下,”其實這還蠻簡單的,你說的對,男人的本性就是增多繁衍機會,不過克制動物性最好的辦法就是增強他的社會性,是嗎?給他一個更高的目標,然後接著,他就學會了專一。”

  珍妮沒有說話,只是浮現微笑,克裡斯偏頭看著她,肯定地說,”而我知道你也沒有別人,事實上,我猜,即使這一直都是一段開放式關係,你也不會和別人尋歡作樂——你只是太謹慎,而且我覺得你的眼光也非常地高。”

  珍妮不得不承認克裡斯觀察入微,他說的這兩點並不假。雖然這個權力讓她安心,但她行使權力的可能的確不高。

  ”既然你實際上並不需要開放式關係,我也不需要開放式關係。”克裡斯的語調有種精心安排過的輕鬆愉快,他側過身子,支頤打量著珍妮,”或許我們可以乘著現在這個機會——自然地往前一步,你覺得怎麼樣,珍?”

  他在那天切薩雷警告他們倆的時候應該就想這麼說了。珍妮想著,她出神地凝視著夜空中點點燦爛的繁星,肢體依然被運動後甜蜜的沉重縈繞,但精神卻反常的興奮,她的記憶在瞬間似乎變得十分活躍,關於克裡斯的回憶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在腦海中。克裡斯關於開放性關係的解釋,克裡斯在電話中的笑聲,克裡斯對重新裝修大屋的熱情,瑪麗的羨慕和調侃,克裡斯臉上浮現的驚喜……

  她應該覺得安全,在這段感情裡她是占優的一方,她也的確覺得甜蜜,她征服了一個優秀的男人,而這一切是如此的完美——

  ”好啊。”珍妮說,她讓自己側過頭來回應克裡斯的凝視,再露出一個略帶矜持、得意和甜蜜的笑容,”歸根到底,這是最合乎邏輯的決定,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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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8 00:36: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一章:珍男郎二號

  如果沒有太多野心,想要全面開花,好萊塢電影明星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讓人羨慕的一份工作了。收入豐厚,工作時間自由,假期多,名利雙收,走到哪裡都有特權待遇,個人影響力遠遠超過同等高度的科學家甚至是政治家——珍妮也是搬到malibu以後才體會到這一點的,和克里斯多夫相比,她過的簡直就是苦行僧的日子。

  結束了倫敦的工作之後,克裡斯短期內沒有接下新片,帳戶上又有大筆片酬進賬,除了去他的公司查看一下今年的稅務,以及往年電影專案給他帶來的持續性收入以外,他幾乎就沒有什麼事可以操心了,《拆彈部隊》的項目也還在籌建中,距離正式開拍起碼還要幾個月,這幾個月內他除了四處度假,在豪宅中不斷開著派對以外,甚至找不到別的事情來打發時間。”我決定也報個表演班。”他在早餐桌上宣佈說,”不,或者是個外語班,我一直想學西班牙語——或者這一次我可以真正學會騎馬,李奧一直告訴我騎馬是很有趣的運動,我只是一直沒找到時間學。”

  珍妮撕了一片吐司丟進嘴裡,掃了他一眼,”你是真的想學,還是純粹產生了攀比心理?””也許都有,”克裡斯承認地說,他扮了個鬼臉,”在我的預期裡,這個假期我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和我的女朋友在一起,所以我推掉了裘蒂去瑞士度假的邀請,但顯然,現實和我的期待有所差距。”

  他說的裘蒂就是朱狄福斯特,她最近剛和克裡斯合作了在倫敦拍攝的那部新片,兩人也交上了朋友,當然了,身為出櫃蕾絲邊,並且有穩定伴侶的裘蒂是個很安全的異性朋友,不會引起外界的遐思。

  珍妮也感到輕微的歉疚——那個死亡威脅實在是改變太多事情了,她在決定接下《夢露》的製片事宜時,也沒想到之前和克裡斯預約了去馬爾地夫的度假之旅。以至於她們在度假期間,她每天都有一部分時間必須在酒店房間裡工作,並沒有全情投入地享受和克裡斯的兩人世界。”很抱歉我是個非常成功的演員和商人。”她半開玩笑地說,”你有後悔裝修二樓嗎?畢竟整件事和你想得好像的確差距甚遠。”

  雖然他們看似是提前步入了同居生活,但因為克裡斯的大宅有廚師和生活助理,兩個房間的衛浴設施都很獨立的關係,珍妮覺得她和克裡斯現在更像是時而會一起約會的鄰居,因為她回到好萊塢以後,還是要把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工作和學習、健身上,即使在家也是在書房工作,克裡斯大部分時間只能自娛自樂,而且現在既然他已經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那麼和以往一樣夜夜笙歌的排隊生活顯然也不再適合他,所以在過去的幾天裡,他的確還滿無聊的,一個充分的證據就是克裡斯的手臂肌肉線條要比幾天前明顯多了,可見他最近花了多久的時間在健身上。”嘿,別這樣說,我現在見到你的機會已經比以前多很多了。”克裡斯做出受傷的表情,”難道你認為這還不能讓我滿足嗎?我可以在每天的早飯時間都見到你——這還不夠嗎?”

  他和珍妮一起笑了起來,才恢復正經地說,”不過說真的,做你的男朋友的確是件壓力很大的事,我還滿喜歡這種狀態的——我承認我是個很有惰性的人,以前總是會很容易地就想:‘為什麼要繼續努力呢?我已經做得很好了。’但現在真的會發自內心地想要繼續充實自己,因為我的女朋友不但比我優秀,而且還比我更努力——如果我不加把勁的話,也許幾年後我就真的會變成你的花瓶丈夫了。”

  他有些哀怨地說,”到時候人們肯定會和現在評價喬什一樣,認為你拋棄我也是我活該。””別說傻話。”珍妮喝了一口果汁,但還是忍不住小小地笑了一下,”你又上網看八卦論壇了,是嗎?””那些人真的非常尖酸刻薄。”克裡斯沒有忍住自己的氣憤,他把報紙丟到餐桌上,憤憤地說,”他們叫做珍男郎no2——你相信嗎,不是克女郎,而是珍男郎——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真的不能繼續下去了。”

  珍妮再也沒忍住,她往後一靠,哈哈大笑了起來。

  ——雖然她和克裡斯去馬爾地夫度假是乘坐包機(克裡斯的私人飛機沒有跨洲際航線的資質),按理來說應該不至於驚動狗仔隊在機場的眼線,但不知為何,這個消息最終還是洩漏了出去,珍妮和克裡斯回國時,也被拍到了模糊的走出飛機照片。狗仔一路從機場跟到了克裡斯的大宅門前,轉天就發佈了獨家新聞,宣佈珍妮和克裡斯已經正式同居——從這點來看,希恩的裝修團隊還是很靠譜的,他們很早就知道了珍妮要搬進屋裡的消息,但一直到狗仔正式發佈新聞之前,茱蒂都沒收到風聲,證實狗仔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甚至就是現在,狗仔們也都不肯定珍妮到底是暫時借住還是正式和克裡斯同居,可見克裡斯裝潢二樓的消息還沒有洩漏出去。

  這個消息當然激起了軒然大波,也讓近期並不需要太多曝光率的克裡斯、珍妮、喬什、吉賽爾邦辰和李奧都成為了搜索熱門,這幾個頂級紅星之間的悲歡離合也成為了線民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年初時珍妮佛和李奧鬧緋聞,克裡斯和吉賽爾,雖然之後雙方都澄清了只是朋友‘為了新影片’,但可想而知,這種話的可信度有多低了,現在半年之後,珍妮佛遇到死亡威脅,從倫敦趕回來看望她的人卻是克里斯多夫,而且她還很快搬到了他家,並且和他一起出國度假?雖然pr對外宣佈的口徑是,‘兩人是非常好的朋友,珍妮在遇到那件事以後很害怕,克裡斯只是為她提供幫助,一起度假也是為了幫助珍妮佛轉換心情’——但,這兩個新科影帝影后都是俊男美女,也都是這幾年的票房紅人,可以說是相配到了極點,要粉絲們相信pr的話,難度也未免太高了。

  除了兩家的粉絲對於新戀情感到興奮以外,國民對他們的關係也抱有極大的興趣、極高的關注度,和悲觀樂觀不一的態度,讓克裡斯多少有些耿耿於懷的是,很多人都認為他在事業上有些配不上珍妮,就像是喬什和珍妮佛因為兩人在事業成就上越來越大的差距而自然分手一樣,也許幾年後,兩人也會重演一遍這樣的故事。畢竟,在媒體配合地盤點風潮中,克裡斯除了遲早會被迎頭趕上的票房總數(很多人都認為,在《加勒比海盜3》上映以後,珍妮佛的累積票房肯定會超過克裡斯)以外,其餘平均票房什麼的都輸得慘兮兮,而說到副業的開拓,那就更是和珍妮無法比了。

  雖然在美國,沒有人會明確地唱衰女強男弱的婚姻,畢竟男女平等也是個必須政治正確的議題,但在大部分群眾心裡,男方在事業上略強於女方似乎是更理想的配置,尤其是娛樂圈,這種思維定勢更是體現在了匿名線民的回饋裡,這些線民可不需要在乎別人對他們的評價,一些在現實生活中會被評價為粗魯的話說得可酸了,很多人都認為克裡斯完全是乘虛而入,這才打動了珍妮佛,如果換作是另一種時機,珍妮佛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

  對於珍妮來說,一方面她算是輿論的贏家,另一方面她也的確不那麼在乎線民們對她愛情生活的議論了,因為她和克裡斯戀愛,又導致克裡斯被貶損,每天照三餐報復性貶低她的女粉絲現在都不知有多少,這些事現在既然影響不到她的事業,她就根本不會去關心。再加上她最近都在大宅裡深居簡出,狗仔根本拍不到,所以她的隱居生活過得非常充實幸福,反倒是克裡斯,因為最近太閑的關係,沒事就去網上翻閱線民們的評論,經常看得自己一肚子氣,不過他的性格還是很積極的,雖然介意珍妮在事業上似乎強過他,但想的也是怎麼提升自己,而不是把這種負面情緒發洩到珍妮身上,妨礙她繼續往前走。”我覺得你不妨上個表演課。”笑過以後,珍妮也建議地說——雖然她比克裡斯小了好幾歲,但克裡斯還是露出了認真聆聽的表情,”現在我和你都屬於需要證明演技的階段,你知道,今年的奧斯卡已經被公認為最具爭議性,最‘水’的奧斯卡了,客觀地說,我們在《莎莉》裡的表現,如果放到奧斯卡大年,的確不容易得獎。這也說明我們的演技還有提高的可能,你馬上要去演《拆彈部隊》了,那也是一部拼演技的電影,上個表演課並不是說要重新學些表演技巧,但這對梳理你的一些表演心得和感悟也許有一定幫助。””這就是你最近又給自己加開了一節表演課的原因嗎?”克裡斯問著,他好奇地說,”我還沒看過你排練你的新角色,電影不是馬上就要開機了嗎?難道你已經天才到了無須任何準備的程度?”

  珍妮有些汗顏——這也是她堅持要有自己房間的理由之一,否則克裡斯肯定會對她號稱要工作,但其實只是坐在那裡發呆這一點感到很離奇。”我一直在利用碎片時間看劇本。”她說,”事實上,這是我最用心準備的角色,我在凱倫上花費的功夫要比我在伊莉莎白甚至是莎莉上花費的功夫都多。”

  克裡斯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顯然他認為凱倫的深度和塑造難度都比莎莉要低,珍妮也沒有繼續澄清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沒說假話,凱倫的確是她從影以來最花費心思去塑造的角色。在給《夢露》項目組的各個成員發郵件,和福克斯就《阿凡達》繼續周旋的過程中,她爭分奪秒地利用一切時間,沉浸在演藝空間裡,一次又一次地排練著凱倫的戲碼,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樂此不疲——在她之前扮演的所有角色裡,珍妮都覺得塑造角色是對她自身的一種榨取,是她本人在付出,在排練和演出中,她需要調動自己的情緒去迎合表演的需求,這種精神上的虛耗感讓她必須動用意志力去強迫自己排練,但凱倫就不是如此,每一次沉浸在凱倫的狀態裡,每一次以凱倫的雙眼看待世界,她都感覺到這個角色對她自身的反哺,演完凱倫以後她在身體上當然是疲憊的,但心靈卻感覺很澄清,很寧靜,就像是把這些年在沉浮之間積攢的情緒垃圾全都通過凱倫釋放了出來,反而能更平和、清醒地看待自己的個人生活,她是真的確確實實地通過凱倫在感受著表演的快樂。這種快樂甚至到了讓她覺得為表演收取報酬有些沒道理的地步了——工作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通過強迫自己i做一件擅長但並不是那麼喜歡的事來獲取報酬,可以視作是對不快樂的報償,但現在,扮演凱倫她就已經足夠快樂了,還收取片酬的話,珍妮甚至都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

  當然,這樣的想法過分天真,她是絕對不會和切薩雷提起的,《邁克爾克萊頓》的片酬和投資談判也沒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響,最終,時代華納讓出了50%的投資額度,大夢占去了30%,克魯尼的製片公司包攬餘下的20%,這部片的奧斯卡宣傳預算由各家投資商按比例分擔,不涉及投票遊說,也就是說,公關費主要用在上封面、做訪談、送展、寄光碟、辦酒會等無特定攻關獎項的宣傳上,而個人演技這種需要花巨額公關費用‘買’票的獎項就由克魯尼和珍妮自己想辦法了。而影片的盈利在扣除公關費後按比例分享,時代華納承擔發行,大夢和克魯尼都不分這塊蛋糕。

  這是個很成熟周到的協議,照顧到了各方權益,首先《邁克爾》應該會在票房上實現盈利,但時代華納判定其拿到最佳影片等大獎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這個題材畢竟還是過分偏激憤怒了一些,格局有些小,不是那麼的大氣,而且也缺少情懷或政治敏感性,所以華納對沖獎預算捏得很緊。至於個人獎項,由於珍妮根本無法在短期內再度得獎,最多沖提名,而克魯尼卻野心勃勃地想借助這個項目衝擊影帝,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項目組不在個人獎項上提供真金白銀的幫助,愛花多少錢都隨個人的意,反正這兩個財主也不差錢,也免得大夢方面在個人宣傳預算上和克魯尼方面又撕起來。

  比起珍妮一開始的獅子大開口,華納的建議才是真正有誠意往下做的條件,包括一些敏感點,比如說dvd的利益分割,海外版權和電視重播權的販賣,華納都是大氣地沒有設置障礙和陷阱,珍妮和克魯尼也欣然地簽下了演出合同,以兩人同樣五百萬的價格確認出演。——珍妮戲份少,片酬和克魯尼一樣,多少體現江湖地位,至於兩千萬俱樂部什麼的,這種風格略顯沉悶的藝術片,克魯尼做主演都只拿五百萬,她要還想演的話,不可能叫出這個價格,再說珍妮自己也是投資商,既然決定讓步,就無須在這些事上再糾纏了。

  雖然一開始珍妮方面態度不是太好,但在克魯尼柔軟身段地示好後,項目本身柳暗花明,現在的進展極為順利,當初的小小不愉快似乎已經沒有人想起了,劇組已經初步搭建完成,也在洛杉磯縣找到了一處不錯的拍攝地,珍妮和劇組成員坐下來開過幾次會,也一起讀過劇本,這幾天試妝以後就隨時可以開拍。和波折重重的《阿凡達》比,《邁克爾》簡直順利得讓人心酸:雖然這麼順利也是因為珍妮自己想演,心態改變下很多事都不再執著。但如果要在這兩個專案裡選的話,珍妮寧可順利的是《阿凡達》,《邁克爾》才是波折重重幾乎難產的那個。畢竟,《阿凡達》代表的可是好幾億的盤子,甚至可以說是關係到了大夢幾年後的佈局啊。

  是的,不順利,《阿凡達》的專案進度只能用噩夢來形容,和它比起來,珍妮這個新手籌備的《夢露》都可以算是模範生了。《阿凡達》在所有能出問題的環節幾乎都出了問題:福克斯的投資已經到位了,劇組開始做攝製前期的準備,找美工畫《阿凡達》的概念圖,由此製作電影裡的特效素材,為納美人設計種族文化,甚至是語言文字,還有整個星球的結構設計,景色設計,機甲設計,動物種族設計,最終還要把這些設計融入電影框架裡,而在運轉了幾周後,卡梅隆方面傳遞的消息可以說是不出意料,也可以說是讓人絕望——要準備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前期籌備裡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問題,所以原定08年上映的檔期……可能是要跳票了。

  由於這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福克斯對於後續預算的需求也不那麼緊迫,他們就更是可以抻著慢慢談判了,反正福克斯有的是高管,他們拼得起這個精力成本,而大夢的底蘊的確淺,這麼大的項目就只有珍妮能出馬,切薩雷對外都只能是以‘深受信任,義務幫忙’的輔助者形象出現,珍妮的時間無論如何都要比這些高管更值錢,如果不想繼續浪費時間,那麼要麼不投資,福克斯對此可能不是太擔憂,多數是看出她投資的誠意,要麼就是接受福克斯方面的條件了,反正他們的條件即使降低一些也對福克斯非常有利,所以他們是不怕拖時間的。

  在這樣形勢比人強的情況下,珍妮和切薩雷再有辦法也無法扭轉局面,卡梅隆現在自己都煩著呢,根本無法為他們向福克斯討利益——作為製片人,卡梅隆深知跳票和漲預算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這會造成事實上的完工擔保違約,導演不能如期拍攝完成,不能在預算內拍攝完電影,這都是導演能力不足的體現。根據完工擔保協定,片方是有權力也有義務(如果拍攝資金是向銀行貸款得來的話),介入製作,甚至很多片方會把導演開掉,直接換人來做,業內也不會有任何批評的聲音。

  事實上,在《泰坦尼克號》時期,就是因為他臨時跳票和漲預算,造成了嚴重的完工擔保違約,福克斯也陷入了空前絕後的恐慌之中,甚至很多人都認為這部影片會是福克斯的第二部《埃及豔後》(這部片險些讓福克斯破產),他為此放棄了自己作為製片人和導演的八百萬報酬,以此誠意才能保住自己對項目的主控權。當然,最後影片的成功拯救了一切,但即使如此,這一次才剛開始製作就要延期,這消息也讓老爺子煩得不行——這還好福克斯現在給的錢是公司早就準備好的現金,還沒向銀行貸款,簽完工擔保呢,否則才剛開始製作就要延期,以後他的專案銀行說不定都不會放款了。但即使如此,福克斯內部為了捂住延期的風聲,也是花費了不少功夫,可以說,和專案初期決定大夢可以入局的那個時機比起來,現在卡梅隆的話語權也是大大下降,他已經沒心情,也幫不了大夢什麼了。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反正按《阿凡達》瘋狂的票房來說,對大夢來說無非是多賺少賺的問題,珍妮反而也不著急了——她也沒時間著急,除了繼續上表演課、商業課,忙著大夢的日常,和阿德里安討論《夢露》的劇本創作以外,她還要準備即將開拍的《邁克爾》,所以她索性暫時擱置了談判,讓這件事冷一冷,也許還會出現新的轉機。

  線民們還在討論她和克裡斯撲朔迷離的感情世界,《阿凡達》的劇本送到了李奧納多手裡,《夢露》的劇本在創作中,《倒楣愛神》的發行艱難地往前推進,大夢也借此建立著自己的發行系統,《加勒比海盜2》還在影院裡收割著最後一點票房,而除了大夢聘請的私人偵探以外,不論是公眾還是警方——甚至連粉絲們都快忘了那個可怕的死亡威脅……時間平滑地往前推進,洛杉磯也漸漸進入了秋天,在10月份的第一個週末,珍妮收拾行李,開車前往距離洛杉磯市區三小時車程的片場,低調地開始了她在奧斯卡後的第一部影片:《邁克爾克萊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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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二章:暗戰

  ”早上好,托尼。”珍妮舉起咖啡,和導演托尼吉爾羅伊打了個招呼——這位是《諜影重重》系列的編劇,靠著《諜影重重》縝密而低調細密,韻味無窮的懸疑劇情得到了業界和影迷們的一致好評,尤其是《諜影重重》第二部和第三部的巧妙銜接,更是讓人稱道不已,盡顯他強大的劇情控制能力。他的金字招牌也是切薩雷看好這部電影的重要理由,在《諜影重重》系列後,意猶未盡的托尼開始謀求編劇向導演的轉型,他的第一部作品就選擇了一樣是帶有懸疑色彩,只是基調更加現實,打鬥戲也沒那麼多的醫藥訴訟題材。

  第一部導演作品就能和索德伯格、西德尼波拉克這樣的大腕合作,指揮珍妮和克魯尼這樣咖位的大明星,即使托尼本人和馬特達蒙這樣的大明星也是好友,但他也一樣是興奮不已,對珍妮笑著點了點頭,”我看了你的角色分析——非常棒,珍妮佛,很期待你的第一天。——這還是你第一次出演電影配角吧?”

  珍妮笑著說,”好像除了第一部電影以外,我的確一直都是擔任主演。”

  ”早。”兩鬢斑銀,風度翩翩的喬治克魯尼也走進了片場,這個片廠規模不大,一般也就能支持一個劇組在當地拍攝,所以劇組成員在這附近活動得都很自由,喬治都已經化妝了還能自由地四處走動,跑出去在陽光下吃早飯——這對於在城裡拍攝的《加勒比海盜》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為了給新造型保密,也讓電影增加些神秘感,珍妮他們化妝以後一般都不能出攝影棚,就是在拍攝《第五個莎莉》的時候,珍妮也沒有這麼自由過,狗仔隊一直都跟在她背後探頭探腦,就連這次來開拍新片,即使離開洛杉磯已經有幾小時的車程了,她也沒指望能甩開狗仔隊,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什麼時候會出現,破壞片場的自由氣氛而已。

  把咖啡和外套交給了助理,喬治很正式地走到了珍妮身邊,和她握了握手,迷人地眯起電眼,優雅地問候了幾句,”你看起來精神煥發,珍妮佛,還喜歡你的酒店房間嗎?”

  ”我們都非常期待你的第一次正式演出。”托尼更是興奮地直搓手,又邀請道,”你要看看喬治的第一場戲嗎?這也許能説明你進入狀態。”

  因為珍妮的戲份並不多,為了幫助演員入戲,再加上這個電影的場景並不太多,片場又是劇組獨享,攝影棚可以同時存在很多,所以大致上本片日戲內景都採取時間順序,所以在她之前,喬治已經拍攝了幾天,這才輪到珍妮進組開戲。這也意味著她的第一組鏡頭就得動真格的開始表演,享受不到喬治的待遇——他的第一組鏡頭肯定是非常簡單的走來走去

  珍妮和端著友好笑容的喬治克魯尼對視了一眼,在心裡輕輕地扮了個鬼臉:不得不說,喬治是個非常成熟的好萊塢影星,也許也是個絕對合格的政客。也因為她和喬治之間的直接競爭關係並不明顯,不像是她和蕾妮、貝爾她們的幾次撕x大戰那麼直接和慘烈,她和喬治的關係粗看還是發展得挺不錯的,喬治更是表現得風度翩翩,在最開始就一直謀求對話解決問題,問題解決以後更是走荷爾蒙紳士風,在幾次見面中又是主動玩笑式調情,又是誇獎攀談地套近乎,彷彿完全揭過了那一層。——起碼在表面上看來如此。

  但對珍妮來說,這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怎麼會感覺不到兩人間若有若無的尷尬?恐怕喬治很清楚珍妮並不喜歡他,他也未必喜歡珍妮,只是他畢竟比蕾妮她們多活了那麼十幾二十年,又是個經驗豐富的製作人,做事還是比較有大局觀的。他已經成功地用自己成熟大氣的表現征服了劇組,不論是導演還是別的幾位配角都對喬治評價很高,那麼現在既然珍妮已經選擇入組了,作為一個年長又有成功製片經驗的製片人之一,他讓珍妮不舒服的方法肯定不會太少。

  就像是現在,雖然她比喬治多拿了一個奧斯卡,但托尼的態度很自然還是把喬治放在了一個前輩的位置上,絲毫沒有對她一屆雙得的尊重,這固然是珍妮的奧斯卡的確有那麼一點水,但說實話,和喬治比起來,她不覺得自己有虧到哪裡去,托尼的態度不能不說是喬治平時為人處事的結果,而作為一開始獅子大開口,後來又想把喬治完全排擠出去,到最後都影響了華納的投資策略,直接造成劇組無法拿到更多沖奧預算的珍妮——這麼說也許很遺憾,但看起來她似乎是劇組裡的那個事兒精,那個bitch,那個反派,雖然礙於她的咖位,沒有誰會在明面上多說什麼,但劇組成員對她的標準肯定要比對喬治嚴苛很多,而喬治克魯尼也對自己的優勢地位心知肚明。

  ”當然,”珍妮其實也不是太在乎劇組裡的大家是怎麼看她的,以她今天的咖位和人脈,這劇組還真沒有誰是需要她去細心討好的,不過話說回來,論到人際大戰,她會輸給克魯尼?如果不是她對這個項目非常上心,珍妮有七成把握能把喬治排擠出去,直接bully得他說不出話,只是這麼做要花費太多精力,終究也有失敗的可能,再加上理由過分虛無縹緲,她才最終放棄而已。她含笑地說,”我肯定觀看喬治的表演會是一場享受。”

  她一樣鎮定優雅的表現似乎讓喬治和托尼都有些吃驚——在最初的事件裡,她衝動反復的表現肯定讓這兩人對她的性格有非常離譜的誤判(從托尼的吃驚來看,他對珍妮和喬治的暗潮洶湧也是心知肚明,只是裝傻地不介入而已),喬治斂了斂眼睛,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了有些含蓄的笑容,而托尼則是更加真實地開心興奮起來,”非常好,那麼我們最好趕緊分別行動,別傻站在這了。”

  喬治已經化好妝,剛才閑晃去吃早飯而已,現在當然是和托尼一起去準備第一場戲了,而珍妮也加快腳步來到化妝間,換上了屬於凱倫的衣服:非常典型乏味的ol套裝,屬於upperclass的優良剪裁,但也意味著平庸,凱倫的個性是無法通過她的妝容反映出來的,因為她是個非常得體的公司高管,只會選擇高管套裝中那些毫無個人痕跡的選項,她的服裝、髮型和妝容都是如此,非常平淡,甚至珍妮還要繼續扮醜,模糊掉年齡的概念,素顏乃至往臉上抹嬰兒油,模糊掉她原本鮮明的臉部輪廓,因為凱倫顯然不可能太漂亮,甚至按照托尼的原始人設,她的體型應該更靠近一般的中年家庭婦女,有贅肉、某些部位比較臃腫,更像是《第五個莎莉》裡,莎莉在沒有進行人格融合之前的狀態,然後比她再大幾歲,再胖一點。

  其實對珍妮來說,比莎莉還大,也等於是在扮老了,而且是整整跳了一個半decade去演40歲以上的中年婦女,和《生死朗讀》比,唯一的優勢是凱倫是個去性別化的角色,所以觀眾可能不會把螢幕形象和她的個人年紀完全結合在一起,反而會清晰地意識到她是在扮老——這其實也是製片方的詭計手段了,他們猜到了珍妮團隊的顧慮,所以開始的時候一直在說會淡化年齡,但在珍妮簽了演出合同,開始和導演正式接觸以後,劇組臉就一變,各種要求和希望紛至遝來,就差沒直接說他們打算把珍妮往40歲塑造的意圖,讓珍妮予以配合了。

  其實對珍妮來說,道理也的確是如此,如果會接受扮老,更理智的選擇當然是去演《生死朗讀》,那部片她可是女主演,而且也是奧獎名片,說不定能為她再拿個提名。但實話實說,她對《生死朗讀》的劇情毫無觸動,說到個人想演,那麼毫無疑問是凱倫勝出,甚至她也不再那麼排斥扮老了,老就老吧,那又如何,又不是沒有辦法把公眾形象給扳回來。——她唯獨利用自己的明星特權回絕了片方了,就是他們的增肥需求,她知道這是不會獲得成功的,她還年輕,即使吃出脂肪,也不是凱倫那個年紀會有的贅肉,反正只是幾個裸鏡頭,完全可以用假體代替,或者後續做cg特效都可以。

  劇組估計也怕惹怒她,所以痛快地答應了珍妮的討價還價,不過這也意味著珍妮腰上要一直綁些假體了,免得給人以凱倫身材傲人的印象,除此以外,化妝過程其實相當簡單,化妝師帶著珍妮去攝影棚,在攝製光下看了一下她的出鏡效果——再是自帶粉底的皮膚,強光一打,沒有化妝的話,臉上就是會呈現大油田的效果,輪廓也會徹底模糊不清,要比平時的形象醜出幾格都不奇怪。

  ”你的雙眼太有神了。”劇組拿了一盒有些發灰的無度數隱形眼鏡——珍妮平時上戲是戴隱形的,因為她有輕微的近視,現在少掉眼鏡以後,多添了灰色彩瞳,她看起來立刻就是眼神渙散,茫然中帶了一絲不安。”還有你的輪廓即使沒上妝也有些太過分明——噢,珍妮佛,你真是太讓人妒忌了。”

  珍妮對這樣的奉承已經幾乎免疫了,她露出和善的笑容,在下巴上撲了一層深色粉底,模糊了下巴和脖子的分界線,這樣,在鏡頭中看來,她輪廓鮮明、雙眼顧盼有神的優點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再加上化妝師在她臉上用特效化妝粉底做了不少細紋,蒼老感頓時呼之欲出,雖然凱倫的年齡在劇本裡沒有體現,但站在聚光燈下的,已經是個很有年齡感的熟齡女子了。

  #

  ”來了。”當珍妮進入攝影棚時,一樣是儒雅銀髮的托尼已經完全進入了工作狀態,只是很隨意地點了點頭,輕聲地招呼了一聲,就繼續彎下腰給扮演邁克爾兒子的小演員講戲,”我們需要你再自然一點,親愛的,你剛才還是有些過於拘謹,別緊張,演完這一段你就能吃一個霜淇淋,所以我們快些把它搞定吧。”

  小演員眼睛瞪得很大,顯然對霜淇淋非常神往,他咬著手指飛快地上下點著頭,而喬治也補完妝了,兩人重新回到了車裡,在長槍短炮的包圍中,重演起了剛才被喊ng的那一幕:兒子和邁克爾談起了他最近在讀的書,邁克爾答應有空會讀一讀,但兒子已經識破了他的謊言。

  《邁克爾克萊頓》雖然在劇情題材上看有些沉悶,但就劇本來說,卻說得上是字字珠璣,沒有一場戲是多餘的,如果珍妮是個男人的話,肯定會對邁克爾這個角色神魂顛倒,因為他實在是太有戲了。在這場看似平淡的對話裡,導演和編劇托尼想要得到的是一種深陷中年危機,欲振乏力的效果,邁克爾和兒子的對話一再表現了他對個人生活的失控——在劇本之前的場景裡,觀眾或讀者已經知道他對自己的事業失去了控制,經濟失去了控制,而這場戲表現的是他對自己的家庭也完全失控。兒子和邁克爾都愛著對方,並且對這一點都是確定無誤,這裡沒有狗血的誤會,只有無奈的錯過,邁克爾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麼,會為此錯過和兒子交流溝通的機會,他非常愛孩子,但卻無暇閱讀兒子為之著迷的小說,甚至已經失去了融入小說世界的能力,無法從孩子興致勃勃的敘述中拼湊出有效的資訊,找到孩子和好友都沉浸在這部小說裡的理由——他已經無法和孩子產生共鳴了,邁克爾也不是為了他熱愛的事業犧牲了個人生活,事實上他的事業也是一團糟,是可恥的,各方面而言的失敗。邁克爾完全是一團糟,而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兒子的每一句話都是對他的提醒,都會讓他更加絕望。

  這種溺水一樣的沉重感會隨著劇情的發展逐漸加深,這整部戲的看點其實並不是邁克爾如何處理這個棘手的醫藥官司,這只是用來吊住觀眾的鉤子,邁克爾怎麼掙扎著避免完全溺死在現實組成的髒汙河水中,徹底喪失性靈,成為隨波逐流的行屍走肉——這才是真正的看點,而這也讓邁克爾徹底和傑森伯恩這樣的頂級特工分離開來,成為了一個極有挑戰性的角色。當然,諜影重重也是間諜懸疑片中的登峰造極之作,不過馬特達蒙現在不能塑造好邁克爾也是不爭的事實,畢竟他在演技上還沒走到舉重若輕,能放能收的這一步,邁克爾不需要好身手,甚至不需要太帥的外表,他只需要爐火純青的演技,能把絕望感浸透到自己的四肢百骸,塑造好這個掙扎著快要溺亡的中年男子。

  在托尼身邊盤著手看了看喬治的表演,珍妮忽略了那些無意義的對白,盯著喬治尋找著邁克爾的感覺,她有些感慨,又有些遺憾地暗自搖了搖頭:克魯尼的紳士風度讓他在影壇走到了這一步,這男人即使是在驚濤駭浪中,似乎也有一種天生的自信和從容,所以他在年齡上去以後,就像是牛排經過aging,吸引力大漲,迅速地吸引了一大票粉絲,成為了影壇大器晚成的代表人物。但也正是這種從容的氣質,阻礙了他在表演本身上的更進一步。

  客觀地說,克魯尼還是有演技的,他也盡了最大的努力在塑造邁克爾。並不是膚淺地塑造出一個煩躁而魯莽的中年男子就算是完工交差了,邁克爾的言辭還是很鎮定的,他在用表情表演著他壓抑的內心,從特寫鏡頭上,她可以看出喬治現在意圖表示出的內心情緒,他對於角色的捉摸也很到位,邁克爾努力聽懂兒子描述,但還是不免走神,回神後的懊悔和敷衍……到底是能持續獲得奧斯卡提名的人物,演技肯定還是在水準線之上的。

  不過,他的邁克爾雖然低沉憂鬱,雖然也絕望掙紮,但受限於克魯尼這麼多年來竭力保持,幾乎和他融為一體的優雅從容,邁克爾感覺還是浮了一點,很難喚起觀眾在情緒上的共鳴,這也使得他的表演略顯平淡,就像是一張完美的摹畫,技法上已經無法挑剔了,但少了那點最致命的靈氣,就讓他和真正的大師級人物,如丹尼爾戴路易斯這樣的方法派大師拉開了差距。

  ”cut!”托尼卻似乎對喬治的表現很滿意——大師之所以是大師,當然是因為稀缺,喬治已經是水準以上的演員了,作為初哥導演,托尼也沒什麼好不滿意的,他興奮地喊道,”good!”

  這一場戲結束了,小演員頓時歡呼著跑向母親,索要著自己的霜淇淋,喬治也笑著鑽出車裡,和珍妮打了個招呼,伴著她走向了已經準備好的下一個攝影棚,他上午的戲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就是珍妮在全片中的第一場戲,也就是她在盥洗室裡陷入短暫情緒崩潰的戲碼。

  ”很有天分的小鬼頭。”他指了指“兒子”的背影,誇獎地說,從語調聽來,喬治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十分滿意。”但還不知道自己多有才華,他關心的只是說完臺詞,然後拿到他的霜淇淋。”

  珍妮也露出了優雅的笑容,”是的,但這樣也許對表演更有利,不是嗎,人總是在不知道自己處於什麼位置,什麼是極限的時候最有創造奇跡的可能。”

  她沒有按照慣例誇獎喬治的演技,而喬治似乎也沒有留意到這點,反而有些刻意吃驚地說道,”我發現你是個很有深度的姑娘,珍妮佛。”

  他沖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通過調情來表達禮貌和好感,珍妮也沖他假笑了一下,”謝謝你的誇獎,喬治。”

  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冷淡、尷尬了起來,喬治咳嗽了一下,親切地說,”啊,攝影棚到了——別緊張,我相信你會有很好的表現。”

  他又對她眨了眨眼,溫情暖意的一笑,似乎只是在單純地鼓勵珍妮,珍妮也沖他露出了含蓄又感激的笑容,甜甜地說,”我真的很需要這個,謝謝你的支持,喬治。”

  兩人拼命地對著笑了一會,最終還是喬治先讓步,退到一邊讓珍妮走進場景裡,他本人則站在托尼身邊,和他談笑了起來。

  從珍妮的角度看過去,身處陰影中的他已經不再帶有笑意了,反而更像是一尊冰冷而沉默的笑容,在等待——甚至是期待著什麼。

  很快,攝影師已經確定了攝像機的軌跡,托尼滿意地佈置著任務,”從這裡往上,先來一個俯拍,然後我們把門打開,拍攝近景,珍妮就位,清場——”

  她的第一個鏡頭還是很簡單的,因為是俯拍,鏡頭從衛生間隔間上空搖過去,門必須關起來,所以導演也只能從監視器裡看效果,而這個鏡頭相對靜態,其實換做任何一個人坐在那裡都是可以的,鏡頭在珍妮頭頂盤旋了一下,導演保持沉默,然後,場務上前飛快又安靜地拆掉了道具門,把它放倒地上,也讓珍妮——不,凱倫——出現在了攝製組跟前。

  凱倫坐在馬桶蓋上,不顧那些噁心的猜想:這個洗手間裡發生過什麼事,又有多少噁心的屁股坐過這個墊圈,她已經疲憊地遠遠顧不上在乎自己的潔癖了,回到家以後,她也許會把這身衣服丟掉,但現在她所能想起的,只是這個工作日有多他媽的長,這個該死的案子又有多失控,一切似乎都在分崩離析,整個世界都在高喊她的名字,向她索取著一切,解決方案,繼續下去的力量,讓一切奇跡成真的魔法,她——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怎麼能滿足他們,她疲憊到幾乎要滾落下去。

  她需要洗個澡,她一直在出汗,渾身上下都粘得可怕,凱倫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她偏過頭無神地打量著腋下兩塊不雅的濕痕,她出汗了,可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兩塊污漬,這是一個該死的律所該死的盥洗室,再昂貴的空氣清新劑也遮不去這裡隱約的臭味,她該怎麼在這個該下地獄的盥洗室裡找到一塊肥皂,即使有,又怎麼會有該死的時間能草草搓洗這兩塊該死的,軟弱的證明?

  ”cut!”托尼的聲音像是被棉花包裹著,隔了層層的阻隔才送到珍妮耳朵裡,但她還是成功地被這一聲帶回了現實世界,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而且和每一次進入凱倫一樣,留下了讓人心滿意足的清爽餘韻。

  而除了她以外的世界,似乎都進入了一片震駭的沉默裡,導演、副導演、場務、製片主任、道具師、攝影師——他們全都保持著一個荒唐又凝固的表情凝視著她,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的幾秒鐘,托尼才輕輕地說,”……good。”

  珍妮露出一絲自信的笑意,直直地看向了托尼身邊的克魯尼——而彷彿是受到她的啟發,不論是導演托尼,製片主任帕圖甚至是克魯尼自己的助理約翰,也都被珍妮帶動,同一時間扭頭看向了喬治克魯尼。

  克魯尼的表情深不可測,總算是勉強維持住了風度,但那彷彿被蝕刻在他臉上的優雅笑容終於不免不見了蹤跡。

  畢竟,這個事實實在是太顯而易見,以至於不再需要任何言語說明,已成為全體劇組人員的共識——

  ……壓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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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8 00:36: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三章:項目失控

  確實,不需要是太高明的影評家也能看得出來——在珍妮佛進組兩天以後,這樁事實已經沒有多少可商榷的地方了,結論實在是再明顯不過:珍妮佛確實壓了喬治的戲,而且這壓戲還不是小壓,而是大壓,她是直接把喬治給對比得出戲了……

  壓戲這個現象,只要在相對靠譜的導演手下,劇組真正是在進行拍攝工作,而不是按照進度表趕工,那麼其實終究是無法避免的,演技好的演員和演技差的演員同框那肯定難免有壓戲,甚至還有演技差的一方因為長得太好了,所以蠻橫無理地壓了演技更好,但是長相平庸那一方的戲的事,基本上,只要有觀眾更關注某個角色的現象,那就是出現壓戲了,而這種程度的壓戲,除了演員本人會斤斤計較以外,導演甚至是製片人其實是漠不關心的——拍戲畢竟是手藝活,雖然博弈和後臺也非常重要,但起到決定作用的還是演員個人的素質,否則演藝圈也就不會一再有奇跡出現了,還不早淪為各大金主捧情人的遊樂場?這種配角靠著自身魅力,在一部電影中汲取比主角更多好處的事情,在演藝圈毫不稀奇,甚至有時會被當成一段佳話,用來證明演員本身的魅力值有多高。

  但,這指的那是一般情況,在《邁克爾》劇組,導演托尼‧吉爾羅伊要處理的就是另一種棘手的情況了:珍妮佛和喬治都是很優秀的演員,但毫無爭議的是,珍妮佛的演技就是技高一籌,不但完全把喬治的光彩蓋過,甚至可以說是把喬治的演出給“排斥”了出去,造成整出戲的風格完全不協調的嚴重後果——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那麼劇組將要面臨一個極為可怕的後果,那就是也許《邁克爾》會成為影評人口中的爛片,而且這爛還不是因為劇本或者導演本身功力的缺失,而是因為選錯主演,把邁克爾這個有難度的角色託付給了克魯尼……

  ”cut!”托尼拿過小喇叭喊了一聲,一邊慣性地喊道,”good!”

  又是一條過,除了那些因為導演自己覺得鏡頭角度不好的條數以外,凱倫的單人場景多數都是一條過,珍妮佛的表演確實無可挑剔,導她的戲簡直是一種痛苦的享受——享受點當然不必多說了,導演最怕就是遇到笨演員,而珍妮佛在事前的準備實在是太到位、太豐沛了,距離笨簡直是有十萬八千里,而痛苦就是因為,托尼不需要擔心珍妮佛太笨,達不到他的要求,但要反過來擔心他自己對凱倫這個角色的設定和演繹,可能還不如珍妮佛自己理解和塑造得豐滿,換句話說,就是劇本太薄,撐不住珍妮佛的發揮,最終造成結構的進一步失衡。這種因為演員過分優秀,而對編劇和導演形成挑戰的現象,當然會讓每個導演都感到幸福的痛苦。

  為珍妮佛的表現鼓了鼓掌,宣佈今天的工作時間到此結束,托尼並未選擇加入某個劇組成員的派對,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流覽起了這段時間以來的拍攝素材——得益於數碼技術的飛速發展,《邁克爾》採取的是數碼攝像,要回看拍攝素材變得相當簡單,不再需要和以前一樣,還需要去專用的放映室翻找膠捲。

  他先是回看了一下今天的拍攝素材,把比較滿意的幾段做了標注,這樣會方便日後的剪輯——然後又回看起了昨天拍攝的一場戲——這也是邁克爾和海倫的第一場對手戲。

  鼠標點擊過後,畫面很快跳了出來,邁克爾和海倫面對面地坐在咖啡桌兩側,彼此打量著對方,在沒有修音的情況下,背景雜訊有些擾人,但劇本中的畫面已經還原得相當完美了。托尼點了暫停,讓畫面固定在兩人對視的側拍畫面上,他有些煩躁地用手重重地搓了搓臉,”噢,這一次真的搞砸了——為什麼她在試鏡時完全沒有表現出來呢?”

  是的,僅僅是兩個人對視的畫面,都能非常清晰地看出兩個角色間的差別。喬治一直是個很典型的表現派,看他的表演,你能很清楚地意識到這是喬治‧克魯尼在演繹角色,他那種獨有的沉穩優雅魅力一直都在,但你能從他的表情上讀懂他的意圖,這種表演風格帶有濃烈的個人色彩,讓人對角色的代入感不是那麼的深,反而更有點賞鑒的意味,但這也不是說喬治的表演功力就差了,因為這種欣賞的觀影心態對於劇組來說也並非不理想,觀眾在這種較為理智的觀影心情裡,更能體會到導演對一些細節的安排有何深意,這對於藝術片來說是很恰當的風格,大家都保持一定的距離,優雅、克制,和那種賣的就是心跳的商業片比,這種風格似乎的確更為高雅一些。

  比如說這幕戲裡,如果遮掉凱倫,專看邁克爾的話,那麼喬治的表演其實也可圈可點,劇情順到這裡,觀眾大概也能瞭解到來龍去脈了,他們會通過邁克爾疲倦、緊張又懷疑的表情,以及強撐微笑中的些許疲倦猜到邁克爾現在的心態,以及他對於凱倫的看法——喬治的演技當然距離那些大師級人物有點距離,但他的活兒還是很不錯的,托尼就對他一直很滿意……起碼是在珍妮佛進組以前。

  而珍妮佛——珍妮佛改變了一切,托尼放下遮住凱倫的手,托著下巴審視起了整幅畫面,而凱倫立刻就奪走了他的一大半注意力——哪怕他是導演和劇本,哪怕,這個角色就是他自己創造出來的,他瞭解他賦予凱倫的一切。

  珍妮弗的表演其實並不浮誇,一樣很內斂自製,她的微表情和小動作甚至比邁克爾更少,一張臉冷若冰霜,充分營造出了強勢、壓制,又有些不耐煩的氣勢,她探著身子,看起來準備主動說些什麼,在這個定格裡她傳遞出的資訊並不會比邁克爾更多。但——托尼就是無法移開眼神,毫無疑問,珍妮佛在這齣戲裡採取的是徹頭徹尾的體驗派表演手法,她已經完全的“殺死”了自己,以凱倫的面貌重生,這種徹底投入角色,沒有個人風格的做法,對於觀眾來說是很吸睛的,也能幫助他們投入劇情和角色,在角色身上投注更多的感情和個人聯繫,讓他們對角色產生好奇——如果說在表現派演員的詮釋下,角色本身是詮釋故事的工具,演員本身是導演的附庸的話,那麼體驗派演員就能讓角色成為真正獨立的存在,故事只是截取了他們人生的一段,導演用這個故事講述了他的一個看法,但影迷本身也許會看出另外一種道理——體驗派的表演方式對於豐富故事層次是很有説明的,甚至也更能獲得“演技好”的誇獎,但這並不是說體驗派就一定優於表現派了,也不能說表現派和體驗派不能共存,在很多時候,一個不那麼出色的體驗派演員還不如表現派呢。就說凱倫,如果換個體驗派演員來演,可能真的就如同托尼設計的原意一樣,真的徹頭徹尾的乏味和死氣沉沉,還不如一個表現派演員能演出風采。

  畢竟,千人千面,即使是一個設定,甚至即使是一張臉,放在不同人身上,散發出的魅力也都還是截然不同的。一個真正優秀的體驗派演員,不但是能“殺死”自己,徹底地成為另一個人,更重要的是她能成為另一個“很有魅力”的人,這一點實在是至關重要。而在《邁克爾》這部電影裡,劇組現存的問題就是珍妮佛的凱倫實在是太——太出色了,她不但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細節和自己完整的人生觀,而且在珍妮佛的演繹下,這個角色還非常的有魅力,並不是光彩四射的魅力,而是命懸一線的魅力,觀看珍妮佛的表演,即使只是靜態的定格,都像是看著一杯在桌邊岌岌可危的水,不論另一邊的盤子有多精美,觀眾的注意力依然會被這杯水完全吸走,他們實在是非常關心它到底什麼時候回倒下來,碎出一地——珍妮佛的表現就非常有這種edgy的味道。

  對於這個女演員的演技,托尼一直沒有形成一個確定的答案,他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她,珍妮佛無疑是個天才,但她好像還沒找准自己的路,她在每部電影幾乎都有一種天才的表演方式,但在下一部又會被她毫無留戀地拋棄,《加勒比海盜》的兩部裡,她的戲路都有不同,而誠實地說,托尼不會覺得她的每一種表演風格都非常棒,他本人是覺得珍妮佛在《第五個莎莉》裡的炫技有些嘩眾取寵,至於她值不值得得奧斯卡——誰讓去年的影壇實在是太過寂寞,她這不算完美的表演依然是入圍提名的候選人裡最優秀的一個——托尼喜歡的是她在《惡魔穿著prada》裡的表現,抑鬱,非常鋒銳 edgy,有種古怪的銳利魅力,這也是他和華納商討,希望能把珍妮佛拉進劇組的原因。(華納當然是為這個主意瘋狂了,因為珍妮佛就代表票房,但對托尼來說,他不會只是因為這點就拉她進組),他之前還擔心珍妮佛會又換一個風格來演繹凱倫,不過試鏡裡,珍妮佛似乎還是採用了類似的表現方法,當然那時候她完全沒有壓制喬治的苗頭,兩人在試鏡中的對戲可以說是勢均力敵,喬治甚至還隱隱占優……

  如果不是這不太可能,托尼都要懷疑珍妮佛是不是故意整他的了,因為正式開拍後,珍妮佛的表現完全是脫胎換骨,還是那種邊緣危險的edgy風格,但這種魅力已經張揚到了極限,誇張地說,甚至可以形成肉眼可見的氣場。——這裡說的不是那些在商業大片裡故作高貴冷豔的女星,說的是角色本身散發出的魅力,而珍妮佛的這種魅力是如此的強大,以至於把喬治的表演排擠得無處容身,完全和劇本脫離,甚至都不說是對戲了,看過了珍妮佛的凱倫後,一旦畫面切換到邁克爾那邊,托尼立刻就能感覺到邁克爾的牽強和力不從心——在凱倫的對比下,喬治的表演幾乎說得上是尷尬非凡,顯得無比的矯揉造作,那種深受中年危機困擾的愁苦變成了真正絕望的苦相——就連喬治最拿手的沉穩魅力,在凱倫的絕望崩潰下都似乎成了一個矯情的笑話,還是一點也不好笑的那種……凱倫越真實,越吸引人投入感情,邁克爾就越彆扭,越讓人意識到他在表演中流露出的膽怯和勉強,同樣作為中年男子,托尼自己在觀看邁克爾表演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喬治真的瞭解中年危機嗎?他為什麼不能——他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再自然一點呢?天知道,他沒有孩子吧,他和孩子相處的場景太不真實了……

  而就是在珍妮佛進組前的那天,托尼還把這段素材標記為了自己的滿意素材,覺得喬治的表現可圈可點——不客氣地說,這全是凱倫的錯,在凱倫之前,邁克爾的表現已經足夠好了,可凱倫出現以後,她的真實完全拉高了標準,她的氣場把邁克爾排擠了出去,她就像是一個黑洞,在電影裡的存在感是如此強大,以至於本該是星系中心的恒星邁克爾也被扯得片片破碎,被吸進了黑洞視界裡……

  而這對於電影本身來說,當然是非常不祥的徵兆,托尼苦笑了一聲,又一次搓起了自己的臉——在這樣下去的話,這部電影就完了。但讓喬治一夜間變成比珍妮佛更優秀的體驗派?這不可能。讓珍妮佛演得更收斂點?可人家也沒搶戲啊,再說,從來沒聽說導演讓演員演得別那麼好的,而且珍妮弗可不是他能隨意揉圓搓扁的小演員,人家自帶投資、奧獎,後臺更是硬得無以復加,在這個劇組裡bully她?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雖然他是製片人、導演和編劇,但在此時此刻,托尼的確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那種難受的失控感——這是他的項目,但他好像已經有些失控了,按照目前的趨勢下去的話,電影最終會變成怎樣的災難,就連他都不知道,而要說從現在就把它挽回的話,他又的的確確沒這份能量……

  ”該請大腕們出馬了。”到底是寫出過《諜影重重》的編劇,托尼對於勾心鬥角的辦公室政治還是很熟悉的,他沒有繼續往身上攬自己不能承受的事兒,而是很快地下了決定,”這些事就應該由他們來負責協調——索德伯格,還有西德尼,該給他們打個電話了……

  #

  “項目失控……”索德伯格掛上了電話,也是有些頭疼地揉起了腦袋瓜子——和托尼一樣,他沒有馬上下結論,而是打開了托尼發來的電影素材,沉吟地看起了珍妮佛和喬治‧克魯尼之間的畫面對比:這是托尼第一次當導演,不論他是個多麼出色的編劇,也難免會有判斷失誤的時刻,也所以,這個項目才會有這麼多名宿來為他擔當製片人,甚至索德伯格本人都出馬擔當製片——這本身就是一道保險措施,確保托尼在遇到問題時有人可以求助,而有沒有造成壓戲,還是索德伯格親自判斷更保險。很多時候,沒經驗的導演容易一驚一乍,其實情況往往沒有那麼糟,還是可以通過後期、配樂和剪接補救回來的。

  他先點開的是邁克爾‧克萊頓在賭場打牌的戲份,這是劇本裡他出場的第一幕,當時的邁克爾情緒很糟,雖然多年的律師生涯讓他喜怒不形於色,但那種鬱悶的氣息還是從眼角眉梢止不住地表現了出來,尤其在一個粗魯不文的賭伴開始大問他的餐館生意,挖他痛腳的時候,邁克爾更是鬱悶、憋屈、落魄,失敗感非常濃烈。索德伯格對於這一場戲印像是很深的,他認為這齣戲也頗有難度——邁克爾的臺詞不多,沒什麼意義,喬治必須通過表情和動作,語氣來表達出邁克爾的氣質,讓這個人物立起來,在觀眾心中種下對邁克爾的模糊印象,這樣在之後的觀影中,觀眾們才能輕易地代入邁克爾,不費吹灰之力地理解劇情,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體悟導演真正的拍攝意圖上。

  “已經很久沒見你了。”在嗡嗡的背景雜訊中,一個賭徒這麼說著。

  邁克爾低低地‘唔’了一聲,繼續看牌。史蒂文‧索德伯格按了暫停,又倒退回去看了看。

  “托尼的分鏡頭做得還不是特別好。”他低聲對自己說,“新手導演的通病,不過這裡可以用後期剪輯來補救。”

  畢竟是大導演,他幾乎是本能地判斷著影片本身,從導演、演員到所有工作人員的優劣。並在心裡做出種種判斷:可以拯救,希望不大,或者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

  為托尼做出了‘有些小毛病,但可以拯救’的注腳,索德伯格重新按下了播放鍵,他有些挑剔地注視著喬治的表演:儘管兩人關係非常好,可以說是摯友,但在專業上,索德伯格對克魯尼的表演是有一些看法的,他認為羅漢系列雖然是以克魯尼為第一主角,但在克魯尼和布拉德‧皮特之間,還是後者表現更好,克魯尼在塑造內斂角色時經常有表情過少的毛病,會看的人可能覺得他眼神有戲,但對於大部分觀眾來說,他的表演不夠通俗,比如這一段,他看得出克魯尼的表演意圖,但也知道很多觀眾對這段對話是摸不著頭腦的,因為克魯尼表情太少了,又無法完全摒棄自帶的優雅氣質,很多人估計都弄不清他對於餐館失利這件事到底是怎麼想的,也許他根本就不在乎呢?這種‘克魯尼不可能落魄’的認知是他一直無法擺脫的藩籬。——史蒂文知道喬治是想用這部片來沖奧的,但……

  “如果這個老毛病還沒有突破的話,恐怕很難了。”他自言自語地說,又快速流覽了一遍之後的表演,就關掉了視頻,打開了凱倫的第一次出場。“讓我看看,托尼是不是神經過敏了。”

  一樣是背景雜音的沙沙聲,凱倫出現在了鏡頭裡,由於沒有經過後期修音,她的聲音在背景雜音裡有些含糊不清,過於輕柔,毫無修飾的鏡頭也讓場景有些灰撲撲的,不是那麼的抓人。——這是陰天日景,室內光照少,在沒有後期的情況下,經常會給人以鏡頭廉價感很強的印象。

  “u/north在全球……在全世界……”凱倫穿著內衣走出了盥洗室,這個鏡頭沒能讓索德伯格的眉頭跳動哪怕一下——沒有經過cg處理,假體和腰部的銜接清晰可見,再說凱倫的妝容著實也不敢恭維,出神入化的特效化妝師讓她一眼看去幾乎快有50歲了。

  在設想中的鏡頭裡,這裡會有一組對比蒙太奇,不過托尼就寄來了凱倫在盥洗室的片段,按理說這段單獨的鏡頭衝擊力會有所減弱,但索德伯格卻一直沒有按下暫停鍵、快進鍵,而是皺著眉頭認真地看著凱倫在房間裡來回徘徊,無意義的獨白,緩慢又經常退卻地準備著之後的發佈會。

  和邁克爾的出場比,凱倫的出場信息量更少,這個鏡頭在未剪切前也堪稱冗長,觀眾在此之前對於凱倫的身份和立場已經有了一些瞭解,所以她的鏡頭難免會讓觀眾有‘這部分資訊我已經處理過了’的感覺,但……

  索德伯格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了:作為導演,他本能地在觀看時尋找起了合適的剪接點,然而,這個選擇卻遲遲無法做出。這段按理說只需要5到10秒碎片化剪接的鏡頭,因為凱倫的個人魅力,因為她的動作和表情裡訴說的故事,因為她那引人深思的細節處理——珍妮佛的表情也不多,也很內斂,但她的內斂就像是一隻蟄伏的猛獸,充滿了張力,和她比起來,喬治的內斂就顯得鬆散油滑,敷衍了事缺乏誠意,好像他出演只是為了拿自己的那份片酬而已。

  找不到剪切點……不,與其這麼說,不如說是不捨得劃下剪切點……凱倫是那種連導演都捨不得動刀的角色……

  “這下真是一團糟了。”掃了桌面上的電話一眼,索德伯格苦笑著呢喃了一聲,“的確是個大麻煩……這是個必須立刻處理的問題……”

  按照他的分級法,喬治在演技上相對於珍妮佛的落後,已經屬於‘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的等級,這個事實無法在短時間內——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奇跡,也許這個事實是一輩子都無法改變了,喬治已經在人生的後半程,看起來他也不像是越演越好的類型,索德伯格心裡清楚:喬治擅長自我行銷,但不擅長突破自我。而珍妮弗‧傑弗森?她的演藝生涯才剛開始,她還處在自己的突破期,凱倫這角色從試鏡到開拍時的效果對比,就是非常好的例子。

  既然事實已經不容改變——索德伯格思索著拿起了手機: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預算還沒花完,這個麻煩沒有變得更大之前,把它處理清楚。

  這是一個需要集結所有制片人,和華納溝通才能下的決定,他也不知道最終會怎麼處理,而就索德伯格自己的看法來說,他認為珍妮佛和喬治是一山不容二虎——他們兩人必須得有一個黯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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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8 00:37: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四章:有點小酷哦

  《邁克爾‧克萊頓》的製片陣容非常強大,除了真正的製片主任凱瑞‧奧倫特是真正單純的專業人士以外,其餘幾個製片人都是大有來頭,有喬治‧克魯尼和珍妮這樣的投資人兼a-r,還有西德尼‧波拉克這樣的大導演外加名演員、名製片,本身也答應客串一角,史蒂文‧索德伯格這樣的天才導演,安東尼‧明格拉這樣的名編劇、名導演、名製片人也都在製片人名單裡,再加上導演自己,還有華納方面的代言人詹姆斯‧霍爾特,可以說整個製片組人員組成異常複雜,很難說這是誰的電影——可以確定的是,不論是喬治、珍妮佛還是華納,這三方哪一方說了都不算,這件事最終該怎麼處理,說不定還要通過投票來決定。

  當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將會是業界聞名的大笑話了,對劇組本身也會有非常不好的影響,所以索德伯格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聯繫所有制片人,而是招來了喬治、珍妮以外的幾個製片人,加上華納的項目負責人詹姆斯‧霍爾特,包括托尼在內,召開了一次視訊會議,商討這件事該怎麼處理——之所以沒有正式會面,除了短時間內日程不容易安排以外,還有一點就是,這樣的話肯定瞞不過喬治和珍妮佛,容易引爆矛盾,嚴重影響電影進程。

  “西德尼,”史蒂文是幾個製片人裡年紀最輕的一個,脾氣相對也最急躁,當大家都確認連線後,他率先點了西德尼‧波拉克的名字,“你認為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西德尼‧波拉克滿是皺紋的清矍面孔動了一下,有一絲苦笑一樣地說著,“我覺得你這是在把難題推給我啊,孩子。”

  史蒂文毫不客氣地說,“這當然是因為你的地位最高了,老頭子,這件事除了你以外,有誰能扛得下來呢?”

  因為是視訊會議,所以沒有微妙的眼神交流,西德尼不能看向別人,轉嫁壓力,但他也狡猾地沒有立刻表態,而是點了詹姆斯‧霍爾特的名字,“詹姆斯,你代表華納,投資商最大,說說你的看法。”

  詹姆斯撇清得比誰都快,“華納沒有看法——他們充分信任我們的能力。”

  這樣不痛不癢的話語頓時激起了一陣反感的噓聲,詹姆斯不得不解釋地說道,“對華納來說,這不是太大的投資,再說,票房盈利能力還是很樂觀的,所以華納的確沒有任何意見。小組會議的結果都能獲得他們的支援。”

  這倒是老實話,一群人都不吭聲了:對華納來講,《邁克爾‧克萊頓》很難拿最佳電影,那表演類獎項的話,不論是克魯尼拿還是傑弗森拿,對他們都是一樣的,只是代表更多的售賣利潤,他們犯不著要強出頭地在兩個a-r之間選擇一個,畢竟不論選擇哪個,都代表狠狠地得罪了另一個。

  其實道理是明擺著的——把克魯尼弄出去,這等於是和他勢不兩立,完全撕破臉了,一個得過奧斯卡男配角的演員,因為不能勝任角色,開拍後被迫退出劇組——開拍到現在時間還不多,成本上的損失不是不能負擔,找一個代替他的演員雖然很難,但也不是不可能,但這些不是問題所在——克魯尼本人擔票房的能力並不強,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獨立單抗過什麼票房奇跡的電影,他主要就是靠格調和演技在混,現在,他因為沒演技而被踢出劇組?

  這是在動搖他的根基啊,甚至於說在摧殘他的事業都不是誇張,這樣一出風波以後,他還怎麼沖奧?連提名可能都會遭到質疑了,畢竟,《邁克爾‧克萊頓》的製片組有多強大,業界也是一清二楚的。

  可要說把珍妮佛‧傑弗森弄出去,那就更可笑了——她可不是什麼無名小卒,可以任意欺淩,她背後有迪士尼的羅伯特‧艾格,有韋恩斯坦影業的韋恩斯坦,更有傳言還有政界的強大靠山,自己都有在這部電影裡注資,在簽過出演合同,演員已經進組的現在,忽然找個理由把她逐出去,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任何人都能想到之後的發展——珍妮佛肯定會盡一切努力弄清楚她到底為什麼忽然被踢走,電影的投資肯定是不會繼續兌現了,打官司索要巨額賠款都不是不可能的事,畢竟她不像是克魯尼,克魯尼如果被逐,理由倒是很強勁的,‘無法勝任’,這種情況他肯定不好意思去打官司。

  而一旦被珍妮佛知道她被逐的真實原因,那麼整個製片組就真的會成為笑柄中的笑柄了,因為演員演得太好而被撤換?索德伯格、波拉克和明格拉都是導演,沒有哪個導演願意背上這樣名聲的。在不能潑珍妮佛髒水佔據輿論優勢,也不能信任彼此,在成分繁雜的製片層中結成牢固同盟的情況下,誰會做出這樣一個非常得罪人的決定?

  反正史蒂文‧索德伯格就不想,他的確是克魯尼的好兄弟,之所以為這個項目撐腰當製片人,也是應克魯尼的邀請,為他的沖奧出力。但他畢竟是個好萊塢一線大導,得罪好演員、得罪投資商這樣的事,是一個成熟的導演都會極力避免的,如果這件事是克魯尼占理,他肯定力撐到底,但要為了挺克魯尼直接開口提議踢走珍妮佛,然後被詹姆斯‧霍爾特或者西德尼、安東尼等人愉快地出賣給珍妮佛,平復她的怒火,成為珍妮佛團隊的集火目標——不論是他的職業操守,還是他和克魯尼的交情都還沒到這一步。

  線上會議室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史蒂文從製片人的臉上都看到了類似的情緒——這的確是個非常艱難的選擇,也是個非常棘手的情況。

  “不如就讓我們來做個單純的排除法吧。”中立的詹姆斯在一陣窒息的沉默後率先打開了僵局,他說,“我們有幾個選擇,第一,踢珍妮佛出局——遊說贊同這個提議嗎?”

  回答他的是一片凝固的安靜,詹姆斯吸了一口氣,“那麼,踢掉喬治呢?”

  史蒂文搖了搖頭,他必須出聲了,“我不同意,這給劇組惹來的麻煩不會比踢掉珍妮佛小。”

  西德尼等製片人臉上依然是意味深長的毫無表情,詹姆斯攤了攤手,“連續兩個選擇都被否定,看起來我們只剩下一種方法——那就是讓一切繼續維持原樣了。”

  他恢復生意人本色地計算起了這個選擇的後續收益,“我們對《邁克爾‧克萊頓》曾經寄予厚望,希望它能提名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角,如果維持現狀,這兩個提名應該是會落空了。但也許我們能收穫一個最佳女主角或最佳女配角的提名,華納方面可能會調整預算,把宣傳點集中在珍妮佛身上。而盈利前景,有珍妮佛的演技突破和題材本身的噱頭在,票房下降幅度也許不會太高,但口碑會影響到後續的dvd銷售,所以我們需要把盈利預期下調30%,不過這樣依然是有錢賺的。”

  只要有錢賺,製片人什麼片子不做?就是大爛片,只要能賺錢,華納照樣出,所以這個結果詹姆斯沒什麼好不接受的,他分析得是毫無心理負擔,當然,說到華納會食言地調整預算,重點宣傳珍妮佛的提名時,他也非常自然,就是史蒂文也沒提出異議——這時候再宣傳最佳影片,等於是把錢扔水裡,作為製片人來說,不可能為了克魯尼的面子就反對如此務實的提議。

  然而,這是對於投資商來說可以接受,但對於索德伯格、波拉克這樣的大腕,包括托尼這樣的大牛編劇兼新導演來說,問題就很大了,他們參加這個項目,就是要把它做成精品,出品一部爛片等於是自砸招牌,當然,史蒂文可能還不是那麼在乎,他本來就是被克魯尼拉來護體的,但對親自參與的西德尼來說,他的參與度就要高一些了,老狐狸咳嗽了一聲,“我們反對讓喬治退出,為什麼?因為喬治會不高興,喬治為什麼會不高興,因為這會讓他丟臉……史蒂文,我相信你會發現這裡有個悖論,喬治現在退出的話,還可以找個合適的藉口,但如果影片公開上映,那麼……”

  托尼在這一群大牛跟前,自然而然是有些弱勢的,這時候他也嘟囔了一句,“除非刪掉所有對手戲,否則出戲感和結構失衡感是無法補救的。”

  史蒂文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了:看來托尼和西德尼在這件事上的看法是一致的,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如果影片就維持現在的結構這樣繼續下去,那麼在上映以後,這部影片會變成克魯尼的滑鐵盧,會成為他的恥辱柱,和珍妮佛同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是對克魯尼的羞辱和嘲笑——當然,到時受到嘲笑的人不止克魯尼,還會有他們這些製作人、導演一起陪綁,但這也不能讓任何人都好受一點,不論如何,維持原狀的確是最差的選擇。

  “我們都很欣賞喬治。”明格拉也發話了,他帶著英國腔的語氣很柔和,“這一點毋庸置疑,也許喬治只是不那麼適合邁克爾這個角色,他更適合那些……風流倜儻的男人,如果他需要衝奧作,可以另行打造,未必要執著在這部電影上,畢竟,我們都看到了他的表演素材,這部片不會是他稱帝的作品。”

  他的說法沒有招來任何反對之聲:和最佳女演員比,每年的奧斯卡影帝之爭都極為慘烈,喬治在這部影片裡的水準也就是宣傳公關個提名而已,真的得獎作,哪怕只是看素材都能看到驚人的天賦和靈氣,這一點是絕對不容否認的。

  “看來你們是指望我來當這個惡人了。”史蒂文臉色難看地揉了揉鼻子,“好吧,喬治走,我也走,這是我的底線。”

  他沒有反對這個提議,但為了朋友義氣,選擇和克魯尼一起退出項目,和他一起退出的當然還有克魯尼的投資——托尼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但沒有做聲:經過馬特‧達蒙的穿針引線,他和克魯尼幫的成員關係都不錯,但此時此刻,當然還是他的第一部電影更為重要。

  “為什麼你要離開呢?”西德尼問,“喬治的投資也可以保留下來,他可以繼續做製片人,不需要和錢過不去,就說喬治罹患了憂鬱症——厭食症,哦,這個不太好,還是那些很難看出症狀的心理障礙最好用了。這是個很體面的藉口,我保證我們這些人沒有誰會洩漏出什麼拆臺的消息,也許可以考慮讓布拉德填補進來,他也需要一部轉型作品,或者試著聯繫路易斯,他可以抽些時間,給他們看看凱倫的錄影——我可以打幾個電話,可能片酬方面會多開支一些,但大體來說,這對誰都是最有利的結局。”

  不愧是多年的大導演和大製片,三言兩語就勾勒出了一個很有吸引力的藍圖,史蒂文猶豫了一下,也沒有堅持自己的看法,而是說,“我得和喬治商量一下——如果他接受換人的話,我們得先問問布拉德。”

  布拉德‧皮特是喬治最鐵的朋友之一,如果由他來填補空缺的話,外界幾乎很難嗅到什麼不對的苗頭,反而會相信喬治是真的因為某些原因不能繼續出演,才會找皮特來頂班。

  “很好,”西德尼和藹地說,“當然,我們也可以試探一下珍妮佛的態度,如果她能體諒退出的話,那就更省事了,也再好不過,她是個天賦超群的演員,凱倫對她來說不會是太重要的角色——如果她願意退出的話,我可以邀請她做新片的女主角,不需要試鏡。”

  史蒂文暗罵了一聲‘狡詐’——西德尼借機做人情、扮好人,順便把可能還不清楚自己的表現有多優異的珍妮佛撈進自己的新劇組的意圖,他完全了然於胸,不過,他目前沒有什麼適合邀請珍妮佛的影片,所以他也並沒有出言反對西德尼的做法,而是贊同地點了點頭,“這麼做對項目來說是最好的,金錢和時間上的損失都會降到最低。”

  但,誰去談這件事呢?肯定不會是史蒂文,從西德尼、明格拉、霍爾特撇清的態度來看,他們也無意出面趟渾水——

  雖然大家紛紛出言贊同西德尼的看法,但並沒有誰慷慨到直接出面擔上這個麻煩,最終,對自己的作品最關心的托尼歎了口氣,接過了這個擔子。“我會和珍妮佛談談的。”

  他苦笑了一下,“但我簡直不知道我是希望她同意還是不同意——”

  他的抱怨沒有激起多少應和聲,只有詹姆斯出於友情地點了點頭,史蒂文維持表面上的關心,在心裡則早已經開始思索了:他好像聽說過,最近珍妮佛的公司大夢在為一部夢露的傳記片尋找導演,從常理來說,這應該是為珍妮佛量身打造的項目……

  他掃了西德尼和安東尼一眼,不動聲色地在記事本上做了標注:就像是演員爭搶大導演一樣,大導演也爭搶好演員和好項目,他們的競爭甚至比演員還更激烈,畢竟,好演員可以在差導演手裡一樣煥發出光芒,但對於身懷屠龍技的導演來說,不能和第一流的演員合作,對他們來說,這折磨已經不能簡簡單單地用遺憾來形容了……

  #

  “什麼,你已經結束配音了?”珍妮一邊做著放鬆運動,一邊對電話說,“是的,那麼我想你也許能來看我,如果你不介意被拍的話,那些狗仔簡直快瘋了,我已經患上了嚴重的疑心病,總覺得有人在我的酒店房間裡放攝像頭……”

  “可以讓傑克給你寄一套檢測設備。”克里斯多夫在電話那頭說,“這是很實際的擔心,考慮到你現在住的是motel,如果你哪天醒來,發現有人把鏡頭杵到你鼻尖上,我都不會詫異。”

  珍妮大笑起來,“但檢測設備會不會有些太小題大做了?我不想變成人們眼中那種神經兮兮的大牌明星——等等,我好像已經是了,這還要多謝你為我請的那兩個保鏢。”

  “不用謝。”克里斯多夫一本正經地說,“讓人奇怪的是你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給自己請幾個保鏢。”

  “因為我不需要啊。”珍妮說,“柯克一直說這是他最好賺的活兒了,他在一天裡的絕大多數時間都無所事事,閑得可怕。”

  通常來說,大牌明星在外出工作的時候聘請保鏢是很常見的現象,主要不是為了防止綁架,而是為了和狗仔交涉。不過對珍妮來說,她私下通常不隨便外出,很少有和狗仔肢體衝突的機會,狗仔大部分時間都在拍一些不痛不癢的街拍照,也無需交涉刪除,所以她並沒有常雇保鏢,這一次出來拍戲會隨身帶保鏢也是克裡斯的主意,他不能跟到片場來,這不合行規,所以只好聘請專業人員來讓自己安心。

  “在那個變態狂還沒落網以前,保鏢是絕對必要的。”克裡斯斷言地說,沒有給珍妮繼續爭辯的機會,他隨後放柔了聲音,“你覺得我能住多久?我能陪你到拍攝結束嗎?我想你的戲份應該沒有多少了吧,你都去了一周了。那個劇本能有多少頁和你有關啊?”

  “最近幾天我的戲都不多,”珍妮盤算了一下,“可能還得工作上幾周,不過有些事我覺得還蠻有趣的,也許你來了以後,我可以帶你去看一些我們拍攝的素材……等等。”

  她拿開手機,查看了一下螢幕,“是切薩雷的電話,寶貝,我一會給你打回去。”

  克裡斯沒有吃醋什麼——偶爾表明介意的態度是情趣,但連正常的工作生活都要打擾,那就是問題了,作為交往過很多任女友的他來說,這種交往中的節奏他還是可以把握得很準確的。“好的,我等你的電話。”

  珍妮對著話筒親了一下,然後接通了切薩雷,“別告訴我你還在公司——已經晚上九點了,最近公司沒那麼多事讓你忙了吧?”

  “我確實已經下班了。”切薩雷說,“事實上,我剛才正在約會中,不過托尼‧吉爾羅伊的經紀人給我打了個電話。”

  “托尼?”珍妮有些吃驚,“他和我就在一棟樓裡,有什麼事不能直接和我說呢?”

  “這件事不太方便直接溝通。”切薩雷的語氣依然鎮定,他彷彿是在轉述一個笑話,“托尼認為你的表現十分優秀,已經讓喬治相形見絀,他希望……”

  他簡練地介紹了托尼的要求:主動退出,冠冕堂皇的藉口,西德尼的新片,當然還有豐厚的違約賠款。“根據托尼的說法,如果你肯答應,喬治會非常感激你的讓步。當然,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你回絕的話——”

  “喬治會對我恨之入骨。”珍妮補全了他的話,“你認為他的話可信嗎?”

  “應該是可信的。”切薩雷回答,“他的確認為你演得好,不過喬治是男主角——托尼想和你當面解釋,不過最好是在這件事有個結果以後,你知道,畢竟這就是經紀人和律師的作用。”

  的確,很多時候明明兩人碰面交流更有效率,大家也要引入經紀人和律師,這就是為了在兩人之間留有餘地,不至於把一切搞得無法挽回,畢竟娛樂圈就這麼大,說不定轉頭又有合作的機會,隔一層說話的話,回轉餘地更大,像是喬治那樣直接打電話來釋放善意,順便試探兼攤牌的做法,在比弗利山莊是很罕見的。

  “那麼你的看法呢?”珍妮問。

  “這是你的決定。”切薩雷說,“要留下,你就只能踢掉喬治,這項目依然前途未蔔,你未必能得利,你退出也許會有更好的機會——畢竟,我們在談論的是西德尼。不過,留下也未必全無好處,風險幾乎是一樣的——這是從理性分析,從感性出發的話……”

  他頓了一下,似乎這句話對他來說依然還是有些陌生,“我尊重你的選擇。”

  “ok。”珍妮毫不考慮地說,“那麼告訴托尼我的決定——我不會退出,他要踢掉我,我會告上法庭,我會發佈新聞,我能弄到我的拍攝素材,他知道我能——他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

  出乎她自己意料,珍妮並不驚慌,甚至說不上興奮,她只是冷靜地繼續說下去,“想撇開我?我會奉陪到底。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為什麼做這個決定——我會確保他們成為所有人的笑柄——切薩雷,告訴托尼,也許我沒有把握毀掉波拉克和索德伯格,但今晚他的電話絕對會讓他被毀掉——如果他不想落得這個下場,那麼最好站在我這邊,和我一起把喬治踢掉。”

  就像是感受血液在身體裡流淌一樣,她平靜地感受著權力在周身流轉的感覺——珍妮並沒有撒謊,她沒有虛言恫嚇,那都是弱者的手段,她的確做得到這一切,她也的確會這麼做,不留慈悲,也沒有讓步的意願。

  當然,威逼利誘,利誘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她又放緩了語氣,“如果他做出正確的選擇,喬治抽走的投資可以由我來補上,否則,我要拿走的會是投資數目的幾倍——在好萊塢,贏家得到一切,輸家只能出局,告訴托尼,不要以為他能用幾句話把我從贏家騙成輸家。”

  切薩雷一直默默聆聽,等到珍妮說完,才平淡地說,“我會如實轉告。”

  “等等,你真的會逐句轉告嗎?”珍妮來了興致,“你不會做點無傷大雅的修飾——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你不覺得我這麼說會得罪托尼?”

  “我不覺得你說得有錯。”切薩雷說,他的聲音裡也蘊含上了一點笑意,“事實上,如果你要我說的話——我會說你的話還挺酷的,所以,是的,我會如實轉達。”

  酷?珍妮忍不住輕笑了起來——這還是切薩雷第一次這麼誇獎她。

  和切薩雷簡單告別之後,她掛上了電話,往後愜意地躺上了迎枕,並沒有馬上回撥給克裡斯,而是思忖起了現在的劇組局勢——在今晚的電話之前,她沒想到自己隱約意識到的壓戲,在導演層看來是這麼嚴重的問題。所以到底這件事會怎麼發展,她也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她會得罪喬治‧克魯尼嗎?這一點看來似乎已經無法避免了,那麼,史蒂文‧索德伯格呢?西德尼‧波拉克呢?

  最重要的是,如果得罪了這些人,她會在乎嗎?

  定定地思考了幾分鐘,珍妮忽然嗤地笑了一聲,她自嘲地搖了搖頭,坐起身子,拿起手機撥了幾個號碼。

  “嘿,是我,”她隨意地說,重新靠在床頭做起了伸展運動,“剛才沒什麼,切薩只是打來確認一份合同……”

  幾天之後,《邁克爾‧克萊頓》劇組的工作暫時停擺,一個新聞也被發佈在了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由於受到憂鬱症的影響,喬治‧克魯尼退出了《邁克爾‧克萊頓》的拍攝工作,劇組也開始物色合適的替補人選。他的好友布拉德‧皮特,方法派大師丹尼爾‧戴‧路易斯等,都在劇組的考慮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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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五章:丹尼爾‧戴‧路易斯?

  珍妮並沒有出面去送喬治‧克魯尼,實際上,在克魯尼離組的當天,她也是乘車離開劇組,返回了洛杉磯——找到下一個男主角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在此期間,劇情說不定還會發生什麼變動,繼續無男主的拍攝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才剛被召集起來的劇組成員,現在又是重新四散返回了自己的居住地,等待著不固定的開拍時間。

  對於影片製作來說,喬治的退出是個災難性的結果,對於他本人當然也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珍妮本人是不清楚幕後會議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是徹頭徹尾地就信任托尼的轉述,不過可以確認的一點是:當史蒂文‧索德伯格都出面勸說克魯尼退出的時候,克魯尼繼續留在劇組除了給自己難堪以外,已經沒有別的意義了。

  當然,如果他要繼續留下來被珍妮用演技羞辱,同時順便搞壞和華納,甚至是和諸多製片大佬的關係,敗壞自己的形象,珍妮本人肯定是樂見其成的,但很可惜的是,克魯尼能混到今天這一步,不可能沒有最基本的判斷力,即使他沒有,他的經紀人也不會讓他做出傻事。所以這件事結束得還算是心平氣和,克魯尼甚至還對自己的‘狀態不佳’表示了歉意——到了製片人這個層次,除非是媒體曝光私下的言論,否則在表面上大家都能把事情給不傷和氣地順下來,恨不得把彼此搞死的那種做法只屬於演員,混到珍妮和克魯尼這個地步,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了,占理的時候當然會很淩厲地維護自己的利益,但不占理的時候如果還胡攪蠻纏,那就有點不自重的意味了。

  至於說珍妮提出的填補投資空缺,這一點倒是不需要她來操心了,克魯尼既然選擇了這個體面的出局方法,當然也就不會抽走投資,他還是會以製片人的身份參與在影片製作裡,並且,既然他現在多了一段假期可以用於‘治療抑鬱症’,那麼他也很熱心地執行著自己製作人的職責,已經開始為自己尋找‘替身’了。畢竟,男主角中途換人可以說是非常大的製作事故了,拍攝檔期每多延續一天,拍攝預算就會減少一天,按照現在的態勢,預算超支已經是意料中事了,越快找到男主角,就能把損失減得越少——這開支的可都是他們自己的錢啊。

  不過,要尋找一個合適的男主角也並不是那麼簡單的,畢竟,能在知名度和演技上和珍妮抗衡的男演員,即使在整個好萊塢也都非常稀缺,而《邁克爾‧克萊頓》第一沒有高昂的片酬,第二還是填補克魯尼留下的缺口,你去演似乎有種你原來是備選的感覺,對於這些不缺錢,也不缺獎項肯定的男演員來說,出演意願並不會很高,譬如說布拉德‧皮特,從索德伯格的回饋來看,雖然礙於情面,看了劇本和珍妮的演出素材,但只是做了象徵性的考慮,最終還是一口回絕,毫無出演的意思。——很難說他到底為什麼不想演,是因為覺得項目前景不好,沒有得獎希望呢,還是只是對這個題材沒有興趣。

  “所以,現在是怎麼個情況。”克里斯多夫擦著汗從健身房裡走了出來,經過了一段開放式的走廊,走進了豪宅特有的無敵海景盥洗室裡——雖然這裡是珍妮居住的西翼,一般說來都是她在用,不過克裡斯現在經常在西翼‘留宿’,健身房也在附近,所以這個盥洗室裡他的私人物品反而越來越多了。“皮特已經徹底回絕了嗎?”

  “嗯。”珍妮吐掉了口中的泡沫,開始了自己的早常規:皮特現在人在亞洲度假,所以深夜回復的郵件,好萊塢是一早就收到的。“沒戲了——他們現在在勸說路易斯看看劇本和素材,是西德尼親自出馬,還有凱文‧史派西,湯姆‧漢克斯和加里‧奧德曼、菲力浦‧霍夫曼和誰?連姆‧尼森?感覺整個好萊塢的男演員現在都受到邀請了——但天知道最後會是誰來演。”

  “我倒是有空。”克裡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他走進了盥洗室,打開蓮蓬頭,聲音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你知道你總是能把我算成最後的保險選擇的。”

  “謝謝你的支持,親愛的。”珍妮也用開玩笑的口吻回答,克裡斯毫無保留的支持確實令她很感動,因為這角色和去年他得獎的羅傑比,有些重複了,而且還要比羅傑更老,對克裡斯來說塑造難度也會加大。“但我們還是別挑戰好萊塢的魔咒吧,如果你想和我分手,直說就可以了。”

  克裡斯在盥洗室裡大笑出聲,“非常有說服力的理由。”

  珍妮等他洗漱完,和他一起下樓吃早飯。克裡斯一邊擦頭髮一邊說,“如果你放棄把我作為最終選擇的話,那麼我建議你最好是開始自己尋找演員了,J‧J,否則這個項目有很大的可能會就此擱淺。”

  “你是說——”珍妮挑起了眉毛,但沒有太詫異:克裡斯在暗示的事情和她暗自擔心的可以說是不謀而合。

  “如果我是克魯尼,當然我會退出,這是唯一的選擇了。”克裡斯說,“但我會不會繼續為這部影片奔走呢?我很懷疑,我自認還沒高尚到那個地步,也沒有缺錢到那個地步——克魯尼陷在這裡的現金不過是幾百萬,還沒有完全到位,有一大部分是他沒有兌現的片酬,他的現金流並不緊——他是羅漢系列的製片人啊。如果是我,我不會為了讓幾百萬回流積極尋找替身的,恰恰相反——”

  他攤開手聳了聳肩,“抽身而退以後,有更多的辦法把這個項目攪黃,如果我沒有演,這個好本子就永遠別現身了——這是很正常的思維,當然了,如果劇本的版權在克魯尼身上,他根本不用這麼麻煩,直接收回授權就好了。但不管怎麼說,他可以用很多辦法拖著二次選角的進度,索德伯格可以和他一起拖,安東尼現在自己有項目,不可能太上心,至於西德尼,他只是演員掛名製作,沒有現金投在電影裡,他永遠也不可能像華納和你一樣把《邁克爾‧克萊頓》當成自己的親兒子,是的,他在接觸路易斯,但這接觸有多少力度,有多少誠意呢?我感到很懷疑。如果我是你,珍,我就會請華納牽線搭橋,自己接觸路易斯,說服他《邁克爾》是個值得出馬的好劇本,如果不是他,那就是湯姆‧漢克斯——這才是真正能令項目在最理想的狀態下重啟的做法。”

  克裡斯喝了一口牛奶,又聳了聳肩,“當然啦,最終你總是能請到菲力浦‧霍夫曼,不過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達成了克魯尼的目的,畢竟請他的話,劇情肯定要改,這個項目在商業上取得成功的機率也會隨之直線下跌。”

  菲利普‧霍夫曼是去年的奧斯卡影帝有力競爭者,他的《卡波特》表演的確非常精湛,可以說他輸給克裡斯,完全是公關經費和知名度本身遜色的問題,不過這位出色的演員受限於自己的外形,商業能力一直不強,身家和克裡斯根本無法相比,《邁克爾‧克萊頓》講述的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故事,對演員的外形還是有一定要求的,如果最後找的是霍夫曼,即使華納和托尼能接受,劇情肯定也得改,他不論怎麼上妝都無法成為一個俊朗的成功者。——當然,這不是說霍夫曼就一定能找到,只是受限於戲路,他的確不像是前幾個大咖一樣戲約不斷,只是難度相對較低。

  “我也的確對克魯尼有這樣的猜疑。”珍妮承認說,“但這種事很難求證——當然也沒必要求證,你說得對,我不能再懶散下去了——不過,你知道嗎,我還沒真正對別的演員推銷過劇本呢。”

  “你是在畏難嗎?”克裡斯不可思議地問,他一邊說一邊笑,“噢,別告訴我你是在畏難,無所不能的珍妮佛‧傑弗森是在畏難——”

  珍妮瞪了他一眼,有些刻薄地說,“當然,這對你來說並不是問題——”

  她不否認自己的確有些不知從何著手,作為演員對導演推銷自己這是一回事,珍妮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一定信心的,她相信只要能有個公平的環境,她就能勝出,然而作為製片人,對另一個演員推銷劇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並不能保證《邁克爾‧克萊頓》會獲得多大的成功,畢竟世上沒有真正人見人愛的故事,《邁克爾‧克萊頓》還真的有點悶。——但如果對路易斯這麼如實闡述的話,那還不如不要去遊說。

  歸根到底,製片人所需要的素質和演員、投資商都是截然不同,製片人必須做到口蜜腹劍、嘴甜心黑,為了讓這個項目獲得成功,他們必須用坑蒙拐騙的方法吸引來最優秀的候選人群,從中挑選出最好的資源,所以把一個有優點有缺點的專案吹得天上有地下無,那是入門級素質。再之後還有在無數的拒絕中毫不氣餒的韌勁——大家都不笨,你製片人會吹,我經紀人也會分辨好壞,你說得天花亂墜,這個專案我不看好,那就只能是下次合作。

  所以,項目不行的話,那就只能是廣撒網了,在無數的閉門羹之後,能忽悠上幾個是幾個,即使是好項目,演員也有可能因為種種理由拒絕,雖然不是說針對你製片人,或者針對專案,但聽到人說‘不’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不論是珍妮還是陳貞,前世今生的路其實走得都很順,幾乎很少聽到別人說‘不’,要她去挨個上門推銷,她多少有些放不下架子,反而克里斯多夫在這點上秉持了美國人的坦坦蕩蕩,皮糙肉厚得可以,就說兩人的感情進展吧,他對珍妮推銷自己已經一年多了,可以說一直在吃閉門羹,但珍妮就從沒覺得他會因此動搖後悔,懷疑自己過——兩人間的感情進展也全都是克裡斯這麼推銷出來的,在這一點上,她的確輸給他不少。

  “我已經讓切薩去為我遊說了。”眼看克裡斯還是不以為意地攤手默認,珍妮也沒轍了,她說,“先讓皮特看劇本,算是表達對克魯尼的善意吧——你知道,再繼續咄咄逼人,可能會讓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bitch,不過現在,既然皮特拒絕了……切薩今早給我的郵件已經說了他會去接觸路易斯。”

  “啊,所以,你還是無懈可擊。”克裡斯有些嘲諷地說,“完美的J‧J,不是嗎?”

  “和你比起來,我是夠完美的了。”珍妮翻了個白眼,誇張地說,她舉起牛奶盒,“再來點牛奶?”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笑了起來:他們並不是那種濃情蜜意型的情侶,當然,也有纏綿時刻,但在日常相處時,經常在言語間夾槍帶棒,小小的‘攻擊’、調侃對方,這種無傷大雅的諷刺對於珍妮來說是很舒服的,她也喜歡這麼去刺克裡斯,因為畢竟他們在日常生活中已經接受了太多的讚譽,聽到了太多的‘yes’,被潑點冷水反而感覺很清新。

  “我不需要了。”克裡斯搖了搖頭,“路易斯我是不熟悉,看看切薩能不能搞定吧,不過,如果你想要轉移目標去攻陷湯姆‧漢克斯,我可以為你牽線搭橋。”

  “嗯。”珍妮說,她的手機震動了起來,珍妮快速地接起了電話,“切薩,告訴我你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恐怕有些難了。”切薩雷說,“我剛聯繫了路易斯的經紀人露西——路易斯對《邁克爾》的題材興趣不會太大,你知道他剛拍完《血色將至》,還沒有休息過來,現在想要把精力更多地花在家庭上——以及為明年的《9》做些準備。”

  “不會太大?”珍妮說,她皺起眉,“這是猜測語氣——露西沒有問過路易斯本人嗎?”

  “她用不著問。”切薩雷回答,“對路易斯的狀態她知道得最清楚,通常說來,路易斯入戲之後會用2到3個月的時間走出來,不過《血色將至》對他的影響似乎並不小,拍完到現在已經有兩個月了,他還在角色裡,露西說他依然失眠、易怒,這段時間內最好不要輕易用劇本打擾他。——你知道他是一個非常避世的演員,而露西並不是小題大做、愛擺架子的人。”

  丹尼爾‧戴‧路易斯的確不是誰都能接觸到的人物,他和梅麗爾‧斯特裡普一樣,都是專注在演員這個行當,從未想過多面發展的藝術家,而且和梅麗爾不同的是,路易斯受到自己才華的影響更大,如果說梅麗爾在表演之外,一直都維繫著一份正常的生活的話,那麼路易斯就完全是自己表演才華的奴隸了——這麼說也許不恰當,不過他給人的感覺的確是,他只為表演而活,對表演那份狂熱的激情和追求,使得他貢獻出了一部又一部極為傑出的作品,但也使得他喜怒無常,情緒變動不定,深受入戲過深的困擾。他在藝術上的超常天賦,是以他在現實生活中的孤僻、幼稚和不負責任為代價來實現的,路易斯在男女問題上表現得一直極為幼稚,他發傳真和業已懷上他孩子的女友分手,把一個尚處交往狀態的女友放在自己位於曼哈頓的公寓裡,轉頭就和真愛秘密結婚,這個女友還是被誤認為路易斯太太,受到別人祝賀時,才知道這件事的——這些表現和他的年齡不符合,但人們也很難去責怪他什麼,因為他實在已經不能說是個正常人了——這不是在抹黑他,而是因為他真的一直飽受精神障礙的困擾,可以說是游走于天才和瘋狂之間,而對於這種傳奇人物,大眾自有一套評判的標準。

  而早在1990年,32歲時獲得奧斯卡最佳男演員以後,路易斯這十幾年來就是非常低產,大概1、2年才會接一部作品,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在經濟上已經無需依靠頻繁演出來維持生計了,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只能支援這樣的演出頻率,路易斯在一部電影之前往往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準備角色,演出完以後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剝離角色,對於這種出演一部電影就像是剝離一個人格的演員來說,工作頻率太高等於是在催生人格障礙。如果不是珍妮知道他在08年中才會拍攝《9》,中間有長達近兩年的時間無事可做,她都不可能把主意打到路易斯頭上,畢竟這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

  而對劉易斯來說,邁克爾也是他沒有演繹過的形象,他出道以來一直沒有碰過這種精神世界非常消沉落魄的中年男子,事實上在他到達中年以後,他演出的角色都不是特別接地氣。珍妮認為這對他來說會是一個很適合的挑戰——這會是路易斯和劇組的雙贏,如果不是這樣,單單只是因為路易斯的名氣和演技,她也不會動念請他。

  當然了,這些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現實是,路易斯過著極為避世的生活,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愛爾蘭鄉間,和記者、媒體、製片人、導演毫無交集,他在圈內的朋友也非常有限,珍妮連說服他的機會都很難找到,他幾乎就是一個無法攻克的堡壘,他們唯一的希望只是路易斯已經恢復過來了,又恰好有興致看看這個劇本,或者是珍妮的表演素材。但,看起來好運並沒有眷顧他們,這個設想不出所料地已經走向了破滅。

  “你有什麼看法,就此放棄路易斯嗎?”珍妮有些不甘心地問,“轉向漢克斯?——但漢克斯不是那麼英俊——”

  “理性的看法是放棄路易斯,”切薩雷回答,然後頓了頓,“但這似乎不符合你的性格——通常說來,你不是這麼簡單就會放棄的人。”

  珍妮不否認自己有些任性,她說,“這也是因為通常來說,我的堅持總是能有效果——事實上,我經常總是心想事成。”

  切薩雷似乎在電話那頭無聲地笑了笑,珍妮可以想像出他的表情,夾雜著受不了和無奈——因為珍妮說得的確是實話,“是的,建築在‘你總是心想事成’這一點上,我們似乎還可以堅持一下,看看是否能創造奇跡。不過,你打算如何入手?”

  “露西呢?”珍妮問,“你和她似乎頗有交情。”

  “露西不是個好選擇,她不會聯繫路易斯的。”切薩雷吐露秘辛,“她一直擔心路易斯的精神健康,所以不要用簡單的經紀人來衡量他們的關係,她幾乎算得上是路易斯的半個主治醫生。如果她認為路易斯最近不適合接觸外界,那她就不會傳話。”

  珍妮開始體會到製片人面對那些脾氣古怪的大牌明星是什麼感受了,路易斯簡直就像是生活在古堡裡的長髮公主,要展開對他的追求並非易事——她揉著額頭,“還有什麼途徑?也許我們能從他的妻子入手?”

  “不需要。”切薩雷回答,“如果你真的非他不可的話,可以走馬丁‧斯科塞斯的關係——還記得嗎,路易斯和馬丁、李奧合作過《紐約黑幫》,馬丁是他的偶像,路易斯就是看了他的電影才決定進入電影圈。”

  比起虛無縹緲的妻子路線,這條線當然更切實際,珍妮精神一振:沒錯,馬丁也是和路易斯合作次數最多的導演。“這太好了——等等,但我們認識馬丁嗎?”

  “很遺憾的,沒有什麼過硬的關係。”切薩雷顯然對這件事也早已做了考慮,他快速地回答,“起碼沒有什麼能讓馬丁賣這個人情的關係,直接找馬丁很可能會被拒絕。”

  在好萊塢,大家都認識大家,珍妮當然和馬丁有過碰面,但要說碰過面就能開口請求幫忙,那就有點扯了,居中當說客,這人情可大可小,並不是說之前有過接觸就能打包票搞定的。不過珍妮感覺切薩雷並不是在封死這條路,而是在婉轉地暗示著什麼——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視線也落到了克里斯多夫身上——他正哼著歌收拾桌子,拿了一個蜜瓜出來,準備切片做餐後水果,完全沒在聽她和切薩雷的對話。

  “你是在暗示我想的那件事嗎?”她問,“走李奧的關係——”

  李奧納多一直都是馬丁的愛將,可以說是他這幾年的御用嫡系也不為過,他和馬丁的關係之密切是不必多說的,不過……

  “這是個選項。”切薩雷沒有否認珍妮的猜想,他說,“不過這樣的話,你就需要處理好克里斯多夫了,傑弗森。”

  是啊,不過,克裡斯和李奧的恩怨關係,也讓這個選項變得相當的複雜……

  似乎是感覺到了珍妮的視線,克裡斯抬起頭疑問地看了看她,珍妮本能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一切安好,克裡斯則回了她一個燦爛的微笑。她也敷衍地笑了回去,但心情卻並沒有因此而輕鬆多少:克裡斯和李奧之間的那本爛帳到現在還沒算清楚,即使李奧心胸寬大,肯幫她一把,克裡斯也未必會高興她向李奧這個緋聞物件求助,更別提李奧大有可能借此機會捏一捏克裡斯了——

  為了一個聯繫上路易斯的機會,讓克裡斯對李奧低頭……這個交易到底划算不划算,珍妮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可能是沒法得出答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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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六章:珍妮的瘋狂

  “丹尼爾‧戴‧路易斯——”西德尼‧波拉克在他寬敞的沙發中挪動了一下身子,大感有趣地說,“你真的認為他才是那個唯一合適的人選嗎?珍妮佛?”

  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你有這麼傲慢嗎,珍妮佛,你真的認為只有路易斯能配得上你的演技?’,但珍妮沒有被他隱約的質疑給動搖,她就事論事地說,“西德尼,人總得有點夢想,不是嗎?想和最好的演員合作,這想法沒有什麼錯吧。”

  雖然之前往外放消息的時候,也提到了路易斯,但每年想要請路易斯出演的電影多得要命,最終能請到他的幾乎是一部都沒有,所以當珍妮真的開始試圖接觸路易斯時,除了切薩雷沒說什麼就去為她聯繫以外,其餘人或多或少都會露出類似西德尼的表情,當然,礙於她現在的身份,直接說‘不’的人很少——除了西德尼這樣的絕對大咖、絕對前輩以外,已經很少有人當面直接掃珍妮的興了。

  “任何一個想法都是沒有錯的,但人要學會腳踏實地。”西德尼咳嗽了幾聲,和藹地說,“能不能聯繫到路易斯?也許可以,我會打幾個電話,我好像和他的一個好朋友,一個製片人有些關係,但路易斯是個怪胎,親愛的,如果露西說他還沒出戲,那他就真的還沒出戲,即使聯繫上他又有什麼用呢?他不會答應出演的,路易斯從來不會同時接兩份片約。”

  珍妮平靜地說,“但這只是常理——”

  “而你認為你能脫離常理,”西德尼失笑地問,他搖了搖頭,“噢,god,珍妮佛,你真的是被寵壞了。”

  他並沒有敷衍地推脫了事,或者乾脆直接回絕,而是耐心地指點,“當然,作為演員,你可以這麼做,這是你的權力,所有天才演員幾乎都有些瘋狂。——但製片人不是這麼做的y,如果你只想要最好的,那麼最後往往一無所獲,有時候你得學會抓緊你手邊能夠到的籌碼,先抓緊,然後再論其他。”

  珍妮也從托尼那裡聽到了西德尼在小會上的話——他有意邀請她主演自己的下一部電影,雖然這只是當時的隨口一句,但西德尼對她的欣賞之意珍妮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她相信西德尼的指點出自真心,更相信他在長者心態下,是不會出面為她聯繫路易斯,免得放縱她的這種任性心態——當然,更有可能就是路易斯實在是太孤僻了,西德尼也沒把握能繞開露西,和路易斯面談。

  在好萊塢,誰都知道製片人是最輕鬆,最好賺的活,比起那些需要燃燒靈感、付出心血的行當,比如導演、編劇和演員,製片人實在是太位高權重了,比如西德尼這樣的大製片人,很多時候打幾個電話,站著就把錢給掙了。但這其實是因為製片人這個活計是‘功夫在詩外’,除了敏銳的商業眼光和精准的判斷以外,要做好一個製片人,打開、鑒別、維護人脈,在勾心鬥角中永遠佔據有利位置,這些也都是必修課。珍妮從一線演員跨刀製作人,先天上就佔有很大的優勢,比如西德尼,如果不是因為看中了她的演技,不可能這麼悉心指點。而珍妮雖然沒能從他手裡拿到想要的,但也不可能讓西德尼的好意沒有回報。

  不過,她並沒有一味順從西德尼的話往下說,而是以求教的語氣說,“但,如果我們的目標不是比喬治更好的演員,那麼喬治又何必要退出呢?”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西德尼頓時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像是他這樣的長者,多年來飽受病痛苦惱,不論是金錢、榮譽還是美色,都不可能給他帶來多少樂趣了,能打動他的,一個是來源於製作出好作品的成就感,另一個就是指點聰明後進而來的滿足感,否則,他也不必參演《邁克爾‧克萊頓》,更以高齡為這個項目出謀劃策了。

  “喬治退出,是因為他不夠好,”在珍妮跟前,西德尼沒有為克魯尼粉飾什麼,“在好萊塢,比喬治成就更高的同齡男演員不多,但這就說明只有路易斯、漢克斯比他更好嗎?”

  他輕蔑地笑了一聲,“這是不可能的,親愛的珍妮佛,我敢打包票,在比弗利的表演學校、百老匯的劇場裡,倫敦西區的街頭巷尾,你能輕而易舉地找到比喬治更好——至少和他一樣的演員,他們和喬治唯一的區別,只是他們欠缺了喬治的運氣。”

  他歇了一口氣,提高聲調地說,“然而,他們比喬治更多的是對這個機會的珍惜,以及不惜一切也要成功的絕望。喬治現在已經沒有再度突破自己的勇氣了,或者說,很遺憾地,他從一開始就沒有,他想的只是怎麼塑造自己的個人形象,表演不過是他的工具……”

  通過珍妮在最開始排擠喬治的舉動,老頭子似乎已經確定了她和喬治之間的不和關係,所以他毫無顧忌地在珍妮跟前表達著自己對喬治的不滿,“我很失望,喬治居然連試都沒有試就放棄了——當然,是我讓史蒂文去勸他退出,因為我們所有人都認為他不可能再作出突破,但你要知道,珍妮佛,當別人都認為你無法突破時,問題還不是很大。”

  他指了珍妮一下,“如果連你自己都相信你無法突破,那問題就很大了。如果喬治懇求我們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試過了,結果仍然沒有改變,那麼不管他在別人眼裡有多狼狽,我依然會對他保持尊敬……”

  西德尼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起碼在他這裡,喬治已經大失印象分,以至於這位大佬都不再顧忌他的情緒,這麼直接地開始對珍妮示好了。

  其實珍妮對喬治的心態還是比較瞭解的,畢竟喬治是她的前輩,也許還有一些架子放不下來,再說,西德尼的觀感對喬治來說也許並不是那麼重要。不過,她今天來這裡可不是為了和西德尼爭辯的。

  “好觀點。”她鼓掌地稱讚道,表現出容易討人喜歡的認真聽講形象,“的確,這是一條被我忽略的思路,既然知名演員很難找到,那麼我們可以挖掘一些新人演員,沒必要被喬治的光環迷惑,這部片的票房並不會因為男主角選用新人受到太大的影響,是嗎?”

  “不可能完全不受影響,但這比繼續停擺要強,如果找到對的人,口碑和新人的光環效應——容易得到的提名,也能讓投資方滿意。”西德尼也來了談興,“對於華納這樣的大公司來說,他們對專案的彈性比小公司更高,只要最後能盈利,華納不會是我們的麻煩。而如果你是和一些業界生手合作,他們不瞭解這行當有多千變萬化,只會抱著合同死不撒手,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會棘手無數倍,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喜歡和大公司合作,他們更懂得變通。”

  珍妮也受教地點了點頭,聽著西德尼侃侃而談製片人的訣竅和心得——他本人不但是才華橫溢,橫跨藝術和商業界的大導演,而且還是大製片中的大製片,製片作品的數量要超過導演作品許多,而且從60年代就在好萊塢嶄露頭角,是和卓別林同時代的人物,沉浮縱橫40多年,到21世紀還能製作出《冷山》這種檔次的精品。這樣的大人物肯指點她,她如果還不能靜心學習,那就是腦缺了,要知道即使是韋恩斯坦這樣的人物,恐怕也都願意付出大價錢就為了接受西德尼的一番指點。

  而不得不說,西德尼的觀點雖然個人風格濃厚,但高屋建瓴,也讓珍妮受益良多。畢竟在製片人上,她和切薩雷都屬於剛起步,切薩雷能為她提供的幫助和教育也不太多,而且他本人也不走大製片人路線,更多的還是管理公司這塊的,將來即使掛名大夢出品的電影製片,也只是個銜頭而已。當然,他認識很多製片人,但必要的時候借助力量和讓一個製片人把畢生‘功力’都傳授給你,那也完全是兩回事了。所以,在製片人這塊,珍妮自己也是在跌跌撞撞的摸索學習,她的優勢只是她是大明星,犯錯的餘地比別人大得多,但現在西德尼隨口幾句話,那都是幾十年智慧的凝聚,在思路上對珍妮幫助是非常大的——之前她一定想找路易斯,除了她想和劉易斯合作以外,也因為餘下幾個有希望打動的知名演員都不是那麼適合角色,而她也是一時間沒想到再選無名小卒,也是不那麼肯定,是否能在市面上搜羅出克魯尼等級的男演員,西德尼這麼有把握能選到不遜色于克魯尼的人選,連選角途徑都規劃出來,她心裡也是安定了很多:起碼這比打動路易斯那虛無縹緲的希望要切實一些。

  當然了,怎麼說服其餘出資方這是個好選擇,這就完全不是問題了,如果西德尼和珍妮都是這個看法的話,索德伯格不會多說什麼的,他現在基本是半退出製片工作了,另外的安東尼是英國人,如果劇組去英國選角,正是他塞私貨的大好機會,他反對機率不大,即使有話想說,西德尼和珍妮的聯合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壓制住他的不同意見了。

  和西德尼暢談了半個多小時,珍妮見到西德尼的隨身護士在門口來回晃了兩下,知道自己也該告辭了,她看了看表,“您該吃藥了,西德尼,不過在此之前,你能把剛才提到的幾個電話抄給我嗎?”

  這都是西德尼興之所至提到的人脈,珍妮拿到電話,報名打過去,對方自然知道是誰的關係,不多加照顧,至少也不會坑她——這就是抱大腿的好處,當然,這也證明珍妮是把西德尼的話聽進去了,準備立刻投入選角操作,畢竟西德尼出嘴說幾句就行了,不可能真的出力去忙選角的事。西德尼呵呵地笑了笑,“安妮塔,把我的 pda拿來——希望我們能在兩周內選出適合的新角色,這樣,在時間上的損失也許還能趕得回來。”

  “希望如此。”珍妮也乘勢交代著自己的安排,“我會把電話打出去,希望三地都在幾天內開始選角——當然,同時我也會做最後的努力,看看能不能聯繫上路易斯——”

  對指著自己的西德尼,她笑著扮了個鬼臉,運用美女特權地撒嬌說,“在有備胎的情況下,試一試又何妨呢,西德尼,這是你說的嘛,永遠都要有第二手準備——這也當然意味著在有一手準備的情況下,第二手可以賭得大一些。”

  ‘只有觀眾喜歡最後一分鐘,對製片過程來說,最後一分鐘是大忌,永遠在最後十分鐘以前完成你的工作,永遠要有第二個選擇’——這是西德尼剛才對珍妮提到的經驗談之一,他好笑又好氣地沖珍妮揮了揮手,但也沒有否定珍妮的說法,“好吧,好吧,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儘管夢得大一些。”

  “謝謝你,西德尼。”珍妮誠懇地說,“如果沒有你的指點,我想這個項目也許會停擺很長一段時間。”

  “這是個很好的劇本。”西德尼一邊打開通信錄,從中尋找著姓名,一邊有些傷感地說,“也許這就是我的最後一部作品,我當然也不想看到它半路夭折。”

  “你不是還要導演一部新作嗎?”珍妮開玩笑地說,但也表露了自己的出演意願,“我還等著靠你的大作再拿一部奧斯卡,親愛的西德尼,所以這絕對不是你的最後一部作品,收起這不切實際的想法吧。”

  老頭一般都不難哄,西德尼對她的熱情指點,換來了珍妮的投桃報李,他也是精神大好,抄錄了幾條電話號碼給珍妮以後,兩人愉快分別,西德尼回屋去吃藥午睡,珍妮則踏上了回馬里布的旅程。

  “……在西德尼那裡也沒找到門路。”她簡單地對切薩雷報告著進度,“不過西德尼倒是提供給我一個新思路……”

  “很寶貴的資源。”切薩雷聽完珍妮的轉述以後,也點評地說道,“保存好這幾個號碼,到時候由我和你一起維護這幾條人脈。”

  當然,好萊塢有很完善的海外選角體系,你要通過正常途徑的話,也能選到好演員。但好萊塢的海外選角機構其實也是和當地的經紀公司有聯繫,以珍妮現在製作影片的規模,你能看到的都是被經紀公司發掘出來準備力推的新人,那珍妮和切薩雷當然知道,這裡除了個人實力以外,還隱藏了多少公司實力。西德尼給的這幾個號碼,多數都是在當地人面很熟的大佬,他們在本地演藝圈浸淫多年,更清楚哪些小劇場裡會有遺珠,又有哪些實力其實非常不錯,外形條件也很好的演員一直沒有得到經紀公司應有的關注,只能在電影電視裡跑龍套糊口。以這幾個號碼去搭配正規選角體系,找到好演員的概率當然更大,如果能維護好這幾條人脈的話,大夢以後要尋找物美價廉的好演員,那就又多了幾條路,甚至還能構成一條新的演員輸送途徑,這裡的好處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

  “對選角的確意義非凡。”珍妮也是有點占到便宜的感覺,她懂得西德尼給的這幾個電話是很寶貴的,所以這也多少沖淡了因為接觸路易斯不成而來的壞心情。“不過正事上依然毫無進展,西德尼也沒有接觸到路易斯的辦法。”

  “你準備怎麼辦?”切薩雷直接地問,“是放棄,還是需要我為你聯繫李奧?”

  “你願意牽扯到這件事裡來嗎?”珍妮有些吃驚地問,“你確定?”

  切薩雷一直是避免介入手下兩大男星紛爭的,之前《阿凡達》爭角色時,他就完全回避,兩人交惡的來龍去脈他是完全知道的,但迄今沒有發表過任何評論,現在如果由他出面來聯繫李奧,那就有點用自己的情面給克裡斯緩頰的意思了,李奧也許會因為切薩雷的分析而就事論事,幫珍妮一把,順勢和克裡斯化干戈為玉帛地和好,但也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認為切薩雷已經站到了克裡斯這邊,如果他這麼想,和切薩雷的關係肯定會有所疏遠,這對於他來說,終究是個沒必要的風險。

  “首先,這是一場很幼稚的爭鬥,他們沒有什麼實際衝突,跟的導演都不同。”切薩雷說,“其次,你就當這是對你的特權款待好了——如果你真的這麼想聯繫到路易斯的話,可以試一試。”

  珍妮猶豫了一下——這次是真的猶豫了,她問道,“那你認為,即使李奧不刁難克裡斯——他因此——god,這話太文藝了——好吧,他因此受傷的機率會有多少?”

  “我不知道。”切薩雷迅速地說,“而且我也對被拖入客戶的感情糾葛沒興趣,傑弗森。”

  “你可以猜。”珍妮死皮賴臉,“就只是——猜一猜吧,切薩,難道你就不能再把我的特權再擴大一步嗎?”

  切薩雷肯定在電話那頭翻白眼,但終究是回答,“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計算題,珍妮,你沒有要逼迫克裡斯去做一件違背道德或法律的事,他不會死,我想也不會和你分手,當然,這肯定會傷害到他的感情,所以我猜你需要計算的是你到底有多想聯繫上路易斯了。”

  “我還是很想聯繫路易斯。”珍妮坦白地說,“——但我也不想傷害克裡斯。”

  “那你現在似乎就是在無理取鬧了。”切薩雷回答,但他還是耐心地問,“你需要我幫你什麼——你認為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你有。”珍妮其實已經盤算這個主意很久了,只是她對提出這個想法還是有些畏懼的,不過,在西德尼這條路堵上以後,不考慮李奧那邊,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了,“你可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聽我說完,然後——不要罵我。”

  “……你說,我未必能保證。”切薩雷似乎已經開始有所提防了。

  “兩個詞。”珍妮開始本能地想縮脖子,“羅伯‧馬歇爾——切薩,這真的不是那麼的瘋狂——”

  而切薩雷已經和她同時說起了話,“珍妮‧傑弗森,你還說這真的不是那麼的瘋狂?去傷害克裡斯——看在上帝份上,讓他去給李奧納多下跪好了,不要把這個想法變現——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他當然已經完全警覺了起來,語氣也是少有的有些崩潰,顯然,他已經感受到了珍妮堅定的心意。珍妮說,“其實這並不是聽起來那麼瘋狂的——聽我說完,切薩,事實上,這樣做雖然風險很大,但也許對幾方都有好處——”

  切薩雷明顯地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但,也許是特權作祟,他居然沒有出聲打斷,而是任由珍妮說了下去。

  #

  “好久沒見了,親愛的珍妮佛。”羅伯‧馬歇爾愉快地和珍妮擁抱了一下,又和切薩雷握了握手,“是什麼風把你們吹到了紐約?對了,上回那個新聞簡直是太可怕了,你們捉到那個該死的變態了嗎?”

  雖然彼此的關係還保持良好,但在羅伯大部分時間都住在紐約的情況下,雙方見面機會也不多,久別重逢,肯定有很多事情要敘舊,尤其羅伯和切薩雷的關係幾乎和珍妮同他的一樣好,即使他現在已經是聞名好萊塢的大導演,兩人也沒有就此疏遠,反而聯繫頻率比珍妮和他更高,在羅伯新搬入的豪宅裡,三個人閒聊了許久,羅伯才又一次問起了兩人的來意,“說真的,為什麼忽然跑來紐約,你們在好萊塢已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了嗎?”

  他明顯也聽說了喬治‧克魯尼退演的新聞,剛才也聽說了珍妮是《邁克爾‧克萊頓》製片的事,所以才會這麼問。

  珍妮和切薩雷對視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氣,“事實上,我們就是來找你的——實話說吧,羅伯,我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哦?”羅伯顯然有些疑惑了,他沒有熱情地一口答應下來,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珍妮和切薩雷,試探性地說,“你們是想——”

  雖然他用的是‘你們是想’的口吻,但明顯,語氣卻是‘你們該不會是’,珍妮沉下心情,露出了一個很有把握,十拿九穩的笑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我們就是想請你牽線,讓我們能和路易斯接觸——我們想邀請他來參演《邁克爾‧克萊頓》。”

  雖然估計他也早就有猜測了,但聽到珍妮真的說出口,羅伯仍然把驚訝誇張地表現在了臉上,彷彿不相信他們會提出這個要求,他疑惑地問,“你能再重複一遍嗎?珍妮佛?”

  “是的,羅伯,我們知道他後年要演出你的《9》——親愛的,你也預定了我的檔期——我怎麼會忘記這點呢。”珍妮還是維持那種彷彿理全在自己身上的自信笑容,不疾不徐地說,“我們也知道路易斯在演出一個角色之前,需要長達一年的沉澱期,所以你理所當然不希望他在出演《9》之前再接新片,這似乎是個很過分的請求。”

  她和切薩雷對視了一眼,兩人一起把身體傾前,給羅伯營造出了無形的壓力,切薩雷介面說,“但如果你能聽聽我的分析,羅伯——”

  他語氣沉穩,魄力十足,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要相信他的話,切薩雷雙眼直視羅伯‧馬歇爾,彷彿在氣勢上把他懾住,看進了他心底,他露出一絲自信的笑意,低沉地說道,“我保證,你會發現這是個多贏的構思。”

  面對著這兩張氣勢相似,只有微妙不同,但彷彿都極具說服力的臉,羅伯本能的怒火和反感似乎也沒有多少發揮的餘地,但他皺起的眉頭依然沒有緩解,語氣中的保留意味非常明顯,只是非常勉強地說,“ok……”

  珍妮和切薩雷對視了一眼,知道這個挑戰最簡單,也最重要的關口終於是度過了,羅伯願意聽聽他們的說法,而不是簡單地把他們關到門外。——不過,難點依然還在前方。

  “我已經看過了《9》的音樂劇版本,”她清了清嗓子,從羅伯的下一部作品說了起來,“羅伯,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丹尼爾近幾年來很少塑造這種類型的角色……”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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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8 00:37: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七章:過渡角色

  雖然11月的洛杉磯還只能算是略有寒意,但在愛爾蘭威克洛郡這個多山之地,11月儼然已經進入深冬,冬季的愛爾蘭潮濕多霧,相當陰冷——不過,在丹尼爾‧戴-路易斯和家人潛居的莊園內部,當然有完善的取暖措施,不至於凍到兩個年紀不大的孩子,以及來自大洋彼岸,習慣了美國人完善到近乎奢侈暖氣系統的妻子。

  丹尼爾本人雖然也不反對中央暖氣,但他更中意壁爐裡燃燒的熊熊烈火,這種傳統原始的取暖方式讓他想起他的青少年時光——當他被父親關進寄宿學校時,老舊的學校圖書館每到冬天就格外寒冷,暖氣幾乎只是象徵性意義的一絲微溫,他和他的同學們爭搶著壁爐前有限的位置,互相依偎著閱讀他父親的詩集,莎士比亞的劇作,這些文字對一個中學生來說似乎太過深奧,但當時丹尼爾就是那麼附庸風雅。

  在步入中年以後,當年在寄宿學校的生活就像是一場夢,就像是他早逝的父親一樣,留在丹尼爾生活中的痕跡幾乎是微乎其微,唯有對壁爐和木工的喜好一直延續了下來,做木工能讓丹尼爾感覺平靜,砂紙每一次磨過木料表面,都能提醒他一件掩藏在過去的回憶,毫無意義的驚鴻一瞥,一個瞬間閃過的畫面,一聲來自少年時代的朗聲大笑——這些資訊都能説明丹尼爾從角色中抽離出來,一點點地重新把握回自己,對於這個每演出一個角色,就相當於重塑一次人格的方法派大師來說,這是讓他在錯綜複雜的內心世界中把握平衡,不至於徹底迷失的最好辦法。

  今天他準備做一張椅子,最基本的木料已經接近打磨完畢,可以開始雕琢楔頭,丹尼爾拿起卷尺,順著墨線再一次丈量尺寸,雖然他已經是個很老練的木匠,但從第一次打造傢俱開始就留下來的習慣一直伴隨著他:在真正開始之前,一定要多次反復確認尺寸,木匠不像表演,表演也許還可以重來,但一塊好木頭的報廢是無法挽救的。

  各式各樣的數字和算式在腦海中飄過,壓下了來自《血色將至》的又一次夢魘幻影,最近,這些難纏的回憶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丹尼爾甚至感到了一絲不捨——他不知道別的演員是如何對付表演的,丹尼爾的同行朋友不多,對他來說,每當他進入一個角色,他就會為這角色設定一個人格,他的一生,來龍去脈,還有許許多多豐滿人格的小故事,而脫離角色的唯一辦法就是遺忘這些細節,和角色說再見。有時候對於他珍愛的角色來說,這就像是送別一個老朋友,而比送別現實中的朋友更壞的是,除了丹尼爾以外,沒有人會為他們的逝去表達哀悼。

  下鑿、敲擊……就像是來自石油工地的斧鑿聲,另一個丹尼爾在這樣的聲音裡好像活了過來,在他眼前露出生動的怒容——丹尼爾瑟縮了一下,放下了手裡的鑿子:丹尼爾‧普萊恩維爾是和他共鳴很高的角色,所以也格外難以驅除,就像是一縷陰魂一樣縈繞難去。

  走出木工房去了盥洗室,丹尼爾遊蕩到起居室裡,他的妻子麗蓓嘉從書本裡抬起頭對他笑了笑,沒有評價他過早離開木工房的舉動,“親愛的,你有個來自美國的電話——羅伯‧馬歇爾希望你能給他打回去。”

  “露西難道沒告訴他嗎?”丹尼爾有些疑惑,“我還沒做好準備開始構建孔蒂尼啊。”

  孔蒂尼是《9》的男主角,這是一個豐滿而複雜的角色,也的確讓丹尼爾有些技癢,不過距離開演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還處在走出前一個角色的階段中,對於孔蒂尼,他只是剛開始瞭解,還沒到那個會和導演頻繁通電話探討角色的階段。

  不過,即使如此,處在‘康復階段’的丹尼爾合作度一直都是很高的,和麗蓓嘉一起結算了一下美國現在的時間,他還是給羅伯回了電話,“羅伯,希望沒打擾到你的午餐……”

  他和羅伯‧馬歇爾相識得很早,丹尼爾在西區出演戲劇時,就和當時一樣也是無名小卒的羅伯‧馬歇爾一起吃過午飯,羅伯還為他介紹了來自美國的知名精神科醫生——丹尼爾在年輕時有比較嚴重的精神障礙,最厲害的時候經常產生幻覺。這些年來,兩人一直保持頻率稀少的聯繫,這主要是因為丹尼爾生性羞怯內向,沒有多少朋友,尤其是度過了被性欲驅動,狂熱地追求肉體歡愉的那段時間以後,他更加傾向於一種避世者的生活,滿足於小天地的自娛自樂,社交對於他的世界來說,有時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改變,而丹尼爾忙於維持內心世界的平衡,對於這樣的活動是有些無力負擔的。

  “當然沒有,我正盼著你的回電呢,丹尼爾。”羅伯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不過,丹尼爾感覺得到,羅伯現在的心情也並非太明朗——他覺得羅伯的語氣有些猶豫不定。

  “發生什麼事了,羅伯?”他不喜歡繞彎子,便直接問了出來,“是專案的資金出現問題了嗎?女主演人選換了?”

  “不,不是,項目進展很好。”羅伯連忙說,“我只是想問問你最近心情怎麼樣,你知道,從角色裡走出來沒有——我正在讀《9》的劇本,你知道,我想找個人聊聊它。”

  “啊。”丹尼爾也放鬆了下來,他不喜歡社交,但很中意和知音一起談論他選中的角色,世上能承載這種談話的人實在寥寥無幾。“是的,我前幾天也讀過了它的劇本,《9》被改編得非常迷人,那種交錯反復的感覺,就像是織物,是嗎,經緯交錯,織出孔蒂尼的人格,這就像是嚴密的數學遊戲——它的確非常可愛。”

  “沒錯,這一點的確讓人印象深刻,”羅伯的語氣也放鬆了下來,“每一個女人對孔蒂尼的影響都反應在了他的人格上,當然,還有他的中年危機——孔蒂尼是個非常特殊又非常普遍的角色,他的才華讓他極為特殊,但他的中年危機又讓他和所有人一樣都被自己搞糊塗……”

  他們放鬆地探討了一番孔蒂尼,還有他的中年危機,羅伯對這個話題似乎很有閒聊的興趣,丹尼爾則有些摸不著頭腦,最後他實話實說,“我還沒開始揣摩孔蒂尼,羅伯,也許我們需要過幾個月再來回答你這個問題……”

  “當然,當然,沒問題……”羅伯的聲音聽起來更加遊移不定了,他似乎正考慮著什麼,丹尼爾不禁更為困惑——而最終,羅伯總算下定決心地開口問道,“丹尼爾,你本人有經歷過中年危機嗎?我是說——當然你現在到了中年,心理上也許會有些改變——”

  雖然已經預感到了羅伯可能是有些不太好問出口的問題,不過,當羅伯最終問出口時,丹尼爾還是為之啞然——中年危機……當然對所有正常人來說,不論貧富貴賤,人到中年,不可能沒有走下坡的危機感,但問題是對丹尼爾來說,他過得一直都不是正常人的生活。

  中年,從何時開始算呢?幾年前嗎?還是從他拿了影帝之後開始?他真的已經步入中年了嗎?

  雜亂的思緒在他的腦海中糾結成了一團,丹尼爾發現自己一時間竟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老實地說,“羅伯,我恐怕——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我沒有答案。”

  “是啊。”羅伯聽起來並不失望,如果要說的話,倒不如說他是有些最終肯定的感覺,“這沒關係,丹尼爾,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去準備……”

  #

  在大洋另一頭,覆蓋著冰雪的紐約街頭,羅伯坐在書房視窗遙望著空蕩蕩的社區路口,無意識地旋轉著手頭的一根鋼筆,借用著電話那頭意味深長的沉默盤算著自己的心事:珍妮佛和切薩雷說得沒錯,也許丹尼爾是當今世上最好的演員,但毫無疑問,他和孔蒂多這個角色還有一段距離。

  “孔蒂多是個非常精細的角色,扮演他就像是個外科手術,九個女人對他的影響必須一一如實地反映到孔蒂多身上,而且要把這些資訊傳遞到觀眾心裡,讓他們理解孔蒂多的心理狀態,以及他深陷中年危機的原因。”珍妮佛的分析現在顯得越來越有道理了,“而路易斯他的事業黃金期出現在他得到奧斯卡以後,這事實上是個悖論——任何一個現在還活躍在大眾面前,成績優異的好萊塢中年男星都很難受中年危機的困擾,尤其丹尼爾更是如此,他的家庭在最近十幾年中一直非常穩定。”

  羅伯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珍妮佛和切薩雷的說法很有道理:他自己就是如此,即使是在《芝加哥》之前,憑藉著出色專業技巧,收入豐厚的他也沒有中年危機的感覺,憑藉《芝加哥》和《藝伎回憶錄》走上事業巔峰的現在,就更距離中年危機有很長一段路了,當然丹尼爾也是如此,再說,丹尼爾這些年來主要面臨的心理障礙一直是難以出戲,和中年危機根本就不沾邊。

  當然,演員不需要殺人也可以去模仿殺人後的感覺,羅伯特‧德尼祿在拍攝《計程車司機》以前也沒有開過計程車,丹尼爾當然可以通過各式各樣的方法體驗生活,還原出屬於他的中年危機,羅伯也對此有很大的信心,但——

  “事實上,要還原孔蒂多,對男演員們來說有兩大難點,他們要深刻的理解中年危機,也要深刻的理解孔蒂多的藝術家性格,但對路易斯來說,首先他對中年危機很可能根本一無所知,其次,他也需要時間把孔蒂多和他本人的性格切割開來,孔蒂多沒有精神障礙,劇本中他和逝去母親的對話更像是象徵手法,如果路易斯本色出演,這個角色毫無疑問會走入歧途。《9》是個非常大的專案,羅伯,你需要處理好10個大牌演員的敘事角度,路易斯的表現不能勉強達標,事實上,他甚至不能只是‘很好’,他必須超凡脫俗才能壓好陣腳,真的把孔蒂多錯綜複雜的內心世界表現出來。而如果你放縱路易斯用自己的步調去理解孔蒂多,他很可能會找不到狀態——也許他會被孔蒂多和他的相似點混淆。”

  切薩雷‧維傑裡雖然年紀輕輕,但羅伯一直對他非常看好,在他看來,切薩雷的品味毫無疑問值得信賴,眼光也精准得讓人害怕,他對於《芝加哥》孤注一擲式的狂熱追求讓羅伯到今天都記憶猶新,而他對《9》相對不那麼熱衷的態度(羅伯很清楚,珍妮弗會答應出演《9》只是為了還他的人情),也成為羅伯心中的陰影,他不會為此放棄這個項目,但每每想起切薩雷的保留,心裡就會蒙上一層淡淡的陰霾。他有種感覺,切薩雷並非是說服他讓步才端出這套說辭,恰恰相反,正是因為這套說辭,他才對《9》不是那麼的有興趣,甚至沒有積極推薦手下別的女星參加試鏡。

  從丹尼爾的態度來看,他的確對中年危機毫無瞭解,而這就不能不讓羅伯有些不安了——事實上,切薩雷的話還有另一點讓他非常介意:路易斯之所以決定接下《9》,就是因為《9》的孔蒂多某種程度上讓他想起了自己。

  對當時的羅伯來說,能找到這麼頂級的男演員來演繹難度極高的《9》,他當然是欣喜若狂,不會去計較那麼多,但現在他既然已經得到了路易斯,那麼羅伯的心態就不一樣了:孔蒂多絕不是路易斯,孔蒂多沒有精神疾病,他的一些反常表現只是誇張地表示了他的中年危機。如果丹尼爾順著這條思路去塑造孔蒂多的話,毫無疑問他是走上歧途了。

  “露西說他還沒走出來,而這是個很簡單的數學題……他用一年的時間進入了上一個角色——我們並非要貶低《血色將至》裡的丹尼爾‧普萊恩維爾,不過他的人格複雜程度和孔蒂尼是不能比較的……即使一切順利,路易斯也許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入戲,按照他一貫的步調來說,很難想像兩年後他會給你一個驚喜的孔蒂尼。”切薩雷或珍妮佛的聲音混雜成了一塊,在羅伯的耳邊隆隆地響著,“也許你需要一些超常的手段來幫忙,需要一點點的瘋狂。”

  “邁克爾‧克萊頓是一個很合適的過度角色,他的人格相對孔蒂尼來說較為簡單,起碼展現在觀眾眼前的矛盾點只有寥寥幾個,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邁克爾深陷中年危機。”

  “從呼應程度來說,邁克爾在影片開始所做的髒活也呼應了《血色將至》,他的困惑呼應了《9》,當然最終他的自我救贖也和《9》不謀而合。”

  “這個角色也許能幫助路易斯理解中年危機,他不需要同時處理兩大難題,這會是他的第一個中年危機角色,度過他以後,他會更理解孔蒂多在《9》裡的焦慮。”

  “就時間上來說,他也有充分的時間來拍攝《邁克爾》,拍完以後,你們有充沛的時間來討論孔蒂多藝術家的一面。”

  “這當然會是三方面的多贏——前提是路易斯對《邁克爾》能產生興趣,那麼就能讓魔法發生。”珍妮佛的聲音充滿了信心,“和路易斯談談吧,羅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瞭解中年危機,瞭解孔蒂多……”

  不可思議的是,羅伯發現自己真的有那麼幾分被說服了,他打了電話——然後更是驚訝地發現,珍妮佛是對的,他們是對的,路易斯並不真正理解孔蒂多——這話對丹尼爾‧戴-路易斯來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不過羅伯還是得說:如果他按照現在的這條思路往下走的話,也許……孔蒂多會是丹尼爾非常罕見的失手。

  對於丹尼爾來說,一次失手並不會影響他的職業生涯,但羅伯卻不能忍受自己的心血之作,費盡心血拼湊起來的全奧獎演員班底最後被丹尼爾的失手毀掉,他拍《9》並非為了得獎,只是為了塑造藝術精品,塑造他在藝術音樂劇電影中的又一座高峰,又一個代表作,即使這只是一個設想,一種可能,也讓羅伯心情沉重,而更讓他焦慮的是,按照丹尼爾內向、執拗的性格,兩人的溝通註定是小心翼翼的,很可能他即使意識到了偏差,也無法去糾正。

  當然了,即使丹尼爾開放態度願意配合,羅伯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他——羅伯特‧德尼祿體驗生活時,從事的是計程車司機這個非常普遍的行當,而羅伯到哪裡去找一個深陷中年危機的世界級導演給丹尼爾體驗呢?再說,某些職業特徵濃厚的角色,也許可以通過體驗生活來取得進展,但中年危機這種純屬心理性、個體性的問題,要通過兩到三個月的實際體驗就開竅,可能性極低。

  其實通常地說,在檔期還有幾乎兩年空白的情況下,導演很少干涉演員再度接片,或者居中聯繫讓演員中間再接一個活,這種情況也很常見,只是因為路易斯情況特殊,這兩年的空檔對他來說並不算很長,羅伯才會感到猶豫,否則,按照他和切薩雷、珍妮佛的交情,牽線搭橋也就是一句話的事而已,但事關自己的作品,任何人情都跨不過這條紅線,如果珍切二人組打感情牌來關說,他寧可得罪背景深厚的兩人也不會答應——其實就是聽他們闡述的那一小段時間,羅伯也有種獨佔欲被冒犯的不快,不過,在和路易斯通話的短暫時間裡,他的心情起伏劇烈,現在已經真正地開始考慮‘三贏’的說法了:起碼,這不是他們倆為了打通自己這個關節而瞎編出的理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珍妮佛會那麼篤定地說‘這樣下去,孔蒂尼會是路易斯的滑鐵盧’,但確實,不能排除這樣的危險。

  “這沒關係,丹尼爾,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去準備……”他一邊急速地思考著,下著決定,一邊不停地往下說著話,讓丹尼爾不至於掛掉電話——丹尼爾有多避世?只看和他通電話的難度就知道了,如果不是羅伯和他認識已久,今天這電話都未必能打通,首先丹尼爾一般不透露自己的住宅電話(他沒有手機),只是通過經紀人和導演聯繫,其次,就算搞到住宅電話,他也往往不是接電話的那個人,而麗蓓嘉也不會讓他來接電話,更可怕的是,即使她轉告給丹尼爾,丹尼爾也不會回電話,他和導演的聯繫永遠是單向的,他可以在任何時候聯繫上導演,但導演卻不可能聯繫上他……事實上,今天丹尼爾會主動回撥電話,這讓羅伯都有些受寵若驚了。如果現在結束通話,那麼下一次他可不保證能聯繫上丹尼爾。

  “是的,羅伯,我可能需要再多一點時間……”

  察覺到丹尼爾的語氣裡有了掛電話的傾向,羅伯終於下定了決心:維持現狀,搞砸的可能性很大,既然這樣,不如真的做點瘋狂的事,也許反而會有轉機,不管怎麼說,《邁克爾‧克萊頓》只打算拍九周,丹尼爾有充分的時間準備《9》……

  “其實我打來還有另一件事,丹尼爾。”沒有猶豫、徘徊的時間了,他開口說道,“你知道珍妮佛‧傑弗森嗎?她最近在做一個很有意思的項目,《邁克爾‧克萊頓》——原本邁克爾的演員喬治‧克魯尼患上憂鬱症,只能中途退出……”

  “但……”丹尼爾的詫異和不解明白地從聲音中表現了出來,他停頓了一下——私下,對於表達自己的意願,丹尼爾一直是很羞怯的,“羅伯,你知道我的習慣,我需要時間來處理每個角色——”

  “確實如此,不過,我認為邁克爾這個角色也許能幫助你領悟孔蒂尼……”羅伯仔細地解說了起來,“再說,我看過珍妮佛的表演素材。”

  他停頓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遺憾飄過心頭:珍妮佛實在是太年輕了,不適合和丹尼爾搭戲夫妻,否則,《9》女主角的位置肯定是非她莫屬。更令人扼腕的是,接下來的兩年時間他必須全力準備《9》,無法分神執導《我和夢露的一周》,錯過了和珍妮佛合作的機會……他並不迷戀珍妮佛,但每個看過凱倫素材的導演肯定都會有類似的感覺。

  “……我看了珍妮佛的表演素材。”他找回了注意力,繼續說,“也許你也該看看,丹尼爾,我不知道,也許那女孩的表演有助於點燃你的激情,讓你從《血色將至》裡走出來……”

  #

  “怎麼了?”當丹尼爾掛上電話時,麗蓓嘉‧米勒也從廚房走回了起居室,她剛才去廚房泡茶,所以錯過了電話的後半段,“丹,聽起來導演好像做了一件讓你很困惑的事。”

  “的確……”丹尼爾緊皺著眉頭承認,“羅伯提了個很少見的請求……但我現在要回去做木工了,他給你發了一封郵件,麗蓓嘉,你能為我把……我不知道,那東西好像叫‘附件’,等我們吃過晚飯以後,你能把它放給我看嗎?”

  “當然沒問題。”麗蓓嘉笑著說,“順便一提,那東西的確叫附件,我會把它下載下來。”

  這些新名詞一如既往的讓丹尼爾暈頭轉向,他胡亂地點了點頭,回到了自己的木工房裡,一邊心不在焉地做著雜活,一邊思考著羅伯的要求:這對於和他合作的導演來說,是非常少見的。他知道他是個很難約到的演員,很少有導演在前方還有共同專案的時候,為別的電影牽線搭橋。

  還有珍妮佛‧傑弗森,羅伯對她是否有些過譽了?丹尼爾也看了《第五個莎莉》,珍妮佛的表演功力當然很不錯,但在他來看,角色和角色之間的切換似乎有些生硬,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珍妮佛的表演好像還沒有抓到那個點,起碼,他本人並沒有太多和她搭戲的欲望。

  繼續心不在焉地做著木工,吃過晚飯以後,麗蓓嘉塞給他一份劇本,半小時後又把他拉進了視聽娛樂室。

  “你應該看看她的表演。”她以一種混合了煩惱和敬佩的表情說,“當然,我不贊成你在短時間內連著出演兩部戲……但我不能阻擋你看這段素材——我知道如果我這麼做了,有一天你會因此恨我的。”

  丹尼爾有些驚詫,但麗蓓嘉做了個‘安靜’的動作,打開了投影儀,關上了燈。

  隨著機械運轉的沙沙聲,家庭影院的白幕布上出現了一段明顯未經細剪,只做過粗略拼接的素材,一個女人——珍妮佛‧傑弗森——的頭頂出現在鏡頭裡,然後鏡頭緩緩往下,她半閉著眼,彷彿快窒息一般小口喘氣的表情,一下就攫取了丹尼爾的注意力——

  在一片沉默中,鏡頭緩緩旋轉,珍妮佛的角色——凱倫?只是靜靜地依靠著廁所隔板,輕淺的快速呼吸,她臉上寫滿了純粹的,毫無保留的恐慌,但並不誇張,這些情緒內斂在她半合的眼睫中,躲藏在她喘氣的頻率裡——沒有臺詞,也不需要對劇本的瞭解,沒有一切,只是看著她就能理解,她的姿態和表情已經在訴說自己的故事——

  在一陣沙沙的噪點後,另一個鏡頭開始了,喬治‧克魯尼飾演的男主角(邁克爾‧克萊頓?)和珍妮佛的凱倫在隔著一張咖啡桌對峙,邁克爾一臉緊張的笑容,他擠著眼睛——他想表達一種情緒,但丹尼爾分辨不出那是什麼,他覺得喬治緊張不安,但又拿不准這是不是劇本的要求,畢竟他剛才只是做了個粗讀,在凱倫的對比下,邁克爾顯得浮誇又游離,他看上去並不想笑,但不知為何,他的臉上就是帶著不自然的笑意,彷彿他也無法自製,彷彿那是從他的眼睛裡輻射出來的。

  而凱倫呢,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絕望,但在一瞬間,她就回到了專業、咄咄逼人而盛氣淩人的狀態裡,“你遲到了。”

  “我知道,”喬治說,他的語調遲鈍而緩慢,像是不能準確的記憶臺詞,但在下一瞬間又跳得過快——這絕對不是邁克爾‧克萊頓,喬治的表現讓人吃驚的差——

  麗貝卡往丹尼爾手上放了一張紙,他垂頭看了一眼,但沒有看妻子,不,丹尼爾已經沒有心思考慮妻子,現實生活,甚至是剛結束的丹尼爾‧普萊恩維爾,現在這些事情全都褪色成了無形的幻影泡泡,重要的只有電影,重要的只有凱倫——那個生動而躍然紙上的凱倫,只有那個充滿了張力的場景——

  丹尼爾對著畫面裡的凱倫說,“我知道。”

  他的表情很厭煩,不是對凱倫,而是對眼下的爛攤子,當然也對不近人情的凱倫,“對不起,事情有些複雜……不,那不會發生……”

  他的語氣漸漸加重,他對凱倫越來越不耐煩了,就像是凱倫對他也越來越不耐煩一樣,這些資訊不在劇本裡,不在臺詞中,在他和凱倫——在他們從劇本中創造出的這兩個生物的交流中自然發生。

  路易斯伸出手,麗蓓嘉不出聲地把下一頁劇本放到了他手上,他快速地瞥了一眼,語氣又低沉了下來,彷彿正在極力克制自己,“但你雇他不是因為他有抑鬱症,你雇他是因為他是最好的,他富有智慧,他為他的事業瘋狂……”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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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8 00:37: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八章:因為她是珍妮佛‧傑弗森

  “珍妮佛‧傑弗森和她的經紀人去了愛爾蘭?”

  喬治‧克魯尼從寬大的沙灘椅上把身子半抬了起來,把手機湊近了耳朵,“你肯定他們去了愛爾蘭嗎,布拉德?”

  布拉德‧皮特在電話那頭平靜地說,“這是切薩雷‧維傑裡的助理告訴麗芙的,我想她沒有說謊的必要。”

  麗芙是布拉德的助理,布拉德和切薩雷的關係不錯,他的經紀約早年間在CAA的時候,布拉德經常會諮詢切薩雷的看法,雖然他現在換了經紀公司,但兩人還是保持了一份香火交情。而這也讓喬治很早就收到了珍妮佛打算請丹尼爾‧戴-路易斯出演的消息——當然了,那時候他對於珍妮佛的異想天開,完全是抱著嗤之以鼻的態度。

  “真是個被慣壞的女孩。”喬治樂出了聲,“她已經習慣了總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是嗎?天啊,布拉德,你和我想得一樣嗎?——她現在的表現幾乎已經讓人為她感到難堪了。”

  布拉德也應和地笑了起來,“誰說不是呢?如果他們以為這樣就能打動丹尼爾的話——”

  一樣都是圈子裡最頂尖的幾個演員,雖然丹尼爾並不入a-list,但這不代表他的格調會比這兩位a-r低,事實上,論到江湖地位,他還要更勝幾籌,作為圈子裡的傳奇人物,當世大牛,喬治和布拉德當然聽說過不少他的事蹟,雖然沒有親自接觸,但對他的性格肯定也還是很瞭解的。就丹尼爾那個孤僻的程度,如果沒有人引路,珍妮佛和切薩雷連莊園的門都進不了,即使他們手眼通天,找到人親自引見,丹尼爾答應出演的可能性也是極低,進入新千年以來,他一直保持兩到三年出一部作品的頻率,在《血色將至》以後會是《9》,就不說她能不能把《9》擠掉,即使珍妮佛能擠下《9》,這也意味著她已經完全瘋狂了:羅伯‧馬歇爾對她有知遇之恩,而在好萊塢,一個製片人的風評還有人品還是能決定很多的,珍妮佛這等於是自毀前程。

  愜意地思考著珍妮佛現在面臨的窘境,以及她到底是多絕望,才會拉上經紀人直接飛去愛爾蘭設法,喬治換了個姿勢,沖侍應生勾了勾手,送上一個迷人的微笑,“能給我一杯嗎,親愛的。”

  他又拿起了電話,“還有什麼是我需要知道的消息嗎,布拉德,別告訴我他們同時還打上了湯姆‧漢克斯的主意。”

  “無論如何,那女孩都有克里斯多夫給她兜底的,”布拉德沒有滿足喬治的希望,而是話鋒一轉地說道,“所以別總想著繼續看她笑話了,喬治,別把這件事看得太個人,這一切只是公事公辦,你太往心裡去只會讓史蒂文感到尷尬。”

  喬治感到輕微的掃興,但理智還是知道布拉德只是在盡朋友的本分勸告他不要鑽牛角尖——事實上,他已經是非常有朋友義氣了。當喬治退出專案以後,史蒂文‧索德伯格的確詢問了布拉德接手的可能,而正好有空檔期的布拉德之所以一口回絕,並不是因為他對角色毫無興趣,恰恰相反,他對邁克爾‧克萊頓和珍妮佛‧傑弗森都有一定的興趣,之所以回絕,完全是看在喬治的情面上,不願因為接下這部影片造成朋友間的心結。

  現在,提到克里斯多夫,喬治意識到布拉德已經有些不滿了:如果他的回絕能讓這個項目黃掉,那麼還是有意義的,但現在布拉德估計已經知道了克里斯多夫很樂意為珍妮佛兜底,那麼他就等於是白白放棄了一個有興趣的角色,一個超紅女演員合作的機會,卻是毫無意義,沒有造成一點影響。

  “如果最後她找了克里斯多夫‧漢克斯,”喬治斷言地說,“順便一提,這正是我希望的——那麼這個項目就完了,布拉德,你知道的,克里斯多夫最多只能演到40歲前半,他知道什麼是中年危機?我們30歲的時候知道什麼是中年危機嗎,布拉德?”

  在至交好友跟前,他沒有掩飾自己對《邁克爾‧克萊頓》的敵意,當然,喬治在專案裡也有投錢,如果這專案最終黃了,讓排擠走他的珍妮佛和製作組顏面掃地,喬治不介意虧損掉一部分投資——在專案無法拍攝的情況下,絕大部分還是能收回來的。而如果最後珍妮佛被逼找了克里斯多夫來救場……呵呵,只要有珍妮佛在,不論口碑多壞,投資收回來不會是問題,又有錢拿,又能笑看電影口碑撲街,珍妮佛和她的男友被影評人罵得狗血淋頭,這對喬治來說才算是真正解氣:他拍不了《邁克爾‧克萊頓》,他承認,也許他沒選對角色,也許珍妮佛的表現就是比他好,其實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喬治咽不下的是製片組排擠他的決定,當他們說服史蒂文來勸誡他的時候,事實上除了退出以外已經沒有給喬治第二個選擇了,他完全是被逼出劇組的。

  如果沒有他的力撐,《邁克爾‧克萊頓》根本無法投拍,甚至要不是他的斡旋,珍妮佛也不會進組,最後他反而落得這個結局——要說這完全是針對珍妮佛‧傑弗森,也不儘然,喬治的不快是針對整個劇組的,他也想看看,沒了他,劇組還能找誰來接手,一切會不會比他演的時候發展得更好,還是徹底淪為笑話。

  布拉德‧皮特、湯姆‧漢克斯、科林‧費爾斯、西恩‧潘、羅素‧克勞……好萊塢的頂尖男演員就那麼幾個,要把他們全排除在項目外並不太難,起碼對喬治來說是如此,畢竟這裡有一大部分演員對《邁克爾‧克萊頓》根本毫無興趣。喬治在退出劇組以後,心情一直不差,他雖然直接就飛到澳洲度假順便躲媒體,但也一直關注著劇組的動向,愉快地欣賞著珍妮佛和西德尼等人‘垂死掙扎’的狼狽模樣,只有在聽說西德尼準備前往各地選角的時候,心情才受到一些影響,不過旋即又被珍妮佛飛到愛爾蘭的舉動取悅——他現在很希望自己能和丹尼爾‧戴-路易斯交上朋友,這樣就可以聽他轉述莊園內必定發生的難堪一幕了。

  “好吧,也許你說得對,克里斯多夫會成為搞砸這個項目的最後一根稻草。”布拉德聽起來被喬治說服了,聲音裡也多了一絲振奮,“我會保持關注的,對了,喬治,關於《十三羅漢》——”

  手機裡響起了有電話呼入的提示音,喬治翻開手機看了一下,“我有電話來了,是史蒂文,你要三方對話嗎?布拉德?”

  “你一會給我回電話吧。”布拉德隨意地說,“先掛了。”

  由於《十三羅漢》在籌備中,史蒂文應該是打來說這件事的,喬治也沒有太在乎,他接通了史蒂文‧索德伯格的來電,“史蒂文,有什麼事嗎?”

  “他們找到替補人選了。”也許是因為電話傳遞失真的關係,史蒂文的聲音比平時要沉重一些,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陰鬱。

  “什麼?”喬治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替補人選?”

  “《邁克爾‧克萊頓》,”史蒂文的聲調有些不耐煩了,“喬治,不然我說的還能是什麼?——他們找到替補人選了。”

  “是誰?”這巨大的轉折讓喬治‧克魯尼一時間有點跟不上了,他的情緒還沒有回饋上來,只是本能地追問。

  “……就是丹尼爾‧戴-路易斯。”在史蒂文似乎顯得格外遙遠的回答中,喬治好像聽到了歎氣的聲音,但史蒂文的態度歸根到底還是很冷靜的——這件事從頭到尾觸犯的都不是他的利益,“是的,喬治,所有人都沒想到……路易斯真的答應出演了,華納的詹姆斯‧霍爾特剛給我打了電話,珍妮佛前天去愛爾蘭和他配戲……他們剛才已經簽了演出合同。”

  現在是愛爾蘭的中午,澳大利亞的傍晚以及洛杉磯的深夜,但對於製片人來說,工作時間不分白天黑夜,這個好消息一定讓製片層和導演歡呼雀躍,喬治幾乎可以想像到在這幾分鐘之內,有多少個電話會被打出,又有多少人會從睡夢中被喚醒,接受這個驚喜……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個極為嚴重的打擊——他不斷這麼告訴自己,但依然不可自製地感受到一絲暈眩,喬治聽到自己虛弱地問,“但這——我是說——這怎麼——這是怎麼發生的……這怎麼可能——”

  “就我知道的。”史蒂文似乎也深吸了一口氣,好像也在掩蓋自己的情緒,“他們去找了羅伯,羅伯覺得——我不知道為什麼,但羅伯就是覺得他們的想法特別好,在《9》之前拍一部新電影,全新的,按照丹尼爾的習慣需要一年多的時間來準備的新電影……不管怎麼說,他們去見了丹尼爾,然後,丹尼爾就決定簽約了。”

  喬治徹底說不出話了:請到丹尼爾是件不可能的任務,這是所有人的共識,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想法,從史蒂文的語氣裡他起碼可以確定這點,但為什麼——為什麼這女孩就只是這麼簡單地就辦到了這件事?

  不論是說動羅伯‧馬歇爾,還是說動丹尼爾‧戴-路易斯,都像是赤足走過海面一樣艱難,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但她就是化不可能為可能了,她真的讓奇跡因為她發生了,她真的簽到了幾天前還和她素不相識的丹尼爾‧戴-路易斯,世界上最好,同時也是最暴躁、最孤僻的演員……

  “喬治?喬治?”

  來自史蒂文的呼喚讓喬治一下回過神來,他輕咬著臉頰內側,敦促自己回復清醒專注,“yeah,史蒂文,我還在聽。”

  即使喬治久經風霜,城府不淺,但在這一刻,他還是從自己的聲音裡聽到了絲絲分明的苦澀……

  “我理解你的心情,喬治,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感到酸楚。”史蒂文安撫地說,但語調很快又轉為嚴厲,“但不論如何,我希望你別再搞小動作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喬治,如果你不能歡迎丹尼爾,那麼我勸你最好還是乘現在儘快退出。”

  他的話信息量很大,警告的意味昭彰明顯,這讓喬治失控的感覺更加明顯:史蒂文知道了他的小動作?西德尼呢?詹姆斯呢?華納對他的評價有所降低嗎?史蒂文是不是已經開始和他疏遠了?他的表現讓他失望?

  受到威脅以後,他的思路反而比剛才要清晰得多,喬治找回了自己的自製力,清晰冷靜地說,“我明白了,史蒂文,這一次——”

  他仍然忍不住頓了一下,這才不失苦澀地往下說,“這一次是她大獲全勝……我會做個有風度的輸家的,史蒂文。”

  “你沒有輸,只要你的資金還在局裡,你就依然是個玩家。”史蒂文的語氣寬和了下來,“如果你繼續玩下去,那才會讓你變成輸家,不是嗎,喬治?振作起來吧,換個角度想,這對於你,對於專案本身來說都是好事……”

  他安慰了喬治幾句,就匆匆地掛斷了電話。喬治猜測他是急著恭喜珍妮佛,或是讓自己更深地參與到《邁克爾‧克萊頓》的製作中去。

  瞪著掌心的手機,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種極為陌生,但又那麼熟悉的酸楚感:當他還是好萊塢的無名小卒時,喬治的確飽嘗了好萊塢的人情冷淡,但自從他嶄露頭角、扶搖直上以後,他感受到的都是好萊塢讓人沉醉的熱情一面。所有人都想要認識他,所有人都想要贊同他,他是那個被選擇的人,而不是被拋下的那個——但剛才,史蒂文雖然還安慰了他幾句,可掛掉電話時的迫不及待已經說明了一切:他被拋棄了。

  這件事發生到現在,只有史蒂文給他打電話,托尼、詹姆斯、西德尼、安東尼……沒有人想起他這個失敗者,他們肯定在忙著恭喜珍妮佛,打探著合約的細節,這整件事發生的過程……他被拋棄了。

  而這還不是他需要處理的唯一一個問題——喬治看著重新閃爍震動起來的手機,心中五味雜陳,在失敗的苦澀之外還有憋屈、憤怒:他自問從未得罪過珍妮佛‧傑弗森,甚至在兩人發生衝突時還主動讓步,他實在不知道為什麼珍妮佛‧傑弗森——她倒也沒主動欺淩他,然而卻給了他多年以來最難熬的一個晚上。

  大堡礁的夕陽美景忽然間毫無吸引力,喬治瞪了手機一會,仰脖把清爽的雞尾酒一飲而盡,接起了電話。

  “對,布拉德,史蒂文已經掛了……不,不是《十三羅漢》……我恐怕我有個壞消息……”

  “是的……她辦到了……不,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辦到的……”

  晚風吹過,喬治聲音中的酸楚和無奈被吹得支離破碎,但依然清晰可辨,“我猜這就是所謂的奇跡……而她就是那種能締造奇跡的女孩……”

  #

  當一個人第一次突破所有人的預期值時,他會被稱為人才,而當他把預期值推到了所有人都無法想像的高度時,他會被稱為天才,當這個人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所有人的預期值,然後把標準推到讓人難以想像的高度時……好吧,人們把他叫做傳奇人物,接下來他做什麼事,人們也許都不會驚奇了。

  對人們來說,珍妮佛‧傑弗森似乎就是這麼一個人物,當她通過《芝加哥》和《加勒比海盜》走紅時,人們只是把她當成又一個幸運兒,《戀戀筆記本》的投資也不過是讓她得到了‘大膽、有經濟頭腦’的評價,但從《惡魔穿著prada》開始,事情變得有些讓人看不透了,她拿了兩個影后——所有人都為之崩潰,她和影帝戀愛,讓花花公子對她神魂顛倒——她和迪士尼、韋恩斯坦合作,似乎是用平等的身份和他們在一個牌局裡遊戲——

  然後,當喬治‧克魯尼忽然間罹患抑鬱症(這件事在圈內看來疑點重重),退出她參演、投資的專案時,她又用了很短的時間,就為喬治找到了另一個傳奇人物,每個人都想要的大師級演員來做替補——

  從她拿了兩個影后開始,好萊塢似乎就有些不知該如何對待珍妮佛了,她的電影大賣,投資的項目大賺,創辦的公司大紅,這裡體現出的素質並非只有她很會演戲這麼簡單,而現在,當她跨刀製作人時,她又讓所有的製作人都目瞪口呆,甚至自慚形穢——如果得到丹尼爾‧戴-路易斯是這麼簡單的事的話,那麼之前他們吃到的閉門羹難道是假的?

  事已至此,人們只能承認,也許得到丹尼爾‧戴-路易斯對珍妮佛‧傑弗森來說就是這麼簡單,就像是她一演戲就走紅,一沖奧就拿兩個獎一樣,世界上總是有些人做任何事都非常簡單,總能輕而易舉地取得別人難以想像的成功,她就是有這種特權——事情就是如此,談不上理解不理解,你所要做的就是承認這個現象就好了。

  為什麼她能輕鬆得到丹尼爾?因為她是珍妮佛‧傑弗森。為什麼羅伯‧馬歇爾這個最不可能的人不但沒有作梗,反而為他們穿針引線?因為她是J‧J珍妮佛‧傑弗森,這個名字本身就帶有魔法,世上所有的門都會為她打開,所有的奇跡都會因為她而發生,承認這一點,你就能完全心平氣和,不至於因為她的消息影響自己的生活。

  “是的,她得到他了。”西德尼‧波拉克半帶著無奈地笑了,對電話那頭的老朋友有些賠罪意味地解釋,“當然我們沒有人認為她會成功,但你知道,她非常固執任性,總是想要試一試,而現在她居然真的得到他了,我很抱歉,亞瑟,選角現在似乎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但如果你已經找了合適的人選,讓他過來吧,劇組裡總是有一些角色適合他的……”

  把電話給珍妮佛,不代表西德尼就高枕無憂了,事實上,對珍妮佛非常看好的他為了鋪平珍妮佛選角的道路,事後也是打電話給這幾個老朋友預先交代了幾遍,現在他不得不再打幾通電話表達歉意——很浪費時間,白用了人情,但從西德尼的語氣裡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不愉快。

  “當然,當然,我明白。”電話那頭的朋友操著英式口音優雅地說,“那可是丹尼爾‧戴-路易斯……停止做作吧,西德尼,你語調裡的炫耀都快滴出來了。”

  “如果是你的話,你不會高興嗎?”西德尼反問,“失去了喬治‧克魯尼,得到了丹尼爾‧戴-路易斯——我非常高興,告我吧。”

  “去你的,老傢伙。”亞瑟親昵地責怪著,“那麼你們何時開拍?丹尼爾需要多久時間準備?”

  “下個月,丹尼爾對這個角色異常有靈感。”西德尼又一次炫耀了起來:和丹尼爾一貫‘臭名昭著’的準備時間比,這一次劇組需要等待的時間短得讓人妒忌,從頭到尾都凝聚了濃濃的特權味兒。

  “下個月!”亞瑟果然捧場地驚呼了起來,“這是——說真的,西德尼,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這件事僅限於你我之間……”西德尼壓低了聲音,詭秘地說,“就和你聽說的一樣,全是因為那女孩——她完全把丹尼爾點燃了,我看了丹尼爾和她對戲的素材,老夥計,告訴你吧,這回我們是走運了,他們兩人的對手戲簡直火花四濺,我已經感到奧斯卡在向我們招手……”

  他的話當然引起了一陣羨慕的讚歎,亞瑟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他急促地說,“聽著,我這兒已經初選出了幾個非常不錯的遺珠,你必須給他們在電影裡找個位置,我不在乎戲份多少——這是你欠我的,西德尼。”

  “當然,沒問題。”西德尼心情正好,他一口答應了下來,“不過不要太貪婪,亞瑟,名額終究有限。”

  “這你就放心吧。”亞瑟達成目的,輕鬆地說,但隨即話鋒一轉,又開始打聽起了下一部電影。“我聽說那女孩準備要拍夢露了——而且還要來英國取景?這是真的嗎,西德尼,由誰來執導,誰來投資?”

  “她自己出錢投資。”西德尼慢悠悠地回答,“至於誰來執導……”

  談到這個話題,即使是西德尼,也露出了含義複雜的苦笑,“現在還沒確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亞瑟,有意接過導筒的人員名單,豪華得讓你甚至會不敢相信,事實上,如果不是我……”

  在好萊塢,人們往往不喜歡談及自己的老邁和病痛,總是變著法兒的展示年輕,所以西德尼還是咽下了原本打算出口的話語,改口說道,“如果不是我沒有時間,我對這個項目也不是沒有興趣……”

  雖然還不知道具體人選,但聽說西德尼有意執導,亞瑟已經發出了一長串驚歎的嘖嘖聲,“這簡直是瘋了!這是這女孩自己製作的第一部影片吧——夥計,你還記得你製作第一部影片時的可憐相嗎?”

  “當然記得。”西德尼失笑地說,“我想她是不會和我們一樣的了——”

  他用上了這一陣子好萊塢製片人、導演圈子裡常說的一句話,彷彿這句話能完美地詮釋所有疑問,“但,誰讓她是珍妮佛‧傑弗森呢?”

  阿瑟發出了不明所以的笑聲,顯然還不是太懂西德尼在說什麼,西德尼也無意再給亞瑟解釋下去,他直接發出了邀請,“要知道她現在在好萊塢有多火,你自己看一眼就行了,這樣,下周她公司推的一部愛情片首映,你可以過來參加,順便和她認識一下——相信我,你不會想錯過和她認識的機會的。”

  他肯定地說,“我想現在,全好萊塢沒有人會錯過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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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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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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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8 00:38: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九章:大夢的第一步

  “這估計會是今年最熱鬧的首映式了,”克勞迪婭一邊幫助珍妮穿上一件款式保守低調,秉承‘re’的黑色小禮服,一邊笑著說,“我聽說連布拉德‧皮特都會來,哇,明天的新聞肯定會大寫特寫,不是嗎?”

  “是啊,我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願意現身捧場。”珍妮拉開了華倫天奴提供的贊助珠寶展示櫃——她和華倫天奴的合作一直相當愉快,珍妮也是華倫天奴心中的理想客戶,她借走的禮服歸還時總是很乾淨,珠寶折舊度低,配合度又高,再加上事業節節攀高峰,關注度一直居高不下,所以華倫天奴現在和她採用的合作模式是每一季都會放置一些較為基本款的首飾在珍妮屋裡,方便她日常出行搭配,這裡有些售價不夠高的直接就無需歸還了。當然珍妮在一些大活動的時候,華倫天奴也會借來隆重的成套首飾,那就還是專人護送,佩戴完直接送回保險庫,有時如果朱利安認為華倫天奴的首飾搭配得不妥當,他打個電話,不論是蒂凡尼還是梵克雅寶,都很樂意借出當季重點首飾,也有些珠寶商直接就上門談贊助了。

  不過,只是《倒楣愛神》的首映式而已,對於珍妮這個製作人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大場合,而且她也要把風頭讓給瑞秋‧麥克亞當斯,所以不論是禮服還是珠寶都低調、保守,只是維持了珍妮佛‧傑弗森私服一貫的低調優雅,沒有走 girlpower的搶眼路線。珍妮甚至連朱利安都沒請,而是給了克勞迪婭機會,讓她主持打理這個高曝光場合下的全套妝容——也因此,克勞迪婭反而比珍妮更為上心,在珠寶櫃裡挑來挑去,最後還是只為珍妮選了一對珍珠耳環。

  “我們在發飾上玩一些小把戲就足夠了。”她下定決心地說,轉身打開鞋櫃,為珍妮挑選起了搭配的高跟鞋。

  “我們還有十五分鐘,”克里斯多夫敲了敲更衣室的門,就勢靠在門邊吹了一聲口哨,“嘿us,我能要到你的電話號碼嗎?”

  “謝謝,你今天也光彩照人。”珍妮笑著說,“事實上,我覺得你也許會比我更吸睛呢。”

  的確,克裡斯今天可謂是風采非凡,穿著合身的深藍色西裝,黑髮梳在腦後,來了個罕見的油頭,再加上他含笑的表情和幾乎是閃閃發亮的精神狀態,珍妮毫不懷疑他會搶走另一個克裡斯——男主演克裡斯‧派恩的風頭,派恩當然也是個很迷人的小夥子,不過他和克裡斯比還有些太年輕和青澀,起碼在這幾年還會落在下風。

  “我能說什麼呢。”克裡斯浮誇地做了個弓身的動作,“罪證確鑿,已經毫無狡辯的餘地了。”

  “某人今天很得意哦。”克勞迪婭吐槽了一句,她忽然直起腰,在珍妮臉上又上了一層蜜粉,“試試看這雙鞋——我想我知道原因。”

  “哦?什麼原因?”瑪麗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邊說還一邊發著短信,“現場已經開始有嘉賓到了,我們最好加快腳步。”

  “噢,難道你不看報紙嗎,瑪麗?”克勞迪婭誇張地翻了個白眼,“第一次公開亮相?這對你是個提示嗎?”

  “噢,對。”瑪麗也笑了起來,她調侃地撞了克裡斯一下,“這只是一次首映式而已,不是你們的婚禮,你完全沒必要這麼興奮吧,克裡斯。”

  克裡斯雖然不是沒有大牌明星的脾氣,但對於身邊的工作人員倒是很少擺架子,他往後蹦了一下,拔尖了聲音,“別弄皺了我的西裝h,你賠不起。”

  瑪麗和克勞迪婭都大笑起來,克勞迪婭猜測道,“這是在模仿?”

  “不,朱利安。”克裡斯說,“上次他沖傑克喊的——傑克差點毀了我的阿瑪尼。”

  “既然你已經揭開謎底——”瑪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真的就覺得很像了——哈哈,我簡直能想像到朱利安說這話的表情——”

  更衣室內洋溢著歡聲笑語,也許是受到《邁克爾‧克萊頓》項目柳暗花明的影響,瑪麗、克勞迪婭的情緒都很高漲,至於克裡斯就不必多說了——珍妮透過鏡子看了他一眼,唇邊也禁不住噙上了一絲微笑:克裡斯是很期待這一次首映式的,畢竟,這麼做就等於自然而然地將他們的關係化暗為明瞭。

  自從幾個月前的恐嚇事件以來,媒體對於他們兩人關係的猜測就沒停止過,當然大眾也是好奇得無以復加。只可惜,受限於克裡斯宅邸那得天獨厚的居住條件,狗仔隊一直沒拍到兩人一同出鏡的照片。而在她去拍《邁克爾》之前的那段日子,珍妮為了躲開討厭的媒體幾乎都很少出門,也談不上和克裡斯出去約會了,再加上茱蒂受到警方叮囑,一直不肯對媒體正面承認兩人正在交往,避免製造又一起大新聞,刺激stalker,所以雖然她和克裡斯的關係穩中有進,但對大眾來說,他們倆的感情世界卻一直是霧裡看花,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

  尤其是上個月,她去拍攝《邁克爾‧克萊頓》之後,克裡斯飛往倫敦繼續一些後期工作,還被拍到和喬什一起吃飯,並相談甚歡的照片,那麼他和珍妮到底是什麼關係就更加引人遐思了:分手後繼續做朋友的情況也不是沒見過,不過像是克裡斯和喬什這樣哥倆好的就很少了。《倒楣愛神》的首映式之所以受到媒體的極大關注,也是因為珍妮和克裡斯都在洛杉磯,是否一起出席首映式,其實也等於是標誌了他們的感情發展狀態。——反而是圈內人非常關注的丹尼爾‧戴-路易斯加盟這件事,記者們的關注度不是很高,畢竟即使是在好萊塢,很多消息的流傳也有明確的階層性,呈現圈子化的狀態,並不是每個記者都知道丹尼爾完全是被珍妮佛和她的團隊一手搞定,而真正能知道這個的記者,也都明白有些消息在和當事人溝通之前,最好不要亂報,比如說,你怎麼能確定長篇累牘地報導這條消息不會惹怒喬治‧克魯尼呢?

  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今天首映式上的星光熠熠肯定是震驚到一些人了,當克勞迪婭總算挑好了一雙珠光紫的高跟鞋和她的眼影搭配,珍妮坐下來讓她幫著穿鞋時,瑪麗已經是連這點時間都不能等,急匆匆地先驅車奔向了首映式會場:提早到場的明星實在太多,忙壞了攝影記者之餘,也讓負責整場首映式的pr團隊有些措手不及,包括茱蒂在內,整個大夢團隊相關的工作人員都臨時飛車趕去,打起了下手。

  “done!”克勞迪婭搓著手,喜悅地倒退了一步,再度苛刻地打量了一番珍妮,她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轉向克裡斯徵求意見,“你的女朋友今天漂亮嗎,克裡斯?”

  “從時尚眼光來說,我不知道。”克裡斯又演了起來,以沒必要的深情款款注視著珍妮,沙啞地說,“從直男的審美來講,她今天美極了。”

  “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了。”克勞迪婭緊張地歎了口氣。珍妮則笑著送給克裡斯一個白眼,“別演了——還有,克勞迪婭,今天的裝束我很滿意,放心吧,它不可能收穫太多好評,但也不至於被人嘲笑。”

  安撫下了克勞迪婭,她和克裡斯一起走向禮車,克裡斯也收斂了他的得意勁兒——他一路都在觀察珍妮的表情。

  “你今天看來興致不高。”

  保鏢團隊在大門附近等候,他們的禮車經過嚴密安檢,首映式場地也是如此——這是克裡斯的堅持,他認為珍妮以後出席公開活動,尤其是和粉絲當面接觸的活動時,身邊的保鏢不能少於四個——而當車輛開動以後,他評論道,興致明顯也低落了下來,“有什麼地方讓你不高興了嗎?”

  “你還真是觀察入微啊。”珍妮微微諷刺地說,隨後歎了口氣,“這不是很明顯嗎?我有點緊張了,你知道,首映式就像是一個開關,在此之前,你都讓自己別為票房焦慮,不斷地對自己說,‘還不到擔心這個的時候,先把手頭的事做好’——然後的一聲,首映式開始,你發現自己已經無事可做,只能為票房擔心了。”

  克裡斯握住她的手,寬慰地拍了拍,他承認自己的失誤,“當然我應該早想到這個——不過,你表現得好像比你自己的電影上映還要緊張。”

  “如果這部電影裡有我的話,我倒真不會太擔心了。”珍妮老實地說,她歎了口氣,“這部電影是大夢第一次發行的影片,你知道,我只是很怕它會搞砸。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全程參加了它的發行決策——而這又不是一個我非常擅長的方面。”

  “aboutit。”克裡斯咕噥說,“就像是你在鑽研那些發行案例時我不在一邊一……但你最好別這麼想,珍,你知道這是自己給自己加壓,這時候你需要的是一些更舒緩的想法:大夢對這部電影的投資也就是一千萬而已,發行又是你們來負責,加上發行抽成,不管怎麼說,大夢虧本的可能性很低,區別就在於回本速度而已。沒有什麼是你承受不起的,不是嗎?在一千萬的投資上失手,總比在一億的投資上失手好。”

  珍妮也承認克裡斯說得有道理,她也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麼對一億的項目還沒有對一千萬的項目那麼擔心。她勉強地笑了笑,“我們別談這個了——這應該屬於那種談論它於事無補的問題,你猜現在現場已經聚集了多少人了?”

  “我猜不少。”克裡斯順著珍妮改變了話題,“起碼已經有三個朋友給我發短信,問我到哪兒了。”

  雖然珍妮知道她現在也許應該為兩人的第一次亮相而激動雀躍,而不是擔心著《倒楣愛神》的票房,但她的確相當牽掛著這部電影,克裡斯也許不會明白,可這部電影對她來說意義是非同一般的——它能證明大夢到底有沒有獨立做好一部商業片的能力,換句話說,就是離開了珍妮的預知金手指,大夢到底能不能繼續做下去。

  現在時間已經進入到了2006年尾聲,距離金手指失效也就是7年的時間了,當然珍妮現在已經搭上了《阿凡達》,買下了《暮光之城》,也等著《饑餓遊戲》,還有幾個在瞄準的項目,在可預期的7年內,大夢賺得盆滿缽滿,一躍成為好萊塢新貴並不是夢想——當然,為了不把這些項目做砸,他們也得篳路藍縷地去拼搏——不過,決定一家公司能否運營下去的,除了現有的好專案以外,還需要持續不斷開發新專案的眼光,以及把一個平庸專案運作出利潤的能力。用切薩雷的話說,‘你不能指望每年市場上的大賺項目都出現在你的公司,但你要確保公司能從平穩項目中獲得盈利。’

  《倒楣愛神》就是這麼一部很平庸的商業影片,和珍妮的金手指無關,投資不大,卡司不大,導演也不大,劇本也是相對一般,珍妮看了成片,不爛,但也說不上精彩,就是一部在平均值上下的影片,而大夢能不能從這樣的影片裡獲取利潤是非常重要的,畢竟如果你的公司只能指望商業奇跡來賺錢的話,那麼就一定是有什麼環節出錯了。只有確保這種平穩專案能獲取足夠的利潤,大夢才有一步步做大的可能,而不是一個在金手指到期以前汲取錢財的工具。——事實上,就在好萊塢的地位來說,錢財已經不是第一要素了,很多過氣影星都非常有錢,但你不能說他們在好萊塢的地位比現在的珍妮高。大夢有多強的推動力,能把一個專案變現出多少利潤,是否能讓一個普通的專案脫胎換骨,能讓一部會賠錢的片子變得不賠不賺勉強盈利,能否自己拉起奧獎劇組,拍出盈利又得獎的文藝片……

  這些元素和‘大夢是否總能掘寶’一樣,都是決定大夢業內地位的重要因素,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因為金手指而來的掘寶能力更重要得多,當然也更難獲取得多,起碼珍妮自己拿到掘寶金手指就只是睡一覺的事,而她到現在都沒拿到一個有策劃力和執行力的團隊。這種團隊可不是有錢就能請來的——如果錢能解決這種問題的話,這世上就沒有倒閉的企業、破產的富翁了,事實上,該怎麼在那些履歷漂亮,其實本人是個誇誇其談著業界前沿概念、管理學術語、專騙薪水的所謂精英中篩選出真正能做事的人才,又在企業內部創造一個公平高效的競爭機制,留住這些人才,這才是一家公司的底蘊所在。

  而要建築起這樣的機制,對公司CEO的要求也是相當高的,他必須是個精通管理學,又有專業素養的多面手——雖然說股東和管理層分離是大公司的普遍做法,但在公司草創期,沒有人會裝模作樣地雇傭陌生人來管理自己的心血,剝離自己的影響力。所以這個人選必須從股東層裡選出來,而就目前來說,珍妮還遠遠不能合格,即使合格,她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她只能指望切薩雷來做掉這部分的工作,自己儘量參與。《倒楣愛神》實際上就是大夢從無到有,從篩選人才開始一步步建立自己的發行團隊,公司內部競爭機制……這樣逐漸擴張的過程,可以說這個項目的成績不但代表了電影本身的品質,也是檢驗公司能力的一個標杆,只有成功地發行了《倒楣愛神》,從版權交易和周邊販賣裡把現金流都收回來,帳做好稅交掉,利潤分配完畢——只有完成這些流程以後,大夢才能被稱為一個完整的電影公司,而不是珍妮佛‧傑弗森的皮包公司,它也才有擴張的能力,才會被市場承認,才有真正進入牌局,成為一間健康運轉的小電影公司的資格……

  所以,是的,珍妮很緊張這部電影的成績,她也希望《倒楣愛神》能取得佳績,在這種多重的心理壓力下,她的確沒怎麼考慮和克裡斯的第一次亮相,這一點讓她坐進車裡以後有些後悔——克裡斯明顯為第一次亮相而激動雀躍,比起來她的表現就相當冷淡了,甚至可以說不能算是個很好的女朋友。

  “對了,”她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忘了和克裡斯提起這件事,“切薩告訴你了嗎,茱蒂給李奧發了邀請函,他答應了會來。”

  自從她請動路易斯出山開始,又一波‘認識珍妮佛‧傑弗森’的潮流洶湧澎湃地到來了,不少在奧獎後新認識和熟悉的——珍妮很難稱之為朋友——熟人,都打來了聯絡感情的電話,想要和珍妮‘聚一聚’。

  在這樣的情況下,明星一般會選擇開個派對一起解決,免得時間不好分配,而既然馬上就有一個首映式和afterparty,珍妮當然也不會放過這波順便造勢的機會,所以《倒楣愛神》有一個星光熠熠,待遇規格遠超專案實際水準的首映式,而在這樣廣發邀請函的活動裡,漏掉李奧納多就顯得很有針對性了,不過珍妮沒想到李奧會真的賞臉出席——這也意味著他和克裡斯之間持續了一段時間的‘王不見王’局面將會在這個派對上被打破。

  “嗯,他和我說了。”克裡斯隨意地說,看到珍妮一言難盡的表情,他反而笑了起來,“你在擔心什麼?怕我們在派對上打起來嗎?”

  “不。”珍妮誠實地說,“我只是在想,你們交惡得有些沒必要,也許可以借此機會和好——不過只是隨便想想,你沒必要感到壓力。”

  克裡斯笑了起來,“為什麼我會感到壓力?我並不討厭他,事實上,只要李奧不介意,我隨時準備和他恢復友情。”

  “真的?”珍妮掃了他一眼,“聽起來似乎不像。”

  “我的心比真金還真。”克裡斯說,他壞笑了起來,“如果你不信,歡迎前來驗證。”

  “算了吧,我不想被克勞迪婭怨恨。”珍妮比了比克裡斯的脖子,“再說我也不會打領結。”

  她和克裡斯對視一笑,車內陷入了一片愉快的沉默。

  過了一會,克裡斯打破了靜謐。

  “你知道,說起李奧——我很詫異你會走羅伯的線去接觸丹尼爾,”他抓起了珍妮的手,心不在焉地上下撫摸著,“我本以為你會走李奧這條線的。”

  “是嗎?”珍妮漫不經心地回答,流覽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

  “是的,”克裡斯肯定地說,“我熟悉切薩,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選擇李奧——李奧的風險更低,選擇羅伯完全就是一場賭博。”

  “聽起來似乎如此。”珍妮說。“你想說明什麼,克裡斯?”

  “我想說明的是,你是不是回絕了切薩的提議?”克裡斯說,他的聲音含著笑意,“如果容許我更自信一些的話,我想問的是,你是不是回絕了切薩的提議——為了我。”

  “你把這件事變得好肉麻哦。”珍妮皺起了眉頭,還是沒給出一個正面答案。“我是不是該說你想像力太豐富呢,克裡斯?”

  克里斯多夫大笑了起來,“啊,聽起來你好薄情哦,珍妮佛。”

  他緊了緊握著珍妮的手,快活地說,“——但放心吧,我不會相信你的,我知道你為什麼做了這個選擇。”

  “哦?”珍妮抬起了眉毛,“你知道?”

  “對,我知道。”克裡斯自信地點了點頭,但下一秒就忍不住笑場地拆了自己的台,“——好吧,實際上我已經問過切薩了。”

  “他怎麼說?”

  “切薩讓我滾一邊去,‘不要強迫我參與你們的戀愛把戲’,”克裡斯引述道,“所以我想我猜得很對——是嗎?我猜的對嗎?珍?”

  珍妮笑了起來,“既然你這麼有信心了,為什麼還要問呢?”

  “因為我很高興,”克裡斯說,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不破壞珍妮的妝容),把她攬進了懷裡,“但同時也有點生氣:為什麼要瞞著我呢?珍,你明知道這能討好到我的。”

  “那麼也許我就是不想討好你呢?”珍妮倔強地和他唱反調,而克裡斯只是大笑著加重了擁抱的力度。

  “你知道,我有過很多女伴——女朋友,隨他們怎麼叫。”他在珍妮耳邊說,“但你是唯一一個會嘗試著保護我的女孩——而我得承認,被保護的感覺真的還不錯。”

  “你要弄亂我的髮型了。”珍妮警告地說,但還是配合地在克裡斯的懷裡放鬆下來,“我會再給你半分鐘擁抱的時間,nokiss——唔——”

  他們到達會場的時間比預料中要晚了幾分鐘,這並不是因為洛杉磯的交通不好,或是專業安保的預估不夠精確——的確有那麼一次出人意料的停車,克勞迪婭從扈從車裡被叫了過去,不過還好,珍妮佛和克里斯多夫還是能讓人們等上那麼幾分鐘的。

  #

  隨著粉絲們的尖叫聲和記者們搶佔位置的你爭我奪,在好萊塢柯達劇場的正門口,又一輛極為吸睛的禮車停了下來,珍妮佛‧傑弗森和她的男伴克里斯多夫‧漢克斯,今年的新科奧斯卡影帝影后先後從車中步出,他們穿著相配的深色調禮服,對記者和粉絲們揮手問好,當然也引來了今晚分貝最高的尖叫,以及媒體記者們發了瘋一樣的閃光燈轟炸和連珠炮一樣的提問。

  “珍妮佛!你和克里斯多夫正在交往嗎?”

  “你們是不是已經秘密訂婚了,克裡斯!”

  沒有人詢問新片的前景,對於這兩大明星戀情的關注已經完全壓過了《倒楣愛神》,不過,借助今晚頻頻出現的大明星,以及註定登上頭條的八卦新聞,大夢沒花一分錢,也已經收到了比大做廣告還好的宣傳效果,起碼最關注八卦的人群是不會對《倒楣愛神》這個名字感到陌生。珍妮掛著得體的笑容在人群中穿行,在拍照牆前接受著簡短的拍照——

  對於是否在交往的問題,不論是她和克裡斯都沒有回答,不過,兩個人卻一直是十指交握,沒有分開。

  “珍妮佛!”

  “嗨,珍妮。”

  “傑弗森小姐——”

  “珍妮,過來這裡——”

  電影首映尚未正式開始,電影院提供了寬大的會場,供嘉賓們在電影上映前社交和享用點心,從珍妮和克裡斯走進宴會廳的那一剎那開始,形形色色的招呼聲幾乎就將她完全淹沒,剛拿過影帝的克裡斯似乎完全被人們遺忘,珍妮毫無疑問地成為了首映式的中心主角——她幾乎是應接不暇地問候過了這些業界熟人,很快就被親自出面給她撐腰的西德尼‧波拉克仗著資歷率先給拉到了一邊。

  “讓我介紹一個好朋友給你認識。”西德尼把她帶到了一位老紳士身邊,“亞瑟‧克拉克,倫敦西區的地頭蛇——亞瑟,這是珍妮佛‧傑弗森,blahblahblah,我們直接跳過那些廢話吧,珍妮,畢竟已經有很多人想把你帶走了,直接進入正題——你要拍夢露,要拍夢露在英國拍戲的那段歷史,那麼亞瑟就是你該找的人呢,而碰巧他也很有興趣,想和你談談你的這個項目——”

  老先生揮了揮手,有些打趣地說,“當然啦,我肯定這屋子裡有90%以上的人,現在想和你談的都是這個項目……”

  珍妮環顧室內一圈,她看到了很多張熱情的面孔沖她微笑,上頭飽含的期待甚至會讓人吃驚——甚至在她拿到影后的那段時間裡,這些人都沒有這樣對待過她。這種被無數人關注——被無數業內大佬關注,業內精英崇慕的感覺,讓她有些暈眩,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吃驚:她知道她辦到了一件艱難的事,但在做完之前,甚至是在身臨其境地到達宴會廳之前,她並不知道它居然難到了這個程度,她都不知道自己完成了一件多麼傳奇,多麼有難度的豐功偉業。

  “ok,”她說,勉強定了定神,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這一切也許另有隱情。“亞瑟,非常高興認識你。”

  堆出了她的職業笑容,珍妮真誠地說,“我們應該找個時間坐下來談談,我相信你會讓我的這個項目變得順利不少——”

  又掃了熱鬧的宴會廳一眼,珍妮意識到她沒有說錯:也許《我與夢露的一周》的製作過程,真的會比她想得要順利不少。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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