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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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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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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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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 17:07: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 去姥家

  夏家的人一般都叫夏至的小名十六,只有田氏往往連名帶姓地喊她,叫她夏至。現在田氏突然要朝她要錢,竟跟別人一樣喊起了十六。

  夏至沒說話,而是朝夏秀才看了一眼。她那十兩銀子可不是白借給夏秀才。夏秀才接收到夏至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

  夏秀才不認為夏至的手裏還有錢。幫著人包粽子、賣粽子能賺多少錢啊,就算是李夏特別關照,夏至能賺到十兩銀子也是太難得了。就算那十兩之外夏至還有些錢,只怕也都花在她自己個的身上,而且,夏至還沒少往家裏面買東西。

  夏至這麼著在夏秀才看來是有些大手大腳了,但是他能理解夏至的心思。那些錢如果不花掉拿回來,也都得讓田氏給要過去。他這個小閨女現在有主意了,會為自己著想了,所以就把錢都給花了。

  因為相信夏至手裏沒錢了,另外他自己已經從夏至手裏拿了錢,就不好意思再看著田氏搜刮夏至。夏秀才就替夏至說了一句話。

  「她娘,別朝十六要錢了。十六沒錢。」

  夏秀才是好聲好氣地說,但聽在田氏的耳朵裏,且仿佛是捅了馬蜂窩一般。

  田氏立刻就把兩隻眼睛立了起來:「她沒錢,那她耳朵上戴的,脖子上掛著,還有手腕子上的那些都是啥東西?還有她穿的這身衣裳,那不都是錢。你們還別當我不知道,夏至這次回來,沒少往後院上供吧!」

  說來說去,還是惦記上夏至身上那些值錢的東西了。

  夏秀才被田氏說的一時不敢言語。夏至倒是很淡定,但她什麼話都沒說。田氏看他們父女這個樣子,就以為是被自己給壓服住了。田氏沒有繼續吵嚷,而是難得地將語氣放柔軟了些。

  「十六,你姥家啥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這麼穿金戴銀的去,讓大傢伙看見了,也不能說你好。你聽娘的話,把那些東西都摘下來,到時候給你姥,也能算幾兩銀子。你是個好心腸的孩子,你姥一家都得感激你。」

  夏至卻並不稀罕田家的感激。但她卻故意裝出猶豫的樣子,似乎是在心裏掙扎了半晌,最後才慢吞吞地跟田氏說:「娘,這些東西我不敢給你呀。你忘記我老叔說啥了?」

  「娘,你不怕我老叔找到靠山屯兒去,你就把這些東西拿去!」

  夏至這麼說著,還將戴著細銀鐲的手腕伸了過去,意思是讓田氏自己來拿。

  田氏卻猶豫了,她怎麼會忘記小黑魚兒說的話呢。要不是小黑魚兒有話在先,她都不能讓這些東西在夏至的身上過夜。

  「夏至,這些東西,你都是咋來的。」田氏沒有去摘夏至的鐲子,而是看著夏至問道。

  「買來的唄。」夏至表面說的清楚,其實含糊。

  「你大姑給你買的?」田氏可沒想到夏至手裏會有那麼多錢的,所以就猜測道。

  夏至沒點頭也沒搖頭,她什麼都不說。

  而在田氏看來,這就等於是默認了。田氏想了想,覺得自己明白了。「那你大姑跟你說明白了沒有?」

  「我大姑跟我說明白啥呀?」夏至就問。

  「你還跟我裝糊塗!」田氏又瞪起眼睛來。

  「我大姑就囑咐我回家來好好的,她有空回來看我。」夏至大致猜到了田氏的想法,所以就故意這麼說了一句。如果讓田氏誤會能保得她暫時的平安,那就讓田氏去誤會吧。

  反正以田氏跟後院的關係,她是不會去問的。只要田氏不問,誰會上趕著提這個話題。這就是所謂的過一天是一天,明天或許事情就有別的轉機了。

  更簡單一點兒說,就是能糊弄田氏一天是一天。

  果然,田氏聽了夏至的話,就更加堅信了自己的猜測。她朝夏秀才瞟了一眼,就看見夏秀才一副狀態外的模樣。田氏輕輕地哼了一聲,猜想是夏大姑還沒跟夏秀才說。

  在田氏看來,夏大姑是個非常精明的女人。夏大姑瞧上了夏至,卻並不想早定親事,還不是怕上這邊串門走動的要多花錢嗎?

  想要得她的閨女,卻還小氣不肯掏錢,哪有那麼美的事。田氏心裏暗暗打定主意,等夏大姑來提親的時候,她一定要多朝夏大姑要彩禮。

  夏大姑她掏的起!

  至於夏大姑給夏至買的這些東西,方才田氏還覺得挺值錢的,但現在又覺得也就是那麼回事了。可看夏至的樣子卻是被夏大姑的這些東西給買了過去。

  田氏認為,她得點醒夏至。

  「不是我說你,你可別學那些眼皮子淺的。人家仨瓜倆棗的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些東西你先戴著,往後的事往後再說。」

  如果是夏大姑看中了夏至,打算要夏至做兒媳婦而給夏至買的東西,那意思就不一樣了。如果她現在搶了過來,只怕夏大姑那邊就接受不了,到時候再影響了親事,可就壞事了。

  因為是夏大姑給夏至買的,所以小黑魚兒才會那麼緊張,還說夏至身上戴的東西他都有數,這也就解釋得通了。

  田氏想明白了,就擺擺手,讓夏至也準備準備去。

  夏至無所謂,夏秀才那邊卻是松了一口氣,雖然他並不明白為什麼田氏突然就會夏至這麼寬容了。

  夏至從田氏身邊離開,趁這個空正好往後院去。她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了要去靠山屯兒的事,不過卻沒提田氏想要她身上戴的首飾這件事。

  這件事,她自己就能解決了,不必再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多添煩惱。

  「十六啊,你到了那兒,凡事自己小心。」夏老爺子就叮囑夏至,「不行你就說提我。有啥事,到時候爺都給你頂著。」

  夏老爺子不能往靠山屯兒去衝鋒陷陣,但他做好了準備,要給夏至做堅實的後盾。夏至知道,夏老爺子不是個說空話的人。這句話,就是他老人家給他的尚方寶劍了。

  這尚方寶劍自然使喚不動別人,但在夏家,卻是所有的人力物力都可以隨她調動的意思。

  夏至笑嘻嘻地點頭,說她記住了夏老爺子的話。

  那邊夏老太太正在裁昨天夏至買回來的尺頭,聽到兩人說到這裏,她就從針線笸籮裏拿了一串錢出來遞給夏至。

  「奶,你幹啥給我錢啊?」夏至不解的問。

  「你爺跟我昨天晚上就商量好了。給你帶著點兒錢,預備萬一有啥事啥的。」夏老太太笑著說道。

  夏老爺子在旁邊點頭,讓夏至把錢拿好了。「就算沒事,你自己看著啥覺得好就買。」

  「爺,奶,我不用錢。再說了,我自己也有錢。」夏至就笑了。

  「你能有多少錢啊,我看你花的也差不多了。這些是我們老兩口補貼你的,十六,快拿著吧,你還跟我們老兩口見外啊?」夏老太太把錢往夏至的手裏塞。

  看來今天這錢不拿,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肯定是過意不去了。夏至心裏明白,她此去肩負重任,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覺得幫不上她的忙,就拿出些錢來作為補償。

  這也是兩位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夏至想了想,就將錢接過來,不過她只抓了一把放進自己的錢袋裏,其餘的還是還給了夏老太太。

  「這些錢先放在你們二老這,往後給我和我老叔買零吃的。」

  夏至這麼說,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也只能依著她。

  小黑魚兒在旁邊悶悶不樂的,因為不能陪著夏至去靠山屯兒。「要不,十六你把大青帶上吧。大青聽你的話。誰要你給你氣受了,你就讓大青咬她。有啥事,大青都能給你做伴兒。」

  大青就挨著小黑魚兒的腿站著,聽到他的名字,他還抬起頭來汪汪地叫了兩聲。

  夏至俯下身在大青的毛腦袋上摸了一把。「不用帶大青,讓大青陪著我老叔吧。還有小樹兒呢。」

  「我怕小樹兒不頂用。」小黑魚兒兩隻胳膊抱在胸前,還是有些瞧不上小樹兒,「小樹兒就是牆頭草,到你姥家了,我怕他隨過去。」

  夏至忍不住笑。別看小黑魚兒年紀小,他對人的認識還挺深刻的。小樹兒確實是有太過識時務這個缺點,容易做牆頭草。

  但是,夏至對小樹兒還是有信心的。「放心吧老叔,小樹兒跟以前不一樣了。」小樹兒多次向她表忠心,她很確信,就算是到了靠山屯兒,小樹兒也會站在她這邊。

  跟誰有好日子過,小樹兒心裏清楚的很。

  「那我囑咐囑咐他去。」小黑魚兒見夏至這麼說,轉身就跑出去找小黑魚兒了。至於小黑魚兒是怎麼囑咐的,夏至並不清楚,但當她出來看到小樹兒的時候,小樹兒垂首帖耳的格外乖順。

  這只怕是被小黑魚兒給教訓過了。夏至猜想,小黑魚兒在囑咐小樹兒的時候,肯定也是用了拳頭這個很有說服力的工具了。

  「姐。」小樹兒看見夏至,趕忙就湊了過來,「姐,我肯定啥都聽你的。到了咱姥家,誰對你不好我就咬誰。姐,你讓我咬誰我就咬誰。我肯定不能讓人欺負你,給你氣受。」

  這麼說著,小樹兒還只朝小黑魚兒那邊瞟。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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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 17:09: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靠山屯兒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夏至呼嚕了一把小樹兒的毛腦袋,又跟小黑魚兒說,「老叔,你就放心吧。」

  小黑魚兒即便還是不太放心,但也只能這樣了。

  這個時候,夏橋已經跟著雇好的車回來了。田氏往靠山屯兒去,依舊雇的是老拐的車。車就停在前院的後門口。夏橋招呼夏至和小樹兒過去,說是時辰不早了,大家收拾收拾也該啟程了。

  這個時候,夏秀才和田氏一前一後地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田氏的腋下夾著個鼓鼓的包袱,夏秀才的手裏提著一籃子雞蛋。夏秀才還是從府城回來時穿的那件長袍,田氏卻穿了一套嶄新的衫裙,臉上塗了脂粉,還描了眉毛。

  田氏對自己的容貌一直很在意,在家裏的時候還差一些,一旦要出門,必定要打扮的光鮮整齊。尤其是回靠山屯兒娘家的時候,就更是如此了。

  田氏走出門來,就四下掃了一眼。她的目光落在夏至和小樹兒的身上。看到兩個孩子跟小黑魚兒站在一處,田氏就有些不喜。不過她沒說夏至,而是指著小樹兒數落開了。

  「剛給你換的衣裳,又上哪個土坑裏去滾來著。滾成個泥猴,你今天就自己留在家裏,別上你姥家去了。我丟不起這個人!」

  「娘,我衣裳沒埋汰啊。」小樹兒覺得自己挺冤,連忙就跟田氏辯解。

  田氏不過是找個藉口訓斥小樹兒兩句,其實是做給小黑魚兒看的。

  小黑魚兒沉著臉。他和夏至走到車前,也不跟田氏說話,只問夏秀才:「大哥,你們啥時候回來?在靠山屯兒住不?」

  夏秀才沉吟了一下,沒敢回答,而是看向田氏。

  「好不容易去一趟,可不得住一宿再回來。」田氏沒看夏秀才,也沒看小黑魚兒,就板著臉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就在夏橋的攙扶下上了車,之後,她又催促夏秀才。「趕緊的,這麼到家得晌午了。」

  夏秀才答應著,一面又回頭告訴小黑魚兒說他們明天就回來。

  「還得住一宿啊。」小黑魚兒似乎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他捨不得夏至。「十六,要不你就別去。」

  夏至也不想去靠山屯兒,但是她已經答應了夏老爺子,而且也是為了一家人的將來,這個靠山屯兒她還必須得去。

  「老叔,我明天就回來了。老叔你放心,沒事兒。」夏至安撫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也沒辦法,就跟夏至說:「十六,那你早去早回啊。住的不好,你就自己找車回來。」

  「哎。」夏至答應了一聲,也上了馬車。

  老拐這馬車上架了個簡單的棚子,在夏天坐著既能防日曬,又恨通風。在莊戶人家的地方,這樣的車就算是很高檔的了。夏至一家五口人,要都坐進棚子裏就有些擠。夏橋就跟老拐坐在了車轅上。

  夏秀才和田氏帶著夏至、小黑魚兒坐在棚子裏就剛剛好。

  一家幾口人都坐好了,老拐就要趕車走。小黑魚兒給攔住了,他就站在車前叉著腰跟田氏說話。「你們可都給我照看好了十六。回來十六要是少了一根頭髮,我都跟你沒完。」

  他讓大家都要好好照顧夏至,但夏至要是有什麼事,他就專門找田氏算賬。

  田氏氣的臉都黑了,她哼了一聲,乾脆調轉了身子不去看小黑魚兒。

  夏橋剛忙就車上下來,陪著笑過去將小黑魚兒給抱開了。他還一個勁兒地讓小黑魚兒放心。「老叔,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十六的。」

  小黑魚兒哼了一聲,抱著手站在門口,直到馬車出了村口再也看不見了,他才蔫嗒嗒地走了回去。

  等出了村子,田氏才調轉回身子來,沖著夏秀才抱怨。「夏至還是不是我生的。不知道的,還當她是你小兄弟的孩子。還少了一根頭髮絲就跟我沒完,他是誰啊,他就跟我沒完。要不是看著他是個不懂事的娃娃,我……哼……」

  夏秀才只能好言安撫田氏。「小龍還是個孩子,你是他大嫂。大人不記小人過,你不跟他一般見識就對了。」

  這句話倒是消減了一些田氏的怒火,而且,她也有些被小黑魚兒給懟習慣了。但在小黑魚兒那受了氣,她看夏至就更不順眼了。

  「你可找著人撐腰了,背地裏不定咋說我苛待你。這哪裡是我閨女,這是我祖宗!」

  這話說的就相當不好聽了。

  老拐在前面趕車,這一家人說的很多話他都當做沒聽見,但田氏的這句話,即便是老拐這麼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都覺得聽不下去,必須得說兩句才行。

  「秀才娘子,別生那麼大的氣。您老這小閨女多好啊,滿村子的人就沒有不誇的。您老是氣話,可那不明白的人聽見了,還不知道咋想。」

  田氏冷哼了一聲,她不滿地瞟了夏至一眼,倒是沒再說夏至的不是了。

  馬車很快就到了臨水鎮上,田氏就讓老拐把車速放慢。今天不是集,但鎮上最繁華的那條商業街還是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鋪面都開著門。

  田氏就下了馬車,帶著夏橋進鋪子買東西。

  夏至在車上坐著無聊,就和小樹兒也下了車,跟在田氏的後面。田氏從錢袋裏拿出錢來,先在肉案子上割了五斤肉,然後又去點心鋪子買了二斤上好的點心,隨後她又往酒鋪裏打了二斤酒。

  買了這些東西還不算,田氏又在布店扯了兩塊尺頭。

  一番採購下來,田氏零零總總地也花了不少錢。夏至莫名地就覺得田氏拿出來的那些錢有些眼熟。

  田氏正從錢袋裏往外數錢,她注意到了夏至的目光,身子下意識地一側就擋住了夏至的視線。

  夏至無所謂,也沒去看田氏的錢袋裏還有多少錢。再進雜貨鋪的時候,夏至就沒跟進去,而是和小樹兒在鋪子門口說話。

  小樹兒就湊近夏至,低低的聲音告訴她:「姐,娘手裏那些錢,就是上次你給她的。你上府城去住了這些天,娘一文錢都沒捨得拿出來花。」

  這些天,別說肉了,田氏連雞蛋都不大捨得給小樹兒吃。現在回娘家,卻仿佛是個有錢人一樣地買、買、買。

  小樹兒不像夏橋,他對此是有意見的。以前是田氏偏疼他些,拿些小恩小惠地把他給籠絡住了。但自打夏至不再是從前的夏至,小樹兒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田氏已經蒙哄不住他了。

  田氏在雜貨鋪裏又買了些針頭線腦。夏至往夏橋提著的籃子裏看了一眼,發現居家過日子需要的東西田氏幾乎都買全了,其中甚至還包括她自己都不怎麼捨得用的香胰子。

  田氏對娘家,那可真是全心全意。就憑田氏替娘家人想的這麼周到,買的這麼齊全,她就是一個難得的孝順女兒。

  如果不是家裏孩子大人都吃糠咽菜的,夏至都要誇田氏幾句了。

  田氏買齊了東西,立刻變得神清氣爽起來。一家人再次坐上馬車,田氏在馬車上翻檢著買回來的東西,還說買的太少了。

  「錢不夠了,要不然還應該再多買點兒。一家老小眼巴眼望地就盼著咱們回去一趟。咱們倒好,就帶回去這麼一點兒東西。要人家說秀才老爺是咋混的,也太不值錢了。」

  因為前面還有一個老拐,夏秀才被田氏說的臉上就有些難堪。他尷尬地乾咳了兩聲。「是我不好,我不會賺錢。」

  田氏剛剛是有些忘形了,這個時候也意識到自己是說走了嘴。自家人面前怎麼都好說,但當著一個外人老拐的面,還是應該給夏秀才留些臉面。

  「你不是不會賺錢,還是沒把我們這一家老小放在心裏頭。」田氏還是說了這麼一句,這才不言聲了。

  老拐在前面甩了下馬鞭。其實,鄉里鄉親,誰家怎麼樣有什麼事,大家都是瞭解的。尤其田氏還總雇他的馬車,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老拐對夏秀才家的事,比別人更清楚。

  不過,他是做這個生意,本身又比較沉默寡言,不願意說人是非。老拐趕車拉腳兒的生意很不錯,不僅因為他趕車本事好,還和他這個性子有關係。

  田氏總雇老拐的車,就喜歡這個不亂說話的性子。

  田氏說夏秀才沒把她們田家的一家老小放在心裏,夏秀才只是陪笑,也不辯解。而田氏說完了之後,也沒再說夏秀才什麼。

  五月的天氣,已經很熱了。不過馬車走動起來卻有涼風,夏至坐在車上並不覺得難過。相反,忘記她們的目的地,夏至還很享受這樣的旅程。

  坐在車上,路兩側都是高大的樹木,在往遠處去就是大片的農田,散落房屋,蜿蜒曲折的溪水,再往遠處看,就有高高低低的山,山坳處還能看到聚居的村落。偶爾還能碰見放牧牛羊的牛倌兒和羊倌兒。

  這樣一番生機勃勃的田園景象,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小樹兒是小孩子,即便有心事那也沉重不起來。他很快就開始往外面指指點點的,看來也很喜歡這樣的旅程。

  似乎是離靠山屯兒越來越近,田氏的心情就越來越好。夏至偶爾扭頭看過去,就看到田氏的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前頭。

  臨近晌午,夏至他們坐在車上已經遠遠地能看到靠山屯兒了。田氏清了清嗓子,在馬車上坐直了身子。

  靠山屯兒正如其名,是個背靠連綿青山的小村落。馬車下了官道,走了好一段崎嶇的土路,才到了靠山屯兒的村口。

  靠山屯村口有一所孤零零的房子,前後都帶著大場院。前面場院上安鐵架子和鐵索。馬車走近的時候,夏至就看到鐵索上拴著一匹大青騾。

  旁邊有鐵匠在鐵匠爐中將馬掌燒的通紅,然後用鉗子夾著送到鐵架子前,然後就有工匠接過去,叮叮噹當地釘在大青騾的腳掌上。

  原來這裏是一家鐵匠鋪,而且還專門給人釘馬掌。

  老拐似乎認識這裏的人,他將馬車放慢下來,還打鐵的鐵匠打了個招呼。他是做趕腳兒生意的,家裏養著大牲口,也是需要換馬掌的,估計跟這邊的鐵匠是有來往。

  馬車從場院旁慢慢經過,夏至睜大了眼睛看著工匠給大青騾釘馬掌。她原本以為那會是很疼的,但是大青騾卻並沒有掙扎,相反,它非常乖順地站在那裏,雖然一隻蹄子被吊了起來,也並沒有顯出任何不適,釘馬掌的過程中,大青騾也沒有任何痛苦的表現。

  還真是蠻神奇的。夏至不知道大青騾是真的不疼,還是習慣了這種疼痛。

  這樣一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馬車進了靠山屯兒的村口。老拐又甩了一下馬鞭,發出一聲清越的脆響。街道兩側本就有乘涼的人,聽到馬鞭子響,更多的人屋子裏,從遠處看過來。

  夏至坐在車裏,就聽見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老田家的姑奶奶,秀才娘子回來了!」夏至沒有去看喊了這一嗓子的人究竟是誰,她只是扭過頭看向田氏。

  田氏端坐在車裏,滿上帶著矜持的笑容。

  靠山屯兒是個山裏偏僻的小村落,這樣的地方,別說八百年沒出過一個秀才,就是一個讀過私塾的人都非常難找。或許在靠山屯兒人看來,田氏能夠嫁給一個秀才,做了秀才娘子,那就是非常有出息,非常光耀門楣的事情。

  其實也確實如此。田氏就是靠山屯兒這些年來嫁的最好的閨女了。

  靠山屯兒裏有一半的人家都醒田,大家都沾親帶故的。田氏的馬車剛進村口,她和夏秀才回娘家來的消息就傳揚開了。

  大家都湊過來跟田氏和夏秀才說話,他們的臉上無一不帶著小心翼翼又討好的笑容。還有更多的人是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往車上張望,似乎是很想走近,卻不敢走近。

  田氏臉上的笑容越發矜持了。對於過來跟她說話的人,她表現的並不熱情,不過點頭搖頭,或者說上那麼三兩個字。但是沒人對此表現出不滿,大家都很高興,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田氏是很享受,但夏至卻有些斯巴達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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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 17:0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姥家

  他們現在走的這條街是靠山屯兒最中央也是最大的一條街,而田老頭還並不住在這條街上。走完了這條街,橫過一條土路,再往北走,緊挨著田地有一條街,街道的南面是一所所緊挨在一起的院落,這才是田老頭家所在的街道了。

  這條街一直延伸到山腳下。田老頭就住在街道盡頭最後一所房子,緊挨著山腳。這樣的位置說不上好,但是馬車一走上這條街道,就能看到,田老頭的房子絕對是這條街最好的房子。

  再想想剛剛經過的街道兩側的房屋,夏至覺得,她姥家這房子只怕還不僅僅是這條街上最好的房子,它差不多應該是靠山屯兒最好的房子了。

  靠山屯兒三面環山,田地非常少,很多是靠著在山上栽種果樹為生,生活非常艱辛和貧苦。因為地少,靠山屯兒沒有大地主,最富裕的人家也不過只有幾畝水澆地。靠山屯兒這個地方雖然便宜,卻比較有名,它是方圓百里內最窮的一個村落。

  田王氏帶著兒媳婦江氏和兩個孫女大丫、二丫已經站在院門口迎接客人了。

  夏至坐在最外面,所以車一停下來,她就手腳靈便地跳下了車。隨後,小樹兒也跟著跳了下禮。

  田王氏立刻迎了上來,卻故意避開了夏至,然後就一把摟住了夏至身後的小樹兒,心肝肉地叫了起來。

  小樹兒叫了一聲姥,臉上略有些不自在。自打不再被田氏的小恩小惠所蒙哄,小樹兒就明白他姥田王氏並不是真心疼他。所以這麼被田王氏摟著,他就有些不自在。

  但小樹兒是個很有心機的娃,他並沒有太把心思表露出來,所以田王氏自然也就沒有發現數目異樣。

  「小樹兒又長高了,這孩子……」田王氏尖著嗓子說道,看也不看夏至一眼。

  夏至也不在意,正好趁此機會四下打量了起來。

  眼前的院落比不了夏家後院的老宅子,還因為依著地形建造的,所以並不方正,但是比起靠山屯兒大多都是樹枝籬笆圍起來的院子,田老頭家的院牆都是規規整整的石塊壘起來的,而且比別人家的院牆都要高出一截來。

  只看著院牆,這裏面住的起碼是村子裏上中等的人家,而不是像田氏所說的那樣貧苦,處處需要人救濟,如果夏至一家不救濟他們,他們就要喝西北風,活不下去了。

  夏至四下打量的時候,夏秀才已經扶著田氏下了馬車,跟田王氏見了面。田氏親親熱熱地喊娘,夏秀才也跟著喊了一聲岳母。

  田王氏眉開眼笑地應著:「哎,哎,閨女,女婿,都來啦。都來了就好,就好。」一雙有些昏黃的老眼卻越過田氏和夏秀才,直看到兩人身後的車上。

  夏橋從馬車另一邊的車轅子上下來,過來恭恭敬敬地喊了田王氏一聲姥。田王氏哎哎地答應著,也說夏橋長高了。

  她似乎語言比較貧乏,或者是跟外孫子們並沒有別的話好說,只會這麼一句又長高了。反正像夏橋和小樹兒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在成年之前個頭總是往上躥的,這句話倒是什麼時候說都沒錯。

  「娘,你咋迎出來了。都不是外人,你就在屋子裏等著唄。看這大日頭的,可多曬啊。」田氏站在田王氏的對面,親親熱熱地說道。她的神態和語氣都很親熱,但卻和田王氏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不曬,不曬。這兩天我估摸著你們要來,我就整天在外面等著,可算把你們給盼來了。」這麼說話的時候,田王氏的目光還在往後面的車上瞟。

  夏至一家都下了馬車了,但是帶來的東西還在車上沒拿下來。

  田王氏就等不及夏秀才和田氏說話:「大老遠的來了就行,還帶啥東西啊。」這麼說著話,一面就招呼身後的兒媳婦江氏和兩個孫女趕緊過來拿東西。

  夏橋很有禮貌,說是不用大舅媽和表妹們動手,他招呼夏至和小樹兒過去和他一起拿東西。

  不過,江氏已經帶著兩個女兒快步走了過來。她跟田氏和夏秀才打了招呼,立刻就走到車邊拿東西。她身量高,手長腳長的,站在馬車下面,一伸手就能將所有的包裹和籃子都給攬在手裏。

  母女三個拿東西很是積極主動,甚至有些急切。夏至手裏剛提了個籃子,就被江氏一把給搶了過去。說她是搶過去的,因為江氏雖然臉上帶著笑,但動作非常迅速而且用力,似乎生怕夏至拿著籃子不給她似的。

  夏至鬆了手,莫名其妙地看著江氏。

  蔣氏扯起嘴角笑了笑,「給大舅媽和你姐姐們拿。夏至,你大老遠的來了,哪能還讓你幹活呢。」

  這麼說著話,江氏帶著大丫和二丫已經拿了滿手的東西,小樹兒要拿的東西也被她們給搶走了,最後夏至這一家人裏頭只有夏橋提了個籃子,還有就是田氏腋下夾的那個包袱了。

  這期間還出了個小插曲。江氏把車上的東西都給攬在自己手裏,就要往院子裏拿,卻被老拐給叫住了。原來江氏不僅拿了夏至一家帶來的東西,還將老拐鋪在車裏給客人坐的褥子給卷起來了,也打算往院子裏拿。

  被老拐給攔住了,江氏的臉上就有些訕訕地。她略有些用力地甩下褥子,只說自己是一時不小心給拿錯了。

  老拐也沒說什麼,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夏至卻多看了江氏兩眼。按理說,田氏每次來都是坐的老拐的車,人家老拐車上給客人坐的褥子,江氏不至於不知道啊。可她明知道,卻還想往院子裏拿,這可就有些意思了。

  東西都從車上搬了下來,老拐就過來跟田氏和夏秀才說話,問他明天啥時候來接。

  「晚點兒來,還是後天吧,要不大後天,我讓我閨女和姑爺在家多住幾天。」田王氏就尖著嗓子說道。

  「娘,你姑爺還得往府城裏頭去,實在是沒空。」田氏笑呵呵地,然後就告訴老拐,讓他明天晌午前到靠山屯兒來接人就行了。

  老拐答應了一聲,趕車就走了。

  馬車走了,田王氏才領著田氏、夏秀才、夏至這一家子往院子裏走。這一會的工夫,夏至發現大舅媽江氏,還有兩個表姐大丫和二丫都不見了。

  等到了上房裏她才發現,原來這母女三人是先將東西搬進了上房了。

  田老頭家的前後院子都很寬敞,五間正房,都是青磚瓦房,建的很是氣派,看樣子還很新,應該不超過十年的房齡。

  在靠山屯兒這樣的環境中,田家的這所宅子,可以說是非常顯眼,鶴立雞群的。夏至覺得,或許靠山屯兒沒有地主這句話並不對。看看田家這個氣派,如果說靠山屯兒有地主,那麼就是眼前的田家再沒有別人了。

  田王氏將夏至一家領進了上房東屋。田家的五間上房和夏家的佈置一樣。

  田老頭的家在外面看著氣派,屋子裏也很不錯。兩邊屋子裏臨窗是整整的一鋪大炕,地下擺著些桌椅板凳,靠牆的櫃子也擺的滿滿的,櫃子上面還擺了些瓶子、鏡子等,很是體面。

  田老頭沒出去迎接閨女和姑爺一家,他正穿著鞋盤腿坐在炕上吧嗒吧嗒地抽旱煙。田大舅就仰躺在旁邊的炕上,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樣,緊挨著田老頭的還有一個人,正是田老頭的傻孫子田大寶。

  見夏秀才和田氏進了屋,田老頭在炕上還是紋絲不動。田氏進了屋,渾身上下就不像在外頭那麼舒展。她領著夏秀才小步快走到田老頭的炕前,然後就恭恭敬敬地給田老頭行禮。

  「爹,我們來看你老來了。」田氏在田老頭面前說話的聲音也低了八度。

  田老頭似乎這才知道田氏和夏秀才來了,他慢吞吞起撩起眼皮來看了田氏和夏秀才一眼,乾瘦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容來。他一面說著你們來了,一面作勢就要下地。

  田氏趕忙伸手虛攔了田老頭一下。夏秀才也很有眼色地說讓田老頭不用客氣,他是長輩,他們都是小輩,讓田老頭儘管坐著。

  田老頭哎了一聲,似乎地田氏和夏秀才的舉動比較滿意。然後,他的目光就落到旁邊的大兒子身上。

  「還不起來,你姐和姐夫來了。」田老頭高聲叫了一聲,一面還用旱煙杆在田大舅的屁股上敲了一下。

  田大舅這才略微動了動,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看來他剛才真是睡著了。田大舅醒過來,卻還有點不明白狀況,直到看到田氏和夏秀才。

  「姐和姐夫都到了!」田大舅這才翻身爬了起來,「我一大早就上村口去等你們,等半天沒等著,回來歇一會就睡著了。」

  「你累了就接著睡。你姐和姐夫又不是外人,還能跟你挑這個理。你也是為了迎他們。」田王氏從旁邊走過來,看著田大舅笑。

  「還睡啥,不該跟他姐和姐夫好好說說話!」田老頭夾了田王氏一眼,似乎是在怪她溺愛兒子。

  「對,起來跟你姐和姐夫好好說說話。你姐和姐夫來了,你就不用愁了。」田王氏立刻咧開嘴,露出了猩紅的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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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銀子

  田大舅就搓了搓手,嘿嘿地笑了起來。他又將在一邊傻坐著的田大寶推到夏秀才和田氏的身邊,讓田大寶喊他們。

  夏秀才和田氏來了,田大寶卻一直坐著,根本就不知道站起來,更不知道要主動跟夏秀才和田氏說話。被田大舅給推到夏秀才和田氏跟前,田王氏又過來教了他兩句話,他這才叫了姑和姑父,然後磕磕絆絆地,把田王氏教的話說了個七七八八。

  只有兩句話,還不是什麼複雜的話,但田大寶卻學不全。可即便是這樣,似乎也足夠讓田家人高興的了。

  田王氏看著田大寶的眼神是無比寵溺的:「大寶出息了,看跟他姑和姑父把話說的多好啊。」

  田大舅和江氏在旁邊跟著附和,都說田大寶越來越出息,越來越聰明。

  夏至在一邊瞧著,簡直有些無法直視這一家人了。

  田老頭一直在炕上坐著,田家眾人圍著田大寶,他卻沒怎麼開口。等眾人都說完了,他才將目光落到夏至幾個的身上。

  田氏忙就叫夏橋、夏至和小樹兒過來給田老頭行禮。夏至一到這,就知道田家人不待見她,因此也就不肯上前,只跟在夏橋身後。

  夏橋還是護著妹妹的,再加上一個小樹兒,夏至跟著他們給田老頭行了禮。田老頭就誇了夏橋和小樹兒兩句,對她卻是一句話都沒說。

  不過誇完了夏橋,田老頭還歎了一口氣,用眼角瞥了夏至一眼。「你們老夏家幾輩子都是體面人,小小的年紀眼睛就長在了腦瓜門子上,看不上我們靠山屯兒老田家的人。大橋和小樹兒還不錯,沒有看不起咱們。」

  這句話明面上是在誇夏橋和小樹兒,其實鋒芒暗指夏至。夏至說什麼都不肯嫁給田大寶做媳婦,這在田老頭這一眾田家人看來,就是勢利眼,瞧不起他們。

  這都是什麼狗屁邏輯!

  「這人要自強,行的端坐得正,還擔心別人看不起嗎!」夏至小聲嘀咕了一句,她實在是沒忍住。在外面田家人搶東西的樣子,以及現在田老頭故意端架子的樣子,她真的非常看不上眼。

  夏至說話的聲音雖然低,但是田老頭卻聽見了。他眯了眯小眼睛,朝夏至投去冷冷的一瞥。不過,他自恃身份並沒有數落夏至,而是轉而將目光投向了田氏和夏秀才。

  田氏剛才在跟田王氏說話,並沒有聽見夏至小聲嘀咕了什麼。但田老頭的目光她卻是懂的。她立刻就對夏至瞪起眼睛來。夏秀才聽見了夏至的話,但卻得了夏老爺子的囑咐,要好好照顧夏至。不過他不敢說田氏,就故意擋在了田氏和夏至中間。

  夏橋和小樹兒感覺到不妙,趕忙護住了夏至。夏橋還跟田老頭說:「姥爺,你們說話,我們出去看看。」

  說著話,夏橋和小樹兒就將夏至從屋子裏給帶了出來。

  夏至不在屋子裏,田老頭和田氏都失去了目標。他們終究還是想著有正事要談,所以只得先將夏至的事情放下。

  不過是小聲嘀咕了一句,還不是誰都聽見了,本來就不是大事。

  夏至跟夏橋和小樹兒從屋中出來,卻不肯走遠。她這次來可是有重要任務的。她不僅要仔細地聽聽田家人跟夏秀才談什麼,必要的時候,她還得出面。

  因此,夏至就站在了門口,她朝夏橋和小樹兒笑了笑:「咱就在這站一會。估計他們談上了正事,就顧不上我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十六你還是得小心點兒。」夏橋就囑咐夏至,「咱姥爺眼睛尖,耳朵也尖。十六,你別再亂說話了。」

  「我可沒亂說話。」夏至笑著辯解了一句,也不多說,「哥,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在門口略站了一會,夏至就硬是拖著夏橋和小樹兒回到了屋子裏。屋子裏,田氏正在將她買回來的東西一件件地擺出來,什麼這個是給誰的,那個是做什麼,說的非常仔細。

  田王氏、田大舅和江氏都笑眯眯的,田大寶也在傻樂,大丫和二丫兩個小姑娘也都是目光灼灼地盯著田氏帶回來的東西。

  她們雖然把東西搬進了屋子裏,但卻一樣都不敢動,當著田老頭的面,她們甚至連仔細看看都不敢。

  田氏那邊已經將東西都說清楚了,她一面看著田王氏往下收東西,一面就有些歉意地跟田老頭解釋。

  「這陣子你姑爺書院裏有困難,他沒掙著啥額外的錢。東西買的少了,爹你老人家別見怪。」田氏在田老頭面前非常恭順,說話的時候幾乎很少抬起頭來跟田老頭對視。

  田老頭微微地點了點頭。「嗯。你們也是為了給大寶攢娶媳婦的錢。這東西啥的都是小事,大寶娶媳婦才是大事。要不是……」

  說到這,田老頭就朝回到屋子裏的夏至又看了一眼。「要不是……,大傢伙也不用過的這麼緊巴。」

  田老頭沒有說清楚要不是怎麼,但是在場的眾人包括夏至在內卻都是明白的。田老頭是指夏至不願意嫁給田大寶的事。

  如果夏至願意嫁給田大寶,田家也不用準備那麼多的銀子,也就是說夏秀才不用籌那麼的銀子,大傢伙可不就寬鬆了。

  這還是什麼狗屁邏輯啊!

  知道接下去他們還不知道會說出些什麼匪夷所思的話來,所以夏至乾脆從旁邊搬了條長凳來坐下了。夏橋和小樹兒也算自覺,一左一右地在夏至身邊坐了。

  這兄弟兩個,是下定決心要好好保護夏至的。如果田家人對夏至的不友好,如果不是田老頭這一會已經提到了夏至好幾回,估計夏橋和小樹兒還不會這麼緊張呢。

  田老頭一句話,不僅將夏至給捎帶上了,還直接將話題轉到了今天的正題上。接下來,應該就是談銀子的事了。

  田老頭總是板著一張瘦臉,小眼睛也總眯縫著,很難看出什麼表情來。但田大舅的表情就比較直白好懂了。

  田大舅搓著手,一雙白多黑少的大眼睛嘰裏咕嚕的。不過,在談正事之前,田大舅還沒忘記另外一件要緊的事。

  田大舅催田王氏和江氏趕緊去做飯。「看都啥時候,我姐和姐夫大老遠地來了,快點兒去預備飯吧。」

  田氏不僅買了五斤豬肉,還買了一隻燒雞。田大舅剛才看著那只燒雞的時候,就已經有些流口水了。

  江氏就看了田王氏一眼。田王氏想了想,對於接下來要談的事她非常關心。但是轉念想想,在外屋做飯也並不影響她聽屋子裏面的談話,到時候需要她開口的時候,她自然進來說話。

  這麼想著,田王氏就看了田老頭一眼。

  田老頭也沒看田王氏,只眯著眼睛點了點頭。田王氏這才帶著江氏,還將大丫和二丫也叫了出去,要她們一起幫忙做飯。田王氏還看了夏至一眼,卻沒叫夏至。

  她不是心疼夏至不讓夏至幹活,只不過是為了冷落夏至,表達對夏至的不喜和不屑罷了。

  可夏至怎麼會將她的情緒放在心上呢。田王氏不叫她,她樂得清閒。

  要談正事了,田老頭的目光就在夏至兄妹三人的臉上掃過。他沒說話,而是看向田氏。田氏立刻明白,田老頭是想把夏橋三個給支出去。

  「大橋,你帶小樹兒出去玩一會。」田氏就吩咐大橋,然後還瞪了夏至一眼,「夏至,你咋還在那坐著,幫你姥做飯去。」

  「我姥不用我。」夏至笑眯眯,「娘,我大寶哥的事,我們都很關心,想聽一聽咧。」

  夏秀才總算知道自己不中用,這個時候忙就接住了夏至的話茬。「孩子們愛幹哈就幹啥,別管他們。大橋也大了,家裏的事他聽聽行。」並沒有說夏至和小樹兒。夏至和小樹兒就老實不客氣地坐在那,動都沒動。

  田老頭不大高興,然而孫子大寶的親事最要緊。既然夏秀才開口了,他也不好太駁了這個姑爺的面子。

  田老頭不再管夏至三個,只將眼睛看定了夏秀才和田氏,似乎是在提醒他們,時候該把銀子拿出來了。

  終於提到了銀子了,田氏的心中就有些惴惴的。這個時候,她就朝夏秀才看了一眼,似乎想要從夏秀才那裏得到一些支援的力量。夏秀才應該是感覺到了田氏的心情,就朝她點了點頭。

  田氏這才將放在身前的小包袱慢慢地推給田老頭。

  田老頭其實早就看到了這個包袱,並且判斷出裏面裝的應該是銀子。他沒少偷偷地打量這個包袱,心裏覺得這包袱的大小似乎不太合他的心意。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包袱上,然後又撩起眼皮看了看夏秀才和田氏。他並沒有去動那個包袱,而是示意田氏將包袱打開。

  田氏就有些遲疑。

  田大舅可絲毫遲疑都沒有,見田老頭和田氏都不肯打開包袱。他就伸出大手,將包袱攬到自己的跟前,然後三下兩下就把包袱皮給打開了。

  包袱皮裏面是大大小小的銀錠子,其中還有不少散碎的銀角子。田大舅的眼睛立刻睜的大了些,他捧起一捧銀子,笑了起來。

  田老頭可沒笑,他還將臉給沉了下來。他問田氏:「妮子,你這是啥意思?」

  「爹。」田氏頓時覺得額頭有些冒汗,「你姑爺書院裏出了點兒事,他們山長不肯給預支工錢了。你姑爺他朝別人借錢,也只借到了這些。」

  「這是多少?」田老頭又問。

  「是三十兩整。」田氏弱弱的口氣說道。

  田老頭聽著似乎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抬起手中的旱煙袋朝田大舅的手上抽了過去。田大舅吃痛,一撒手就讓手裏的銀子落了下來。

  「爹,你這是幹啥啊。」田大舅瞪著大眼睛看著田老頭。

  「多大的人了,你就不能長點兒心。」田老頭恨恨地罵田大舅,「這點兒銀子夠幹啥了,夠給你兒子娶媳婦了嗎,你就樂!」

  夏至在旁邊瞧的清楚。田老頭這並不是在罵田大舅,而是在給田氏和夏秀才話聽呢。

  田大舅慢慢地回過味來,他就粗聲粗氣地問田氏和夏秀才:「姐,姐夫,咱們說好的不是三十兩啊。姐夫不是答應的好好的,這回起碼給咱湊一百兩銀子回來嗎。姐夫,你說是不是?」

  夏秀才被小舅子這麼問著,他是個實誠不過的人,就點頭說是。「可這回實在是籌不到那麼多錢。我們山長說了,往後都不給先生們預支工錢。我要借錢,也再沒地方借去了。」

  「姐夫,你、你這是啥意思啊?」田大舅的反應了慢了點兒,但也聽出夏秀才話裏的一些意思了,他就有些懵了。

  田老頭更是皺起了眉頭,按照夏秀才說的,這次的三十兩還是多的,往後夏秀才再不可能往他這裏送大宗的銀子過來了。

  這還得了。

  其實,田老頭早就為將來做好了打算。這些年,他用各種藉口沒少從田氏和夏秀才那里弄錢。現在就剩下田大寶這一件大事,以後他們再朝田氏和夏秀才要錢可就沒有這麼好的藉口了。

  而且,田老頭還未雨綢繆。覺得夏秀才這些年都沒考上舉人,往後的事情就很難說,興許什麼時候夏秀才就真弄不到錢了。

  所以,他打算趁著田大寶娶親的機會,也趁著夏秀才還能弄到錢,一次性地多朝夏秀才要一些。

  二百兩銀子,不僅夠田大寶娶媳婦的,只怕將來生三四個娃的錢都有了。

  田老頭是個有長遠眼光的人,他已經為自己的孫子和自家人想好了往後幾十年的日子。

  「只有這三十兩,再沒有啦?」田大舅最後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問。

  田老頭啥也沒問,但他的沉默對於田氏來說就是最強大的無聲的壓力。田氏趕忙向田老頭解釋和保證:「……今天收的麥子還能賣些錢,過年家裏的兩頭豬也能賣了換錢,我、我們……」

  「你把這些都加在一起,能給大寶湊多少錢?」田老頭接著話頭就問。

  「差不多是……是……四十兩吧。」田氏咬了咬嘴唇說道。

  「四十兩,你說四十兩,四十兩夠給大寶娶媳婦嗎?你、你是想讓大寶一輩子打光棍啊!」田老頭指著田氏,沉痛地責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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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識時務

  田老頭的話音幾乎剛一落地,田王氏就從外屋沖進來了。她沖到田氏的面前,抬起一雙眼睛盯著田氏。

  田王氏的個頭其實非常高挑,田氏和田大舅的個頭都隨了田王氏,但田氏並沒有田王氏高。然而也不知道是被生活的重擔給壓的還是什麼別的緣故,田王氏總是駝著背,這讓她看上去矮小了許多。

  田王氏站在田氏跟前,弓著腰仰著頭看田氏

  「來娣,你說啥,你不給你侄子弄錢啦?」田王氏問田氏。

  田氏忙就搖頭,然後飛快地跟田王氏解釋:「娘,我剛才都跟我爹說的。你姑爺弄來三十兩,我再加把勁兒,年底能湊到十兩。這四十兩銀子……」

  「啥,你打算就給你侄子四十兩銀子娶媳婦?」田王氏不等田氏說完就不幹了,「四十兩銀子夠幹啥啊,你看大寶的樣子,還有這個家裏裏外外的,四十兩銀子,你連個媳婦的毛都買不來。」

  說到這裏,田王氏還告訴田氏說前一陣子有人給田大寶說了一個姑娘,就是因為田氏沒給送來錢,結果那家把姑娘給了別人。

  「一家子眼巴眼望地就等著你們,生生把大寶給耽誤了。來娣啊,咱們田家就大寶這一條根了。我和你爹不要你報我們的恩,就求你這一件事!」

  這麼說著,田王氏突然撲通一聲就跪在了田氏和夏秀才的面前。

  「我給你們磕頭了,姑老爺,姑奶奶,不是都答應的好好的嗎,給大寶娶了媳婦,我們兩個老的來世做牛做馬報答姑老爺、姑奶奶。」

  田王氏跪在地上就不肯起來了,她說如果田氏和夏秀才不答應她的要求,她就一直跪著,而且還要給田氏和夏秀才磕頭。

  田氏就受不了。她也跪了下去,然後就哭了。田王氏則哭的越發大聲,還不住地將腦袋往田氏的懷裏撞。田氏不敢躲,只是哭,也說不出話來。

  田氏哭的非常傷心,這個時候,最痛苦的人是夏秀才。

  夏秀才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來,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夏至在一邊卻大致看清楚了,只怕以前田家人就是這麼逼~迫田氏,然後田氏就幫著娘家人這樣逼迫夏秀才的。

  夏秀才心腸軟,很有些爛好人的意思。而他又特別的疼寵田氏,見不得田氏受一點兒委屈、一點兒苦。

  這麼被軟硬兼施的,最後他答應什麼條件都不奇怪。

  田老頭不說話,但顯然這個屋子裏頭拿主意的是他。就是田王氏也在配合他,田老頭才是這裏的總指揮。

  夏至將情況都看明白了,心裏也就有了章程。

  她就給夏橋和小樹兒使了個眼色,三個孩子站起身來走到夏秀才身邊。夏至就拉了一把夏秀才,父子四人也跪了下來。

  然後夏至就讓小樹兒哭。她本來也想讓夏橋哭,但是夏橋能跟著一起跪下來差不多就是極限了,夏至也沒有對他要求太高。

  夏秀才跪下來,嘴裏的話都是現成的。他又將預支不到工錢也借不到錢的事情說了一遍。他是志誠的人,說出來的話任是誰聽了都不能不相信。

  夏秀才也很痛苦。

  小樹兒則是邊哭邊嚷,說自己家裏沒法過了,他和他哥往後也沒錢娶媳婦,要不然乾脆就讓他姥和他姥爺做主:「把我和我哥、我姐都給賣了,給我大寶哥換媳婦!」

  田王氏、田老頭以及田家所有的人都有些驚呆了。他們不知道,夏秀才原來也會跪下來耍賴,他們更不知道,小樹兒這個歷來雖有些鬼精靈但卻很聽話的孩子這麼能鬧。

  夏至要表達的意思很清楚。三十兩銀子,愛收就收,不收就沒有了。再想要銀子絕對沒有,命他們就有幾條。

  要錢沒有,要命請拿走!

  小樹兒的嗓門挺亮堂,他一哭嚎,就將田王氏的哭聲給壓下去了。而且,被小外孫這麼一鬧騰,田王氏也有些哭不下去。

  田老頭坐在炕上,面色陰沉似水。他沉默了半晌,才冷冷地說了一句:「良心都壞了!」這句話沒有主語,也不知道田老頭究竟說的是誰。但依著夏至的猜測,田老頭應該是將她一家都給說了進去。

  說完了這句話,田老頭就看著田氏:「妮子,你這是啥意思?」

  田氏剛就教訓小樹兒,讓他別哭了。但是小樹兒不聽他的,田氏又讓夏橋趕緊把小樹兒給帶出去,夏橋四下看了一眼,真的伸手要去抱小樹兒,但小樹兒立刻拼命地掙脫開了。夏橋就住了手,他總不能弄傷自己的弟弟。

  田氏就爬起來,自己來打小樹兒。她剛在小樹兒背上拍了一巴掌,夏橋立刻就過來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了小樹兒。

  「娘,你要打,就打我吧。」夏橋看了田氏一眼,然後就低下了頭。

  田氏抬起的巴掌就有些落不下去,但她聽見田老頭乾咳了一聲,那巴掌就又落了下來。這次是落在了夏橋的身上。

  夏橋是打定主意要護住小樹兒了。

  田氏著急,一眼瞧見旁邊的夏至,心裏就猛的一股火兒。她兩個兒子都敢跟她對著幹了,說到底,都是夏至在裏面搞的鬼。田氏的下一巴掌就朝夏至扇了過來。

  夏至正小心著田氏的,當然不會被她打到。夏橋也發現田氏換了目標,忙又挪了挪,過來護住了夏至。

  夏橋不是用手來攔阻田氏的,他只是被動地用自己的後背迎接田氏的巴掌。

  看小閨女和小兒子被大兒子護的風雨不透,田氏這個時候無比憎恨自己大兒子這個軟糯多情的性格。

  打了一會,田老頭和田王氏都沒吭聲,田氏不敢停手,但心裏卻有些軟了,手上也有些脫力。夏秀才見田氏打累了,忙就上前來勸田氏。田氏順勢就倒進夏秀才的懷裏,這才放聲大哭。

  田氏也是沒法子。在大興莊家裏鬧了一場,她就知道夏秀才那邊確實是山窮水盡了。回到娘家來,三個孩子又是這樣,她能怎麼樣那,難道真把幾個孩子都打死!

  「爹,我回去再想辦法,儘量都湊些錢。」田氏一邊哭,一邊跟田老頭說。但是具體再多湊多少,她卻不敢說了,更不敢提那二百兩的話。

  田老頭陰沉著臉把眾人都看了一遍。他突然在炕沿上磕了磕煙袋鍋子:「都起來吧。老婆子,趕緊做飯去。」

  田王氏不解地抬起頭來看了田老頭一眼,田老頭眯了眯眼睛,什麼都沒說。田王氏頓了頓,就從地上站起身往外屋去繼續做飯。她一起來,夏秀才就扶起了田氏,夏至幾個自然也跟著起身。

  這場硝煙,片刻之間就消散了。夏至在旁邊偷看田老頭,然後就發現田老頭也在斜瞥著她。

  「姥爺,你身子挺好啊。」夏至莞爾一笑,毫無芥蒂地跟田老頭說話。

  「還沒讓不孝的東西給氣死。」田老頭冷哼了一聲。

  夏至笑的越發歡暢了:「姥爺,是誰不孝順你了。你跟我說,是我大舅,還是我大舅媽,還是我大寶哥,大丫姐、二丫姐啊。」要說對田老頭孝順不孝順的,可且輪不到她呢。

  田老頭就被夏至的話給噎住了。他冷冷地看著夏至,然後就轉開了視線,似乎是不屑與夏至說話了。

  夏至一笑,她知道,田老頭這樣肯定不算完。田老頭應該是個精明人,是因為發現剛才的局面無法收拾了,所以才退了一步。

  說什麼良心壞了的話,一定是他發現夏秀才沒有以前那麼好欺負好糊弄了,還有他們兄妹三個,也不像過去一樣不管事,任由田氏把家裏的東西都搜刮過來填補給娘家。

  或者,那句話裏也捎帶著罵了田氏。田老頭很可能懷疑他們的這些變化跟田氏有關係,是田氏自己不想再像過去那樣供養著娘家。田氏自己不敢出頭,所以才攛掇了丈夫和幾個孩子這麼做的。

  不管怎樣,田老頭應該知道,他對姓夏的這幾個其實沒有真正的控制力,他所能控制的,只有田氏一個。

  按著夏至的推斷,田老頭下一步一定會找機會單獨跟田氏說話。只要說轉了田氏,然後將夏家的人交給田氏去對付就行了。田氏在這方面一直都做的很好,沒理由現在突然就不行了。就算夏秀才和幾個孩子都有了改變,那就讓田氏再多用些手段。

  夏至知道自己攔不住田老頭單獨跟田氏談,所以她也不白費這個力氣。屋子裏沒什麼事了,夏至就溜達了出來。

  外屋裏,田王氏正帶著江氏、大丫和二丫在燒火做飯炒菜。

  看見夏至出來了,她們都瞧了一眼,然後各自挪開了視線,誰都沒理夏至。夏至知道,這一家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只怕都不待見自己。

  然而,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夏至笑呵呵地跟田王氏打了個招呼,也不介意田王氏的冷眼。然後她又到江氏身邊看了看,最後就站到灶台旁邊,看著大丫燒火。

  大丫和二丫兩個姑娘的年紀都不大,大丫十四歲,二丫十二歲只比夏至大了一個月。比起田王氏和江氏來,這兩個小姑娘今天可沒少偷看她。

  夏至知道她們偷看的是什麼,很不介意地讓她們看。

  果然,她剛在大丫跟前站了一會,大丫就忍不住開口跟她說話了。「夏至,你這身衣裳真好看,是大姑和姑父給你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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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待客飯和田家的規矩

  大丫這句話問出口,夏至敏感地覺察到,周圍幾個人的動靜都小了些。今天田家的人故意冷落她,但是背地裏卻都沒少看她。她們看的都是她的穿戴。

  夏至之所以今天穿了這套會在田家顯得很「扎眼」的衣裳來,她的心裏並不是完全沒有想法的。

  聽大丫這麼問,夏至就笑了笑。「大丫姐,你說我這身衣裳好看啊。是挺好看的,不過不是我爹娘給我買的。他們哪兒來的錢給我做衣裳啊。」

  夏秀才和田氏有錢也會先填給田家,即便要給家裏的孩子添置衣裳,也要先可著夏橋和小樹兒。她這些年就沒穿過新衣裳。

  夏至還記得,有時候家裏得了適合給她做衣裳的尺頭,田氏還會勸她讓給大丫和二丫,說兩個表姐的日子比她過的苦。

  可看看大丫和二丫兩個,穿的也都是舊的帶補丁的衣裳。

  大丫十四歲了,個子和夏至差不多,但卻比夏至還要瘦。夏至這些日子身上已經長了些肉,看著水靈靈的。大丫卻是乾乾瘦瘦的,一點兒也沒有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該有的水靈樣子。

  聽說夏至的衣裳不是夏秀才和田氏給置辦的,那邊田王氏和江氏就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不過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又將動作放輕了一些。

  二丫就接過了話頭問夏至:「那不是大姑和姑父給你買的,是誰給你買啊呀?」

  「你們還不知道吧,我前些日子上府城住了一陣子。」夏至故意略微帶了些炫耀的口吻,就將她在府城過端午節的事情說了。她說府城的繁華,說府城人日子過的舒適奢侈,最後又說到自己,她還故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首飾。

  「這都是我在府城住的時候買的。」

  「你這衣裳和首飾,都是你大姑給你買的?」江氏忍不住問了一句。

  夏至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她沒理江氏,而是拉了小樹兒一起到院子裏玩。夏至自己是離開了,但顯然她的話還留在外屋這幾個人的心裏。

  江氏低著頭剁菜差點兒就切了自己的手指。她停了下來,低低的聲音跟田王氏說:「夏至她大姑家挺有錢。」

  「你姐她大姑子家是有錢。」田王氏默默地摘著菜,「那家人特別摳,還有你姐她老公公攔著,大寶這點兒錢在他們算啥呀,從那一家就能拿夠了。」

  田王氏這麼說著,心裏深恨夏老爺子多管閒事,恨夏大姑小氣知道兄弟要用錢卻不肯拿錢出來,同時她還恨自己的閨女田氏,要是田氏能更有用一些就好了。

  「她大姑家有錢,可是特別摳,咋給夏至買了這老些好東西?」田王氏想到問題的關鍵,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我看夏至不像是撒謊。這裏頭肯定得有個緣故。要不,咱問問我姐?」江氏試探著跟田氏說。

  方才大家一番鬧騰,二百兩銀子只怕是難拿到手了。夏至的一身穿戴落在田王氏的眼睛裏,那就是明晃晃的銀子。

  田王氏想了想,就探頭叫了一聲來娣。田氏正在屋子裏和夏秀才一起陪著田老頭說話,聽到田王氏叫她,她趕忙走了出來。

  「娘,要我幹啥活?」田氏問田王氏。

  「我的姑奶奶,要你幹啥活咧。」田王氏就說道。

  江氏在一邊就跟著陪笑:「姐,你就陪著姐夫待著,這些活計都有我和你兩個侄女呢。」

  田氏就哦了一聲,自從她嫁給夏秀才,每次回來不僅能大包小包地帶回東西來,還往家裏貼補銀錢之後,她再回到家,田王氏就沒讓她幹過活。

  田王氏往屋外看了一眼,就看見夏至正和小樹兒在說笑。她收回視線,又看了一眼田氏。田氏自認為明白了田王氏的意思,她趕緊跟田王氏保證:「娘你放心,我饒不了夏至。」

  「來娣,我問你,夏至那身穿戴,是上府城她大姑給她買的不是?」田王氏問。

  田氏愣了愣,隨即就點頭。「要不是她大姑給買的,我還能有閒錢把她打扮成這樣!」

  田王氏得到了預料中的答案,就耷拉下了眼皮子。

  江氏在一邊就有些一驚一乍的:「姐,聽說你大姑子可死摳,她咋這麼捨得,給夏至買了這麼多好穿戴?」

  「她那肯定不是白買的。」田氏就撇了撇嘴,將她所猜測的夏大姑想要夏至當兒媳婦的事情說了。不過她說的非常肯定,田王氏和江氏聽著,就認為是確有其事,並不是田氏的猜測。

  「夏至可有福了。」大丫燒著火,突然小聲說了一句。

  江氏就在大丫旁邊,她聽見這一句,就低下頭來瞧了自己的閨女一眼。看看自己的閨女,再抬頭往外面瞧瞧夏至。江氏的心情就變得複雜了起來。

  田王氏的心情沒那麼複雜,她想的比較簡單。「你大姑姐家可有錢,娶媳婦看她還咋摳。來娣,你記住了,多多地朝她要彩禮。」

  然後田王氏又問田氏:「這事啥時候定下來?」要是能早點兒拿到聘夏至的彩禮,那麼就能用來給大寶娶媳婦了。

  田氏知道田王氏的想法,她很為難。「娘,你也知道,我大姑子那人有多摳,多精。她可不會那麼早下定。夏至才十二,還不能做媳婦。她要是下定了,過年過節的就得多走一份禮。」

  要靠夏至的嫁妝給田大寶娶媳婦,只怕是來不及。田老頭和田王氏的意思,是今年能讓新媳婦進門,明年他們就抱曾孫子那才好呢。

  「十二也不小了,就他們老夏家的人心眼多。」田王氏氣狠狠地說了一句,「要說,他們這還是搶的我們大寶的媳婦。」

  田氏沒敢吭聲。什麼將夏至給田大寶做媳婦的事,那是完全不可能了。看現在的夏至,還有夏家前院後院一大家子對夏至的維護,她真要敢再提這件事,夏老爺子肯定就不幹了。

  那個時候,只怕她在夏家都站不住腳了。

  這個時候,江氏就說了一句:「咱們大丫趕年就十五了,年紀倒是合適。」

  田王氏聽了,就瞪了江氏一眼,覺得她這說的是廢話:「年紀合適,人家就能要她?那是老夏家的姑奶奶,人家要的是夏至。」

  「娘,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咱家大丫也長大了。」江氏很柔順地說道。

  田王氏看著江氏:「你現在咋這麼說了?以前要給大丫說親,你都死活攔著,說大丫年紀不到。」

  「娘,那不是一直沒合適的嗎。」江氏還是柔順地說著話,然後陪笑看向田氏,「這要是她姑給大丫做個媒,不嫁進府城也嫁個差不多的人家,那往後咱們也能跟著借光兒。」

  田王氏突然就不說話了。

  夏至和小樹兒在院子裏玩了一會,然後又到院子外面去走了走。靠山屯兒這個地方雖說是窮,但是景色真好,山清水秀。姐弟倆在外面玩的時候,就有大人小孩遠遠地看著他們,但卻沒有靠近。

  直到夏橋出來,說開飯了,夏至和小樹兒才跟夏橋一起回來。

  炕上擺了兩張桌子。炕頭一張桌子上,坐的是田老頭,田大舅還有田大寶,他們陪著夏秀才、田氏,還有夏橋和小樹兒都在這張桌上。

  炕梢還有另外一桌,是田王氏、江氏帶著大丫和二丫吃飯,夏至也得坐這張桌。

  飯菜很快就擺了上來,夏至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田老頭那桌上是一大盆豆角燉五花肉,一個雞蛋炒韭菜,還有一個小蔥拌豆腐,就三道菜,但菜量並不少,豆角燉五花肉的盆子裏明顯能看見切的厚厚的五花肉片。可她炕梢這一桌上卻只有一道菜,豆角燉五花肉,只看得到豆角,根本就看不到肉。

  雖然夏至對切成這樣的五花肉並不感興趣,但這也足夠讓她不舒服的了。

  而且,除了這一小盆豆角之外,她這桌就再沒別的菜了。江氏在外屋忙活了一會,就端了一碗大醬進來,手裏還捏著一把蔥。隨後田王氏也進來了,手裏拿了一碟鹹菜,也放在了夏至這邊的桌上。

  就算是平時他們自己要吃兩樣的飯菜,但她今天好歹是客人,這做的也太過分了吧。夏至並不在乎吃什麼,但她很在乎被這樣對待。

  夏至就往炕頭的那張桌上瞧了瞧,就看到田老頭拿起了筷子,似乎就要開動了。那一桌子的人都看著田老頭,只有小樹兒扭過頭來瞧夏至。

  夏至就朝小樹兒眨了眨眼睛。小樹兒是個機靈鬼兒,一下子就會意了。「讓我姐跟咱做一塊吃吧。」

  不等誰答話,夏至就已經笑著說:「好呀,好呀。」她這麼說著,也沒跟誰請示或者客氣,自己就走到炕頭這一桌,然後就站在夏橋和小樹兒之間。

  夏橋和小樹兒當然都是往兩邊挪,給夏至挪出了一個人的地方來。

  夏至就在兩人中間坐了下來。她還跟桌邊的人都笑了笑,似乎覺得這麼做的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田老頭抬起的筷子就停頓在了半空中。他撩起眼皮子盯了夏至一眼,隨即就將目光轉到田氏的身上。

  田氏就趕夏至:「這張桌不是你能坐的,過去跟你姥坐。」

  「怎麼不是我能坐的呀,咱們一家不都是坐在這嗎。」夏至笑呵呵地,「娘,我不想跟你和爹,還有我哥和我弟分開。」

  「就分開這一會,咋就不行了。趕緊過去,你還懂不懂規矩。」田氏的臉就陰沉下來,她還背著田老頭給夏至使了眼色,意思是讓夏至趕緊走,別惹田老頭生氣。

  這在田氏已經是很難得的,她也應該是意識到她已經不大管的住夏至了。

  夏至卻不領情,她四平八穩地坐在那一動不動,還將小樹兒的飯碗和筷子拿到自己的面前了。她剛才從那桌過來的時候忘記拿碗筷了,而這桌顯然沒有她的碗筷。

  小樹兒咧嘴看一眼夏至,他就從炕上爬著到了炕梢那一桌,然後端了夏至的碗筷過來,又挨著夏至坐下了。

  看他們姐弟這樣,田老頭的臉色就更黑了。田氏也更加著急,她指著夏至:「夏至,我還說不動你了?」

  「娘,多大的事啊,你別動肝火。」夏至還是笑呵呵的,然後她就轉向田老頭,「姥爺,我跟我家人一起吃飯習慣了,你老不會不讓我坐這桌吧。……我家後院來客人,我爺我奶都讓我坐上席。」

  田老頭就瞟了田氏一眼,田氏羞愧的低下了頭。這個時候她總不能硬將夏至給拉扯起來。夏至絕對不會走不說,如果她動手,包括夏秀才在內,大橋和小樹兒都會維護夏至。

  田老頭就冷笑了一聲,不過他並沒有說夏至什麼。夏至也看出來了,田老頭是習慣性地端著架子,所以他只會指使田氏來管自己,他不會直接對她說什麼的。

  夏至也果然猜對了。

  冷笑了一聲之後,田老頭就沒再說什麼,而是舉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的菜。這就是大家可以開動了的意思。

  一桌子三道菜,很快就被風捲殘雲地吃了個乾淨。田老頭吃的很少,也吃的很慢,不知道他平時就是這樣,還是今天被氣到了。夏家人吃飯都比較有規矩,包括田氏在內,都吃的很斯文。這風捲殘雲的就是兩個人:田大舅和田大寶。

  田大舅和田大寶不僅吃的多,而且還吃的很快。夏至幾乎都沒夾上幾次菜,就發現菜都見了底。

  她看看一邊的小樹兒,小樹兒無奈地撇了撇嘴,她在看看另一邊的大橋,大橋沒吃菜,就斯斯文文地吃著他碗裏的飯。

  菜被吃的差不多了,田老頭就先放下了筷子。他似乎並不覺得田大舅和田大寶的吃法有什麼不好,吃飯的時候,他還往田大寶的飯碗裏夾了好幾塊肉,似乎是生怕孫子吃不飽,吃的不好似的。

  田老頭一放下筷子,夏家幾口人都放下了飯碗,表示他們也吃好了。「都吃好了?」田大舅就笑著問,然後又說,「都吃好了,那我就把菜底兒給打食了。」

  這麼說著話,他真的拿起菜盤子,將菜底兒都倒進自己的碗裏,然後還用米飯將菜盤子給擦了一遍,直把菜盤子擦的雪亮。

  「平時也吃不到啥油水。」田老頭在旁邊說道,似乎是為了田大舅的行動做解釋。

  田大舅把菜底兒都吃乾淨了,連盤子都擦的光亮,田大寶落後一步,就顯得有些委屈。

  「燒雞,燒雞。」田大寶嘟囔了一句。

  夏至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田氏買來的燒雞根本就沒有上桌。

  莊戶人家的規矩,招待姑爺一般用的都是最高的閨閣,因為姑爺是貴客。今天這種情況,田家準備的飯菜本來就粗糙而且並不豐盛,那只燒雞就該擺上桌。不管夏秀才吃不吃,那只燒雞最後都落到誰的嘴裏,這是一個禮兒。

  但田家顯然沒想到這個禮兒,即便是田大寶將燒雞這個話茬兒提起來了,他們也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田老頭只是看了一眼田大寶,然後就對他說:「吃的不少了。要燒雞,找你奶去。」

  田大寶果然就去找田王氏了。田王氏本來就很晚才上桌吃飯,這個時候一碗飯還沒吃完。但她立刻放下飯碗,將田大寶領了出去。

  好半晌,田大寶才跟著田王氏回來,一張嘴吃的油乎乎的,似乎是擦過但卻沒擦乾淨。

  應該是吃的很滿足,田大寶回到屋子裏,就坐在炕沿上嘿嘿、嘿嘿地傻樂。

  夏至這邊放下飯碗,也沒在屋子裏多待,就和小樹兒又跑到院子裏玩了。她正跟小樹兒說話呢,就看見江氏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

  「夏至,你跟舅媽多說說府城裏的事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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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婆媳

  江氏一直對夏至冷眼相待,還是吃飯前在外屋的時候才跟夏至說了一句話。現在,江氏卻主動找上夏至,目的是想多聽聽關於府城的事。

  夏至知道,江氏其實想知道的,並不是府城的事。

  「好啊,大舅媽,你要是愛聽,那我就說說。不過我話可說在頭裏,我也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夏至笑著跟江氏說道。

  「好,好。只要你說的,舅媽都愛聽。」江氏這麼說著,還四下掃了一眼,然後就將夏至帶到黃瓜架旁,她還拿了板凳,給夏至和小樹兒一人一個,她自己也在板凳上坐了,一臉期待地看著夏至。

  夏至笑了笑,沒著急說話。

  江氏趕忙就站起來,往黃瓜架裏去尋了兩個嫩生生的小黃瓜過來,給了夏至和小樹兒一人一條。

  「別讓你姥看見。」現在還不到吃黃瓜的季節,像這樣的小嫩黃瓜都是要留著再長長的。一般人家不會吃這個,因為會覺得是糟蹋東西。

  其實這樣的小嫩黃瓜才好吃啊。

  夏至沒客氣,結果黃瓜來拿帕子擦了擦就啃了。這個年代沒什麼污染,也沒有農藥,像這種天然的有機食品,完全不用水洗就可以吃。

  一邊吃著小黃瓜,夏至就開始給江氏講府城裏的事。這期間她自然少不了會提到夏大姑,然後還提到了郭喜,郭玉環。江氏聽的很認真,時不時地還會插嘴問一句。

  慢慢地,夏至就知道江氏最想聽的是什麼。

  小黃瓜早就吃完了,夏至說的幾乎有些口幹,江氏還有些意猶未盡。不過江氏也看出夏至似乎是不大願意再往下講了,所以她也沒有勉強。

  「夏至,你們還得在這住一宿。舅媽再抽空還聽你說府城的事啊。」這麼說著話,江氏就匆匆地走了。

  小樹兒一直在旁邊聽著,一開始他還覺得夏至說的挺有意思的,但漸漸的,當夏至和江氏的話題圍繞王嫂、做媒,彩禮,還有什麼棺材鋪的少東家之類的打轉的時候,小樹兒就沒興趣了。不過,他可沒離開,他要時刻守在夏至身邊,做夏至忠實的小保鏢。

  「姐,你們老說啥媒人,啥做媒的,我看舅媽聽的兩隻眼睛都放光了。」等江氏走遠了,小樹兒就對夏至說道。

  「你都看出她兩眼冒光了?!」夏至微笑,「她愛聽嗎,所以我就說了。」

  「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小樹兒就問。他雖然鬼精靈,但在這個時候卻並不懂夏至和江氏這番談話的目的和意義。

  「當然是真的了。你姐我啥時候騙過人啊。」夏至笑,抬手捏了捏小樹兒的鼻子。「小樹兒,今天表現不錯。等咱回家去,姐給你買好吃的。你那件衣裳,姐也親自給你做了。」

  「姐,再添雙鞋行不?」小樹兒大眼睛忽閃忽閃地,這就是跟夏至撒嬌了。

  小樹兒這孩子確實機靈,還會趁著機會正好跟夏至講條件。

  「美的你。」夏至立刻就唬起臉來。

  小樹兒趕忙咧嘴陪笑嘴裏連聲叫著姐。

  夏至被他給逗笑了,「你不說也要給你做雙新鞋。你沒看見我買回那麼多做鞋面的尺頭來嗎。不過,你得容我慢慢的做。」

  「那不著急,姐你慢慢做就行。」小樹兒喜出望外,立刻就說道。

  ……

  上房裏,夏秀才和夏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田大舅帶著往山上去看果樹了。田氏沒有去,此刻正坐在炕上微微低著頭,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看出她的眼圈又紅了。

  田氏的對面,坐著田老頭和田王氏,田大寶也在田老頭身邊坐著。

  田老頭不知道說了什麼,田大寶就撲通一聲給田氏跪下了。然後,他還抱住田氏的腿,一聲聲地喊著姑。

  江氏走進上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她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她也沒說話,就悄沒聲地走到田王氏的身邊。

  田王氏知道兒媳婦來了,看也沒看她,只顧著跟田氏說話。「……你是他親姑,你再不疼他,還有誰疼他。大寶娶媳婦這件事,就都指望你了。」

  這個時候,江氏本是不該打擾田王氏的。但是她想了想,還是低低的聲音叫了一聲娘,然後還輕輕地扯了扯田王氏的衣袖。

  田王氏不耐煩地回過頭來看江氏:「啥事?」沒看見她正忙著嗎?她現在做的可是最要緊的事,事關田大寶,江氏怎麼這麼沒眼色上前來打岔。

  「娘,我有事跟你說。」江氏還是跟田王氏說道。

  田王氏的眉心又皺成了一個疙瘩。她知道這個兒媳婦的脾氣,這個時候要不是有什麼實在要緊的事,江氏不會這樣打斷她。

  田王氏就朝田老頭看了過去。

  田老頭早就注意到江氏來了,也看到了她和田王氏之間的互動。田老頭就冷冷地瞅了一眼江氏。江氏被田老頭看的略有些瑟縮,但她卻並沒有退出去,而是堅持拉著田王氏的衣袖。

  田老頭就對田王氏使了個眼色:「快點兒回來。」

  田王氏答應了一聲,就和江氏走了出去。

  田大寶還在地上跪著,田氏想拉他起來卻根本就拉不動。田大寶是個傻子,天生智力上就有問題。在田家,田大寶第一聽田老頭的話。

  這種時候,田老頭不讓他起來,他是不會起來的。

  田氏為難極了:「爹,能想的法子,都想了。我、我儘量……」這些年來,田氏在田老頭面前都是有求必應,像現在這樣內疚為難的時候,今天還是第一次。

  父女兩人的目光有短暫的接觸,他們同時都有了一種很不妙的預感。田老頭想的是,這個閨女以後怕是沒啥用了。田氏想的卻是,家人漸漸和她離心,夏秀才的光景也不如以往,以後她在爹娘的面前,怕是再難抬起頭來了。

  ……

  田王氏跟著江氏走到外面,就在窗根底下停住了。「啥事?」田王氏有些不耐煩地問江氏。

  「娘,」江氏囁喏地開口,「我看這回我姐和我姐夫怕是拿不出更多的錢出來了。」

  田王氏見她說的是這件事,就瞪了她一眼。「瘦死的駱駝比馬到。再擠一擠,總能擠出錢來。往回不都是這樣!你姐自己又不掙錢,要是你姐自己掙錢,就沒這麼多說道。」這是埋怨夏秀才,還有夏至幾個孩子和他們離心,不肯全心全意地為他們著想,所以他們只能在田氏的身上下功夫。

  「就算是還能再擠出錢來,那也是隔了一層。娘,你看見夏至沒有,剛才我又問她了。娘,咱大丫也大了,長的也不差,打扮打扮,不比夏至差啥。」江氏並不反駁夏至的話,「娘,要是大丫能像夏至那樣,拿回彩禮來,咱還用求誰啊,直接就能給大寶娶媳婦了。」

  田王氏懷疑地看著江氏:「以前說要把大丫聘了,咱多收點兒彩禮,你不是死活不答應嗎?你肚子裏打的啥鬼主意?」

  田王氏其實不太喜歡自己的這個兒媳婦。江氏雖然表面上溫順,但卻很有心機,不聲不吭地,有時候讓你拿她沒辦法。如果江氏心裏打定了什麼主意,就是她和田老頭一起出面,都有些拿不住江氏。

  大丫今天十四了,早兩年的時候,他們就給大丫找了個婆家。對方住在離這裏有百八十裏地的大山裏,日子過的窮。男人二十五六了,一家子才攢了幾兩銀子。他們不嫌棄大丫年紀小,願意將那些銀子都拿出來做彩禮,也不要假裝。過了彩禮,就把大丫娶回去,什麼都不用這邊操辦。

  當時她和田老頭都覺得,大丫一個丫頭片子在家裏白吃飯,也幹不了什麼活,就打算要答應了。但是江氏尋死覓活的,最後愣是讓她和田老頭沒轍,只能推了那樁親事。

  為這件事,她和田老頭心裏著實惱著江氏。但除了這件事,江氏在其他的事情卻都百依百順,平時幹活做事也都勤快麻利,還將他們的兒子和孫子都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為了江氏的這些好處,她和田老頭才容下了她和她的兩個丫頭。當然,她和田老頭心裏也另外有打算。

  那家人雖說是願意拿出全部的家底,但銀錢總共也有限的很。若是放在多年以前,他們不會管江氏怎樣,一定會將大丫送過去。但是這些年來,田氏常往家裏拿銀子,他們私心裏也有些看不上那戶人家給的幾兩銀子了。

  他們想再等等機會,等能出更多彩禮的人家。

  總之,這件事是順了江氏的意,這兩年江氏低眉順眼地,心裏也有數。現在突然聽見江氏主動提起大丫來,田王氏就猜疑江氏心裏有什麼主意。

  江氏就是那種特別有主意的人,用田老頭的話來說,叫做柔奸心:表面上不說啥,心裏都有數,而且心裏還沒憋什麼好主意。

  面對田王氏懷疑的眼神,江氏還是柔柔順順的。她就是田家用彩禮買來的,這些年她在田家做牛做馬。早在她生下閨女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打定了主意,不論怎樣,她也不會讓自己的閨女走上自己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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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主意

  這很難,但她盡了力,而且這些年多虧田氏能經常拿錢回來,所以田老頭和田王氏才暫時放過了她的閨女。

  不過她也知道,不論她怎麼努力,遲早有那麼一天,她的兩個閨女都要被拿去換彩禮。這幾乎是她們生在田家不可避免的命運。但是被賣去什麼樣的人家,對於她的兩個閨女來說卻有著天和地的差別。

  看到夏至的變化,她看到了兩個閨女的希望。

  「娘,」江氏見田王氏越來越不耐煩,而且還開始懷疑她了,就趕忙解釋道,「我也是為了咱家好。我是為了大寶。像上次爹找的人家,總共才能給幾兩銀子,大丫過去,往後跟咱家也就算斷道兒了,肯定是啥忙也再幫不上咱家。」

  說到這裏,江氏還故意地頓了頓,偷偷觀察田王氏的反應。田王氏的樣子,是將她的話聽進去了。

  江氏心裏越發有了底:「要是大丫能嫁的像她姑那麼好……」

  田王氏的眉間又皺起一個大疙瘩,她打斷江氏的話:「你當我不願意,可也得大丫有那麼本事。她姑長啥樣,大丫長啥樣。大丫要是長的和她姑那樣,我把她當仙女供起來。現在咱還用操心大寶定媳婦的銀子!」

  江氏吞了吞口水:「娘,大丫長的是不如她姑,可也不差。大丫那眉眼,跟她姑其實還挺像。再過兩年,到年紀了,大丫就水靈了。再說,咱家的條件……,娘你看夏至,以前上咱家來的時候是啥樣,現在不就是去府城住了幾天嗎,你看她現在是啥樣?」

  「咱大丫要是有那個條件,不比她姑,肯定不比夏至差!」

  田王氏還是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江氏,說大丫比夏至長的好看,就算是她心裏頭偏著大丫,也挺難相信的。但是她再仔細想想,大丫也確實不醜。正在好年紀的小姑娘,只要水靈些,再打扮打扮,那就能說是個美人。所謂的十八無醜女,老祖宗傳下來的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你別想著那高口味了。老夏家的人一個賽一個的精。你姐大姑子看上的是夏至,哪能看上咱家的丫頭。那家人都是勢利眼,狗眼看人低。」這麼說著,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往事,還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娘,我不是說讓大丫搶著去做夏至她大姑的兒媳婦。娘,我是想,姐和姐夫都是有身份的人,接觸到的也是有身份有錢的人。要是他們肯費點兒心,給大丫找個好婆家……」

  「那彩禮肯定不是幾兩銀子。大丫的婆家要是有錢,往後大丫嫁過去之後,還能幫扶咱家,幫扶她哥。」

  同樣是被拿去換彩禮,如果是給了深山裏居住的老光棍,大丫這輩子就吃吃苦受累永不得翻身。可如果能夠嫁給城裏的富戶,哪怕不是城裏的富戶,就像夏秀才這樣的人家也好啊。

  這些年,田老頭和田王氏沒少說夏家的壞話。但江氏有她自己的判斷。或許夏家對他們家是不夠好,但是嫁進夏家的田氏卻無疑是很幸福的。

  夏家生活富裕,不糟蹋女人,不苛待兒媳婦,也不會用閨女去換彩禮。

  大丫如果能嫁到這樣的人家去,以後不管幫不幫大寶,她自己的日子都能過的好,不用吃苦遭罪,這輩子才算逃出去,活的像個人樣。

  田王氏卻是被江氏的話徹底的打動了,不過她可沒這麼說。「你想的倒是挺好,可咱大丫真能攀上啥好親?」

  「咋不能!」江氏立刻肯定地說道,「要是在咱家估計是挺難,可要是讓大丫和二丫跟她姑去,那往後人家就得高看她們一眼。要是她們也跟夏至似的出息了,以後咱家大寶還有啥可犯難的。」

  田王氏聽著,漸漸地一雙眼睛就亮了起來。「對,往後就讓你姐和你姐夫給咱們聘大丫和二丫!」

  到時候,彩禮她們得,嫁妝就讓田氏和夏秀才出。

  而且,大丫最好是能儘快找到婆家,這樣換來的彩禮就能給大寶尋個更好的媳婦。

  田王氏打定了主意,也不跟江氏說話,就急匆匆地回屋子裏來。江氏瞧著婆婆的臉色,就知道她是贊同這個主意的,因此也興高采烈地跟進屋子裏。

  屋子裏,田大寶還在地上跪著,田氏也不敢再坐著,而是跪在炕上,正在對著田老頭哭。田老頭的面色黑如鍋底,他手裏拿著煙袋,似乎是強忍著才沒有打在田氏的身上。

  「趕緊讓大寶起來吧,跪這老半天了,再給跪出啥毛病來。」田王氏進了屋,就像一陣風似地刮到孫子的身邊,然後就把孫子給扶了起來。

  田大寶還猶猶豫豫地直看田老頭。他跪的也有些累了,但是田老頭沒發話,他一直沒敢起來。

  田老頭微微眯起眼睛看著田王氏,不知道她這是唱的哪一出。

  田王氏則是自以為是想到了最絕妙的主意,一時之間膽子也大起來了,沒跟田老頭商量,就自己做了主了。她側身在炕上坐了,就將江氏的意思說了出來。

  當然,田王氏沒有說是江氏的主意,只說是她的意思。「……你給大丫和二丫找個好人家,往後大寶也多個能幫扶他的人。」

  田老頭就扭頭看了江氏一眼。江氏趕忙低下頭來,並不敢跟田老頭對視。田老頭就知道,田王氏所說的,必定是江氏的主意。

  他的這個兒媳婦,是個心裏特別有主意的人。

  不過,這個主意仔細地想一想,也還不差。眼看著確實是難以再從老夏家擠到更多的錢了,他們也是時候再開財源。

  夏家的閨女雖然值錢,可那畢竟是夏家的,跟他這邊還隔了一層,不能直接幫到他們家。可如果是大丫和二丫,那就不一樣了。

  大丫和二丫漸漸長大,兩個賠錢貨,光吃飯幹不了什麼活,總是要拿來換聘禮的。其實,要不是因為換不到啥好姑娘,他都想著拿大丫給大寶換親了。

  現在,如果真能按照江氏的想法,由田氏和夏秀才給大丫和二丫找有錢的婆家,彩禮更多不說,往後這倆丫頭也能像她們的姑一樣,那他們老田家的日子,還有大寶的將來,可就真的有保障了。

  這麼想著,田老頭臉上的神色就有些好轉。他溫和地對田氏開口:「好好坐著,你一個秀才娘子,那是有身份的人,這麼跪著像啥樣。」

  田氏這個時候已經聽了田王氏的話止住了哭聲,又聽田老頭這麼說,她才敢擦擦眼淚,重新在炕上坐了下來。

  「我大姑子那……」

  「姐,不是讓你把大丫給她大姑做媳婦。人家看上的是夏至,咱不能做那樣的事。」江氏趕忙就陪笑說道。

  說起來,就算是他們想做,那也做不來啊。田家的人都知道,田氏跟老夏家的那些兄弟姐妹們處的都很不好。人家處處都防備著他們姓田的。

  田老頭這個時候腦子裏轉了幾轉,已經把這件事的利弊都想的很清楚了。比起田王氏和江氏來,他想的還更長遠,更為細緻。

  「大寶這個事兒,我看你也只能幫到這樣了。你是我親閨女,你真犯難,我不能再難為你。」田老頭緩緩地開口說道。

  田氏立刻就感動的有些哽咽了,她對田老頭說:「爹,你容我再回去想想辦法,總能想出辦法來的……」

  田老頭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根本就不相信她這句話。今天夏秀才、夏橋、夏至和小樹兒是的言談舉止他可都看在了眼睛裏。田氏在那個家的地位,已經大大的不如以前了。

  以前只要田氏開口說話,那個家裏沒人敢說個不字。

  「妮子,你別為難了。我和你娘看著也難受。就照你娘說的,你侄子你是沒本事再照應他,你兩個侄女往後就都靠你了。」

  田老頭一句話,就將大丫和二丫以後的事情都推到了田氏的頭上。

  「爹……」田氏端端正正地坐著,聽田老頭繼續指示。

  「倆丫頭都不錯,和你當年都很像。就是在咱這犄角旮旯的地方,她們找不上啥像樣的婆家。你把她們倆接過去,往後她們就跟著你,你跟待自己親閨女一樣待就行。你把她們調理出息了,往後她們也得孝敬你。」

  也就是說,往後大丫和二丫都要田氏來養活了。

  然而養活大丫和二丫還是次要的。

  「秀才和秀才娘子的侄女,那身份上就不一樣了。你們接觸到的那都是有錢有身份的人,隨便挑兩家,聘了你兩個侄女。你這當姑的,誰都得說你仁義,夠意思。」

  「二丫十二,還次一等。大丫趕年十五,你回去抓緊了辦,趁今年年底之前,就給她找個好婆家。說好的二百兩,你只給拿了三十兩回來,我也不跟你說別的了。大丫的彩禮,正好貼補給大寶定媳婦用。」

  田老頭三言兩語地,就把任務給田氏安排了下來。

  田氏雖然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但想到她確實再弄不來大宗的銀子,也就滿口應承了。

  「這件事,是咱老田家的一件大事,關係到咱老田家往後的日子。妮子,你可得給辦好了。不然,我和你娘就是到了地底下,那也閉不上眼睛。妮子,你摸著你那良心,你得好好辦這件事,恕你的罪。」

  什麼罪呢,自然是沒按照允諾給侄子足夠銀錢的罪。

  等夏至和小樹兒找到山上,並和夏秀才、夏橋還有田大舅一起回到田家的時候,夏至就發現田家的氣氛有了詭異的變化。

  田氏不再是惴惴不安的模樣,江氏、大丫和二丫的臉上甚至帶了掩飾不住的笑意。就連田老頭和田王氏周身的氣壓也沒那麼低了。

  當然了,還有一個田大寶。田大寶啥變化都沒有,因為他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明白。這就是傻子的好處啊。

  夏至心裏存了疑惑,但也沒用她怎麼打聽,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田氏跟夏秀才說,這次回去,要把大丫和二丫帶回去。「夏至還住過她大姑家呢,我這倆侄女還沒去咱家住過。我想帶她們回去,多住些日子。」

  她沒有再提銀錢的事,夏秀才心裏已經松了一口氣,再加上看到她的臉色和精神都不錯,夏秀才心中越發的輕鬆。

  夏秀才本就不是個小氣人,對讓大丫和二丫去他家住的事情一點兒都不反對。就算是家裏再多養兩個丫頭,其實也不算什麼。不管怎麼樣,家裏的糧食總是夠吃的。

  夏秀才就笑著跟田氏說讓她做主,怎樣都行。

  田氏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件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夏至當然不認為大丫和二丫只是去她家住的。她想了想,就趁著田氏到院子裏乘涼的時候走到田氏的身邊。

  「娘,大丫姐和二丫姐打算在咱家住多長時間啊?」

  「咋地,人還沒去,你就容不下了?」田氏挑眉瞅著夏至,語氣就有些不好。

  夏至不以為意:「哪能呢,我就是問問啊。娘要是不樂意說,那就不說唄。」

  夏至一副無可無不可,你說也行,不過也可以的樣子。田氏看著她,態度反而緩和了下來。她想到了田老頭交代給她的事。

  最好是將大丫和二丫嫁到府城的好人家去,這件事她現在幾乎還沒想出個頭緒來,以後只怕還得借重夏至。

  就算是夏至不聽她的話,越來越與後院她爺她奶親近了,但這並不妨礙田氏認識到一個事實:夏至聰明而且能幹。

  田氏想了想,就把事情跟夏至說了:「你姥和你姥爺讓咱給你倆表姐找婆家。」

  「哦。」這個答案並不讓夏至如何意外,要不然江氏為什麼會問她那麼多事呢。「娘,那她們倆得在咱家一直住到找到婆家為止了?」

  田氏沒說話,這等於是默認了。

  夏至也是服了田家這一家人。這是覺得在田大寶的事情上再也榨不出夏秀才的油水來了,所以把兩個丫頭當包袱甩給了夏秀才。

  大丫和二丫還不僅僅是兩個包袱,田家的意思,還想讓田氏和夏秀才負責這兩個丫頭的升值。

  夏至不說話,田氏那邊卻將最要緊的一件事也告訴給了夏至。「你姥和你姥爺讓我在年底之前就把大丫給聘了。他們要聘禮,好添錢給你大寶哥定媳婦。」

  「哦……」夏至拖長了聲音。看來田家人終於意識到夏秀才不可能再拿出更多的錢來了,他們終於將算盤打到自己家裏的兩個丫頭身上了。

  這是遲早的事。

  她的危機終於完全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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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煩惱

  「這到年底之前就剩下幾個月了,我可上哪兒給你大丫姐找個好婆家呢。」田氏跟夏至念叨著。

  夏至沒說話,她眼角的餘光就瞧見大丫和二丫姐妹兩個站在不遠的地方。兩姐妹正看著她和田氏說話,似乎是想走過來,又不敢走過來。兩姐妹猶猶豫豫的,幾乎是一步一磨蹭地慢慢靠近了。

  田氏跟夏至絮叨了一會,也發現了大丫和二丫。對於兩個娘家侄女,田氏的態度還不錯。她就招呼兩個丫頭:「你倆幹啥呢,過來。」

  大丫和二丫忙不迭地走了過來。「姑。」兩個人一起喊田氏,臉上都帶了討好的笑容。然後兩人又都看向夏至。

  「夏至,你想出去玩不,我們帶你去啊。」大丫就笑著跟夏至說。

  二丫也跟著附和,說要帶夏至到處去逛逛。

  她剛到田家的時候,這兩個小姑娘雖然總暗中打量她,卻沒主動跟她說話。現在她們這樣親近和討好的樣子,只怕也是出自于家裏大人的授意。以後她們要去夏至家住了,想事先跟夏至拉近一下關係。

  另外,她們應該也是很願意接近夏至的。畢竟,夏至去過府城,見過世面,不論是談吐還是那一身的穿戴和氣派都讓姐妹兩人羨慕不已。

  夏至對兩個小姑娘說不上討厭,但她也沒心情跟她們玩。

  「我剛才出去逛過了。大丫姐、二丫姐,你們倆自己去吧。」夏至就說。

  田氏忙就說道:「你也沒啥事,就跟你倆表姐一處玩玩,說說話。」田氏的意思,竟也是非常願意讓夏至和大丫、二丫親近。

  夏至只得答應下來,卻只跟大丫和二丫走到大門外,三個小姑娘就在大門外的樹下坐了乘涼。大丫和二丫都搶著跟夏至說話,不過她們的話題很貧乏。她們不是問夏至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多少銀子買的,要不就是問夏至在府城的事。

  好在小樹兒是個機靈孩子,他稍微走開了一會,很快就回來找夏至了。夏至就隨意找了個藉口,帶著小樹兒離開了。

  大丫和二丫看夏至走了,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失望。她們根本就聽不夠夏至說話。夏至所說的府城,和府城裏人的生活,對她們來說,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

  夏至對於她們來說,也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了。

  「夏至跟以前不一樣了。」大丫低聲說。

  「她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二丫也說。

  兩個小姑娘說了一樣的話,但意思卻不盡相同。二丫的話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夏至這次來穿的戴的,還有說話行事,以及周身的氣派,都和以前完全不同,仿佛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從前的夏至,跟她們是一樣的。現在的夏至,是另外一個,她們幾乎觸摸不到的世界裏的人。

  而大丫的意思,卻是夏至對她的態度和過去不一樣了。做為表姐妹,她們雖然不經常見面,但是以前夏至和她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夏至每次來,都會主動找她玩,跟她說話。

  可現在的夏至雖然並沒有在她們面前露出不耐煩來,但她還是能感覺到,夏至並不願意跟她們親近。

  是因為夏至出息了,所以也看不起她們了嗎?

  大丫低下頭。不管怎麼樣,她和二丫都要跟夏至處好關係,這是江氏教給她們的,也是她們自己的意願。

  ……

  夏至和小樹兒找到了夏橋,夏橋正在好心地帶田大寶玩。「大哥。」夏至在遠處就站住了,喊了一聲夏橋。

  夏橋看見夏至,就將田大寶撇下走了過來。田大寶也跟了過來,沒等夏至開口,小樹兒就朝田大寶瞪眼睛,直到把田大寶給嚇跑了。

  「小樹兒,你欺負他幹啥!」夏橋就說了小樹兒一句。

  「我沒欺負他。我就是不願意讓他離我姐這麼近。」小樹兒就說道,然後還得意地看了一眼夏至。

  夏至就呼嚕了一把小樹兒的毛腦袋,心說這小子長大之後也是個人物,如果他不是那麼吃貨的話。

  「哥,我有事跟你說。」夏至將大橋和小樹兒領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就將方才田氏跟她說的話都告訴給了這兄弟兩個。

  「我說大舅媽咋總問你啥媒人,啥保媒的!」小樹兒就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

  夏橋年紀略長,想事情更加成熟一些。他微微皺眉:「要給大丫找有錢的人家,還要在年底之前就找到,哪那麼容易的。這做親人家都講究門當戶對!」夏橋開始替田氏犯難了。

  「那是爹娘要操心的事。」夏至很輕鬆,她才不會替夏秀才和田氏操心呢。「不過以後她們倆應該就歸咱們家養了。還有以後她倆要做親,估計這邊只管收彩禮啥的,人家要是要嫁妝,也得是咱家給預備。」

  不得不說,夏至把田家人看的很透徹。

  「也就是多雙筷子的事。」夏橋就說,對於兩個表妹要吃住在自己家中,夏橋並沒有什麼抵觸的情緒。在很多方面,夏橋都和夏秀才很像。他們都是善良不計較的好人。「不過,咱姥家肯定死命要彩禮,人家誰願意啊。」

  這個問題,還是夏秀才和田氏需要為難操心的。

  小樹兒沒夏橋那麼博愛無私。他表示很擔心,但擔心的內容跟夏橋不同。

  「多兩口人吃飯,不知道咱娘咋安排的。」小樹兒摸著下巴。他和大哥夏橋應該不會受到影響,但是夏至就說不定了。「不知道姐會不會吃虧。」

  這件事,夏至還沒想到。她就看著夏橋。

  「有咱倆在,還能讓十六吃不飽飯啊。」夏橋戀愛地看了一眼妹妹,心裏卻想到,他的妹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逆來順受的小十六了,就算是他們娘要苛待她,她也不會白受著。

  「那是。」小樹兒就點頭,「不管她是誰,來咱家要是讓我姐受氣了,那肯定不行。」

  「你現在就是十六的跟屁蟲!」夏橋笑著說了小樹兒一句。

  小樹兒嘿嘿一笑,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高興,很榮耀。他還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要咱家給她倆預備嫁妝啊,那肯定又是不少錢。」

  「到時候慢慢就攢出來了。總比現在就要拿出二百兩銀子要強。」夏橋就說。大丫和二丫兩人的嫁妝,那是絕對用不到上百兩的銀子的,估計幾兩銀子也就差不多了。

  夏至微微點頭,夏橋這一點倒是說對了。

  兄妹三人說了好一會的話,眼看著天色漸晚,炊煙四起,他們才回到上房。上房外屋,根本就沒人燒火。田家人完全沒有做晚飯的意思。

  夏至晌午的時候就沒吃飽,這個時候覺得有些餓了。

  看到夏至往灶台多看了兩眼,小樹兒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姐,你忘了?咱姥家一天就吃兩頓飯。」

  田家一天就吃兩頓飯,早飯一頓,晚飯一頓,晌午飯是除了農忙的時候,一般都不吃的。現在他們來了,大家吃過了晌午飯,這晚飯就不預備了。

  田家歷來就是這麼待姑爺一家的,見晚飯挪到晌午,還吃了肉,那就是高規格的招待了。

  夏至正有些無語,就看見田王氏從屋子裏出來,開始生火熱飯。對,不是做飯,而是熱飯。田王氏熱的飯不多,只有兩人份的。

  那是給田大寶和田大舅熱的飯菜。

  田家人都吃兩頓飯,但是田老頭、田大舅和田大寶是例外。田大舅和田大寶每天都吃三頓飯,田老頭年紀大了,飯量變小,有時候吃兩頓,有時候吃三頓。

  今天,姑爺一家都來了,田老頭就不打算吃第三頓,只讓田王氏熱給兒子和孫子的飯菜。

  「姥,我也餓了。」夏至就跟田王氏說,她其實並不在意吃不吃這頓飯,她就是故意要看田王氏會是怎樣的反應。「我哥和我弟,我們都餓了。在家裏,我們都吃三頓飯。」

  「晌午還沒吃飽啊?」田王氏冷冷地掃了夏至一眼,她只說了這一句,再沒說別的了。

  等夏至稍微走開了,田王氏就放下手中的活計,一陣風似地捲到了田氏的跟前兒。

  「你看看你是咋管孩子的。我看夏至是要上天。」田王氏劈裏啪啦地,就將夏至跟她要晚飯吃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她還又提起了晌午夏至上田老頭那桌去吃飯的事。「一點兒規矩也沒有!當著面就問我了。你讓我咋答她。她也真有那個臉。丫頭片子,還想吃三頓飯!他們老夏家有那個冤枉錢,我們老田家可沒有……」

  田王氏今天心裏一直跟夏至憋著氣,這股氣由來已久,具體的願意那是不用說了,現在終於找到機會都撒了出來。

  田氏趕忙就勸田王氏不要生氣,她就去說夏至。「我饒不了她。」

  「我看你也說不動她,恐怕還捨不得說。原來丫頭還行,都讓你給慣壞了。」田王氏氣呼呼地回去繼續熱飯。

  田氏找到夏至,夏橋和小樹兒都在,三個孩子一起看向她。田氏到了嘴邊的那些刻薄話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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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靠山屯兒人

  田氏並沒有像她答應田王氏的那樣罵夏至或者狠狠地數落夏至,她只跟夏至說了一句,讓夏至忍著。

  「少吃一頓飯能咋地,這不是在咱自己家裏。別惹你姥和你姥爺不高興!」

  夏秀才在旁邊聽見她們說話也走了過來,他就說了一句:「孩子年紀小,不經餓。」

  「餓了就等回家再吃。」田氏不耐煩了,撂下這句話就走開了。

  夏秀才歎了一口氣,頗有些內疚地看著三個孩子。夏至心中無奈,她特意跟田王氏說那些話,不僅僅是想看看田王氏的反應,還想看看自家爹娘會怎樣處理。

  田氏和夏秀才的處理方法讓她失望,然而夏至也沒有傷心。田氏比過去總還是進步了許多,雖然這種進步並不是田氏自覺自願的,而多半是迫於形勢的不得已。

  而夏秀才,夏秀才其實是個沒什麼辦法的人。

  「爹,你別管了。」夏至就說。

  夏橋也讓夏秀才不要擔心:「爹,我們其實也不怎麼餓。」

  「那就好,那就好。在這畢竟不是咱們家裏。」夏秀才跟孩子們說了幾句話,就去找田氏了。方才田氏離開的時候似乎是生氣了,夏秀才放心不下,打算去勸勸田氏。

  「小樹兒,你餓不餓?」夏至就問弟弟。

  「有點兒餓,不過我都習慣了。」小樹兒抿了抿嘴。他以前跟著田氏來靠山屯兒,也是吃不上晚飯的。田王氏偷摸給田大舅和田大寶做晚飯,他不是沒看見過。不過他也有他的解決辦法。

  「姐,咱上山偷點兒果木吃吧。」小樹兒低低的聲音跟夏至說。田家在山上有幾顆果樹,小樹兒知道在哪兒。

  這個季節,靠山屯兒的山上並沒多少水果成熟,要說能吃的,也就是一些早熟的伏李子還能吃。

  「那東西不管飽。」夏至就說,「我帶了錢了,是咱爺咱奶給的,走,咱們上外頭買東西吃去。」

  小樹兒歡呼一聲,立刻就要跟夏至往外走。

  夏橋站著沒動地方。

  「哥,你不跟我們去啊?」小樹兒就問夏橋。

  夏至也瞧著夏橋。夏橋吃飯斯文,晌午根本就沒吃飽。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是能吃窮老子的年紀,他現在肯定是非常餓了。

  「咱還是別去了吧。」夏橋不僅自己沒動,也勸弟弟妹妹不要出去買吃的。「買著買不著的不說,咱要去出去買吃的了,讓人看見笑話。」

  「笑話誰?」夏至就問。

  夏橋張了張嘴,沒把話說出來,但一雙眼睛卻朝上房的方向瞟了瞟。他們來姥家做客,卻吃不飽,人家笑話的自然是田家。

  「咱自己也不好看。」夏橋又說。

  「餓了這裏沒吃的,咱只好去買,又不是去偷去搶。這有啥不好看的,餓了吃東西犯法啊?」夏至不以為然地道。夏橋就是想的太多,而且是為那些不值得的別人想的太多了。

  本來也不是一定要夏橋同去的,但現在夏至卻打定主意,一定要帶夏橋去買東西吃。

  「哥,你去不去?」夏至就問夏橋,「你不去,就放心我和小樹兒倆人出門啊?」

  夏橋當然是心疼和不放心弟弟、妹妹的,最後還是兄妹三個人一起出了門。夏至對靠山屯兒不大熟,就問夏橋和小樹兒知不知道屯子裏哪有賣東西的地方。

  「這地方跟咱們村子裏不一樣,估計也就廟頭兒可能有賣東西的。」夏橋琢磨了一下就說道。

  這個年代,每個村落都有廟,根據村子的人口多少和富裕程度不同,廟有大有小,最多的是土地廟,當然也有觀音廟、藥王廟等。

  而每個村子裏但凡有做小生意的,一般都在廟前,他們往往簡單稱之為廟頭兒,意思就是廟前頭。

  夏至覺得夏橋說的很有道理,可是他們同樣不知道靠山屯兒的村廟在哪里。但這個問題顯然是難不住兄妹三個的。

  離開田家,往前走了不遠,他們就在街上看到了人。夏至很快就問到了靠山屯兒土地廟的所在:離這裏不太遠,因為靠山屯本來就不大。

  夏至謝過了給她指路的小男孩,就和夏橋和小樹兒繼續往前走。小男孩在後面站了一會,就跟上了他們。一開始是不遠不近地墜著,後來看見兄妹三人瞧見了他卻並沒有反感的意思,小男孩的男子就大了,最後乾脆跟兄妹三人走在了一排。

  「你要帶我們過去嗎?」夏至就問他。

  「行,我給你們帶路。」小男孩立刻活潑多了。他蹦蹦跳跳地走在兄妹三人的前頭,一會又停下來,問他們,「你們是大興莊秀才家的少爺和小姐不?」

  夏至就被他給逗笑了:「啥少爺、小姐啊,我們是大興莊的,來走姥家。」

  「就是最東頭田大寶家吧?」小男孩立刻就問。

  原來田家田大寶最為出名,或者不是最出名,而是最獨特,所以也最具有作為標誌的價值。

  夏至就點了點頭:「嗯。」

  夏橋和小樹兒也和小男孩說話,雙方很快就熟絡起來。小男孩自我介紹說也姓田,名字叫做栓柱。田家一大姓,要是論起來,栓柱跟夏至他們是同輩。

  「我知道,你們家老有錢了。」栓柱一雙小眼睛亮晶晶地說道。

  「這話誰說的呀?」夏至就問。

  「大傢伙都說。你們家要是沒錢,咋能總送錢來,把傻子大寶家的日子都帶起來。」栓柱說完了話,就捂住了嘴,不好意思地看著夏至幾個,這是發現自己說漏嘴了,把田大寶說成了傻子大寶。

  夏至一笑,覺得這小孩說話挺有意思。她就故意逗引著栓柱說話,還沒到廟頭呢,夏至就已經從栓柱的口中瞭解到了很多的事。

  比如說田老頭在靠山屯兒的人緣不太好。田老頭個性比較獨,而且他是哥一個,沒有親兄弟,後來添了個孫子是傻子,再加上種種其他的緣故,田老頭一家就不大跟同村的人來往了。

  像田大寶,大丫、二丫他們都沒什麼小夥伴,一般就是在自己的家裏,也不大往外面來。田老頭對家裏人管的很嚴,不許家裏人到外面串門。

  又比如說在靠山屯兒人的眼睛裏,夏秀才不僅是有功名的秀才相公,而且還是個大大的有錢人。因為田氏每次回來都很有排場,還會大包小包地給娘家買東西。田老頭雖然不大和人來往,但每次提到閨女和姑爺,都很是誇耀。

  田家出來跟人接觸最多的人,是田大舅。田大舅喜歡喝酒,還喜歡沒事兒賭兩把。他跟別人說夏秀才不僅有錢,還在府城裏頭認識很有有權有勢的人,自己本身也很有權勢。誰要是敢欺負他們,夏秀才一個帖子,就能送了那個人進衙門吃官司。

  不說夏至,就連夏橋和小樹兒都有些無語了。原來他們一家人在靠山屯兒人的眼睛裏是這樣的,原來田家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田家。

  栓柱這孩子挺話嘮,跟夏至幾個這會工夫就熟了,然後就什麼話都往外說。

  「你姥家人都說了,要給大寶定靠山屯兒最好的媳婦,說讓別人現在瞧不起大寶,往後大寶比誰都強!」

  夏至算是明白為什麼田老頭要跟田氏和夏秀才要那麼多錢了。他們不僅要給田大寶娶媳婦傳宗接代,他們還要在靠山屯兒拔份兒,給田大寶娶最出色的媳婦,讓田大寶以後的日子過的比靠山屯兒其他的人都強。

  照這麼計算,那二百兩銀子還要少了呢。

  眼看著兄妹幾個都不大說話了,栓柱也覺察出些不對來。這小孩子就撓了撓後腦勺,然後瞅著夏至幾個樂。

  好在,前面就是土地廟了。

  靠山屯兒窮,土地廟也很小,但看起來平時維護修繕的還不錯。土地廟前有幾棵大榆樹,樹下有幾個乘涼的人,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不過跟土地廟隔了一條街的對過,倒是有個小小的雜貨鋪。

  雜貨鋪雖小,但總能買到東西。栓柱聽說夏至他們是來買吃的的,就樂呵呵地領著他們進了雜貨鋪。

  這家雜貨鋪不過只有一間的門面,夏至一眼掃過去,差不多就看清裏面都賣些什麼東西了。油鹽醬醋倒是什麼都有,還能買到酒。但是他們能買來吃的東西就只有油茶麵、雜拌還有一種叫做牛舌頭的家常點心。

  雖然很少,但這已經有些出乎夏至的預料了。夏至從錢袋中取出錢來,買了半斤雜拌,又買了半斤牛舌頭,都讓掌櫃的給包了。然後她想了想,又買了半斤糖塊,連包裝紙都沒有,就是麥芽糖切成拇指肚大小的小塊。

  掌櫃的很熱情,一邊給夏至稱糖塊,還一邊試探地問夏至:「是村東頭靠山老田家的外孫不?」

  「是啊。」夏至痛快地承認了,還向掌櫃的問了一句,「你怎麼猜到的?」

  「這還用猜啊。你們不是咱們屯子的人,肯定是外來的唄。咱屯子啥人家有你們這樣的親戚啊,也就是村東頭老田家了。你們是大興莊的吧,秀才老爺家的孩子。」

  夏至笑了笑,這次就沒點頭。看來他們一家在靠山屯兒的知名度還挺高的。

  買好了東西,幾個孩子就從雜貨鋪出來。他們也沒往回走,夏至的主意,他們就到廟頭前的大榆樹下坐了,一邊乘涼一邊吃東西。

  栓柱也被夏至留了下來,將雜拌和牛舌頭都分了一些給他吃。栓柱一開始還不好意思,不接夏至遞過去的東西,最後還是被夏至三人說了,他才樂呵呵地接了,然後就跟夏至他們坐在一處開始吃。

  只吃了幾個雜拌,栓柱就不吃了,他跟夏至說要回去一趟,一會再回來陪他們,然後還陪著他們回田老頭家裏,省的他們找不到回去的路什麼的。

  「你現在回去有事啊?」夏至就問了一句。

  栓柱又撓了撓後腦勺:「也沒啥事,就是,就是……」他一面說著話一面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兜。夏至分給她的點心都被他放在衣兜裏了。

  夏至一下子就明白了:「你家裏還有兄弟姐妹吧。」不等栓柱回答,夏至又分了些雜拌和牛舌頭來給栓柱,然後她還抓了一把糖塊,直接給栓柱塞在衣兜裏了。

  栓柱更加不好意思了,他連連推拒,說不能要夏至這老些東西。

  「給你你就拿著吧,客氣啥呀。」夏至就說。

  小樹兒也讓栓柱把東西拿著:「別跟我們客氣,以後咱倆一塊玩。」

  栓柱的年紀和小樹兒相仿佛,這樣被兄妹三人勸說了一番,他就將東西都收下,然後一溜煙地跑回家了。

  「往後這屯子的人更該說咱們有錢了。」夏橋看著栓柱跑遠了,就低聲說了一句。

  「就算咱不來買東西,這屯子的人該說啥還是說啥。這不在咱,哥你沒聽栓柱說啊,都是咱姥家給咱揚的名聲。」夏至不以為然地說道。

  田老頭他們之所以這樣宣揚,還是為了給他們自己臉上貼金。

  又吃了一塊小雜拌,夏至就不吃了。她跟夏橋和小樹兒說道,「哥,小樹兒,你們剛才聽明白了嗎。咱娘貼給咱姥家這些錢,咱姥家為啥還沒過起來?」

  夏橋就歎了一口氣:「咱大舅愛喝酒,還愛耍錢。」

  「對,估計就是這個緣故。」夏至點頭。靠山屯兒這裏沒有田地,種果樹每年賺不了什麼錢,再加上田大舅敗家,這田家果然就是一個無底洞,簡直就沒有好了。

  三個孩子坐在樹下邊吃邊說話,旁邊遠遠近近就有乘涼的和路過的人指指點點的,似乎是在說他們。不過這些人聲音都很小,也沒人走近來。

  夏至模模糊糊地聽見他們說田老頭,說田大寶,還說到什麼損陰德之類的話,讓夏至聽的有些莫名其妙的。

  這會工夫,栓柱就回來了。栓柱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的身後還跟了一個老太太。栓柱也不是空著手來的,他的手裏來提著一個籃子。

  走到三人跟前,栓柱就把籃子遞了過來。「剛摘的李子,還挺好吃的,給你們吃。」

  栓柱身後的老太太也過來說話:「你們就是來娣的孩子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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