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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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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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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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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3 00: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 小便宜

  大毛和二毛聽見夏至叫他們,他們兩個忙就跑到門邊。不過他們在門邊就站住了,只敢含著手指頭往堂屋裏面張望,卻不敢就邁步進門。

  夏老爺子雖然為人算做謙和,但是在大興莊許多人家看來,夏家的門檻不是一般的高,等閒的人是不敢隨便就踏進這個門檻的。

  夏至是瞧不上大毛和二毛這個樣子的,但是臉上卻並沒有顯露出來。她又問大毛和二毛:「你們倆幹啥來了,吃飯了嗎?」

  「沒吃飯,俺們沒吃飯。」大毛和二毛幾乎異口同聲地道。

  孫蘭兒在旁邊就覺得臉上臊的慌。大毛和二毛這樣子再明白不過了,這不就是到夏家來討吃的了嗎。她和孫老五在夏家幹活,那是要拿工錢的。夏家待他們父女很尊重,而且提供的飯食也好。

  可這並不代表夏家還有義務給她的兩個兄弟飯菜吃。

  孫蘭兒知道,這肯定是孫王氏教唆的。若是平時,孫蘭兒可不敢管兩個弟弟,但現在她確實是臉上下不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們倆幹啥來了,還不趕緊回家去。娘能不給你們飯吃。」孫蘭兒就走過去,想要將大毛和二毛趕回家。

  大毛和二毛到夏家來心裏有些發虛,他們也有些怕夏至,但是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他們都不會懼怕孫蘭兒。

  大毛就粗聲粗氣地吼孫蘭兒:「關你啥事啊!就興你總上人家吃好吃的,就不許我們來?你咋就那麼心狠呢,你當我們是你啥人啊……」

  後面說的話,分明就是孫王氏的口氣了。

  孫蘭兒被氣的胸脯起伏,卻一時之間說不出教訓弟弟的話來。一來是她本性溫和,就不會跟人吵架拌嘴,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在家裏被孫王氏壓制,被兩個弟弟給欺負、吼習慣了。

  夏至卻看不下去這個。她走過去,就瞪了大毛和二毛一眼。「咋說話呢?這是你姐,不是你的使喚丫頭。你再這麼跟你姐說話,我就揍你。我還跟你爹和你娘說,讓你爹娘也揍你。」

  大毛一看見夏至,立刻就蔫了。他還真怕夏至揍他。

  夏至揍小樹兒的時候,大毛和二毛趴著牆頭可看見了。後來夏至還把大榆樹下老田家特別金貴的外孫子給揍的,結果老田家人不僅沒敢拿夏至怎麼樣,還跟老夏家好上了。

  夏至說要揍他們,他們相信是真話。

  而且,他們雖然年紀小,性子懵懂,可也知道,他們的爹娘對夏家是很巴結的。夏至說會去告狀,他們相信,他們的爹娘真會因為夏至的話揍他們。

  總之,夏至他們是絕對惹不起的。

  大毛和二毛都耷拉下腦袋來。

  孫蘭兒趁機就讓他們回家,但兩個孩子卻一動不動,只小心翼翼地偷瞄夏至。

  「咋這個時候還沒吃飯呢?」夏至明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還是問道。

  這次依舊是大毛回答,說他們的娘孫王氏身子不舒坦,所以還沒來得及做飯呢。也就是說,不僅他們倆沒吃晚飯,孫王氏也沒吃。

  這個時候,田氏和夏老太太都從屋子裏出來,也聽見了大毛的話。

  夏老太太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這可怎麼話說的,趕緊的,給倆孩子盛菜!」夏老太太一邊這麼說,一邊自己動手,就給大毛和二毛盛菜。

  孫蘭兒忙就過去攔著夏老太太:「大奶,不用,不用,大奶,真的不用,我這就回家去做飯去。」

  「你這傻孩子!」夏老太太看見孫蘭兒急的眼圈都有些紅了,就很心疼她,「你進屋吃飯去,這裏交給大奶。不關你的事,你別多心瞎尋思。」

  夏至也走回來,幫著夏老太太盛菜,又揀了幾塊烀餅另放在一個碗裏。

  孫王氏,再加上大毛和二毛,一共是三個人分量的飯菜。

  這堂屋裏的聲音有些大了,已經在屋裏的孫老五就聽見了。他為人遲鈍一些,雖然慢了一拍卻也知道出來看看。

  結果就正看到夏至將烀餅和菜交到了大毛和二毛的手裏。

  「這是幹啥呢。」孫老五忙就過來要攔著。

  夏老太太就把他給攔住了。「是我們沒想到。你媳婦身子重,啥也幹不了。我都把他們娘三個的飯菜帶出來了,還沒送過去。正好倆孩子過來,乾脆就自己拿過去,我先不過去了。咱們不是外人,一會回去跟你媳婦說,別計較大娘做的不周到。」

  夏老太太的話說的漂亮,孫老五臉上泛紅,還是被夏老太太給推回了屋子裏。

  大毛和二毛端著飯菜,就飛也似的跑了。夏老太太還在他們背後囑咐,讓他們慢點兒,那兩個孩子似乎也沒聽見。

  孫蘭兒還是臊。孫王氏就是喜歡占這種小便宜,為了這個,孫蘭兒沒少跟夏至抱怨。

  夏至只能勸她:「這都不是事。你是你,他們是他們。沒聽我奶剛才說呀,蘭子姐,你可不許因為這個多心。走,咱們吃飯去。」

  夏至就將孫蘭兒帶進屋子裏。飯菜都已經端上了桌,一屋子的人在桌邊團團圍坐。小黑魚兒早在炕上坐好了,他今天沒跟夏老爺子坐一桌,而是坐到了最炕梢的桌上。

  看見夏至來了,小黑魚兒就招呼她:「十六,上這兒來。」

  這是早就給她把座位給占好了。

  眾人都笑,這還是在自家裏呢,小黑魚兒就這麼惦記著夏至,生怕她吃飯沒地方坐似的。其實不是,小黑魚兒就是想跟夏至坐一起。

  夏至也笑,就帶著孫蘭兒上炕,在小黑魚兒身邊坐下了。

  那邊夏老爺子特意等著夏至上桌了,這才和陳家老爺子客氣兩句,宣佈開飯。三張桌子並排擺在一起,飯菜都是一模一樣的。夏至這邊的桌上的飯菜量都很足,豆角和土豆都已經燉的爛爛的了,肉和排骨也燉的酥爛,很肥瘦相間的肉都已經半融化在菜湯裏。

  這種火候的豆角燉土豆,那可是相當美味的。

  夏至自己不怎麼吃肉,夾到了肉就給小黑魚兒,她更愛吃燉的香香爛爛的土豆和豆角。都是最新鮮不過的菜蔬,味道是說不出的好。她還給孫蘭兒夾菜。

  孫蘭兒也不是那種扭捏的性子,雖然因為孫王氏和兩個弟弟來要吃的事她有些臊,但知道夏家的人不會因此看不起她。她很快也就坦然下來,不過夾到肉她自己捨不得吃,總要給夏至。

  結果這飯桌上,就她們倆讓來讓去的。

  「蘭子姐,你自己吃吧。」夏至反復地說,才說的孫蘭兒終於肯吃了幾塊肉。

  「這菜夠硬。」陳家老爺子坐在夏老爺子身邊贊道。

  夏老爺子心裏滿意,但是嘴上還是要謙虛的。「……等把麥子收完了,讓她們娘兒幾個好好做幾道菜,咱哥倆痛快喝幾盅。」

  搶收期間,大家都不喝酒。

  吃過了飯,夏至就幫著夏老太太把西屋打掃出來,又鋪了褥子。陳家幾口人這兩天就住在上房西屋了。

  等都收拾好了,夏至才和孫蘭兒帶著小黑魚兒往前院來。給夏至家割麥這幾天,孫蘭兒就住在夏至家裏了,這也是夏至提前跟孫王氏說好的。至於小黑魚兒,他現在十天裏至少有八天都是住在夏至那兒。夏老太太和夏老爺子也都習慣了。

  回到了前院,田氏等人也還沒歇下。

  田氏看見夏至幾個回來,竟然還和和氣氣地打了招呼:「都趕緊收拾收拾歇下吧。」大丫和二丫也忙過來,幫著夏至打水,讓她洗臉洗腳。

  「大丫姐、二丫姐,你們也早點兒歇著吧。明天還得早起。對了,要是太累,明天就不用去了。在家裏幫著做做飯就行。」夏至就跟大丫和二丫說道。

  大丫和二丫的臉上先是閃過詫異的神色,隨即就又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她們不累,明天還要去幫著割麥子。

  「在家裏幹的活比這個還累呢。」她們家近幾年也置辦了田地,山裏的田地可更不好耕種。而且,即便是不下田,她們在家裏幾乎也沒有閑時候。

  在家裏,她們又哪能吃得上今天這樣的飯菜呢。田老頭可不會因為她們下地收割莊稼,就給她們準備這麼硬的飯菜。家裏就算是有些好飯菜,那也是可著田老頭,田大舅和田大寶吃的,從來就沒有她們的份兒。

  今天割麥子,大丫和二丫不是不累的,但是心情卻都很好。在她們自己家裏,她們可沒有這樣的好心情。

  夏至也就沒再多說什麼,洗漱俐落了,就和孫蘭兒、小黑魚兒回西屋歇下了。

  第二天,大家又起了一個大早。休息了一晚上,大傢伙都神完氣足的樣子,揮舞起鐮刀來虎虎生風。

  這邊割著麥子,夏老爺子就過來說話。

  他先來問夏至和臘月幾個小姑娘。「要是累了,就割慢點兒。實在不行,就回去幫著做飯去。」

  這就是對體力最差的幾個小姑娘的特殊照顧了。小樹兒今天就沒往地裏來,他今天的任務就是在場院上看著麥子。

  夏至幾個都說還可以堅持,不用回家。「我們加在一起,咋地也能頂一個勞力。咱就能早點兒把麥子都收回家。」

  夏老爺子笑著點頭,孩子們勤快能幹,他是很欣慰的。

  過問了幾個女孩子之後,夏老爺子又去跟夏橋說話。他讓夏橋割慢點兒,不用跟著別人攀比。這樣的話,他自然也跟陳家老爺子的兩個孫子說了,不偏不倚。

  因為昨天的飯菜做的好,夏老太太說了大都是夏至的功勞。所以今天臨近晌午的時候,夏老爺子就把夏至先給打發回去了,讓她幫著夏老太太和田氏做飯,然後再送到地裏來。

  夏至也沒推辭,就帶著幾乎和她寸步不離的小黑魚兒,還有小夏林先回家。

  今天她跟夏老太太商量好了,晌午攤煎餅。夏至回到家裏的時候,夏老太太已經從武老太太那裏把煎餅烙子給借來,並開始烙起了煎餅。

  這麼多人,這煎餅一張張地,可要烙上好一段時間。

  夏老太太今天和的是三合麵,白麵、黍米麵加上苞米麵。三種麵比例適當,攤出來的煎餅甚至比單純的白麵還要香,而且特別頂餓。

  夏老太太用三合麵,並不是為了節約白麵,主要還是這種麵食頂餓,長力氣,特別適合幹活的時候吃。

  夏至沒幫著烙煎餅,她今天負責做湯,還有捲在煎餅裏的菜。黃瓜絲,酸辣土豆絲,豆腐絲,再加上燙熟的豆芽,夏至又炒了些肉絲拌進去,這就算準備齊全了。至於湯,今天夏至準備的是絲瓜甜豆漿。

  大興莊有豆腐坊,每天早上都會賣上一輪的豆漿。因為夏至說要用豆漿做湯,所以夏老太太一早就買了一大盆豆漿預備著了。

  絲瓜去皮切薄片,放進燒開的豆漿的裏,略滾一滾,再加上一些糖,這湯就做得了。這湯很適合夏天吃,本來還是一道養顏湯來著,若是裏面再滾些羊肉片進去,會更加美味,當然美顏的功效也就更顯著一些。

  夏至在後面案板上切絲瓜的時候,田氏就主動走過來給她幫手。

  這兩天,田氏對夏至的態度越來越好。夏至也沒大放在心上,她早就知道,以田氏的性情會有早晚會有這樣的轉變。

  田氏其實是個很識時務的女人。

  田氏一邊幫夏至削絲瓜皮,一面就開始跟夏至攀談。先前還問些割麥子的事,慢慢地她的話題就轉到了陳家老爺子的兩個孫子身上。

  除了多大年紀了,定親了沒有這些明面上的問題之外,田氏竟然還問夏至這兩個半大小子的性情如何,然後還問到了陳家的兩個舅媽。

  夏至慢慢地覺出有些不對勁兒來。

  「娘,你問我這些幹啥?你要想知道,不會自己問,自己看啊。」夏至看了田氏一眼,手底下可沒停。

  「那不是你跟他們在一塊幹活嗎?」田氏飛快地朝前面看了一眼,夏老太太這會正好往前院去了,倒是不擔心會聽到她們的談話。「我也沒別的意思。你看你大丫姐和二丫姐的親事到現在還沒著落……」

  「娘,你不會吧……」夏至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手底下也停住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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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3 00:35: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一章 收穫的季節

  田氏見了夏至這個神情,心裏就有些急。她連忙四下看了一眼,好在夏老太太、小黑魚兒還有小夏林幾個都不在,她就是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跟夏至說這件事的。

  夏至實在是太忙了,她想抽空跟夏至談談卻總找不到機會。再有,這件事她也不想耽擱。既然發現了可能的目標,那就要早點兒定下來,遲了一步,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咋地啦,這事你還有意見?」因為著急,田氏沒控制住自己,語氣就有些嗆了。雖然她本意並不想跟夏至這麼說話。但是說到底,夏至還是她生的。

  「娘,我能有啥意見啊。」夏至好脾氣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聽說啥了?」

  「啊,我是聽說了。」瞧著夏至的態度還不錯,田氏也就沒那麼急了。「昨天在場院上,孫四兒是不是跟臘月她姥爺問,他倆孫子都定親了沒有?」

  「是問來著。不過就是嘮嗑那麼隨便問問唄。娘,你是聽誰說的?」夏至偷偷打量田氏。

  「你別管我是聽誰說的。孫四兒家可有個閨女,今年十五了,估計似乎看上老陳家的大孫子了。」田氏飛快地說道,一邊皺了皺眉,似乎是有些不悅。

  「所以你就著急了,想搶先把我大丫姐說給陳大哥?」夏至笑著問。

  「難道不行?」田氏反問。

  這就是真想把大丫說給陳家大哥了。

  夏至就覺得隱隱有些頭疼。田氏看來也是著急了。陳家和夏家的日子過的差不多,算得上是中上等的人家。如果論富裕的程度,應該還比夏家強一點兒。夏家是勝在出了一個夏秀才,身份上更貴重一些。

  陳大哥和陳二哥看著都是挺敦厚的好少年,夏至不能想像他們將來會變成夏秀才那樣。而且,陳家就算有些家底,也擱不住田老頭搜刮。

  這件事斷然不行,即便她不攔著,夏老爺子也肯定得攔,就算是能說到陳家老爺子跟前,人家肯定也不會答應。

  夏三嬸看著不聲不響的,可人家也不傻啊,能讓娘家侄子娶田老頭的孫女,能讓娘家去填這個無底洞。

  夏至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讓田氏打消這樣的念頭。不然事情不成不說,也免得大家尷尬。

  略微一尋思,夏至就明白了田氏的想法。田氏一定是看著陳家人人物、衣裳齊整,又拴了那麼大的一輛車,聽陳家老爺子說話,就知道是兜裏有錢,很有底氣的人家。

  再就是因為懷疑孫四兒想把自己的閨女說給陳家大哥了。

  孫四兒是有名的精明人,從不吃虧,而且眼界還很高。孫四兒能為自己閨女看上的,那肯定就是好的。

  而且,陳家大哥是陳家的長孫,這兩天大家都瞧出來了,陳家老爺子特別疼這個大孫子。

  為了這個大孫子娶媳婦,陳家老爺子應該是很捨得花銀錢的。以後陳家大哥要是想幫扶老丈人家,陳家老爺子只怕也拗不過這個大孫子。

  這應該就是田氏打的如意算盤,其中一定是借鑒了她自己的成功經驗。

  田氏瞧著夏至好一會不吭聲,就催她。「夏至,我看你跟他們都混的挺熟。有些事我不好打聽,你機靈,幫娘打聽打聽……」

  田氏讓夏至幫她打聽陳家的家底。

  夏至菜刀眼看田氏。

  「夏至,你就幫娘打聽打聽。娘給你繡個好看點兒的荷包。」田氏對夏至還用上了收買這一招。

  「娘,這事兒你還真問對人了。」夏至突然一笑。

  田氏不解地看著夏至。

  「這兩天我不會跟老陳家一起幹活嗎,我跟他們沒少說話。娘,你不知道,他們家就是個空架子。」

  「不能吧,我聽臘月她姥爺說話的口氣,那可老有錢了。」田氏就有些不信。

  「他自己說的話你聽了就信了?」夏至笑,「陳家大哥和陳家二哥眼看就到年紀,該說媳婦了。他不吹著說,人家能找上門來主動把閨女給他家做媳婦?娘,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

  「別看陳家老爺子跟我爺挺好,我三嬸看著也挺老實的一個人,可陳家老爺的脾氣和我爺可不一樣。」

  夏至說著,就打量田氏。

  田氏果然就犯起了嘀咕,夏至說的話很有道理啊。陳家老爺子很善言談,有時候用詞和語氣是誇張了一些,完全不像夏老爺子那麼古板、嚴謹。

  像這樣為了哄媳婦上門吹牛的,不是沒有啊。

  「他家拴大車拉的饑荒,過年的時候剛還完。」夏至打量著田氏的臉色,再接再厲地道,「他們兄弟多,現在的房子估計根本不夠住,這兩年還得再蓋出幾間來,估計到時候還得拉饑荒。還有臘月她大表姐,說是日子過的不咋樣,剛還從娘家借了一筆銀子,說打算做啥生意,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還上……」

  這些都是真話,是夏至跟陳家人嘮嗑的時候聽來的。但完整的話,當然不是這樣的。比如說陳家拴大車確實拉了饑荒,也確實過年的時候剛還完。不過他們本來也沒急著還這筆錢。有饑荒,不代表沒積蓄。而且他們家還有幾筆賣山貨、拉腳的賬沒收回來,如果收回來,又是一筆不小的銀錢。

  至於要多蓋房子,當然是要花錢的,但也代表人家過的興旺。若是窮了,那一大家子就擠在小屋子裏,也是沒法子的事,絕想不到要再添蓋房屋。

  陳家大孫女借錢的事也屬實,但人家一直有借有還。

  夏至狡猾地對這些話進行了刪減,結果聽起來,陳家的情況就有些不妙,起碼就不符合田氏的預期了。

  「咋是這樣呢!」田氏不願意相信,尤其對陳家的閨女從家裏借錢這件事她很是不贊同,「家裏兄弟一大堆,她不幫扶一把,不貼補貼補,她咋還有臉從娘家坑錢。老陳家也是沒規矩的人家,咋能辦這樣的事兒!」

  要說沒規矩,田家才是更沒規矩吧。

  夏至知道田氏的三觀很難扭轉,也懶得多費唇舌。「娘,人家自己的事,人家願意咋辦就咋辦,就沒礙著別人的事。啥有規矩沒規矩的,讓人聽見多難聽啊。」

  「我這不就跟你說說嗎。」田氏撇嘴,「不是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嗎,我看他家咋地也能出上幾十兩的彩禮。」

  這是說到問題的關鍵處了。

  「娘,陳家大哥和陳家二哥不差幾歲,估計定媳婦也是連在一起的。要是陳家大哥花了幾十兩,那陳家二哥就別定媳婦了!」

  田氏沒說話,不知道心裏在琢磨什麼。

  夏至知道,田氏還是放不下陳家。

  「娘,我跟你說吧。陳家老爺子肯定不會出大筆彩禮的。」

  「你咋知道?」

  她當然知道,夏至無語地看了田氏一眼。據他瞭解,陳家歷來都是門當戶對的做親,嫁妝彩禮有來有往。人家就沒有買媳婦的習慣。

  「娘我跟你說。一來,陳家雖然日子過的去,可也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隨隨便便就能扔出幾十兩銀子來,就為聽個響兒。二來,陳家大哥人家比我大丫姐差啥了,人家也頭角俱全,不愁定不上媳婦。人家憑啥要花幾十兩銀子,定我大丫姐!」

  「人家花上十幾兩銀子辦份彩禮,就能定個門戶相當的,比我大丫姐強的,還能帶來嫁妝的媳婦。」夏至長出一口氣,「娘,你別怪我說話直接啊。我這說的可是實在的道理。」

  田氏被說的啞口無言。

  「那……那就……」

  「娘,離著過年不還好幾個月呢嗎,你在給我大丫姐找。這個肯定是不合適,你別再提了。你要是不聽我的話,鬧出什麼來,可別怪我不給你兜著。娘,家裏人對你意見可都大了。我要是你,且老老實實地過一陣子再說吧。」

  「你這張嘴,啥時候學這麼厲害了。道理都讓你給說了。」田氏撂了臉子,也撂了手裏的活計,扭頭走開了。

  正好這個時候夏老太太帶著小黑魚兒回來了。

  小黑魚兒瞧見田氏從夏至身邊走開,而且臉色不大好看的樣子,他立刻就跑到夏至身邊。

  「十六,田來娣是不是趁我不在,又欺負你了?」小黑魚兒大眼睛黑黑亮亮地看著夏至,他還開始卷袖子,似乎只要夏至說聲是,他就去找田氏算賬。

  夏至被小黑魚兒這緊張的樣子給逗笑了。「沒有,沒事。」田氏沒欺負她,她剛才可好一番地數落田氏。

  看田氏雖然不大高興的樣子,但應該是打消和要跟陳家做親的念頭了。

  但凡夏家的親戚,或者跟夏家關係不錯的,夏至都不能讓他們被田老頭一家給糟蹋了。

  準備好了飯菜,夏至就和夏老太太、田氏,還有小黑魚兒、小夏林幾個往地裏送飯。她當然也不會忘記小樹兒那邊。

  還有孫王氏和孫家的大毛、二毛。今天沒用大毛和二毛登門,夏老太太就將他們的飯菜給準備出來了。這一次,還是夏至親手給送過去的。

  看見夏至送飯過去,孫王氏還作勢要打大毛和二毛,說兩個孩子不懂事什麼的。但最後,她還是將飯菜給收下了。

  孫王氏不過是要占些小便宜,夏至根本就沒把這個當一回事。所謂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以後夏至要護著孫蘭兒,孫王氏更得給她面子。

  孫王氏娘兒幾個捆在一起,也貴重不過一個孫蘭兒。不過是幾頓飯而已,夏至怎麼會計較呢。

  倒是孫老五和孫蘭兒知道這件事,父女倆心裏很是感激。他們都不是特別善於言辭的人,只能更加賣力氣的幹活。

  夏老爺子都看出來了,還勸孫老五慢著點兒,別累壞了身子。

  收穫的季節,大家忙碌辛苦,但卻快樂。金黃色的麥地裏,時不時地就能聽見大家的笑聲。夏至跟著一起割麥,也是因為她很喜歡這樣的氣氛,感覺整個人在陽光下是那麼的活力充沛和快樂。

  大傢伙一起動手,最先割的是夏老爺子的十畝地,然後就是夏至家的地。這還是夏三叔主動提出來的,是因為夏秀才不在家,照顧侄子侄女的一片心意。

  夏老爺子挺滿意的。

  這天,終於割完了夏至家的十畝地。天色擦黑大家往家裏走,夏老爺子看著天色,臉上就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陳老爺子也看了看天,然後問夏老爺子:「老哥哥,你看著……」

  「我看著懸……」

  這個年代是沒有天氣預報的,但是地道的莊稼人卻能通過觀察天象以及身邊的細微的變化,還預測天氣。

  夏老爺子回到家裏,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屋,而是站在大門口,繼續擔憂地看著天色。

  不一會的工夫,這街上就聚集了幾個和夏老爺子年紀相仿的莊稼人。他們聚在一起,一邊看著天色,一邊低聲的議論。

  夏至聽見了,知道他們正在議論是否會下雨。

  地裏還有那麼多的麥子沒有割,如果這個時候下雨了,那些麥子可就完了。

  「明天應該沒大問題,後天就不好說。」這是幾個老道的莊稼人最後得出來的結果。

  「老哥哥別著急,明天早上咱們再提前一個時辰下地割麥子,肯定得把麥子都割回來。」陳家老爺子就對夏老爺子說道。

  即便是這兩天打夜戰,也未必能在下雨之間將二十畝的麥子都收割回家。

  這天夜裏,大家都早早地歇下了。

  轉天夏至起來的時候,雖然天還黑著,但也能看出這是個陰天。大家都覺得情況不妙,更加不敢耽擱,急忙都拿了鐮刀到地裏來。

  夏家的人起的已經夠早的了,但還有比他們更早的人,據說是昨天回去吃了飯,根本就沒歇息,就繼續回來割麥子了。

  因為昨天夜裏就陰天了,那些人還在點燃了火把,這樣照著亮,才割的麥子。

  「不行,咱們今天也打夜戰。」陳家老爺子就說道。

  「最好是別打夜戰,太辛苦了。」夏老爺子這般說道,就將夏三叔叫到了一邊商量。

  如今還剩下夏三叔和夏二叔兩家的麥子還沒收割。夏二叔那邊不僅沒回來人,也沒捎信兒回來。但夏老爺子不能看著夏二叔的麥子爛在地裏。

  「你二哥不在家,這麥子,咱得替他收了。」夏老爺子跟夏三叔說道。

  這是早就定好了的事,夏老爺子現在卻又鄭重其事地提起來,夏三叔就覺得有些奇怪。他看了夏老爺子一眼,突然就明白了夏老爺子的意思。

  「老三,你二哥不在家,咱不能讓人家笑話咱們。」夏老爺子又說了一句。

  夏三叔低下頭咬了咬牙,然後抬起頭來:「爹,那咱先割我二哥家的麥子!」

  「不行!」夏至走過來,攔在了夏老爺子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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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3 00:35: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二章 公平和謙讓

  夏至雖然不懂得辨識天氣,但是看著天陰沉沉的樣子,再感覺一下空氣的濕潤程度,她也知道,這場雨隨時都可能下。

  就算是大家再努力,割麥子割的再快一些,這二十畝的麥子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割完的。如果先割夏二叔家,那夏三叔家的麥子很可能就要爛在地裏了。

  就算夏三嬸娘家沒來人幫忙,也不是這個道理。

  「爺,得先割我三叔家的麥子,然後再割我二叔家的。」夏至跟夏老爺子很鄭重其事地說話,「我二叔不靠這些麥子,他根本就沒把這些麥子當一回事。可我三叔一家都要靠這個麥子過活。爺,就憑這一點,咱也得先割我三叔家的麥子。」

  這個時候,小黑魚兒也跟著走過來了。他很支持夏至的看法。

  夏三叔後退了一步,不再說話。他剛才是迫於夏老爺子的壓力,也是聽慣了夏老爺子的話,所以才主動提出要先割二哥家的麥子。可是心眼裏,他也是願意先收自己的麥子。

  如果不下雨,先收誰家的都無所謂。可這眼看要下雨,麥子是能搶下來一點兒是一點兒。他怎麼忍心看著自己一家人辛苦一年的勞動成果就這樣爛在地裏。

  比起他二哥一家,他們一家人在這麥地裏付出了更多的辛苦。他和夏老爺子一樣兢兢業業地侍弄著麥地,一棵草刺兒都不肯讓地裏有。正像夏至所說的,他們一年的指望,都在這十畝麥子上了。

  但是老爹的主張,他不敢反駁。現在,只能看老爹和侄女到底誰說的過誰了。

  陳家老爺子幾口人都離的不遠,但卻沒人上前。夏三嬸帶著臘月和小夏林慢慢地走了過來,跟夏三叔站在一起,但也沒說話。

  小夏林還不大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臘月是知道的。她雖然沒敢說話,但是臉蛋紅撲撲的,一雙眼睛也睜的大大地看著夏老爺子和夏至。

  夏老爺子乾咳了兩聲,他有些無奈地看著夏至。

  「爺,你總得講理是不是?」夏至毫不退卻,將方才的話都說完了,她還笑眯眯地看著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根本沒法跟夏至生氣,他只能跟夏至講道理。

  「你二叔是做的不對,但他不在這。我當爹的是沒啥,你爹也不在,但是三叔在這,就得謙讓。」夏老爺子很耐心地跟夏至解釋。

  他的設想還是很不錯的。大傢伙先給夏二叔把麥子割了,到時候如果不下雨,就繼續把夏三叔家的麥子割了,這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如果真的下起雨來,夏三叔家的收成有了損失。他這個做父親的,到時候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他一定是貼補夏三叔的。

  再有,夏二叔總會回來的。到時候他這個做哥哥的回來,聽說他雖然不在家,但兄弟為了給他割麥子,把自己的麥子都爛在地裏了。

  夏二叔能不感動嗎?能不有所表示嗎?

  兄弟之間自然是更加親密和睦了。

  夏老爺子還委婉地表示,即便夏二叔到時候的反應略微遲鈍了一些,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會提點夏二叔,總之到時候還是一家和睦的好結果。

  都比大傢伙先割完了夏三叔家的麥子,然後看夏二叔家的麥子爛在地裏的強。

  夏老爺子這是真對夏至好,連這樣有些微妙的問題都肯跟她掰開了揉碎了地解釋。夏至雖然不能作為夏家的繼承人,但夏老爺子也很看好她。

  以後夏至總是要給別人家做媳婦的,夏至的聰慧能幹,到時候當家立紀,做個掌家的媳婦那是肯定的。夏老爺子教她這些道理,夏至以後當家的時候都能用的到。

  夏老爺子對夏至是寄予了厚望的。

  夏至自然也明白了夏老爺子的心意,她心中是感激夏老爺子。同時,夏老爺子的這番說法,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竟也是有道理的。

  尤其是在這樣的年代,這種事一旦傳言出去,那就是一樁美談。

  但這些都並沒有讓夏至改變主意。

  「爺,你說的是挺好的。不過這也得看人、看情況來。」夏至跟夏老爺子講道理,「咱都給我二叔捎了兩回信兒了吧。我二叔就算是有事,人不能回來,他還不能打發人捎個信兒回來嗎。他連個信兒都沒捎回來,這代表啥?」

  夏老爺子為這件事心裏也窩著火的,聽到這,就沒吭聲。

  夏至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老捎信兒,我二叔不應,這是不孝。要收麥子他人不回來,也不捎信兒回來,說明他沒把這些麥子放在眼睛裏。」

  「再有了,平時是我三叔在這田裏下的工夫多,還是我二叔在這田裏下的工夫多?」

  這句話,夏老爺子不能不回答了。「你二叔愛偷懶,你三叔實實在在的,把莊稼侍弄的好。」夏老爺子也得承認三兒子和三兒媳婦是地道的莊稼把式,肯下工夫侍弄莊稼,不像夏二叔那麼糊弄。

  「爺,那現在該先割哪家的麥子,不是很清楚了嗎?」夏至就說道,「你老也不能總講究那些謙讓啊,和睦啥的,也得講究個賞罰分明吧。咱不能讓老實人吃虧受氣是不!」

  夏老爺子沒話說了。

  夏至還趁熱打鐵。「爺你最講道理了,要不咱讓大傢伙表決一下,看大傢伙的意見,應該先割哪塊地的麥子。」

  這種事,還用表決嗎。都不用陳家老爺子的那幾口人參加,甚至夏三叔一家都不用表態的,他們這些人,就沒一個想越過夏三叔給夏二叔割麥子的。

  「那還表決啥了!」夏老爺子無奈地擺擺手,「得了,先割你三叔家吧。你二叔家的,也讓他吃回教訓,讓他不把這麥子地當回事。以後他在敢這樣,我就把這地都收回來,不給他糟蹋!」

  這話裏有一半是一時的氣話,聽聽就可以了。

  「爺,這就對啦。」夏至歡喜地拍手。

  那邊夏三叔和夏三嬸臉上的笑意已經遮掩不住了,臘月更是高興地跑過來,歡歡喜喜地靠在夏至身邊。她啥話都沒說,就一個勁兒地喊姐。

  「快幹活去吧。」夏至笑。

  「哎!」臘月答應一聲,像快樂的小鹿一般蹦蹦跳跳地跑開,去割麥子了。

  夏老爺子是不肯耽誤工夫的,做了這個決定之後,立刻拿了鐮刀下到地裏去割麥子了。陳家老爺子笑呵呵地走過去,跟夏老爺子一起割麥子。

  「老哥哥,十六這個丫頭好啊!」陳家老爺子就誇夏至,說夏至能幹,性子爽利,敢說話。

  夏老爺子笑了笑,跟陳家老爺子解釋:「不管咋樣,我不能讓三兒吃虧,就是這兒女多了,前一窩後一塊的,我想讓他們兄弟和和睦睦的。」

  「老哥哥,你的苦心我明白。」陳家老爺子笑了笑,並沒有把不贊同夏老爺子的意思表現出來。

  陳家其他人卻都感激夏至,也喜歡夏至,並且不加掩飾地將這種感情表達了出來。陳家大舅和二舅,大舅媽還有二舅媽都接連走到夏至身邊來,高聲地跟夏至說上兩句話,然後快手快腳地幫夏至割上一大片麥子。

  陳家大哥和二哥也過來,他們沒說啥話,也是幫夏至割了大片的麥子。

  結果,夏至這片麥子就是割的最快,都超過孫老五這個領頭的了。

  小黑魚兒就跟在夏至身後嘿嘿地笑。他都不敢跟夏老爺子那麼說話,可夏至就敢,而且還讓夏老爺子改變了主意。

  夏至真是……不愧是他的親侄女啊。

  小黑魚兒得意洋洋的,仿佛說服夏老爺子改變主意的人就是他自己似的。

  到晌午的時候,天雖然越來越陰沉,但卻沒有下雨。大傢伙看著割下來的麥子,心中都十分慶幸,仿佛這是從老天爺手裏搶回來的收成似的。

  夏至今天沒用人催,早早地就帶著小黑魚兒和小夏林回家幫忙做飯。用完了晌午飯,夏至也沒回麥地裏割麥,而是帶著小黑魚兒不知道走去了哪里。

  夏老爺子連抬幾次頭尋找都沒看見夏至,心裏就有些納悶。正在搶收的時候,多割一個麥穗那就是多一份收成,夏至那孩子年紀雖小,卻很懂事,前幾天都堅持下來了,怎麼這會卻不見了人影呢。

  不應該啊!

  不過,夏老爺子也沒心思多想了。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陰沉,雨點兒隨時都能落下來,他得加把勁兒割麥子。

  就這麼割了一程,夏老爺子就聽見地頭似乎有不少人說話聲。他忙直起腰來往地頭看過去,果然看見地頭上站著十來個人。

  夏至和小黑魚兒就站在人群前頭,夏至正仰著頭跟一個仿佛是領頭的人說話。

  夏老爺子眨了眨眼睛,這個時候,他已經認出那個領頭的,正跟夏至說話的人是田富貴。夏老爺子心中納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陳家老爺子也停了鐮刀,過來跟夏老爺子一處站著。

  「老哥兒,這是咋回事。這些人,都是十六找回來的?」陳家老爺子問。他們都看見了。那些人手裏可都拿著鐮刀。

  這種時候,一群壯勞力手裏拿著鐮刀站在他們的地頭,能是幹什麼的。

  夏至似乎是跟田富貴說完了話,扭頭看見夏老爺子,就喊了一聲爺。

  夏老爺子內心隱隱有某種期盼,忙就快步朝地頭走去。田富貴看見夏老爺子,也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大叔。

  「大叔,家裏搶收麥子,人手不夠,咋不跟我說呢。」田富貴跟夏老爺子說道,「這要不是十六,我還不知道呢?」

  「啊……」夏老爺子心中暗暗皺眉,雖然他們和田家現在的關係好了,但他還是不願意讓夏至去求人。現在這種時候,誰家不搶收麥子啊。這麼想著,夏老爺子當然不會當著田富貴的面說夏至,他只是將疑惑的目光轉向夏至,希望夏至能夠解釋解釋,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這麼回事。」夏至笑了笑,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夏老爺子說了。

  吃過晌午飯,她看到大傢伙連歇一歇都不肯,就繼續忙著割麥子了。夏老爺子那麼大的年紀,卻連腰都不肯直一直,猛勁兒地往前割,還有其他人,尤其是年紀比較小的也都不肯歇勁兒地割麥子,拼命要多割一些麥子。

  夏至看著就挺心疼的,而且她也明白,不管大傢伙如何努力,只怕也不可能趕在下雨之前把麥子全都收割回去。

  夏二叔或許不在乎他自家地裏的麥子,可到時候夏老爺子不知道該怎麼心疼呢。

  而且,夏至也不能看著麥子這麼糟踐在地裏頭,不管是誰家的。

  她就想找人短工來幫忙割麥子。她知道這個時候的短工肯定難找,但她還是打算去試一試。所以,她下晌就沒在地裏割麥子,而是帶上小黑魚兒四處找人。

  結果就碰上田富貴了。

  田富貴家的地多,而且他人頭廣,除了雇工之外,還有不少人自願來幫他的忙,這其中自然不乏他的本家。

  夏至碰上田富貴的時候,田富貴已經帶著人將自家的麥子收的差不多了。夏至就跟田富貴提出,請他勻幾個短工給自己。

  田富貴一聽說夏至家缺人收麥子,二話沒說,只安排了幾個人收尾,自己就帶著人跟著夏至和小黑魚兒來了。

  夏老爺子聽完夏至的講述,立刻就笑了。夏家人做事,不能損人利己。夏至這是在不損害田富貴一家人的利益的前提下,還幫自家人找來了幫手。

  這事情,辦的好啊。

  「小丫頭心眼活泛。」陳家老爺子也跟過來,就跟夏老爺子笑著說道。

  夏老爺子笑著點頭。在這一點上,夏至比他強。

  跟夏老爺子商量過了,田富貴就帶著人撒到地裏頭了。先是鋪開了人,幫著把夏三叔家的麥子給收了,然後又調了一輛大車來,用最快的速度將割好的麥子送到場院上去。

  天擦黑的時候,大傢伙就已經開始收夏二叔家的麥子了。

  「還是人多好幹活啊。」夏老爺子心情非常舒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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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夜戰

  夏老爺子雖然心急想要儘快將麥子都收割回家,但照應來幫忙的人,他還是很周到的。雖然夏至說了,這些請來幫忙的人到時候都要付工錢。但田富貴第一個肯定就不會要工錢,那是純粹來幫忙的。

  即便是支付工錢,這些人的及時到來那也是幫了大忙。

  而且,還有陳家老爺子帶來的一大家子呢。自家人苦一點兒累一點兒都沒關係,但對於客人們,那肯定得照顧周全了。

  所以,天剛一擦黑,夏老爺子就張羅著要請大傢伙回去吃飯。

  因為有田富貴等人在,陳家老爺子就低聲地跟夏老爺子說,他們不回去吃飯了。

  「一會給捎帶些頂飽的吃食來就行,趁著這會沒下雨,多割點兒是點兒。」陳家老爺子代表的,自然是陳家一大家子的意思。

  那邊田富貴也過來跟夏老爺子說話,讓夏老爺子別客氣。「不知道這雨啥時候就下,飯不著急吃,先割麥子。」

  夏老爺子跟田富貴商量了半晌,田富貴的意思,也是讓夏家人送點兒頂飽的吃食過來,大傢伙墊吧墊吧,繼續割麥子。

  今天夜裏,是絕對要打夜戰的了。

  不僅是夏家如此,其他還有麥子沒割完的人家,都打算這麼辦。

  夏老爺子也知道,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既然大家都堅持這麼做,他也沒真把人往家裏趕,只是急忙忙地囑咐了夏至,讓她趕緊回去幫著夏老太太和田氏做飯。飯菜一定要夠硬,東西不夠了,立刻拿銀錢想法子去買。

  這麼多人在地裏割麥子,做飯就成了一件大事。

  夏至怕她們幾個人忙不過來,又將夏三嬸和臘月叫過來,大傢伙一起回家做飯。

  夏老太太和田氏已經得到消息,知道田裏多了不少割麥子的人。這是件好事啊,不過要做這麼些人的飯菜,她和田氏兩個人可就有些為難了。

  等看到夏至和夏三嬸、臘月一同回來,夏老太太立刻就鬆了一口氣。

  夏至將夏老爺子的話傳達給夏老太太,夏老太太直點頭,說是應該的。

  「那咱晚上做啥飯菜?」夏老太太問夏至,原本的打算是根本就行不通了。

  要快,而且還要足夠頂飽,這伙食還不能差了。夏至想了想,就跟夏老太太商量:「奶,要不咱就擀麵條吧。」

  白麵的手擀麵,再加上鹵汁,不僅美味,而且做起來也方便快捷。夏老太太立刻點頭應了。

  為了準備收割麥子,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是做足了準備的。家裏本來就還存了些白麵,他們又從臨水鎮上買了一些。

  現在要做手擀麵,夏老太太生怕不夠大傢伙吃,乾脆將面袋子都搬出來了。夏至就將在地裏割麥的人數跟夏老太太說了,夏老太太略計算,就拿了稱來,從麵袋子裏往外稱麵。

  將稱好的麵分別放在幾個大面盆裏,夏老太太、田氏和夏三嬸就開始和麵。夏至則是帶著臘月準備鹵汁和麵碼。

  小黑魚兒和小夏林也沒空玩耍了。他們兩個要幫著摘黃瓜洗菜。

  麵碼很好準備,就是將黃瓜洗乾淨了擦絲兒,又洗了些鮮嫩的蘿蔔纓子。這個時候拌在麵條裏吃,又爽口有解渴,還能去火。至於鹵汁,也很簡單,夏至打了幾個雞蛋,又切了一小盆肉沫,再加上泡好後撕碎的木耳和蘑菇,用的是家裏自己釀制的大醬,做了一大盆香噴噴的鹵汁。

  這鹵汁比較濃厚,再加上黃瓜絲,就有些像是她穿越之前自己常做的那種老北京炸醬麵了。

  那邊夏老太太、田氏和夏三嬸也煮了三大桶的麵條出來。其實都不需要鹵汁,這種手擀面本身的味道就相當不錯了。

  小黑魚兒又往麥地裏跑了一趟,陳家大哥趕了馬車過來,將麵條和鹵汁都抬上大車,有用大籮筐裝了一大筐的碗和筷子,夏至、小黑魚人、小夏林和臘月,還有夏三嬸也都上車坐了,就往麥地裏來。

  這會工夫,地裏已經完全黑了,地頭和地中間的空地上燃起了火把。雖然不能說將地裏照的猶如白晝一般,但大傢伙也能就著這亮光割麥子了。

  大車到地頭就停下了,夏橋幾個過來幫著將東西都搬下馬車,夏至就招呼眾人趕緊過來吃飯。

  人太多,在田富貴的安排下,乾脆就分做了幾隊,大傢伙輪班過來吃飯。

  首先過來吃飯的人裏面自然有夏老爺子、陳家老爺子,還有田富貴。一看見是手擀麵,田富貴首先就誇。

  「我大嬸擀的麵條好吃,那在咱村子裏可是有名的。我有口福了。」他也不見外,拿了大碗撈起一碗麵來,又讓夏至給他添了麵碼和鹵汁,就那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麵條下了肚子,田富貴就更加讚不絕口了。

  天氣雖然悶熱,但這麵條的香氣還是在夜色裏彌漫了開來。先來吃面的人固然吃的狼吞虎嚥。那邊還在割麥子的人也被這香氣鼓舞,幹的越發起勁兒了。

  夏老爺子瞧著夏至她們這會工夫就送了晚飯過來,而且這晚飯還很受大傢伙的歡迎和讚語,他就覺得十分滿意。

  幾隊人很快就輪班吃完了麵條,然後點起更多的火把來,散開在麥地裏繼續割麥子。夏老爺子就囑咐正在收拾碗筷的夏至,讓她回去跟夏老太太說,再準備些吃食送過來。

  這一夜大家是不打算休息的,到時候餓了得有吃食墊肚子提神,這就是夜宵了。

  不用夏老爺子吩咐,夏至也想到了這一點。她就告訴夏老爺子:「爺,我過來送飯的時候,我奶就在那發麵了。」

  夏老太太是打算蒸一些饅頭,不僅能夠作為夜宵,還可以作為明天早上的早飯。

  「好,好,你們想的都挺周到。」夏老爺子更加滿意了,還跟夏至商量,「等這麥子都收完了,咱還得好好辦兩桌。」

  陳家老爺子一大家子,還有田富貴,肯定得另外再辦桌酒席招待感謝的。

  「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跟我奶說。」夏至點頭說道,然後她還告訴夏老爺子,「爺,今天這些人的工錢,我打算從我二叔家的麥子裏出。到時候人家樂意要麥子,我就給麥子。樂意要錢,我就給錢。」

  「那肯定的。」夏老爺子想都沒想就點了頭,「十六,你能找到人把這些麥子都割回家,那就是大功臣。這工錢當然得你二叔出。就這樣,他還得感激你。」我也感激你。

  不過最後這句話夏老爺子沒說。老爺子其實感情比較內斂,覺得這話說出來就顯得矯情了。

  「你二叔他不沒回來嗎,信兒也不往回捎。」夏老爺子又對夏至說道,「咱把他的麥子都打出來的,到時候都交給你處置。他回來,我看他咋好意思跟你要麥子。」

  「爺,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可真不客氣啦。」夏至忍不住笑。

  「我說的話,十六你看著辦就行。要指望他們,這些麥子只能爛在地裏。」夏老爺子看著眼前大傢伙搶收麥子的情景,他心裏高興,這樣一對比,再想到夏二叔他就更生氣了。

  而且,夏二叔他們往府城去的時候,麥子還遠遠沒有成熟。這些日子,還是他帶著夏三叔,還有夏橋幫著夏二叔照看。

  他們還給夏二叔的麥地拔草來著。要真只靠夏二叔,如今這麥地裏的草肯定都比麥子高了,可不會有這樣的收成。

  夏老爺子這麼一說,夏至心中已經有了成算。她還跟夏老爺子又確定了一下,生怕夏老爺子是一時高興說的話,過後後悔就不算數了。

  夏老爺子確實是因為高興才這麼說,夏至跟他確認,他也明白夏至的意思,就笑呵呵地點頭,表示他說話算數,絕不會反悔的。

  田富貴碰巧走過來聽到了祖孫倆的話音兒,就笑著說他給夏至做證人。

  「行了,現在連證人都有了,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那我就放心了。」夏至笑呵呵的,依舊讓陳家大哥趕了車,送他和小黑魚兒還有小夏林回家。

  回到家裏,後院上房也是燈火通明的。夏老太太見夏至回來了,趕忙就問她麵條夠不夠吃,大傢伙吃的高興不高興。

  夏至就將大傢伙的反應說了。夏老太太這才放心。

  田氏這個時候也從外面回來了。夏至她們往麥地裏送飯,田氏這邊也沒閑著,她剛才是到場院上,給看麥子的小樹兒和陳家二哥去送麵條了。

  往年收割莊稼,田氏可從來沒這麼辛苦過。

  夏至就問田氏:「娘,他們把麥子都苫蓋好了嗎?」

  「都苫好了,小樹兒說是你~爺拿回帶著人去苫的。」田氏回答道,雖然是勞累了些,但她也被這搶收麥子的氣氛給感染了,並沒有說什麼抱怨的話。

  「那就好。」夏老太太走到門口看天色,「我看這雨啊是說下就下。」

  「我看大傢伙的勁頭,明天早上咱家的麥子就差不多都能割回來了。」夏至就說道。只要將麥子都收割下來,堆放到場院上苫蓋好,就能挺過一場雨。

  「那敢情好了。」夏老太太說著,幾乎就要念起佛來,讓這場雨來的更遲一些。

  天色漸晚,夏老太太就不肯再讓夏至和小黑魚兒往麥地裏去。小夏林則是早就躺在炕上睡著了。他年紀太小,心有餘而力不足,本來是不肯睡的,結果被放到炕上,不一會工夫就打起了小呼嚕。

  夏老太太不讓夏至往麥地裏去,也是因為小黑魚兒一定要跟著夏至。這不,夏至不走了,小黑魚兒也肯上炕裏躺一會。

  前一刻,小黑魚兒還跟夏至說著話了,就被夏老太太在背上輕輕地拍了那麼一會,小黑魚兒也打起了小呼嚕。

  看著小黑魚兒和小夏林叔侄倆挨著躺在那睡的香噴噴的,夏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田氏沒往前院去。她看著小黑魚兒和小夏林都睡了,突然就想到了小樹兒。田氏就給夏至使了個眼色,讓夏至跟她出去。

  「娘,啥事啊?」夏至跟田氏走到當院裏就站住了。

  田氏轉過身來,往上房屋裏看了看,又看了看夏至。「小樹兒還在場院看麥子咧。你看你老叔和夏林都睡了。你不心疼你兄弟?」田氏低低的聲音說道,「還有你哥。」

  「你不是找了那麼多幫工的,咋不把你哥和你弟換下來。你弟還在場院看麥子咧,他才九歲,比你老叔大不了多少。」

  天上陰沉沉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夏至借著上房屋中透出來的燭光打量了田氏一眼。

  田氏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應該是不平衡,而不是真的心疼大橋和小樹兒。一個母親,如果心疼孩子,她的第一個想法會是什麼?

  應該是以身相代吧。可田氏卻根本就沒自己的身上想。

  而田氏之所以也沒想要她去代替大橋或者小樹兒,也並不是疼愛她,而是因為她此刻手中有了「權力」,可以讓別人去替代大橋和小樹兒的權力。

  「我三嬸,還有臘月現在都在地裏割麥子。」夏至的語氣淡淡的。

  讓田氏留在家裏幫著夏老太太做飯,已經是對田氏的極大照顧了。

  田氏卻生氣了:「夏至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讓我也下地割麥子?你還是不是我生的,咋就會胳膊肘往外拐,竟想著別人說話了。」

  「娘,我沒讓你去割麥子。你要是心疼小樹兒,你現在就去把小樹兒替回來。」夏至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

  場院上看麥子很多都是年輕的或者年老的媳婦。她們或者不能割麥子,或者被家裏照顧著做輕省些的活計,那就是在場院上看麥子了。

  田氏如果真心疼小樹兒,剛才就應該把小樹兒換回來了。

  聽了夏至的話,田氏的臉色就微微地變了。「夏至你還指使上我了!」

  「我可沒指使你做什麼。娘,你願意幹啥就幹啥,我不過就是說說我的想法。」夏至攤手,隨即不再理會田氏,逕自回了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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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摽勁兒

  上房屋子裏,夏老太太剛剛看了看發麵的情形,現在正拿出錢袋來數錢。「十六,明天早上咱買點兒啥菜啊。」

  「吃饅頭的話,那咱就打水豆腐吧。我再多做點兒鹵,我看的大傢伙今天挺愛吃那個鹵。」夏至就說。

  「那行。」夏老太太笑呵呵地點頭,然後就從錢袋裏往外數錢。這幾天割麥子的飯菜的食材,都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花的錢。一大家子都在一處割麥子,齊心協力,和和睦睦的,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挺高興,也沒打算讓夏至或者夏三叔他們出錢。

  「咱要的水豆腐多,恐怕還得提前去跟豆腐坊定一下。」夏至尋思著說道。

  「等你說三叔回來,讓他去定。」夏老太太就說。

  「我三叔估計要回來得明天早晨了。」夏至就說,「那時候要定水豆腐可就晚了。奶,還是我去吧。」

  這麼說著,夏至就數了錢,從炕上跳下來要去豆腐坊。

  夏老太太不放心她一個人去。「讓你娘看家,奶給你做伴兒。這黑燈瞎火的,還不知道啥時候就下雨。哪能讓你一個人去呢。」

  這麼說著話,夏老太太也下了炕,收拾了收拾衣裳,就打算跟夏至一起往豆腐坊去。

  其實,這樣的事情由田氏來做是正合適的。但夏老太太從來不使喚田氏,她又是真心喜歡和心疼夏至,所以寧願自己陪著夏至去。

  夏至卻覺得放著田氏一個年輕的在家裏,反而讓夏老太太一個年老的陪著她,這顯然不合適。

  而且,夏老太太在家還要看著發麵,同時還得照顧小黑魚兒和小夏林。

  「奶,你不用去,我讓我娘給我做伴。我們倆一塊去。」夏至就說。其實這個時代的鄉村地方民風還是很淳樸的,她也不膽小,就是自己一個人往豆腐坊去也沒關係。

  但如果她這麼做,夏老太太一定非常擔心,而且肯定是不會答應的。所以,夏至就說讓田氏給自己做伴兒。

  「你娘……」夏老太太往外面看了一眼,就又跟夏至說,「乾脆還是讓你老叔陪著你。」

  「別。」夏至趕忙攔著夏老太太,「我老叔這一整天都沒消停,好不容易睡一會,咱可別把他叫醒了。我再帶上大青。有大青,還有啥可怕的。」

  「是不怕啥,就是天黑,路上沒人,有人給你做伴兒,也能說說話。」夏老太太雖然心疼小兒子,但還是不顧夏至的阻攔把小黑魚兒給叫起來。

  一聽說是要陪著夏至去豆腐湯,小黑魚兒立刻就精神了。他從炕上跳起來,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裳,招呼了大青到身邊,就來拉夏至的手。

  「十六,咱趕緊去吧。」

  這個時候,大部分莊稼人還都沒歇息呢。如果再晚些,很可能就得把豆腐坊的人從被窩裏叫起來了。

  「你們倆去吧,路上小心點兒,黑燈瞎火的,別摔著。慢點兒走,別著急。」夏老太太點了個燈籠給兩人拿著,又將兩人送到門口,眼看著兩人都走到街道的拐角了,她還不住地叮囑著。

  田氏一直就在當院裏站著,也知道夏至和小黑魚兒這是往豆腐坊去了,但她啥話也沒說。

  夏老太太看著夏至和小黑魚兒走沒影了,這才回轉身來,然後就跟田氏看了個臉對臉。夏老太太忙就跟田氏說道:「沒事兒,他們叔侄倆有伴兒,一會就能回來。」

  似乎是覺得田氏會擔心夏至,所以安慰田氏。

  田氏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也沒跟夏老太太回後院上房:「……現在也沒啥事了,我先回去了。」

  依舊是不肯管夏老太太叫娘。

  夏老太太也習慣了,自然不會跟田氏計較。她就點頭,不過還是說了一句:「你自己個兒回去不害怕呀,要不就等十六回來,讓她陪著你。」

  「沒事。」田氏這麼說著,就轉身往前院走,「我可沒那麼嬌氣。」

  看著田氏揚長而去,夏老太太抿了抿嘴。田氏是什麼意思,是覺得夏至往豆腐坊去還得要人陪著,是嬌氣?

  田氏這個當娘的,可憐了那幾個好孩子。其實田氏剛到夏家的時候,夏老太太就覺得她的心有些硬了。想想這些年的往事,夏老太太心中暗暗歎息,回屋去瞧了瞧小孫子,就又走到大門口來等夏至和小黑魚兒。

  雖然說不大可能出事兒,但這畢竟是黑天,夏至和小黑魚兒還是孩子呢。她總得早點兒看著他們回來,才能安心。

  夏老太太在門口站了半晌,先就聽見狗叫聲。她的臉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因為聽出是大青的叫聲,果然一會的工夫,她就看見大青從街頭拐彎處跑了過來。

  隨後,就是小黑魚兒和夏至。

  夏至打著燈籠,走的倒是規規矩矩的,小黑魚兒卻是蹦蹦跳跳。他大概只睡了小半個時辰,這會就又精力充沛了。

  夏老太太歎氣,她這小兒子幾乎就沒有好好走路的時候,不是跑就是跳。

  「不是讓你慢點兒嗎,看你這蹦蹦跳跳,跟個猴兒似的。」等小黑魚兒走到近前了,夏老太太就數落道。

  小黑魚兒嘿嘿笑著,就往夏老太太的懷裏撲。

  夏老太太趕忙把小黑魚兒給攔住,數落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口了,只是翻來覆去地說:「你這孩子,你這孩子。」

  夏至跟過來,看小黑魚兒跟夏老太太撒嬌,就讓忍不住笑。

  「奶,我老叔這走的還是慢的,不為了等我,估計他早就跑回來了。」

  「那是。」小黑魚兒抬起頭來,挺得意地說道。

  「跟人家定好了嗎?」夏老太太這才問夏至,是否定到了水豆腐。水豆腐這是北鎮府這邊的說法,其實就是豆腐腦。大興莊這的豆腐坊早上先磨了豆漿,就會賣一部分的豆漿和水豆腐,其他的再壓制成豆腐。

  豆漿和水豆腐都是限量的,新到先得,去的晚了就買不到。

  所以夏至要的水豆腐量大,就得跟人家提前訂好了。夏至辦事穩妥,還交了一部分的定錢。

  「都定好了。」夏至讓夏老太太放心,「豆腐坊趙大伯還跟我說,不用給定錢。我把錢都帶去了,還是給他了。」

  「那就對了。人家要不要的,那是人家的事。咱定的量多,可不得給人家點兒定錢咋地。」夏老太太就說,然後就讓夏至和小黑魚兒趕緊進屋。

  「我看著,有啥事就叫你們。你們倆都上炕眯一會吧。」夏老太太將夏至和小黑魚兒都往炕上趕,然後她還想起田氏來了。

  「你娘回前院了,我還擔心她一個人害怕。她說不害怕。十六,你要不回前院給你娘做伴兒去?」夏老太太跟夏至商量。

  「我娘估計不用我做伴兒。」夏至嘻嘻笑了笑,就往炕上坐了。

  小黑魚兒看見她上炕了,才跟著上炕。但這一次,小黑魚兒就不肯睡了。

  「剛才出去跑一圈,這是跑精神了。」夏老太太歎氣說道。

  「十六,要不咱再下地看看去?」小黑魚兒仰起臉來跟夏至商量道。

  「你呀,就知道玩。」夏老太太無奈地數落小兒子。

  小黑魚兒嘻嘻地笑,說自己不是玩,是下地幫著大傢伙幹活。夏至就瞧了小黑魚兒一眼,看他大眼睛忽閃忽閃、亮晶晶地,就抿嘴笑了一下。

  這個年代,尤其是莊戶人家,都最講究早睡早起。淘氣如小黑魚兒,能夠夜裏上外面去玩的機會也不多。

  夏老太太說了小黑魚兒半天,最後還強把他給按炕上了,但小黑魚兒就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他們雖然是儘量壓低著聲音,但眼看著小夏林也有點兒要醒的苗頭。

  夏老太太無奈地鬆開了小黑魚兒。「這是不想睡了。」

  小黑魚兒則是打了滾兒,然後就挨著夏至坐了。「十六,咱下地看看去唄。」

  夏至也想去看看麥地裏的進度,就點了頭。夏老太太攔不住他們兩個,只能囑咐再囑咐,又給兩人準備好了燈籠,送兩個人到了大門口。

  「十六啊,看緊你老叔。他不聽話,你就打他。打壞了,是我的。」夏老太太跟夏至說。

  夏至忍笑。夏老太太自己都捨不得對小黑魚兒動手,現在囑咐她的時候就這麼大方了。小黑魚兒本來還沒把夏老太太的囑咐當一回事的,聽到夏老太太讓夏至揍他,小黑魚兒就跳腳了。

  「我是十六她叔,她哪能打我呀。」也不管夏老太太看見看不見,小黑魚兒還朝她做了個鬼臉,然後拉著夏至就跑。

  夏老太太在後面一個勁兒地喊慢點兒,慢點兒。

  夏至和小黑魚兒跑了一會,才漸漸地慢下來。兩個人都忍不住地笑。大青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們的快樂,他在旁邊跟著跑,也快樂地汪汪叫。

  夏至沒有立刻就去麥地裏,而是和小黑魚兒帶著大青先到場院上來。

  夏家在大興莊公用的場院上占了一大塊地方,幾堆麥子堆的高高的,因為怕下雨返潮,地面和麥子之間還墊了木頭和席子。

  陳家二哥和小樹兒就在麥子堆前掛了一個燈籠,兩人挨著坐著,一面看麥子一面說話。

  場院上還有好幾處也掛了燈籠,那是村子裏其他看麥子的人點起來的。

  小黑魚兒調皮,離著老遠就開始輕手輕腳地,也不讓夏至出聲。他還繞到了小樹兒的背後,突然那麼跳出來大叫了一聲。

  小樹兒就給嚇的媽呀一聲跳了起來,然後才看清楚是小黑魚兒。

  「老叔,你可把我給嚇壞了。」小樹兒拍著胸口抱怨。

  小黑魚兒得意地叉腰大笑。

  陳家二哥畢竟長了幾歲年紀,就顯得沉穩多了。也不知道他被小黑魚兒給嚇到了沒有,反正面上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看到夏至和小黑魚兒一起來了,陳家二哥還挺客氣地跟兩人打招呼,跟著小夏林和臘月管小黑魚兒喊老叔。

  「姐,老叔,你倆咋來了?」小樹兒就問夏至。

  「過來看看,一會還得上麥地裏去。」夏至先查看了一下麥子堆,看見都苫蓋的好好的,就放了心。

  然後,她有拿出一個布袋子遞給陳家二哥。

  「十六,是啥啊?」陳家二哥挺憨厚、靦腆的一個少年,不過因為這幾天跟夏至熟了,而且夏至說話做事都大大方方的,他現在跟夏至說話也就仿佛是跟自己妹妹說話似的。

  「是炒的花生還有毛磕。」夏至回答,「二哥,小樹兒,你們倆有點兒零嘴吃,也省得犯困。」

  「姐,你太好了!」小樹兒笑嘻嘻地,還故意露出幾分諂媚的表情,他跟夏至可不講什麼客氣話。

  陳家二哥還是跟夏至客氣了兩句,也就痛痛快快地把東西收下了,卻是轉手就交到了小樹兒的手裏。「嘿,十六,你想的可真周到。」

  「那是,好多事都多虧了十六呢。」小黑魚兒對別人誇讚夏至,一直是與有榮焉。

  夏至和小黑魚兒在場院上待了一會,就又提著燈籠到麥地裏來。大老遠的,就能瞧見麥地裏燃的火把了。

  打夜戰收麥子的,可不僅僅夏家這一家。有的人家也不知道是心疼燈油錢還是怎麼著,竟是摸黑,借著遠處別人家的火把光在收割麥子,而且割麥子的速度驚人還不慢。

  夏至瞧了一眼,只能在心中默默感慨。

  夏老爺子正在地頭,和陳家老爺子、田富貴抽旱煙醒神,看見夏至和小黑魚兒來了,就問他們怎麼又下地來了。

  「在家陪著你奶吧,這不用你了。」夏老爺子跟夏至說,「一會把臘月,還有大丫、二丫,還有蘭子那丫頭都帶回去。她們閨女家,年紀又小,幹一天就不錯了,這夜裏只怕是挺不下來。」

  夏老爺子早就說要讓這幾個小姑娘回家了。但孫蘭兒第一個就不肯答應,臘月擔心自家的麥子,也不肯回去。

  她們倆都不走,大丫和二丫也說不走。

  夏至往地裏看了一眼,就看見孫蘭兒和臘月、大丫、二丫正在一處割麥子。孫蘭兒在最前頭,然後就是大丫。

  孫蘭兒還看不出什麼來,她是做慣了這些農活的。大丫看著似乎就有些吃力,然而卻在奮力地追趕孫蘭兒。

  「沒看出來,老田家大丫頭還有股子拼勁兒。」夏老爺子低聲說道,也不知是說給夏至聽的,或者只是自言自語。

  大丫一學會了割麥子,就有點兒跟孫蘭兒摽勁兒的意思,夏至早就瞧出來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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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雨

  年紀相仿的女孩子,難免相互有些比較心。不過,大丫和孫蘭兒摽勁兒卻顯得有些微妙。

  夏至這個時候也沒顧上多想這件事,她將明天早上打算蒸饅頭,已經定好了水豆腐的事又跟夏老爺子說了。夏老爺子自然說好。

  既然到了麥子地裏,夏至就想也幫著割會麥子。可夏老爺子不讓。

  夏老爺子這會已經琢磨過來了,讓夏至在地裏割麥子,是浪費了夏至的才幹。沒瞧見大傢伙著急火燎的事,夏至放下鐮刀各處去走了一遭就完滿的解決了嗎。

  不讓夏至割麥子,夏至可以回家幫著夏老太太籌畫和準備飯菜。除此之外,夏至還能將很多他一時都想不到的事情給辦周全了。

  所以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夏老爺子以前就開始特別抬舉夏至了,現在看待夏至有比從前重了幾分。所以,夏老爺子說什麼也不讓夏至在地裏割麥子。

  「回去能歇就好好歇歇,要不就幫你奶把家裏的事情料理清楚了。還有別的事,我一時想不到的,十六啊,你就多費費心。啥事要是來不及跟我商量那也沒啥,你看著自己能做主辦了的事,就辦了。」

  夏老爺子笑呵呵地囑咐了夏至一會,然後還告訴她:「要用錢啥的,就跟你奶要。要用人,這些人都隨便你調派。」

  夏至笑著應了,知道夏老爺子這是把統籌調度的權力都給她了。不過,她還是說想到什麼事就來找夏老爺子商量。

  然後,夏至就又往地裏去,跟夏橋、孫蘭兒、還有大丫和二丫幾個都說了幾句話,回家的時候,還把臘月也給帶走了。

  回到家的時候,夏老太太已經在炕上擺好了麵板,正從大盆子裏面往外拿發好的麵。這是打算做饅頭了。

  「先提前預備著。」夏老太太就跟夏至說,「大傢伙幹了一天一宿的活,肚子裏沒食兒可不行。」

  「我叫我娘去。」夏至就說。

  「不用叫她。這麵發好了,我一個人慢慢地幹就行。一會讓臘月幫著我燒火。」夏老太太笑呵呵地說。

  夏至還是決定去叫田氏。

  這種時候,家裏是不許有閒人的,田氏憑什麼例外呀。不用別人說什麼,夏至首先就不答應。她不允許田氏這麼沒心沒肺地過活。

  夏至說話算話,這次也沒帶小黑魚兒和大青,就自己一個人往前院來。

  前院的後門慣著,夏至走到門口沒有立刻開門,而是站在那兒側耳聽了一會。結果就聽到屋子裏面有說話的聲音。

  說話的聲音她都熟悉,一個自然是田氏,另外一個,則是孫王氏了。

  孫王氏這麼晚了不睡覺,這是在跟田氏說什麼呢。

  夏至就又聽了一會,就聽見田氏在跟孫王氏抱怨,說做了一天的飯,腰都直不起來。

  「人家是不使喚我。不過活計就放在我眼面前,我能不幹嗎?她是柔奸心,外面落個不使喚我的名兒,結果啥活不是我幹的。」這是田氏的聲音,是在抱怨夏老太太。

  「她大奶這人看著和和氣氣的,原來是這樣的人!」這是孫王氏的聲音,透露著一股子驚訝勁兒,卻分明是鼓勵田氏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她就是這樣的人,不聲不響的,心眼可不少。要不然你看我那個小叔子那麼多心眼,他能像誰!」

  「還真是一母生九子。你看你們後院老三,三腳踢不出一個屁來,跟我們家老五差不多。最小的那個就是個暴脾氣,說兩句不順當就能跟你幹仗,還別管多大的人,他都不怵。這還是一個娘的肚子裏爬出來的……」

  「……就是個小人精兒,天生跟我不對付……」

  田氏抱怨完了夏老太太和小黑魚兒,又說到了夏老爺子。

  「恨活計,恨不得我們大傢伙白天黑天地不睡覺、不吃飯,就給他幹活。因為啥當年我們二當家的要跟他分家,不想跟他們一塊過了。」

  「我們家老五和蘭子還在地裏呢!」孫王氏就歎了一口氣。

  「……從來不知道心疼人,恨不得拿你當大牲口使喚……」田氏越說越來勁兒。

  夏至卻聽不下去了,她故意弄出動靜兒來,打開後門進了屋子。

  屋子裏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夏至走進東屋的時候,就看見田氏和孫王氏正在炕上相對而坐。田氏見夏至來了,並沒什麼表示。孫王氏卻趕忙欠了欠身,對著夏至一臉陪笑。

  「夏至回來了?哎呦,這幾天,可把我們夏至給累壞了。趕緊上炕歇歇吧。」孫王氏還作勢起身,要夏至上炕坐著。

  「五嬸你坐著吧,我還有事,不能在這閑待著,大傢伙地裏幹活的幹活,家裏做飯的做飯,我哪能忍心自己偷閒啊。」夏至笑眯眯地說道。

  孫王氏聽了這話還不怎麼樣,因為她是閑待著慣了的。田氏的臉上就微微變色,因為聽出來夏至這些話是說給她聽的。

  「對了,五嬸,還得跟你商量一件事。」夏至有跟孫王氏說道。

  「啥事啊?跟五嬸還說啥商量不商量的,夏至你說啥,五嬸還能不點頭。」孫王氏的小眼睛亮晶晶地。

  「這不是怕下雨,搶著往家收麥子嗎。大傢伙打算幹這一宿,我爺問我五叔和蘭子姐,怕他們累了,勸他們回來歇著。我五叔和蘭子姐說啥都不答應。這一宿不管割多少,都按兩天的工錢算。這事我五叔是不是忘記跟五嬸你說了呀?」

  「啊……啊……」孫王氏的小眼睛飛快地轉了轉。

  這件事,孫老五自然沒有忘記跟她說。她很清楚,孫老五和孫蘭兒割這一晚上的麥子就能拿到兩天的工錢。就算孫老五和孫蘭兒自己不想幹,她也得逼著他們幹。

  現在孫王氏就琢磨,夏至說剛才這番話,是真的跟她客氣呢,還是聽見方才她隨著田氏說的那些抱怨話了。

  如果是後者,哎呦,那她可不是把夏至給得罪了。

  夏至這小丫頭別看年紀小,那可真不是能得罪的人。

  想到這,孫王氏立刻下地站了,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討好。「你五叔沒跟我說這件事。還是我跟他說的,眼看著不知道啥時候就下雨,讓他夜裏也別歇著,下地多幫著割點兒麥子。工錢不工錢的,遠親不如近鄰,他白幹幾天那都是應該的!我不知道兩天工錢的事,那可不能要,那哪兒好意思呢……」

  「已經定了,肯定得給。」夏至微微一笑,「五嬸,你這半夜過來,就是不知道這件事,擔心我五叔和蘭子姐吧。要不這樣,我這就下地,把他們爺倆叫回來,陪著五嬸。」

  夏至作勢就要往外面走。

  割一宿的麥子,就能拿到兩天的工錢。這可是上趕著找都找不到的好事兒,孫王氏怎麼能眼看著到手的錢再從自己手裏飛走。

  她趕忙上前攔住了夏至,因為看見夏至的眼神,她還沒敢用自己的手抓夏至。

  「叫他們幹啥啊,我過來,就是陪你娘說說話。我用啥人陪啊,知道他們爺倆給你們幹活呢,那我就放心了。」孫王氏陪著笑臉,又忙讓夏至上炕坐,還特意用衣袖掃了掃炕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田氏眼睜睜瞧著孫王氏變臉,而且還對夏至這般巴結,她的心中有些發堵,坐在一邊半晌都沒說話。

  「我不能陪著五嬸坐了,後院還有活要幹呢。」夏至說著話,似有意似無意地瞟了一眼田氏。

  孫王氏卻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一個女人。她立刻就明白了夏至的意思,大概是來找田氏上後院幹活去的。孫王氏哪兒敢再在這屋子裏坐著,那不就是耽誤田氏往後院幹活了嗎。

  「我過來這老半天了,得回去看看倆孩子去。」孫王氏就挺著個肚子走了。

  「你不愧是你們老夏家人,你看你把你孫五嬸給嚇唬的!」等孫王氏走了,田氏就跟夏至說道。

  「娘你這話我可聽不明白。」夏至一笑,「娘,我奶開始蒸饅頭了,咱過去幫忙吧。」

  田氏冷著臉在炕上坐著沒動。

  夏至也沒催她,就笑眯眯地瞧著她。

  最後,還是田氏坐不住了。她下炕跟著夏至往後院來,一路上還抱怨夏至:「我咋生了你這麼個不知道裏外,胳膊肘總往外拐的。」

  「娘,在你那兒,只有我姥家是裏,我們本來都是外吧。要真說胳膊肘往外拐啥的,我這也是隨你呀。」夏至臉上帶笑說話,態度真是好極了,雖然她說話的內容跟她的態度不大符合。

  田氏被夏至給懟了一肚子的氣,還不好發作。

  到了後院,田氏雖然還陰沉著臉,倒也不用人催促,就幫著夏老太太開始揉麵做饅頭,然後有被夏至安排去燒火蒸饅頭。

  這邊饅頭蒸出來兩大鍋,夏至也將湯和小菜都準備好了。夏三叔和陳家大哥就趕著車回來了。這是夏至和他們商量好的,看著時辰差不多,就趕車過來拿夜宵。

  蒸的白生生宣騰騰,還冒著熱氣的白麵饅頭,再加上肉醬小菜和粉絲湯,夏三叔和陳家大哥都說好。

  夏至又跟著往地裏跑了一趟,親眼看著夏三叔家的麥子全都收割乾淨,送到了場院上。夏二叔家的麥子,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夏老爺子的高興是不用說的,夏至回來跟夏老太太一說,夏老太太也很高興。

  後半夜,天氣越發的陰沉起來。夏至又往場院去看了一趟,就看見只有陳家二哥是清醒的,小樹兒靠在陳家二哥的懷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眯著了。

  聽到大青的叫聲,小樹兒才猛地醒過來。然後看到了夏至,小樹兒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夏至就摸了摸小樹兒的腦袋瓜。對於一個九歲的孩子來說,小樹兒這幾天的表現還算不錯。

  「等麥子收完了,有賞!」夏至笑著說了一句。

  小樹兒立刻精神了,他圍著夏至轉,說想吃臨水鎮上的李記的燒雞。夏至無奈:「你咋就長了個吃心眼!」

  從場院上往回走,夏至就覺得頭頂有些異樣,她伸出手,手心立刻就感覺到一點兒濕潤。

  下雨了。

  這雨一開始下的並不大,只是淅淅瀝瀝地落著雨點兒。夏至剛忙就往麥子地裏去。割麥子的人也發覺落了雨,沒人離開避雨,他們反而加快了割麥子的速度。

  雨點兒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最後有些火把都被雨給打滅了。

  不過,再大雨來臨之前,眾人齊心協力,終於將最後的一片麥子收割乾淨了。

  這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後晌才收住了。

  天一放晴,人們紛紛走出家門,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因為這場雨,還是有不少人家的麥子被澆在地裏了。現在雨剛剛晴,這些人家就趕忙去麥子地裏,打算盡可能地挽回些損失。但結果自然都不理想。

  這麼大的一場雨,下了這麼久,地裏還沒割的麥子,只能就爛在地裏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夏老爺子萬分慶幸,如果沒有那麼多人幫忙,夏二叔家那十畝的麥子,能割回來是十之一二就算不錯了。

  現在的情況,是一大家子四十畝麥子全都搶收了回來。等水汽散乾淨了,就可以開始碾麥子、揚場,將麥粒收回家來了。

  夏家的這種情況,也讓大傢伙十分羨慕。今年不僅夏秀才不在家,夏二叔一家也不在。本來這場雨一下,大傢伙都猜測夏家的麥子肯定得大片地爛在地裏了。

  夏老爺子走回屋來,就跟夏老太太還有夏至商量,說是天晴了,晚上得整治出兩桌酒席來請客。

  一方面,陳家老爺子一大家子打算明天就回去。一家子的壯勞力都出來了,幫著割完了麥子,以後的活計就不那麼緊迫了。人家家裏還有一大攤子的事,不能耽擱。

  再有,就是田富貴了。

  那些過來幫忙的短工,或者給麥子或者給銀錢,下雨回來夏家又供給了一頓飯食,這也就行了。但田富貴是純粹來幫忙的,這得感謝人家。

  夏至就和夏老太太商量著一個功能表出來,然後就讓陳家大哥趕了車,夏至帶上小黑魚兒、夏三叔一起往臨水鎮上去買魚、買肉、買熟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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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慶祝和犒勞

  雖然並不逢集,臨水鎮的主街上還是很熱鬧。店鋪都開門營業,街上也人來人往的,不少人的目的和夏至的相同,都是來買肉菜的。

  夏至手裏捏著夏老太太給的錢袋,開始採買。除了計畫要買的東西,最後夏至還買了些其他的。不過買這些額外的東西,夏至並沒有花夏老太太的給的錢。往臨水鎮來,她自己也帶錢。

  然後,經過騾馬市的時候,夏至還找人給錢月來帶了話說要買大牲口和置辦大車,讓錢月來儘早幫著踅摸。

  夏三叔一路跟著夏至,雖然他是長輩,也年長很多,但還是讓夏至出面說話辦事。一方面,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主要囑咐了夏至。另外一方面,夏三叔也挺佩服夏至的。

  夏至年紀雖然小,但很多事情都比他想的周到,而且很會安排事情。夏三叔自認自己很多事就做不到夏至做的程度。

  夏至從臨水鎮上滿載而歸,將買來的魚和肉還有熟食都交給了夏老太太。夏老太太就找來夏三嬸和臘月,開始準備飯菜。

  這頓酒席都要準備哪些飯菜,是她們已經商量好了的。這些飯菜,夏老太太和夏三嬸就能做好了。不過,夏老太太還是跟夏至商量,打算讓夏至親自做買來的那兩條魚。

  因為人多,所以得辦兩桌酒席,夏至就買了兩條大鯉魚。

  「你老叔總說你做的魚好吃,十六,要不這兩條魚還你來做?」夏老太太就跟夏至商量。

  夏至痛快點頭答應了。「奶,那扇貝你要是做不好,一會也讓我來做吧。」

  「那扇貝我學會了,一會還是我做,十六你在旁邊幫我看著。你老叔你們都挺愛吃這個,往後咱多做幾回,哪能總讓你動手呢。」夏老太太笑呵呵的。

  上次夏至做扇貝的時候自然沒有背著夏老太太,她還將做粉絲扇貝的都需要注意些什麼都說給夏老太太聽了。

  夏老太太是做飯的熟手,掌握了訣竅,再看了一回,也就學會了。

  夏至知道夏老太太是個勤快人,並且以能為大家做出好吃的飯菜為榮,因此也就笑著答應了。

  然後,夏至就往前院來。

  因為下雨,又因為麥子都收割完了,大傢伙可算是好好地歇了半天。夏至回到前院的時候,就看見田氏帶著大丫和二丫坐在炕上,正在做針線。

  「夏至你回來啦。」看見夏至進屋,大丫忙就笑著招呼道。

  「嗯。」夏至點頭因為沒看見夏橋,她就問了田氏一句,「娘,我哥上哪兒去了。」

  田氏低頭做針線,沒應聲,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怎麼回事。

  大丫忙回答了夏至的問題:「大橋哥上場院去了,說是要把小樹兒給換回來。」

  「哦。」夏至點頭表示知道了。夏橋還是很心疼和照顧弟弟妹妹的。

  「你們在做啥呢?」夏至瞧了瞧三個人手上的針線,大概猜出田氏帶著大丫和二丫正在做鞋。

  「姑打算給我們倆一人做雙新鞋。」大丫的臉色微紅。

  二丫就偷眼打量夏至,目光小心翼翼的,似乎是生怕夏至會因此不高興。

  夏至自然不會將這點兒小事兒放在心上,就笑著應了一句:「哦,原來是做鞋。挺好。」

  「不做鞋還能做啥。我倒是想給你大丫姐和二丫姐一人做件衣裳,可也得我手裏有錢啊!」田氏這個時候突然抬起頭來,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然後,她就看見夏至手裏拿著東西了。「你從鎮上回來的,看來又沒少買東西!」

  就是不惦記著給她們買點兒啥!

  「我爺我奶給的錢,去鎮上買了不少菜回來。娘,你要是沒啥著急的事,還是趕緊上後院,幫著我奶和我三嬸她們做飯。晚上這頓挺豐盛的,我爺讓咱們大傢伙都去!」

  一聽說晚上的宴席也有她和兩個侄女的份兒,田氏的臉色就緩和了很多。

  「你爺真跟你說的,也讓你大丫姐二丫姐去吃飯?」田氏還是問了一句。

  這麥子都割完了,最後夏老爺子還供了一頓飯。按理說,請的這頓飯,就沒有大丫和二丫的份了。畢竟只是兩個小丫頭,而且還是她的侄女,田氏不認為夏老爺子會這麼抬舉兩個人。

  這是她把夏老爺子給想差了。夏老爺子待人一直很寬厚,可不會在乎酒席上多兩雙筷子。而且大丫和二丫不管活幹的多少,兩個人沒半道兒回來,打夜戰也跟著一起支撐下來了,幹活的時候,兩個人也沒偷奸耍滑,這在夏老爺子那就贏得了不少的好感。

  當然,這件事也是夏至的意思。

  看見夏至點頭,田氏低頭琢磨了一會,就把手中的針線放下了。田氏就要帶著大丫和二丫往後院去,一起幫著做飯做菜。

  這個態度還差不多,夏至心裏暗暗地想道。

  「我大丫姐和二丫姐這幾天也挺勞累,我扯了塊布,娘你看著給我大丫姐和二姐做件衣裳穿吧。」這個時候,夏至才將手中的小包袱打開,拿出一塊花布來。

  花布是翠蘭底兒的,上面疏密有度地點綴著黃色的小花兒,是今年臨水鎮上賣的很火的一種布。

  大丫和二丫的臉上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田氏一時都沒反應過來,還是夏至又說了一遍,她才聽清楚了。「你咋想起給大丫和二丫買布來了!」

  這句話其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田氏隨口這麼說了一句,就將花布接了過去。大丫和二丫來大興莊,只有隨身的衣裳,連額外的一個布片都沒帶來。

  田老頭的意思那是很明顯的,就是讓田氏給大丫和二丫添置。這麼大的小姑娘,連件換洗的衣裳都沒有,大丫和二丫的窘迫可見一斑。

  田氏手裏沒錢,只能拿出自己的一件舊衣裳,再從夏至那死磨硬泡地拿了一件,給大丫和二丫改著,這才算是讓兩個丫頭有了應急能換的衣裳,不至於真光著身子。

  然而即便是這樣,大丫和二丫還是沒有能夠穿的出去見人的衣裳。

  田氏這兩天一直都在想這件事,再加上孫王氏在旁邊慫恿,她就覺得,大丫和二丫之所以沒被財主人家看上,主要還是沒有好衣裳穿,沒有好好的打扮。

  她就想給大丫和二丫做套好衣裳穿,然而手裏的錢都被她給了田老頭和田王氏了,她哪裡有錢給大丫和二丫做衣裳。

  她是曾將主意打到夏至身上過,但夏至滴水不漏的,還有小黑魚兒在旁邊虎視眈眈,她只能打消了念頭。

  現在,夏至卻主動給大丫和二丫買了尺頭,田氏不能不意外。

  手裏拿著花布,田氏就懷疑地看著夏至,猜想夏至是在打什麼主意。

  大丫和二丫在旁邊早就歡喜不已,嘴上卻還跟夏至推辭,說不能要夏至給買的布。

  「……我們啥也沒有,在這吃穿啥的。這布我們不能要,夏至你留著自己做衣裳吧。割麥子這幾天,大傢伙都忙活,我們倆咋也不能幹看著,其實也沒幹多少活……」

  大丫和二丫這話多半出自真心。她們真是自認沒幹多少活。人家孫老五和孫蘭兒割了多少麥子,人家拿了多少工錢。她們吃喝都是夏家供給,夏家什麼都不給她們,那也沒人能挑出什麼來。

  而且,在家裏她們更苦更累的活都幹過,家裏別說給她們頓頓好吃的,能給她們個好臉色,那就是天大的恩德了。

  夏至將田氏、大丫和二丫的反應都看在眼睛裏,她就笑了笑。

  「不管幹多幹少,大丫姐和二丫姐是真心幫忙,實實在在的幹活。這就比啥都強了。」夏至笑著說道,讓田氏儘管把布裁了給大丫和二丫做衣裳。

  田氏想了想,就把花布收了。

  二丫滿心歡喜,大丫飛快地瞟了夏至一眼,然後就低下了頭。她聽明白了,夏至為什麼送這塊布給她們姐妹倆,關鍵的,是夏至最後說的那句話了。

  這塊布,獎勵的是她們姐妹倆的真心實意,以及實實在在,也就是老實本分了。

  田氏收了花布,解決了心頭的一件大事,心情也十分舒暢。她立刻就下了炕,帶著大丫和二丫往後院來。

  路上,田氏還跟夏至詢問。

  「這回到鎮上去,沒幫著你奶和你三嬸她們賣荷包啊?」

  「這幾天大傢伙都忙,我奶她們沒繡出荷包來。」夏至淡淡地說道。

  「你奶和你三嬸繡的荷包你幫著賣,那娘要是繡了荷包……」田氏試探著跟夏至問。

  「只要荷包繡的好,能賣的出去,那儘管交給我。」夏至答應的很痛快,她早就準備著田氏會跟她說這個話了。

  田氏能夠繡些荷包賣錢,總比每天閑著強。而且,她還打算從田氏的荷包上多賺些錢出來呢。

  這個打算,自然是不忙著告訴田氏的,看著田氏高高興興的樣子,夏至笑眯眯地想。

  田氏帶著大丫和二丫過來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心裏就很滿意。多了這三個人幫忙,後院上房堂屋裏說說笑笑的更加熱鬧了。

  「十六啊,那魚都讓你三叔給你收拾好了,你打算咋整?」夏老太太用盆子端了收拾好的鯉魚過來,問夏至。

  小黑魚兒也跟過來了。他剛才跑出去玩了一趟,回來就圍著這兩條魚還有那些扇貝轉悠了。現在聽到夏老太太的提問,小黑魚兒就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看夏至,很是期待的樣子。

  「我打算做糖醋魚。」夏至就說。

  夏家平時吃鯉魚,一般都是切塊燉。燉魚這道菜,也是北鎮府比較普及的一道菜了,一般大傢伙都這麼做。

  糖醋魚,小黑魚兒跟著夏至在府城裏是吃過的,立刻就拍手叫好。

  「那好。」夏老太太笑呵呵的,夏至說啥都行。

  「就是比較費油。」夏至先給夏老太太提了個醒兒。因為糖醋魚要先過油炸一下,而且用的還不是葷油,而是素有。

  北鎮府這邊用的素有主要就是大豆油。

  大豆油可比葷油貴多了,一般的人家一年也就過年過節的時候能用上一點兒,一年下來,也就用一小瓶就差不多了。

  夏家是日子過的比較好的,廚房裏常年都放著一罎子大豆油。

  夏老太太還沒說話呢,夏老爺子從外面走進來,正好聽見夏至的說的費油的話。

  「費油不怕,把菜做的香香的。」夏老爺子很乾脆地說道,「等把麥子都打家裏來,把地梨一遍,這後一茬就種大豆。等秋下了,咱多榨幾斤豆油。」

  「那過年炸丸子唄!」小黑魚兒立刻就接了話茬說道。

  「對,炸丸子!」夏老爺子笑呵呵的。

  小黑魚兒歡呼。

  種大豆,然後榨豆油,這樣就可以吃到最地道最純粹的大豆油了,對夏老爺子的這個決定,夏至表示十分支持。

  「我跟我哥說,我們那十畝地也種大豆。」

  爺孫倆三兩句話之間,就把這件在莊戶人家很重大的事情給決定下來了。

  說完這件事,夏老爺子就去陪著陳家老爺子還有田富貴他們說話去了。夏至則是將兩條鯉魚從盆裏取出來,切花刀略微醃制,然後就開始準備糖醋汁。

  小黑魚兒去後院的園子裏摘了兩個最早熟的番茄,夏至用番茄家糖做了個番茄糖醋汁。這會工夫,鯉魚也醃漬好了。

  冷鍋下油,夏至先將兩條鯉魚過了一遍油。和期間,她還捏著魚尾巴,將鯉魚做了個鯉魚擺尾的造型。

  過油之後的鯉魚已經有八九分熟,將大部分油撈出去之後,再淋上糖醋汁略燒,這糖醋鯉魚就做好了。

  炸過的鯉魚金黃酥嫩,再淋上鮮紅的糖醋汁,可謂是色香味俱全。

  夏老太太瞧著就讚不絕口,覺得就是請的廚子做這道菜,只怕也沒有夏至做的好。有這道糖醋鯉魚,再加上蒜蓉蒸扇貝,還有整雞整鴨,夏家這兩桌酒席,就是正經娶媳婦辦壽的宴席,也不失禮於人了。

  飯菜上了桌,夏老爺子就覺得十分有面子。陳家老爺子和田富貴也很高興。吃進肚子了什麼還是小事,夏家擺出這樣的排場來,首先就是對他們的看重,這才是最要緊的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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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大青騾

  割麥子這幾天,一直都沒上酒。今天這頓酒席,自然是有酒的。夏至端著酒盅,在主桌敬了夏老爺子、陳家老爺子,還有田富貴兩盅酒,然後就到炕上的桌子上來,安安生生地跟大傢伙一起吃飯吃菜。

  主桌那邊,大傢伙先都不大吃菜,就是喝酒說話了。

  田富貴說話很慷慨。

  「大叔,再遇到這樣的事,跟我招呼一聲就行。像這回,要不是咱家十六碰見我跟我說了,我還不知道呢。大叔,你這可就見外了。」

  夏老爺子笑眯眯地跟田富貴客氣了一句,還說這回能把麥子都收回來,是多虧了他。

  陳家老爺子也是場面上,極善言談的人。他和田富貴這才剛認識,但是幾盅酒喝下來,兩人已經像是相識很久的老朋友了。

  知道陳家除了果樹,還賣山貨,有時候還做拉腳的生意,田富貴就大包大攬的,說是陳家有多少山貨他都能幫著給賣出去,價錢還好,讓陳家再有大批的山貨儘管聯繫他。

  這樣場面上的話,不能全當真,然而也不能完全不當真,全看這說話的人是不是辦實事的人。田富貴交遊廣過,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肯結交,在夏老爺子看來,並不是個本身的莊稼人,所以他跟田家的交情一直比較平淡。

  但是陳家老爺子可沒這個顧慮。他當即跟田富貴又碰了一盅酒,說以後一定要常來常往。

  夏至在炕梢這一桌將他們的話都聽的清清楚楚的。陳家如果將山貨賣到府城裏去,肯定比在集市上賣賺的多。這件事,田富貴還真能從中給牽線搭橋。她也樂見其成。

  看著陳家老爺子和田富貴說的高興,夏老爺子也覺得很開心。

  這頓飯大家都吃的歡歡喜喜,夏老爺子、田富貴還有陳家老爺子最後喝的都有點兒多。按照夏老爺子的話來說,那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田富貴留在夏家,跟夏老爺子、陳家老爺子說話,從傍晚一直說到天黑,茶水都喝了好幾壺。最後,還是田家人不放心,打發人來尋他,他才回去了。

  送走了田富貴,陳家老爺子就誇田富貴,說他是個場面上的人。「怪不得混的那麼開。」

  田富貴走了,陳家老爺子和夏老爺子又說起體己話來了。夏至在旁邊偶爾聽到一兩句,陳家老爺子竟是提到了陳家大哥的親事。

  「臘月,你姥爺還真打算跟孫四兒家結親啊?」夏至就找到臘月打聽。

  「我姥爺看見孫四兒家那大閨女了,好像覺得人還行。也沒說一定,大概是還想看看。」臘月也不瞞著夏至,就將她知道的都跟夏至說了。

  陳家大哥是長孫,這第一個孫子媳婦當然要仔細地選。陳家大哥的年紀雖然不大,但是他們山裏面的人,一般定媳婦都比平原地區的人早。

  因為陳家老爺子正經八百地考慮陳家大哥的親事,夏至不由得就想到了夏橋,孫蘭兒,錢月來,還有大丫。

  「姐,我跟你說件事兒啊。」臘月突然就說道。

  「啥事?」夏至問。

  臘月似乎又有些猶豫了:「其實也沒啥……」

  「你跟我說說,有啥沒啥的我自己判斷。這又沒別人……」夏至催臘月。

  「是這麼回事……,姐你發現沒有?大丫她好像總偷看大橋哥,我就看見兩回。姐,你發現了沒有?」臘月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對夏至說了。

  「啊……」夏至微微轉了轉眼珠,「大丫……和我哥呀……」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臘月趕忙解釋,「反正我是真看見她打量大橋哥了,那眼神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兒,或許是我想多了。」臘月一副也不是很肯定的樣子。

  十二歲的小姑娘,在某些事情上已經有了本能的敏銳了。

  臘月既然選擇說出來,那就說明,這恐怕還真是件事兒。

  看著夏至沉思的樣子,臘月想了想,又跟夏至說了另外一件事。「我也是碰巧聽見的,咱爺還讓咱奶跟你說,讓你提防來著。咱奶沒答應,說你年紀小,不該讓你管這些事。也不知道咱爺跟大橋哥說過了沒有……」

  臘月現在跟夏至極為親近,有什麼事都不肯瞞著她。

  「應該沒事兒。」夏至想了想,就說道,「她們倆在我家應該住不長。」

  「咋住不長呢?」臘月不明白。

  「等過些日子你就明白了。」夏至沒多做解釋,有囑咐臘月別把大丫對夏橋的事情說出去。

  「姐,我就是告訴你。跟別人,我肯定不說。」臘月立刻就跟夏至保證。

  夏至拍拍臘月的肩膀,就讓她把小夏林叫上。「走,我在鎮上買了些吃的,給你們分了。」

  「好。」臘月立刻蹦蹦跳跳地去找弟弟。

  夏至又將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叫到一起,她先跟小樹兒說:「小樹兒,烤雞你今天可吃到了吧。接下來好好表現,等麥子都收回家裏,咱再買一隻吃。」

  小樹兒高聲回答說好,鬥志滿滿的樣子。

  夏至這才將從集上買回來的吃食拿出來。今天給大丫和二丫買了花布,她又買了一斤花生粘和一斤江米條,都是香香甜甜,油分和糖分十足。

  她將這些糖果和小點心分給幾個孩子。接下來的日子,大家還有的忙,可是飯菜肯定就不如這割麥子的這幾天了。所以她買了這些小點心回來,讓幾個孩子拿著墊補墊補,同時具有激勵和獎賞的意味。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看著她們跟著大人一起幹活,夏至其實還挺心疼的。

  「姐,你都給我們分了,自己咋沒留點兒啊?」分了糖果和點心,臘月就驚訝地說道。

  「沒事,我這份跟十六一起吃。」小黑魚兒立刻就說道,然後還跟夏至商量,「十六,我去逮魚,還做今天這個糖醋魚行不?」

  「行,不過老叔你可不能一個人下水知道不?」夏至囑咐小黑魚兒。

  入伏之後,雨水漸多。河套裏的水也漲了,小黑魚兒雖然善水,但大傢伙還是不放心。

  小黑魚兒跟夏至自來是有商有量的,夏至說話他都肯聽。因為夏至說的鄭重,小黑魚兒也就一本正經地答應了下來。

  聽到小黑魚兒說要抓魚,其他幾個孩子就都樂了,她們這可是不愁吃不到魚了。今天的糖醋魚,香香甜甜的,她們也愛吃的很。

  轉天,陳家老爺子一家子吃過早飯就走了。然後,接連兩天都是大晴天,夏老爺子帶著一家人開始到場院上晾曬麥子,碾麥子,揚場。

  因為沒有大牲口,只能是人拉著石碾子。幹這個活,主力自然還是夏三叔,然後就是夏三嬸,還有夏橋。夏老爺子雖然上了幾歲年紀,但也不肯服老,還是親自跟夏三叔幾個輪班石碾子。

  像夏老爺子這個年紀,大多數的莊戶人家都是要做這樣的體力活的。在他們,這是很平常的事,所謂的活到老,幹到老。

  因為還都是體力活,雖然飯菜比不上割麥子的時候了,但夏至和夏老太太每天想方設法地,還是把伙食供應的很好,包括夏老爺子在內,大傢伙都十分滿意。

  這個時節用工的大多,孫老五和孫蘭兒每天都要去做工。大丫和二丫得了夏至給的花布,都從心裏頭高興和感激,每天不用人喊,也都往場院上來幫忙。

  兩個人在村人面前露面的時候多了,大傢伙也看出兩個丫頭都是幹活的人。但是想到靠山屯兒老田家的為人行事,和對大丫和二丫打算,大傢伙也就誇兩個丫頭幾句,卻沒一個人上門給說媒的。

  這天,大傢伙正在場院上忙活著,就聽見有人喊夏老爺子。「大叔,有人找。」

  夏至抬眼看過去,就看見說話的人正是孫四兒。孫四兒這幾天也在場院上幹活,跟夏家走的比過去近了。

  孫四兒招呼夏老爺子,他身邊還帶了個後生。

  「月來哥!」夏至看清孫四兒帶來的人,就驚喜地叫了一聲。

  錢月來不是單身獨個來的,他趕了車來,車後面還拴了一頭大青騾子。一看這個架勢,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夏老爺子和夏三叔也明白了。

  「……接到十六妹子托人給捎的信兒了,我就趕緊踅摸合適的大牲口。今天帶過來一頭,給幹爺和三叔相看相看……」

  就這麼今天的工夫,就給挑到了合適的大牲口,還大老遠地給親自送到家裏來,這份情義首先就太難得了。

  夏老爺子直說好孩子。他和夏三叔不太懂大牲口,但只看著大青騾那個骨架、肉膘還有精神頭,就知道這是百裏挑一的好牲口。

  夏老爺子聽錢月來說的大青騾的歲口,立刻就點頭,說就是這頭了。

  「月來給踅摸來的,那肯定沒錯。」

  夏三叔在旁邊也笑著點頭,很喜歡這頭大青騾子。小黑魚兒、小樹兒還有小夏林已經圍著大青騾轉悠了,喜歡的不得了,都想上手摸。

  夏至也開心,關鍵是這騾子送來的太是時候了。

  「月來哥,你可是幫了大忙了。」夏至笑著跟錢月來說道,「本來我們還想著這牲口得秋下才能買上,能幫著收個秋就不錯了。」現在騾子就送到了,這碾麥子的活,可就不用人力了。

  這可省了大傢伙多少力氣啊。而且,大騾子拉石碾子,人手解放出來還能做別的,也大大地加快了進度。

  夏老爺子、夏三叔他們自然也想到這一點了,更增加了對錢月來的好感。

  「這騾子是多少錢,人家賣家還等著錢呢吧。走,趕緊跟我回家,讓你乾奶給你拿銀子。」夏老爺子趕忙就說道。

  錢月來卻說不著急。「都是老主顧,我給了點兒定金,剩下的錢也不著忙給。」

  錢月來不僅把大青騾給送到了家,還幫著把定金給付了。夏老爺子再一問這大青騾的價錢,竟也不高。按照錢月來的話來說,都是老主顧,那賣家也不肯多跟他要錢。

  夏至立刻就明白了,錢月來這是沒要自己的中人錢,而且估計還跟賣家要了個友情價。夏至明白的道理,夏老爺子自然也是明白的。他表示,中人錢一定要給。

  「都是認識的,誰和誰還不沾親帶故。你總這樣,一文錢都掙不著,咋養家糊口。」

  錢月來堅決不要。「別人的我能要,乾爺的我能要嗎?乾爺你一定要給我,那我就收著。往後,我再也不敢到乾爺的門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夏老爺子還能說什麼。

  錢月來這邊就將大青騾從車後面卸下來,幫著夏三叔給套到石碾子上。原來他不僅送了大青騾過來,連需要的轡頭綁帶什麼的都給帶過來了。

  這是算准了夏家人收麥子要用到這些,所以才準備的這麼齊全吧。

  錢月來一邊幫著夏三叔套牲口,還一邊跟夏三叔介紹這裏面的訣竅。夏家以前沒養過牲口,這些要是錢月來不說,夏三叔自己恐怕還得走不少的彎路。

  套好了牲口,錢月來乾脆就幫著碾起了麥子。

  「月來哥,你不去做生意啦?」夏至就問錢月來。

  「這幾天大傢伙都忙著收麥子,也沒啥生意。我正好來幫著幹幾天活。」錢月來靦腆地笑了笑,「乾爺和三叔以前沒帶過大牲口,我也能幫上點兒忙。」

  大傢伙現在自然是看出來了,錢月來不僅是來送牲口的,他還是來幫著收麥子的,以及教夏三叔怎麼餵養和使喚大青騾的。

  「前幾天在外頭,不然我也來幫著割麥子了。」錢月來又道,這是跟夏至說話,同時也是在告訴夏老爺子、夏三叔了。「我們那邊地少,也沒種過麥子,我幹這些活手生,恐怕也幫不上啥忙。」

  夏至沒說啥話,只是笑。

  夏老爺子現在看錢月來,也就跟看自己的親孫子沒啥大差頭了。

  「你這孩子!你上這來,你爺,還有你爹娘都知道不?」

  「都知道了,都願意我來。要不是幫不上啥忙,他們也要來。」錢月來笑著說道。

  錢月來帶著大青騾到來,不僅獲得了夏家大人的好感,還讓他迅速地和夏家的幾個孩子熟悉了起來。

  看錢月來肩上馱著小夏林,低頭跟臘月說話的樣子,夏至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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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豐收

  錢月來不僅幫著夏家買到了合適的大牲口,他還說連大車也給看好了,也是他認識的一戶人家的。

  「……舊的,也就用了幾年,跟新的沒啥大差頭,價錢可便宜不老少。」錢月來跟夏老爺子和夏三叔說,「乾爺,三叔,啥時候有空我帶你們去看看。」

  夏老爺子很爽快,他朝錢月來擺擺手。「還看啥看,月來你看著行,那就行。直接拉來家裏,價錢也不用跟我商量,都你給做主就行了。」

  錢月來把事情都辦到這個程度了,夏老爺子也給了他相應的信任和依賴。

  「對,」夏三叔也笑著點頭,「月來,大車這些我們都不太懂,都聽你的就行。」

  「那行。」錢月來也沒有假客氣,很認真地點頭應承了下來,打算這兩天就抽空去把車給拉來。

  夏至在心底默默地算了算,兩頭騾子、兩輛大車,他們一家子在加上錢月來這個勞力,看來幾年的麥子可以提前收回家裏了。

  這麼想著,夏至如何能不高興。她就跟夏老爺子商量:「爺,那我先回家跟我奶說一聲月來哥來了,得讓我奶好好炒倆菜啊。」

  「趕緊去吧。」夏老爺子笑著點頭。

  夏至還問錢月來:「月來哥,你稀罕吃啥啊?」

  「吃啥都行。」錢月來就道。

  大傢伙都笑。

  夏至帶著小黑魚兒、小夏林,身邊還跟著大青,一路說說笑笑地回到家裏。這些天的活計不是太趕了,大傢伙雖然還在一處幹活,卻並不在一處吃飯了。只是小黑魚兒偶爾會到夏至這來吃飯,有時候也會把夏至拉到後院去吃。

  錢月來來了,夏至就先到後院,把事情跟夏老太太說了。

  「那我趕緊準備飯菜。十六啊,一會你也在這吃吧。」夏老太太正坐在炕上繡荷包,聽完夏至的話,趕忙就穿鞋下地開始操持。

  對於夏老太太留她吃飯的話,夏至還說什麼,小黑魚兒就搶著替她回答了。「十六肯定得在這兒吃。」

  夏至笑,啥也沒說。

  「這就對了。」夏老太太就當夏至這是默認了。然後,她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人家把騾子給送家來了,還幫著墊了定金,那我得趕緊給人家準備銀錢。」

  夏至點頭:「依我看,騾子的錢可以緩緩。等月來哥走的時候給他就行,大車的錢得先給。月來哥去人家把車拉來,最好是當時就把錢給人家。」

  「對,是這個理。」夏老太太點頭。

  祖孫倆正說著話,就看見夏老爺子和夏三嬸、臘月前後腳地回來了。夏老爺子特別認幹活,每天一大早就往場院上去,中間沒人三催四請的,他都不願意回家吃飯。這個時候突然回來,肯定是有事。

  果然,夏老爺子一進屋,就跟夏老太太說讓她把家裏存的銀錢拿出來。「騾子錢,還有大車的錢,咱得趕緊給月來那孩子預備出來。」

  「還用你說,剛才十六跟我正商量這件事呢。」夏老太太笑著,就打開箱子取錢。夏老太太拿出來的錢都是整整齊齊的銀角子,也不知道是老兩口攢了多久的積蓄。

  夏三嬸往西廂房自家屋子裏去了一會,過來上房的時候,她和臘月的手裏就提了個錢袋。

  當時說好了的,他們三家合夥拴這個大車,所以夏三嬸這是來送他們的那一份錢的。看到夏老太太擺出來的銀角子,夏三嬸從錢袋裏往外拿錢的時候就有些不好意思

  「沒想到月來把事兒給辦的這麼利索,還想著起碼得秋下呢……」夏三嬸拿出來的大都是銅錢,還有幾塊銀子,看著大小都差不多。她的意思,如果知道錢月來來的這樣快,她就跟夏三叔去把銅錢換成銀子了,那樣也方便錢月來來回拿。

  「你倆給自己留點兒應急的錢。不夠的,我和你娘這先給你墊上。」夏老爺子就說道。

  「足夠了。」夏三嬸答應著,還靦腆地笑了笑,「這些年賣豬的錢都沒咋動。」

  夏至看的出來,那些銅錢,應該是夏三叔和夏三嬸做零工攢下的。至於那些碎銀子塊子,應該就是夏三嬸說的,每年賣豬的錢。

  看夏三嬸拿出來的銅錢和銀子雖然散碎,卻被整理的整整齊齊的,就知道夏三嬸是個很會過日子的人了。

  夏老爺子顯然也很感慨,他忍不住扭頭跟夏至讚歎:「你三叔和三嬸是正經過日子的人。」

  夏三叔和夏三嬸勤勞能幹,平時省吃儉用的,賺的錢從來不隨便花,而是都一點點兒地攢起來了。相比之下,夏秀才同樣有十畝地,同時還有書院的那筆收入,可這些年下來,卻是一點兒積蓄都沒有。

  如果夏秀才在這裏,不知道是否會汗顏。

  看著夏三嬸把錢都數出來了,夏老爺子又問夏至:「十六,你那份錢,我先幫你墊上吧。」

  雖然夏至平時花錢挺大方的,可夏老爺子他們怎麼看,也看不出夏至能從哪里一下子拿出六兩銀子來。

  「不用。」夏至忙笑著說道,她就顧著看夏老太太和夏三嬸往外拿錢,然後就是思考他們的銀錢是怎麼賺來的,又是如何攢下的,幾乎忘記了自己也應該趕緊往外拿錢。

  夏至伸手向自己的領口,就將一直貼身戴著的銀鎖片取了下來。她也沒避忌在場的幾個人,就當著他們的面將鎖片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個小紙卷來。

  然後,夏至又將紙卷打開展平交給夏老爺子。

  「銀票!」夏老爺子當然是認識銀票的。

  在場的其他幾個人,都看了個目瞪口呆,覺得夏至這簡直就跟變戲法似的。只有小黑魚兒不驚訝,還在旁邊嘿嘿地笑。

  「十六,你這是……」素來不怎麼開口說話的夏三嬸都忍不住問了。

  「銀子帶在身上太不方便了,所以在府城裏換了銀票。」夏至微微一笑,「府城裏好些姑娘媳婦,都是這麼藏錢在身上的。」

  夏老太太就點頭:「我是聽人說過。」她只聽人說過,但親眼見到,卻還是第一次。更別提夏三嬸和臘月了,她們娘兒兩個不僅沒見過,也是第一次聽人說這個。

  看著三個人驚訝好奇的目光,夏至乾脆將鎖片交到三個人的手中,讓她們仔細地慢慢看。

  「還有這樣的鐲子和簪子,都能藏東西。」

  夏老太太她們在旁邊看鎖片,夏至就又笑著跟夏老爺子說話。「爺,我那是十兩銀子,你還得找給我四兩。」

  「行。」夏老爺子畢竟比夏老太太她們見過的世面多,心中不是不驚奇的,但表面上卻沒太表露出來。他還問夏至,「十六,你是要銀子啊,還是要銅錢?」

  「我手裏的銅錢暫時夠用了,那就要銀子吧。」夏至也沒跟夏老爺子客氣,「爺,就你這銀角子就行,我不拿回家去,就先存在你跟我奶這。」

  「行。」夏老爺子點頭。

  夏老太太這個時候已經將鎖片交到夏三嬸和臘月的手裏,聽見夏至和夏老爺子說的話,她忙就走過來給夏至點銀子。

  點好了銀子,夏老太太並不放回自己的錢匣子裏,而是把小黑魚兒的匣子拿出來,將四兩銀子鎖了進去,然後還把鑰匙給了夏至。

  「給你放你老叔的匣子裏,你啥時候要用,就自己來拿。」

  「那也行。」夏至就將鑰匙貼身收了。

  臘月捧了銀鎖片交回給夏至,看著夏至將銀鎖片系好,又貼身戴了。臘月的眼睛亮晶晶的。

  「臘月,你好好繡荷包,慢慢攢夠了錢,也能買這個。」夏至就說道。

  「嗯。」臘月重重的點頭,暗下決心,以後要更加努力幹活、攢錢。

  夏老爺子讓夏老太太把三家的銀子都包起來,然後就對夏至和夏三叔說:「咱們估計是十八兩,看現在的情況是用不了那麼多。這得多虧月來那孩子。……錢先放在這,用著寬裕點兒,不能讓月來那孩子虧了。等有剩下的,我再返還給你們。」

  「都聽爹的。」夏三嬸順從地點頭,留下臘月幫著夏老太太和夏至做飯,自己先就回場院上去幹活了。

  夏老爺子又留了一會,囑咐夏老太太和夏至要把飯菜準備的硬一些。「月來這孩子,咱得高看一眼。」

  「那肯定的。」夏老太太點頭,對錢月來也非常有好感。

  晌午,夏老爺子帶著錢月來從場院回來,剛走到街口,就聞見遠遠地從自己家院子了飄過來的炸鍋香氣。夏老爺子滿地地暗暗點頭。

  到家的時候,果然夏至和夏老太太已經把飯菜都給準備好了。

  因為錢月來來了,今天晌午這一頓,夏老爺子還叫了夏三叔一家,還有夏橋和小樹兒都到後院吃飯。

  吃過了飯,夏老爺子當著大傢伙的面就把銀子拿出來給了錢月來。錢月來早就聽自己的祖父錢老爺子說過,夏老爺子辦事厚道周全。跟夏老爺子這樣的人辦事,最放心,也最舒心。他是絕不肯讓人吃虧的。

  數次與夏家人接觸,錢月來對這一點深有感觸。

  「乾爺,用不了這些錢。」錢月來趕忙跟夏老爺子說道,「也不用一塊堆都給了。」

  「人家要是等錢用咋辦。咱不是沒錢,還是都給了,兩下心寬。」夏老爺子就說,「這錢你拿著用,別因為照顧我們,你把價錢壓的太低了,人家以後不樂意跟你做生意。」

  錢月來就笑:「乾爺你放心,我給的價錢,肯定不能讓賣家虧著。虧著他們自己也不幹啊。」

  這麼說說笑笑的,錢月來就將大車的錢先數出來,跟夏三叔商量著下晌就去看看,要是覺得還行,就把大車拉回來。要是不行,他再繼續幫忙踅摸。

  夏三叔自然點頭。

  然後,錢月來才將騾子的錢也數出來,裝在了自己的褡褳裏。

  看著包袱裏剩下的銀子和銅錢,夏老爺子就問錢月來:「月來,你沒數錯吧。你這孩子,我們讓你幫忙辦事,可不能讓你虧了。」

  「乾爺,就這些錢。你再要多給我,那我以後就不上門了。」錢月來笑道。他這麼說,就把夏老爺子許多話都堵回去了。

  下晌,錢月來果然帶著夏三叔去將大車拉了回來。這大車拉回來,不僅夏三叔和夏老爺子滿意,夏至瞧了也覺得很滿意。

  錢月來很會辦事。

  這大車雖說是人家用過的,卻有七八成新,都不用重新刷油就能用,而且結實耐用,用起來比新的還順手些。

  一匹大青騾,加上大車,再加上一些零碎的配件,加在一起,經過錢月來的手,只花了十五兩不到的銀子。

  大青騾是最上等的,大車雖然是舊的,但也是最上等的貨。如果他們自己去騾馬市採辦,這一套下來,二十兩銀子是打不住的。

  夏老爺子給夏三嬸和夏至一家返回了一兩銀子。夏三嬸就念叨著要給錢月來做件衣裳還得再做雙鞋子。

  「這個應該。」夏老爺子點頭贊成。

  夏三嬸要在場院上幹活走不開,就將銀錢交給了夏至。夏至趕集買菜的時候,就幫夏三嬸買了一個絹布的尺頭回來。

  沒有超過夏三嬸的預算,而且夏至買的還是耐髒耐用,很能夠穿的出手的絹。夏三嬸自然滿意,覺得還是夏至會買東西,這種事交給夏至總沒錯的。

  夏三嬸白天幹活,晚上就和臘月一起納鞋底子做鞋,夏老太太那邊就把做衣裳的活計給攬了過去,也算是幫著兒媳婦減輕了負擔。

  錢月來在夏家住了七天,夏至後來又雇了孫老五和孫蘭兒,終於是將所有的麥子都打完了,看著一袋袋的麥子過稱,再用大車拉回家裏,夏至的心情是無比喜悅的。

  今年的麥子豐收,夏至家十畝麥地,總共打了三千九百斤的麥子。因為麥子還沒完全乾,如果去水分,分量還會輕一些。但這已經是高產了。

  夏老爺子和夏三叔家的麥子產量和夏至家的上下差不多,夏二叔家的少了幾百斤,按照夏老爺子的說法,是因為夏二叔前期沒有好好地給麥地除草的緣故。

  錢月來趕一輛車,夏三叔趕一輛車,夏至跟著錢月來的車,剛拐進街口,就看見夏家後院門口停了一輛帶棚的馬車。

  夏二叔從府城回來了,回來的非常是時候。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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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3 00:37: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九章 要麥子

  進村口的時候,就已經有在街上玩的小孩子告訴夏至,說是夏二叔從城裏回來了。夏至心裏還琢磨著,夏二叔回來的真是時候:幹活的時候他不回來,這麥子裝袋運回家了,他就回來了。

  到了大門口,夏至就跳下車。小黑魚兒隨後也跳了下來,他還瞧了一眼夏至。剛才的時間太短,叔侄倆還沒來得及說啥話。不過小黑魚兒的意思夏至是看明白了。

  夏二叔回來了,有些話夏老爺子不說,小黑魚兒就要說。當然了,要小黑魚兒開口,還不如她來說。

  小黑魚兒雖然聰明機靈,可畢竟年紀還小。真要論到成本大套地說事情,講道理,那還得是夏至。

  夏至就朝小黑魚兒點了點頭,讓他放心。然後,夏至又跟夏三叔和錢月來說話:「三叔,月來哥,你們先搬著,我先進屋去看看。」

  「去吧。」夏三叔和錢月來都點頭。

  剛聽到夏二叔從府城裏回來了,錢月來小夥計還有些不自在。不過,現在他已經是該幹什麼幹什麼了,正和夏三叔一起拴住了大車,往下面搬麥子。

  夏至就和小黑魚兒往上房來。兩人走在當院裏,就聽見上房屋子裏夏二叔的說話聲了。單聽那比以前在家裏中氣十足的聲音,夏至就仿佛看到了夏二叔那張得意洋洋的,時刻帶著炫耀和優越感的臉。

  而夏老爺子的聲音就低沉多了。

  除了夏老爺子和夏二叔,還有另外一個陌生的男聲。

  看來,夏二叔還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了人來。

  夏至剛走進上房,夏老太太就迎了出來。「十六,小龍,你們倆回來啦?」

  「嗯。」夏至點頭,還故意問了夏老太太一句,「奶,我看咱家大門口停著車,是來啥客人了?」

  「是你二叔回來了。」夏老太太笑著說道,然後又略微壓低了聲音,「還帶了個人回來,說是啥朋友。」

  「我二叔說啥沒?」夏至也壓低聲音問。

  「就說在府城裏田監生待他咋好,他咋得煙兒抽啥的,說這老半天了。」夏老太太的聲音又低了一些。

  「是誰回來啦?」這個時候,就聽見夏二叔的聲音在東屋裏問。

  夏至朝夏老太太一笑,就掀門簾進了東屋。

  東屋炕上坐了三個人。炕頭的那個,自然是夏老爺子,坐在夏老爺子對面,穿著一身葵花色緞子直綴的,頭上還戴了瓦楞帽的正是夏二叔。

  夏二叔旁邊還有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瘦高的個子,跟夏二叔的打扮相似。

  「二叔回來啦。」夏至進屋就跟夏二叔招呼道。

  「啊,是十六啊。哈哈,咱們十六真是越長越水靈了。」夏二叔哈哈笑著,然後又看到了跟在夏至身邊的小黑魚兒,「小龍還是總跟十六在一塊。這倆好的,都跟一個人似的了。」

  小黑魚兒可不像夏至見到夏二叔還能給個笑臉,小黑魚兒的小臉板著,根本就沒給夏二叔好臉色。聽見夏二叔跟他說話,他也就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就沒搭理夏二叔了。

  夏二叔卻是一副這小孩子被慣壞了,他不跟小孩子計較的模樣。

  「十六,這是你二叔在府城的朋友。」夏老爺子很注重禮節,就讓夏至和小黑魚兒喊了跟夏二叔一起回來的男人,卻不是按照輩分稱呼的,夏老爺子讓夏至和小黑魚兒稱呼對方為張老爺。

  夏至立刻就知道,夏老爺子不太喜歡這個所謂的張老爺。

  「咋就你們倆回來了?」夏二叔笑呵呵地問夏至和小黑魚兒。

  「我三叔和月來哥在大門口卸車呢。」夏至就說道。

  「卸車,卸啥車?」夏二叔就問。

  「咱家拴了大車了。」小黑魚兒就搶著回答,「我們跟十六,三哥,我們三家一起拴的車。」

  「啊……」夏二叔啊了一聲,目光飛快地在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和夏至的身上掃過。「拴了車好了,拴了車好,往後幹啥活都輕省了。」然後,他立刻就問,「這是卸的啥車?剛才從場院旁邊過,看見都是揚場的。咱家的麥子打好了送家來了?」

  「那是。」依舊是小黑魚兒說話,「要是等你,那麥子都得爛在地裏。」

  這句話,深得夏老爺子的心。夏二叔回來這一會的工夫,就顧著說他在府城的事了,根本就沒問麥子咋樣。夏老爺子自己就打算說這句話,但是在陌生人張老爺面前,卻總想著要給二兒子留些臉面。

  現在,小兒子把這話說了,夏老爺子就舉得渾身都舒泰了許多。不過,他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用意味深長的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夏二叔一眼。

  夏二叔卻恍若未覺。

  「麥子送回來了,好啊,好啊,聽說今年的麥子都豐收了。」這麼說著話,夏二叔就站起身,「我得去看看去。」

  張老爺跟著站起身,夏老爺子略頓了頓,也下了地。這一眾人就出了屋子,走到大門口來。

  夏二叔看到裝的滿滿的兩大車的麥子,立刻就眉開眼笑起來了。他還解開一個袋子,從裏面抓了一把麥粒出來看。

  他自己看不不完,他還讓跟在他身邊的張老爺看。

  「老張,你看看,你看看,這麥子沒啥說的吧。我那地好,十裏八村的頭一份,種啥都豐收,都不用咋侍弄。」得意洋洋的樣子。

  張老爺的話不多,但對麥子瞧的卻很仔細。看完了,他還抓了點兒麥粒送到嘴裏嚼了,最後才點點頭,說了兩個字不錯。

  「看我三弟,這身體棒的,扛個百八十斤都不算事兒。這拴了大車還不算,還請了幫工啊。」這是看見錢月來了。

  「二叔。」錢月來臉上微微紅了紅,不過他沒躲著夏二叔,而是走過來,很客氣地喊了一聲二叔。

  夏二叔早就將錢月來這個人給忘了,現在錢月來走到他跟前了,他終於想起來了。「這、這後生看著面善。」

  這麼一句話,他就扭開頭,不再理會錢月來,也是打算將這個話題到此為止的意思。

  可夏二叔待錢月來這個態度,卻讓夏老爺子非常惱火。人家錢月來這些天可是幫了不少忙,真心誠意的,夏二叔卻對錢月來這樣明顯輕慢的態度。

  但想想夏二叔之所以跟錢月來相識的緣故,夏老爺子也不好說什麼。那樣就不僅僅是夏二叔尷尬了,錢月來估計也會不自在。

  「月來哥,二叔往府城去,眼界都高了,這也就是在家裏,不然走大街上,他連我們都認不出來。月來哥,你別和他一般見識啊,我二叔他眼睛有問題。」夏至笑眯眯地跟錢月來說道。

  夏至這是給自己抱不平、出氣!錢月來咧嘴一笑,啥也沒說,就又快手快腳地去卸車了。

  夏二叔被夏至說的臉上訕訕的,他指著夏至,就想數落夏至幾句,結果就看到夏老爺子、小黑魚兒,甚至還有夏三叔看他的目光都頗有些不善,夏二叔嘎巴嘎巴嘴,最後還是啥沒敢說。

  嘿嘿笑了兩聲,一方面顯示自己的大度,一方面也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夏二叔又笑容滿面地開口了。

  「我這次回來的還真是時候,待會我回去的時候,正好把這些麥子帶上。他們娘兒幾個正想著新麥麵了。田監生那,估計也沒吃到過咱們家這麼好的麥子,哈哈,哈哈。」

  果然是回來要麥子的!

  「你臉咋這麼大!」小黑魚兒氣鼓鼓地嗆夏二叔。

  「這孩子,咋這麼說話呢。」夏二叔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不等他再說什麼,夏至已經開口了。「二叔,你把這些麥子帶走了,那我們吃啥啊?」

  比起小黑魚兒來,夏至開口,夏二叔就更加謹慎些。這些日子,他可是見識過夏至的厲害,,跟夏至說話,就帶了十分的小心。是生怕被夏至抓住了把柄的那種小心翼翼。

  「十六,你逗二叔是不。你們也有十畝地,今年不一樣豐收了,你還愁吃的?」夏二叔笑呵呵的,然後還飛快地瞥了夏老爺子一眼。

  夏老爺子乾脆背起手來不說話了。他這是心裏不痛快,樂意看著小黑魚兒和夏至為難為難夏二叔。

  「可是二叔你指的這些麥子,就是我家那十畝地的呀。」夏至也笑眯眯地說道。

  「啊,啊,」夏二叔眼珠子轉了轉,似乎這才回過味來。「誰家地裏的不一樣啊。不過你這麼說,二叔也不能跟你計較。老三,我那地裏麥子,是哪幾個口袋的,送回來沒有啊,後頭肯定還有吧。」

  這是轉向夏三叔說話了。夏三叔最老實,也說不出什麼嗆人的話。夏二叔這個時候還知道柿子要撿軟的捏。

  「二叔,你是啥時候回來割的麥子,我們咋都沒看見呀?」夏至立刻就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夏三叔也沒理夏二叔,悶頭去跟錢月來幹活了。

  夏二叔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瞧瞧夏至,又將目光轉向夏老爺子。

  「要你那十畝地的麥子,自己去地裏找去!」夏老爺子甩下這麼一句話,也走上前去,幫著夏三叔和錢月來卸車。

  夏二叔的神氣兒整個就變了。他先是呆了片刻,然後就湊到了夏老爺子跟前,爹長爹短地說了起來。也不過是說些在府城裏頭事忙,無法脫身的話。還說他現在是給別人幹活,很多事情不由得自己做主。

  夏至驚奇地發現,這個時候的夏二叔,不僅沒了方才得意洋洋大佬倌樣,轉眼就賴賴唧唧的,仿佛是個孩子一般。而且,他的身量還奇跡般地矮了一截。

  夏二叔這算是生動地詮釋了什麼是伏低做小,什麼是撒嬌撒癡。

  夏至有某種預感,夏老爺子對二兒子的惱怒,恐怕是支持不久的。

  果然,漸漸地,夏老爺子的神色就緩和了下來。不過,他還是在數落夏二叔。

  「你回不來,不能讓人說一聲?托人給你捎了好幾回信兒了,你一點兒回音都沒有。要不是知道你沒事兒,要不是我這走不開,我都要進府城去找你了!」夏老爺子的語氣很嚴厲,但只要有眼睛耳朵的人就能察覺到,這嚴厲的語氣中,隱藏的還是濃濃的關切。

  「爹,我那時候不在府城,監生老爺派遣我去桐城辦差事。那敗家老娘兒們也不知道找人去告訴我一聲兒。我這剛回來,她才想起來說,還說怕麥子都爛在地裏了,一家子可就啥也沒得吃了……」

  「我當時就說她。我跟她說,家裏有咱爹,有咱兄弟,就算咱不回去,那麥子咱爹和咱兄弟也能給好好收回家裏。咱家可不像那些吃吵鵝鬥的人家。我就跟她說,等回去,讓她擎等著吃新麥麵吧。誰讓咱家風氣好,咱有好爹好娘好兄弟……嘿嘿,嘿嘿……」

  夏老爺子雖然還板著臉,但似乎已經不怎麼生氣了。

  夏至暗中給夏二叔點了三十二個贊。夏二叔這是知道夏老爺子的癢處在哪里,句句話都是沖著夏老爺子的喜好去的。

  「……下了雨,多虧你兄弟,還有十六,大橋他們……」夏老爺子就跟夏二叔說起這收割麥子的艱辛,還有一家子的辛苦。他沒說自己,只說夏二叔這麥子之所以能夠收回來,多虧了夏三叔一家,還有夏至一家。

  「我就知道。」夏二叔立刻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他還沖夏二叔和夏至抱拳,「我做哥的,做叔的這裏給你們行禮了。我這心裏啊,真是暖和……」

  夏三叔被夏二叔逼近到跟前這麼打躬作揖的,臉上立刻就紅了。他吶吶地開口:「不用,二哥你不用這樣,都是自家兄弟……」

  「對,都是自家兄弟,那是沒話說的。你嫂子還是你侄子侄女能吃上新麥麵,不能忘記了你這當叔的好。」

  夏三叔只是吶吶地說著不用,再也沒有別的話了。

  夏至微微挑眉,輕輕地哼了一聲。

  夏二叔又忙過來跟夏至說感激的話,又說了許多好話,反正好話也不要錢。

  夏至瞧瞧夏老爺子,知道他早已經鬆動了。估計一會再教訓教訓夏二叔,也就讓夏二叔將麥子給帶走了。再看看夏三叔,夏三叔剛才已經讓夏二叔的話給逼住了,也不會阻攔夏二叔的。

  不過,夏至可不會讓夏二叔這麼容易就把麥子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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