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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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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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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 17:1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身世

  老太太中等身材,兩鬢已經有些斑白,長的慈眉善目的,正是栓柱的奶奶。剛才夏至跟栓柱論起輩分來,知道栓柱奶奶跟田老頭和田王氏是同輩。因為他男人在靠山屯兒田氏族中排行第五,一般屯子裏的人都要叫她一聲五奶或者五嬸什麼的。

  栓柱奶奶年紀比較大了,又來給他們送吃的。夏至和夏橋、小樹兒趕忙都站起身叫了一聲五姥。

  老太太很高興地應了,連聲誇夏至幾個乖巧懂禮,然後她還親自從籃子裏抓了李子塞到兄妹三個人的手裏,說是剛從樹上摘下來,也洗乾淨了的,讓他們不用擔心儘管吃。

  「咱這窮地方,這個時節,也就是這點兒伏李子還能吃吃。」栓柱奶奶笑呵呵地說道,又將籃子塞到夏至的懷裏,讓她拿著慢慢吃。

  靠山屯兒的田地很少,一般的人家就是靠著山上幾棵果樹產的果子賣錢過日子。看栓柱和他奶奶的穿戴打扮,就知道他們家的日子也不好過。而這幾乎有半籃子的新鮮的伏李子,應該是他們家現在最好,也是最值錢的東西了。

  夏至又是感動,又有些不好意思。心裏想著,人和人可真不一樣。他們每次來都大包小包地給自己姥家拿東西還送錢,可田老頭從來捨不得讓他們摘樹上的果子吃。

  這麼多年了,他們就從來沒吃過田老頭家的新鮮水果。按照田老頭和田王氏的說法,那都是要賣了還錢過日子的,給孩子們吃,就是罪過,就是不會過日子。

  但夏至知道,田大寶是能吃到新鮮果子的。

  夏至極請栓柱奶奶在自己身邊坐下,又拿出點心來給栓柱奶奶吃。栓柱奶奶就說自己的牙不行了,吃不動這些東西,而且她方才在家裏已經吃過飯了。

  「這個挺貴的東西,你們給了栓柱不少了。」顯然是個很慈祥,很懂得人情來往的老人家。

  栓柱奶奶坐在夏至身邊,一雙眼睛上下仔細打量著兄妹三人。按照她的說法,兄妹三個裏頭,要屬夏橋長的最像田氏,而夏至長的比小時候的田氏還要俊俏。

  「看你們三個就知道了,來娣那丫頭是個有後福的。從前啊……」栓柱奶奶就說起田氏小時候的事情來。

  原來栓柱奶奶家和田老頭家就住在一條街上,兩家之間隔了一個院子。田老頭家的事,栓柱奶奶幾乎都知道。她是看著田氏長大的。

  「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那小模樣,別提多招人愛了。山窩窩裏也能飛出金鳳凰來。比她倆姐長的都好看……」

  「五姥,我娘還有兩個姐姐啊?」夏至就問了一句,她還真沒怎麼聽田氏提起過自己的兩個姐姐,而且這些年他們跟田老頭家來往,也從來沒聽過她們回來走親戚。

  「啊,你娘沒跟你們說過啊?」栓柱奶奶的臉上就露出吃驚的表情來。

  夏至趕忙笑著說他們是聽過的:「那時我還小呢,都沒記住。這兩年我娘都不咋說了。五姥,你給我們說說啊,我那倆姨都是啥樣人啊,她們現在在哪兒,咋沒見她們回來走親戚?」關鍵是田老頭和田王氏這裏就從來沒提過另外兩個閨女的事。

  栓柱奶奶歎了一口氣,又四下瞧了一眼。

  這個時候人們都回家吃飯去了,因此這土地廟前頭再沒別人,只有他們幾個。

  栓柱奶奶想了想就說:「跟你們說說也沒啥,反正這也是大傢伙都知道的事。」

  「對,對,五姥,你都跟我們說說。」夏至趕忙就道。跟著老太太相處了一會,夏至發覺這老太太心腸善良,而且還很善言談,熟悉了之後,那就更能說了。看來栓柱話嘮的這一點,應該是承襲自他奶奶了。

  栓柱奶奶就打開了話匣子。

  「你娘前頭站住的,就兩個姐姐。老大叫招娣,老二叫帶娣,她們都比你娘大了好幾歲。你娘啊不是你姥帶大的,是她倆姐給帶大的。」

  「哦,」夏至點頭,「是這樣啊。」在這個年代,這種事情並不罕見。家裏大人事情忙,生的孩子又多,根本就帶不過來,所以大的帶小的,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五姥,我娘跟我兩個姨都差了多少歲啊?」夏至又問了一句。

  「你娘跟你大姨差了十歲,跟你二姨差了九歲。」栓柱奶奶雖說上了一點兒年紀,但是記憶力非常好,她還能說出田氏的生辰八字,對田家姐弟幾個的年紀自然就更記得清清楚楚了。

  「愛呀,那在我二姨和我娘中間,我姥她就沒再添別的孩子了?」夏至又問。這個年齡差距似乎有問題啊。

  田家大姨和二姨只差了一歲,這應該就是三年生倆的節奏,兩個孩子之間相差不足兩年,就算做是一歲。

  田老頭和田王氏明顯都是特別重男輕女的人,一開始接連生了兩個,應該就是著急要生兒子的。這樣的兩個人,那個時候應該也正年輕,生下兩個女兒之後,肯定會為了生兒子繼續加倍努力的。

  所以,在田家二姨和田氏中間,竟然有九年的空白,這很不合情理。除非,那個時候田老頭和田王氏兩人之間誰病了,暫時不能生了?

  「他們倆身子好著呢。」栓柱奶奶的臉上閃過一絲無法形容的表情,她又四下看了一眼,然後又遲疑地看向夏至兄妹三人,似乎是在猶豫著說還是不說。

  「五姥,你就說吧。其實我們也知道一些。」夏至趕忙就催促道。

  「你二姨和你娘她們倆中間那幾年,你姥和你姥爺也沒少生,不過都沒留下。」栓柱奶奶這才告訴夏至。田家二姨之後,田老頭和田王氏為了快點兒生個兒子,幾乎一直保持這三年生倆的節奏。

  至於那些孩子都沒留下,也並不是說她們都夭折了。

  「……都是丫頭,說養不起,剛生下來,就讓你姥爺給扔山裏頭喂狼了。」栓柱奶奶低聲說道,說完又是深長的歎氣,「作孽呦。」

  夏至卻有些反應不過來。「都、都扔山上、喂、喂狼了?」

  「那可不。」栓柱奶奶點頭確認,「這在咱屯兒裏是誰都知道的事。那時候你們五姥爺上砍柴,還看到過,吃的沒剩下啥了,哎呦,慘啊,作孽啊。」

  夏至的臉就有些發白,她回頭看向夏橋和小樹兒。夏橋和小樹兒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小樹兒還朝夏橋身邊挪了挪。

  看來,這兄弟兩人也沒聽過這件事。

  夏至卻不想表現的太震驚了,免得栓柱奶奶不肯再告訴她們。所以,她勉強撐出一張淡定臉,估計也不是很成功,栓柱奶奶就發現了。

  因為怕栓柱奶奶起疑,夏至趕忙解釋:「五姥,那現在山上還有狼嗎?」她們是被山上有狼這件事給嚇到了,而不是田老頭和田王氏把剛生下的還活著的孩子扔到山裏喂狼這件事。

  「有,還有不少呢。你們晚上好好在屋子裏待著,可別出來亂走。有的時候山裏的狼沒食吃,半夜還偷摸進過屯子裏。」栓柱奶奶立刻就囑咐道。

  夏至趕忙點頭,說她晚上絕對不出來。

  「五姥,這樣的事,在咱兒這……多嗎?」略頓了頓,夏至又小心地問栓柱奶奶。

  栓柱奶奶愣了愣,這才明白夏至問的是什麼。她臉上的表情很悲傷。「咱這屯子窮啊,全靠老天爺賞口飯吃。閨女多了,那是愁人。不過,咱這可沒那個風俗。」

  栓柱奶奶很鄭重地告訴夏至,靠山屯兒並沒有生下女嬰就弄死的風俗。這件事,也就田老頭家做過,而且還做的不少。

  也因為這件事,所以屯子裏的人有些瞧不上田老頭,覺得他的心太狠。這樣的人,大家看了都覺得後背發涼,也就不願意跟他有什麼親近的來往了。

  後來田老頭一家乾脆關起門來過日子,一方面是田老頭的性子獨,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大傢伙對他把活生生的女嬰扔山裏頭這件事非常反感的緣故。

  「……家裏養活不起,也能想法送人,親生骨肉,不知道多少世才托生成人,總得給她一條活路。再說了,孩子要說養活也好養活,大人多幹點兒活,大傢伙省出一口飯來,沒幹的就喝稀的。咱這地方是窮,可還真沒聽說過餓死人的。」栓柱奶奶絮絮地說著。

  夏至、夏橋和小樹兒都點頭,覺得栓柱奶奶說的對極了。

  夏至卻又有了疑問。「五姥,那我娘、我娘她是咋活下來的?」

  田老頭和田王氏生到田氏這裏,還是沒有兒子。他們已經扔掉了那麼多個女嬰,為什麼到田氏這裏突然就不扔了。

  「誰說他們沒扔?你娘生下來,半夜就讓你姥爺拿糞箕子扔山裏頭了。是你大姨和你二姨倆人結伴進山裏頭,又把你娘給撿回來了。」

  「啊,還有這件事?」夏至吃驚。

  「千真萬確的。」栓柱奶奶本就愛說話,而夏至又是一個極好的聽眾,該認真聽的時候她聽的認真,該提問的時候她就提問。栓柱奶奶打開了話匣子就摟不住了。「為了撿你娘回來,你大姨和二姨還挨了你姥爺一頓打。」

  「你姥爺打完了你大姨和二姨,就讓她們把你娘再給扔回山裏頭去。你兩個姨硬挺著沒答應。後來你姥爺也不知道是咋地,就不管了,說孩子是你大姨和二姨留下的,她們倆有能耐,就自己養活。」

  「然後呢……」夏至追問。

  「然後你大姨和二姨就養著你娘了。你姥也沒奶,你倆姨就把自己的飯省出來,你娘是喝米湯,吃著你大姨和二姨牙齒裏省下來的那點兒飯食長大的。」

  夏至跟夏橋和小樹兒面面相覷,原來田氏竟然有這樣的身世,真是讓人萬萬沒有想到啊。

  「那我大姨和二姨後來上哪兒了?」夏至將田氏的身世消化了一會,就又問栓柱奶奶。

  「還能去哪兒呦。都讓你姥爺給聘去大西邊山裏頭了,倆苦命的孩子。」栓柱奶奶一提到田家大姨和二姨就忍不住的歎氣。

  所謂的大西邊山裏,就是比靠山屯兒還要偏僻和貧窮的地方。靠山屯兒這個地方的山,比起大西邊的山,就只能被稱作小山丘。

  靠山屯兒這邊離著官道也就十來裏路的距離,而大西邊的山裏頭,要從那山裏走出來,就得十天半個月的。

  「你大舅要定媳婦,你姥和你姥爺沒錢,看你大姨和二姨也到年齡了,就把她倆都給聘了。得的彩禮,才給你大舅定了媳婦。」田家大舅定媳婦的時候,田家大姨和二姨已經年紀老大,是靠山屯兒出名的老姑娘。

  那個時候,並不是沒有人上門給這兩個姑娘做媒,但都出不起田老頭要的彩禮。而且,田老頭的打算,是自家沒啥勞動力,就把兩個閨女都當漢子使喚了。

  直到田家大舅定媳婦,非需要銀子不可了,田老頭才尋著能出最多彩禮的人家,把兩個閨女相繼聘了出去。

  「沒聘我娘?」夏至又問。

  「你娘長的好看啊。你倆姨的彩禮,也夠給你大舅定媳婦的了。」栓柱奶奶就說道,「也多虧那時候你姥爺沒捨得像聘你大姨和二姨那樣聘你娘,要不然,也沒他們今天的好日子了。」

  也沒有他們這三個孩子了。

  夏至、夏橋和小樹兒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三個孩子的心情都很複雜,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了。

  「當時沒照著你大姨和二姨那樣聘你娘,還多虧你大姨和二姨攔著。說你娘長的好看,能聘個好人家,照樣要彩禮,哎。」

  照栓柱奶奶的說法,田家大姨和二姨對田氏那可真是好的沒法說,說是恩重如山也不為過。但是這些年卻很少聽田氏提到她們。田氏一心一意地幫扶娘家,卻從來沒說過要幫兩個姐姐。

  田家大姨和二姨現在在哪里,過的又是怎樣的日子呢。

  夏至就又問了栓柱奶奶。

  「你大姨是讓你姥爺給聘到大西邊的山裏頭了,也不知道叫啥地方,聽說是一年就沒有幾個月不下雪的,那個地方的人都活不長。人家就拿了彩禮,就把你大姨給接走了。」那之後,田家大姨跟田家之間就斷了音訊。

  「那我二姨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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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 23:54: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感情

  「你二姨啊……」栓柱奶奶已經跟夏至說了這麼多,但是說到田家二姨的時候,還是唏噓著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

  夏至只好又催問了一句,問田家二姨究竟被田老頭給聘到哪里去了。

  「哎,」栓柱奶奶緩了緩,這才告訴夏至,「那年屯子裏來了個賣貨的貨郎,大概得有三四十歲了吧。他把身上的銀子都給了你姥爺,你姥爺就讓他把你二姨給領走了。」

  「啊?」夏至目瞪口呆,又問了栓柱奶奶一句,「那個貨郎,他把我二姨帶哪兒去了?」

  「不知道,聽說他是南面的人。三四十歲了也沒定上媳婦,說是要帶著你二姨回家過日子去。」栓柱奶奶就道。

  說了這半天,夏至總算是都明白了。田老頭把前面兩個閨女換了彩禮,而且都聘的不是什麼好人家。想來也是,哪有好人家會買媳婦啊。而且,田老頭這兩個閨女的具體去向都不清楚,她們離開靠山屯兒之後,就再沒回來過,也沒跟田家通過音訊。

  「兩個苦命的孩子,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世。」栓柱奶奶幽幽地說道。

  沒錯,現在這兩個人還活沒活著,都是很難說的事。比起她們來,田氏可就真稱得上是幸福了。不過這種幸福很大程度上是田氏的兩個姐姐替她爭取來的,當然也是因為田氏長的好看的緣故。

  「那倆孩子沒享過一天福,也就你娘,是個有福氣的。你姥家的日子啊,多虧了你娘。」栓柱奶奶又提到了田氏,還有田氏如何幫扶田老頭一家的事。

  「那也多虧我兩個姨,要不然我娘不也讓他們給扔山裏頭喂狼了嗎。」夏至也幽幽地說了一句。

  「就是這個話。」栓柱奶奶接下來說的話就委婉了很多。靠山屯兒的相親們對田老頭和田王氏的種種作為都很看不上眼,他們相信善惡有報。田老頭和田王氏扔女嬰,又將兩個閨女那麼不當人看待,這就是損陰德的事情。

  損陰德的事情做多了,就有了報應。田老頭和田王氏都是很精明的人,田大舅沒那麼聰明,但是也不傻,他娶的媳婦江氏也是個挺俐落的媳婦。可這樣的一家人,最後卻只有田大寶這麼一個孫子。

  靠山屯兒的人背地裏都說,田老頭家之所以只有一個孫子,還是個傻子,那就是他們以前做的缺德事報應到了。

  「你娘對你姥和你姥爺那真是沒花說啊。」栓柱奶奶笑著說,「原先你姥家住的是我們那條街上最破爛的屋子,多虧你娘拿錢回來,才蓋起來那五間大瓦房,在靠山屯兒那也是獨一份兒了。」

  夏至因為留了心,就問田老頭家具體是哪一年蓋的房子。這件事是靠山屯兒一件很轟動的大事,而且栓柱奶奶還和田老頭一家一條街住著,自然是非常清楚的。

  栓柱奶奶就說了一個日子,夏至在心裏頭略略算了算,那應該是十年前的事了。蓋起那樣的五間大瓦房,再將院子圍起來,這需要的不是一筆小數目。可據小夏至的記憶,田氏從來沒有用蓋房子的緣由朝夏秀才要過錢。

  十年前,家裏都發生了些什麼事。夏至知道的,就只有田氏和夏秀才跟夏老爺子分家,另外起房子搬到了前院住這件事。

  夏至的目光就轉向了夏橋,他們兄妹三個,如果說對這件事能有記憶的,也就是夏橋了。

  夏橋的臉上就有些茫然的神色,十年前,他也才四歲。四歲的小孩,能記住多少事。如果家裏的大人故意隱瞞他,誤導他,那他的記憶就更靠不住了。

  「那年,我不大記得了,好些是聽咱娘說過,咱姥病的挺重啥的。」夏橋苦苦搜尋自己的記憶,最後只有這麼一點兒結果。

  「十年前?你姥啥時候病了?我們咋都不知道啊。你姥身子骨不錯,這些年也沒聽說得過啥大病。」栓柱奶奶就說。

  夏至微微皺眉:「十年前的話,咱姐是不是十年前被咱娘給……」夏至沒把話說全,但是夏橋和小樹兒都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

  十年前,田氏因為要籌錢給爹娘看病,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將大閨女夏月給賣了。如果栓柱奶奶沒有撒謊,田王氏當年根本就沒有病,那麼田氏就是賣了夏月,給田老頭蓋房子、修院子了。

  夏至能想明白的事情,夏橋就算是反應慢一些,也能想明白了。夏橋坐在那裏,姿勢雖然沒有變,但是臉色卻變了。呆坐了片刻,夏橋突然站起身,什麼都沒說就快步的走了。

  「哥!」小樹兒站起身想拉夏橋但卻沒拉住,他喊夏橋,夏橋好像也沒聽見似的,就那麼大步地走了。

  「姐,咱哥他咋地啦?」小樹兒就轉回頭來問夏至。

  「估計是想起啥來先回去了。」夏至淡淡地說,讓小樹兒不用擔心。「咱哥穩當,不能出事。」

  小樹兒很聽姐姐的話,而且夏至說的也很對,夏橋性子綿軟,做事最穩當不過,是個最不會惹事兒的性子。小樹兒放下心來,就又坐回到夏至的身邊。

  栓柱奶奶就覺出些不對勁兒來,她遲疑地看著夏至。

  夏至忙就安撫栓柱奶奶:「五姥,沒事,我哥他先回去有點兒事。咱繼續嘮嗑。五姥,我可樂意聽你姥嘮嗑了。」

  「你這孩子,嘴咋這麼甜。這你可不像你娘,也不像你姥家的人。」栓柱奶奶笑了。

  夏至這次再跟栓柱奶奶說話,目標就更加明確了一些。她和小樹兒在土地廟前跟栓柱奶奶直嘮到夕陽西下,吃過晚飯的人們也慢慢地出來乘涼了。

  因為來了不少小孩子,夏至就將買的糖塊都給他們分了。這一下,夏至和小樹兒就成了這裏最受歡迎的人了。很多人本來不好意思上前來跟他們說話,這個時候也敢走過來跟他們說上兩句。

  靠山屯兒的人對夏家都又是仰視又是好奇,而夏至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也越發地瞭解田老頭這一家,以及他們這些年所做的事。

  田氏拿回娘家的錢最後都被田老頭花在了什麼地方,夏至心中已經有數了。

  夏至在土地廟前頭跟大傢伙說話,就有些樂而忘返的意思。最後,還是江氏被打發過來找她,說是時辰晚了,該回去歇著了。

  眾人見江氏來了,就都住了嘴。夏至將情況也瞭解的差不多了,就跟眾人告辭,和小樹兒一起跟了江氏往回來。

  一路上,江氏就試探著跟夏至說話。她還告訴夏至,回去要小心兒一點兒。

  「你們倆在外面玩了這麼長時間,你姥爺有點兒不大樂意了。你姥爺的規矩和你們家的不大一樣。像你大丫姐和二丫姐沒事就不許出門,更被說在外頭玩到這麼晚了。」江氏告訴夏至這些,倒是沒什麼惡意,還有些給夏至通消息,討好夏至的意思。

  「等一會到家,別管你姥和你姥爺說啥,你們倆都啥也別說,也省的讓你爹娘為難。」

  「知道了,大舅媽。」夏至笑著應了,卻又說道,「我估計我姥和我姥爺不能說啥。我們在這裏是客人啊,我們要守規矩,也是守老夏家的規矩。我姥爺那人一看就特別講道理,他應該不會辦這種沒道理的事。」

  「在家裏,我爺和我奶都不數落我們。我姥和我姥爺他們憑啥呀?」

  夏至這些花都是笑眯眯地說的,但是內容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江氏多看了夏至幾眼,越發確認夏至這小姑娘不好惹。

  「夏至你說的……也沒啥不對。」江氏陪笑跟夏至說話,「就是別讓你姥他們聽見,舅媽這是為你好。」

  還是賣好給夏至的意思。

  夏至就不說什麼,又問江氏看沒看到夏橋:「我哥咋沒接我們來?」

  「你哥好像上山了,你大舅和你爹去找他了。」江氏告訴夏至。

  「我哥進山了?」夏至就是一驚,「這山裏不是有狼嗎,現在天都快黑了!」

  「沒事兒,你大舅和你爹進山去找了,天黑前肯定能找到人,不能讓大橋出事。」江氏趕忙就說道。

  夏至這會也不肯再慢慢地走了,她還嫌江氏走的慢,她和小樹兒將江氏撇在後面,撒腿就往回跑。

  天色已經擦黑兒,離著田老頭家還隔了幾個院子,夏至就看見一行幾人從山坡上下來。

  「小樹兒,你看看,那是咱哥不?」夏至就問小樹兒。

  小樹兒眼睛挺尖,就說那正是夏橋跟田大舅和夏秀才從山上下來了。夏至這才放下心來,腳下卻沒有慢下來。他們和夏秀才、夏橋、田大舅三人在田家門口碰上了。

  這個時候,江氏還只走到了街口。

  「哥。」幾個人一見面,夏至先喊夏橋。

  夏橋似乎聽出了夏至語氣中的擔心,他忙就走了過來。「十六,我沒事。你倆咋也才回來。」

  夏至抬起頭,天色雖然擦黑兒了,但她還是看清了夏橋的臉。乍一看去,夏橋很正常,臉上並沒有什麼異常的神色。但如果瞭解夏橋的人仔細地看,就能發現夏橋的不對勁兒。

  夏橋的眼神不對勁兒,雖然還是溫溫和和的,但裏面卻增添了某種似乎怎麼也抹不掉的東西。那應該不僅僅是迷茫,還有些別的什麼,讓人心驚,讓人傷心。

  「哥。」夏至又叫了一聲,伸手握住了夏橋的手。

  夏橋的手冰涼。

  夏橋的手寬大而柔軟,即便是常年做農活手心長了不少的繭子,但它們依舊是柔軟的,而且非常溫暖。一年四季,夏橋的手掌心都是溫溫熱熱的,一個少年人的手。

  此刻,夏橋手心冰涼,這自然不是被下夏天的晚風給吹的,哪怕山裏的氣溫確實要比外面低上一些。

  夏橋任由夏至握了一會他的手,然後才掙脫出來,在夏至的頭頂摸了摸。「我沒事,十六。」

  這句話是低低的聲音說出來,具體指的是什麼,只有兄妹兩人知道。

  「嗯。」夏至就嗯了一聲,也沒說別的。看來,夏橋受了不小的刺激之後,並沒有選擇向田氏質問,將事情鬧開。他是獨自往山裏頭去了,也不知道他把事情想清楚了沒有,想開了沒有。

  江氏趕到了門口,大家就進了院子。田氏和田王氏,還有大丫和二丫都站在院子裏。看見他們回來了,田氏立刻就迎了上來。

  「你們都玩野了是吧,天都多晚了,還想著像在家裏那樣那,都把你們給慣壞了。」田氏一上來,就板著臉一頓的數落。

  若是放在平時,夏橋不是跟田氏解釋,也會跟田氏主動道歉。但是今天的夏橋卻一動不動的,一句話也不說。他還低下頭,不去看田氏。

  田氏將三個孩子數落了一番,這個時候,她還沒有發現大兒子的異樣。她就又單獨指著夏橋數落:「你是當哥的,平時都挺穩當,今天是咋啦,還一個人跑山裏去了。你讓你姥和你姥爺多擔心你知道嗎?還得讓你大舅黑燈瞎火地進山去找你!要是你大舅有個好歹地,可咋辦?」

  說來說去,就是他們不僅惹田老頭、田王氏生氣了,最嚴重的過失和罪過還是勞動田大舅進山去找人。

  田氏數落著大橋,一邊還看看身後的田王氏,又看看對面的田大舅,然後又偷偷往上房的方向瞥了一眼。

  上房東屋已經亮起了等,從窗戶上可以看到田老頭的身影。田老頭就那麼端坐在炕上,手裏似乎還拿著旱煙袋。他也沒朝院子裏看,而是背對著窗戶。

  田氏暗自咬了咬牙,抬起手就給了夏橋一巴掌。「我讓你不省心,還不快給你大舅賠禮。」

  夏橋根本就沒有躲閃,這一巴掌就扎扎實實地落在了他的臉上。夏橋一手捂住臉,抬起眼來看著田氏。

  田氏突然就覺得背後一陣發冷,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咋、咋地,我、我還打錯你了!」田氏說話就有些結巴。夏橋對她從來都是溫順的、體貼的,他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夏橋的眼神,讓田氏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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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反感

  不過,夏橋只看了田氏一眼,就立刻又低下了頭。田氏頓時鬆了一口氣,她又提高了聲音數落夏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樣。你姥爺和你大舅不怪你,我可饒不了你。」

  這個時候,田大舅和江氏都走過來勸田氏。田大舅的話還說的很好聽:「就是進山找一趟,也沒啥。大橋沒走遠。再說了,大橋他不是別人,是我親外甥。我這個做舅的可有啥說的,嘿嘿。」

  田氏就還說是夏橋的不是,一面偷偷又往上房的方向看。田老頭的身影還印在窗戶上,不過這次不是後背沖著窗戶了,而且半扭過身子來。

  田王氏這個時候也走過來:「都回來了就好,這要出點兒啥事,老夏家還得怪我們。」然後又讓大傢伙都進屋。「都別站在院子裏了,進屋說話。」

  說完了這些,她還特意走到夏橋身邊:「大橋,你娘也是為你好。你娘將來就指望你了。咋樣,你娘沒打疼你吧,快點兒讓姥看看。」

  「我沒事。」夏橋躲開了田王氏的手。

  「娘,你別管他。他有點兒越活越回去了。」田氏就提高聲音說道。

  夏橋一聲不吭,可把夏至和小樹兒都給氣的夠嗆。夏至心中冷笑,面上卻做出最純真的笑容來,她替夏橋解釋:「姥,我哥不是故意跑山裏去的。他是聽說靠山屯兒這有人把剛生下來的孩子扔進山裏餵狼,他好奇,才跑進山裏去想看看。」

  這個時候,他們都已經走進上房了。夏至的話音落地,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就凝滯了。夏至恍若未覺,一雙眼睛卻飛快地在眾人的臉上掃過。

  嗯,很好,看來田家扔女嬰進山餵狼這件事,田家的人都是知道的,自然也包括田氏。在場唯一一個還不知情的人,應該就是夏秀才了。

  無知有時候是福。夏至第一次完全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看著田家眾人臉上或僵硬或陰沉或恐懼的表情,夏至的心裏就舒服了不少。

  江氏第一個有了動作。她捂著臉,低著頭就跑了出去。大丫和二丫略遲疑了一下,都隨後追了出去。

  田老頭和田王氏面色陰沉地看著江氏的背影,然後又將目光轉到了夏至的身上。夏至還是一副完全無辜的表情。

  「咋啦,我說錯啥話了嗎。外面的人都在說啊,你們難道不知道?」夏至還故意攤了攤手。

  夏橋默不作聲地走到夏至的身前,用自己的身子阻斷了田老頭和田王氏的目光。

  田氏這個時候也回過神來,卻尖聲地數落夏至:「讓你上外面去亂跑,亂聽啥人嚼舌頭了。這回我就不該帶你來。」卻最終並沒有上前來抓夏至,也沒有要打夏至的動作。

  「得了,鬧騰一天,都早點兒歇了吧。」田老頭在炕上低聲的說道。

  他這一聲令下,大家誰都不再說話,只有田王氏走到外屋的門口朝外面喊了一嗓子,是讓江氏帶大丫和二丫回來掃炕鋪設被褥,大家好早點兒睡覺。

  田家東屋和西屋各兩間,東屋是田老頭和田王氏帶著大孫子田大寶住,西屋是田大舅和江氏帶著大丫和二丫兩個閨女住。

  夏秀才一家來了,就都住在田老頭這屋子裏頭。

  田家沒那麼多被褥,他們也沒出去借。好在是夏天,沒有足夠的被褥也能湊合。田老頭帶著田大寶躺在最炕頭,然後就是田王氏。

  田氏挨著田王氏,然後是夏秀才。夏至在最炕梢,挨著兄弟小樹兒。

  一炕的人,中間也不隔閘板,也不放簾子。以前,大家就是這麼湊合住的。今天,夏至還沒說什麼夏橋就皺起了眉頭。

  夏橋跟田王氏說,要隔個閘板,要不然就掛張簾子。「我和小樹兒陪十六在炕梢。」

  田王氏就看田氏。田氏剛才狠狠數落了夏橋,又打了夏橋,夏橋的反應有些奇怪,她雖然心裏對大兒子有把握,但終究還是有些心虛的。所以田王氏看過來的時候,田氏就假裝沒瞧見。

  田王氏只能自己面對夏橋:「大橋啊,姥家條件不向你們家啥都有。就這麼住著有啥啊,以前咱們不都這麼住嗎。」對著夏橋說話,田王氏好聲好氣的,還面帶笑容。

  若是以往,夏橋也就什麼都不說了,但是今天夏橋特別的堅持。

  「沒有閘板,也沒簾子,那就隨便拿塊啥布也行。」夏橋跟田王氏商量。

  「哎,你這孩子,每回沒這樣啊,這回咋這麼多挑兒?」田王氏不解地看著夏橋。

  田氏和夏秀才都不說話。

  田老頭突然開口了:「給他找一塊。」

  田王氏奇怪地看了一眼田老頭,見他說的不是反話,這才嘀嘀咕咕地從櫃子裏面找出兩塊布來。夏橋素來心靈手巧,他也不人幫忙,很快就在炕當間掛起了簾子。

  簾子那邊,是田老頭、田大寶、田王氏,還有夏秀才和田氏幾個。簾子這邊,就是夏橋、小樹兒和夏至了。

  夏橋話不多,但卻自己掃炕,又給夏至鋪褥子。兄妹三人只分到一條褥子,就給夏至了,夏橋和小樹兒就睡在席子上面。夏橋還把炕梢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然後才讓夏至躺下。

  「好好歇歇,哥今天晚上不睡覺。」夏橋低聲跟夏至說。

  夏至覺得夏橋的情緒還是不對勁兒,但這個時候又不好問。她只得跟夏橋說,讓他不要過分擔心。「啥事都不會有。」

  夏橋只哼了一聲。

  夏至就不再說什麼了。那邊熄滅了蠟燭,大家都躺下了。夏橋才低低的聲音說了一句:「我就是想睡,也睡不著。」

  「哥,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夏至只能勸了夏橋一句。

  這一夜,夏橋果然沒睡。夏至睡的也不安穩。就算是她心理素質過硬,但栓柱奶奶那些話還是對她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住在田家這大瓦房裏,她不舒服。

  第二天,兄妹三個都早早地起來。田家其他人也起的挺早,只有田大寶還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他智力上有缺陷,身體卻似乎很好,特別的能吃能睡,沒有一點兒心事。

  田老頭一起來,就把田氏叫到後院去說話了。他是避開夏秀才和夏至幾個這麼做的,但卻被機靈的小樹兒給看見了。

  小樹兒就跑來說給了夏至聽。

  夏至猜測,田老頭一定是有什麼隱秘的任務佈置給田氏,那肯定是跟他們休戚相關的。夏至問明白了地方,就帶著小樹兒悄兒沒聲地摸了過去。

  田老頭和田氏就站在後院的緊牆根下麵說話,夏至帶著小樹兒摸過去,就藏在最近的豆角架後面。穿過密密麻麻的豆角葉子夏至幾乎可以看清田老頭和田氏的臉。

  田老頭的面色陰沉似水,自打夏至看到他,他似乎就沒有被的表情。不過夏至知道,田老頭也有高興和笑的時候,不過只有面對田大舅和田大寶的時候,面對其他人,田老頭都是板著臉。

  田氏站在田老頭的對面,很是俯首貼耳、惴惴不安的樣子。

  雖然躲到了這裏,但是田老頭似乎還是怕有人聽到了他們的話,所以每句話都是壓低了聲音說的。但是夏至離的近,耳朵又尖,還是聽見了田老頭和田氏的話。

  田老頭正在訓斥田氏。

  「你日子是咋過的?心思都用啥上了?你看看你那幾個崽子,到了這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好像我欠了他們千八百萬的銀子沒還!根本就沒把我和你娘放在眼睛裏頭。你平時都是咋教的!一個個,都是白眼狼,白眼狼!」

  「爹……」田氏囁喏著,根本就說不出辯解的話來。

  「到底咋回事?」田老頭發洩了一通之後,情緒似乎稍微平靜了一些,語氣也跟著緩和了下來,但依舊是陰冷了,他問田氏知不知道幾個孩子變化的緣故。「夏至那小丫崽子是人大心大,以前蔫吧的,咱都沒看出來。老夏家的種,要往高處爬,咱們不稀罕。咱們大寶定個比她好一千倍一萬倍的。」

  夏至暗自抿了抿嘴。田老頭說話的意思,是徹底放棄她了,覺得她已經無藥可醫。她可真要從心裏感激田老頭了,沒有他惦記著,她以後的呼吸都能順暢不少。

  田老頭那邊說完了夏至,又提到了夏橋和小樹兒。

  「大橋和小樹兒都是咋回事?小樹兒那孩子還小,沒定性。大橋呢,大橋以前可不是這樣。這回是咋地啦?好好的孩子,你咋就讓他長歪了!」

  「爹,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夏至也就一兩年就嫁人了,往後我也不管她。小樹兒一陣一陣的,也沒啥。大橋,大橋就是耳朵根子有點兒軟,對我,對咱家,他可沒啥說頭。」

  「還沒啥說頭呢?你看看他昨天鬧的那一出一出的,還上山找啥死孩子,還要閘板要掛簾子,他那都是磕磣誰呢?」田老頭惡狠狠地斥問田氏。

  田氏心裏也正迷惑著呢。她只能一邊思索一邊跟田老頭說:「是不是昨天出去聽見屯子裏誰說啥了?我聽他舅媽說,昨天是在廟頭找著的幾個孩子,五嬸還有屯子了好些人跟他們在一塊,嘮的還挺高興。」

  「田老五婆娘那碎嘴子!」田老頭恨恨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她能安啥好心眼,還不定跟大橋他們說啥了呢。我因為啥不讓家裏的孩子們上外頭亂跑,就是怕這個。那些人看著咱家過好了,他們眼紅。他們心裏恨啊,他們啥話說不出來!」

  「你回去跟大橋說道說道,讓他別聽外面那群人胡說八道!」

  「爹,我回去肯定跟大橋說。」田氏順從地答應著。

  「妮子,爹得教給你。夏至那丫崽子是個白眼狼,她現在看不起我們,也就是看不起你。我看你說話她一點兒都不聽。不大的丫崽子,臉皮還挺厚實,就敢往我這頭臉上抓撓了。你也別等著她大姑提親啥的,看著有人要她,你就把她定出去!」

  「老夏家也不缺那幾個彩禮錢,你給她找個硬氣的漢子,厲害的婆婆,就把她拿住了。早點兒把她打發出門,也省的她把大橋和小樹兒都給帶壞了。我看,大橋和小樹兒都是她給帶壞的。」

  「小樹兒不聽我的話,現在就跟夏至親。大橋也護著夏至。」田氏覺得田老頭說的很對,她的兩個兒子相繼跟她離心,說到底都是夏至的緣故。

  「你自己也明白了吧。那還等啥,回頭你就把她聘了。別怕你們後院那些人,她是你肚子裏掉下來的,你讓她死她就得死,這是天定的規矩,你怕她啥。回頭我看看有沒有人家要她,給人家做媳婦,我看她還能倡狂的起來!」

  田老頭那邊氣狠狠的說,夏至這邊也忍不住咬牙。這田老頭是真恨她,也是真狠。怪不得靠山屯兒的同族都不願意跟他來往呢。

  那邊的田老頭罵了一頓夏至,又吩咐田氏。「往後你主要還是得靠大橋。你這大兒子聽你的,他爹都不能這樣,就更別說他爺還有那些別的亂七八糟的人。你把大橋攏住了,你這輩子都有靠,明白沒?」

  「爹,我明白了。」田氏連連點頭。

  「大寶的事,你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憑你的良心。大丫和二丫的事你娘都跟你說了,我就不多囑咐你。大丫年底你把她聘出去,人家出越多的彩禮越好。大寶定媳婦,就靠這些錢。往後大寶還得靠她們姐倆拉扯……」

  「爹,我一定盡力。」

  「妮子,你可不能喪了良心,嘴頭子上答應的好好的,背轉身你就變了。」

  「爹,我不能。這次的事,那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還不是當年你不聽我和你娘的話,非得跟了窮念書的。要是你樂意跟著金大老爺,現在家裏還能犯難成這樣!」田老頭又訓斥田氏。

  田氏低下頭,聲音仿佛是蚊子嗡嗡一樣。「那個金大老爺,聽說年前剛沒的。」

  「人沒了錢不是還有嗎。一個窮念書的,多虧還考中了個秀才,要不然就年輕長的俏,有啥用!你給大丫和二丫尋婆家,別再犯傻!」

  「我明白了,爹。」田氏在田老頭面前,簡直就像是應聲蟲一般。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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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憤怒

  接下來,田老頭又細細地囑咐田氏,要給大丫和二丫尋怎樣的婆家。他說的很多,但總結起來的條件卻並不複雜。那就是要求對方有錢,能拿出大把的銀子做彩禮,最好是以後還能接著幫助田家和田大寶的。

  至於對方是啥樣的人,多大年紀,做什麼的等等,田老頭一概沒有要求。

  其實,這還是以嫁娶的名義,行賣孫女的事實。

  夏至又聽了一會,田老頭和田氏說的都是大丫和二丫,再也沒有提到她們兄妹,夏至就不再聽了。她給小樹兒使了個眼色,姐弟兩人就悄沒聲息地離開了。

  兩人剛剛離開,田老頭就敏感地朝豆角架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自然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但他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

  「倆丫頭跟著你去,你讓她們離夏至遠點兒,再給我們老田家的丫頭給帶壞了。……早點兒把夏至聘了,你也省心。」田老頭陰沉著臉吩咐田氏。

  田氏連連點頭,心裏卻有些犯嘀咕。大丫和二丫的事情她答應起來並不困難,但說到要聘夏至,只怕沒那麼容易。

  如果放在過去,那就是她一句話的事。可現在情況卻不同了。

  雖然是這樣想著,但她還是答應了田老頭。她不敢跟田老頭強嘴辯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只要辦好了田家的事,夏至那邊的事情就是略有些差池,田老頭應該也不會太計較了。

  夏至和小樹兒走回到上房裏,田王氏和江氏帶著大丫和二丫正在做飯。夏橋從東屋出來,看見夏至和小樹兒,似乎就松了一口氣。

  「十六,小樹兒,你倆幹啥去啦,我找你倆半天了。」夏橋問弟弟妹妹。

  夏至瞧著田王氏幾個都抬頭看她,就沒說往後院去的話。「哥,我們一直在啊,沒去哪兒。」

  「哥,我和姐上茅房來著。」小樹兒幾乎是同時說道。

  夏至暗自有些囧,但是臉上卻沒露出來。因為兩人說法不同,夏橋就有些懷疑,而且臉上還帶出來了。

  「哥,我正找你呢。」夏至連忙上前,不讓夏橋再問。她將夏橋帶到前院。夏秀才、田大舅和田大寶都在前院站著,田大寶在玩土坷垃,田大舅在伸懶腰,一邊還笑嘻嘻地跟夏秀才說著話。

  夏至乾脆就直接將夏橋帶到了大門外。小樹兒自然也跟著一起出來了。

  「咋地啦,十六?」夏橋就問。

  「小樹兒,你說。」夏至就指使小樹兒,「剛才咱都聽見啥了,你跟咱哥都學說一遍。」

  「哎。」小樹兒痛痛快快地答應,他四下看了看。這個時辰,街上已經有三三兩兩行人了,這些人都是往山裏去照料果樹的。這些人經過田家門口的時候,都不免朝他們看了過來。

  小樹兒等著人都過去了,就將偷聽到的田老頭和田氏的話都跟夏橋說了,重點說的當然是田老頭讓田氏早點兒聘夏至的事。

  「要給我姐找個壞人,還要找個惡婆婆,好讓他們折磨我姐。」小樹兒學說的時候,還加入了一些他的理解。

  夏橋的眼睛就睜大了,他頓了頓,就問:「那咱娘咋說的?」

  小樹兒就瞧了瞧夏至。

  夏至告訴小樹兒:「你著實說。」

  「咱娘就點頭答應,啥話都沒說。咱姥爺說是我姐把咱們帶壞了,不聽他們的話了。娘好像挺贊成的,說都是我姐的錯。」小樹兒說完,就抿了抿嘴。

  「這事娘答應也是白答應,還有咱爹呢。」夏橋就說。

  「咱爹能管的了咱娘嗎?」夏至問。

  「那還有咱爺。還有……我。」

  「哥,娘說的話,你敢說個不字嗎?」夏至故意問夏橋,「哥,你昨天那麼不高興,還自己跑山裏頭去了,不單單是因為聽五姥說咱姥家往山裏扔了不少孩子吧?哥,你想到啥了,跟我說說唄。」

  夏至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田氏在院子裏喊夏橋。

  「哥,咱姥爺教咱娘的,要攏住你。以後我和小樹兒就是草,說不定啥時候就被賣了,但是哥你就啥危險都沒有。……哥,娘叫你咧,肯定是對你有啥好事。」夏至看著夏橋,一字一頓地說道。

  她承認,她就是在拿這些話刺激夏橋。夏橋的優點,有時候也是他的缺點。田氏這些年幫扶田家,一直都說田家如何窮,如何的可憐,他們如果不幫助田家,那就是心腸不好,不講親戚情分。

  夏橋不僅孝順,而且心地還非常的善良,是寧願虧待自己,也不能虧待別人的那種特別忠厚老實的一類人。而且夏橋性子綿軟,就算是有什麼事他覺得不大對,但只要田氏軟硬兼施,夏橋也就屈服了。

  夏橋善良,同時還非常有正義感。

  田家扔女嬰進山餵狼,還不將長大成人的閨女當人看待,這兩件事,正好觸及到了夏橋的道德底線,讓他無法接受,同時心中再也沒辦法把田家這些人當做柔弱可憐的,需要救助的人看待。

  另外,應該就是田家蓋房這件事了。

  夏至昨天夜裏也沒怎麼睡,她將前前後後的時間線和事件聯繫起來,就發現了一件事。當年田氏賣了大月兒,是因為田王氏病的要死了,所以在夏秀才沒有籌到足夠的銀錢的情況下,為了救田王氏的命,田氏才迫不得已把大閨女給賣了。

  但據栓柱奶奶所說,田王氏這些年根本就沒得過啥大病,什麼要病死的事更是沒有。當年田氏賣了大月兒所得的錢,被她送到田家來蓋起了這五間大瓦房。

  那個時候夏橋還小,自然是管不了這件事。這些年他漸漸長大,應該是接受了賣大姐救姥姥這件事,但他卻接受不了賣大姐給姥家蓋房這件事。

  這就是夏橋的痛苦了,他無法面對深愛的母親會做這樣的事。田氏是沒有幹扔女嬰進山餵狼這樣的事,她把兒女都養大了。但賣大月兒給娘家蓋房子,和這樣的事又有多少差別呢。

  痛苦的夏橋,卻因為綿軟而隱忍的性子沒有發作,只做了一些在眾人眼睛是耍脾氣的事。

  夏至卻想要夏橋發作。

  夏橋是夏秀才和田氏的長子。在這個年代,這個身份非常的有分量。如果說這個家裏,有誰的話有分量到足以撼動田氏,那就非夏橋莫屬了。

  夏至跟田氏衝突,跟田老頭衝突,固然可以惹惱他們,但要說要重創他們,能讓他們最頭疼,最沒面子的,還是夏橋出面。

  田氏在院子沒有聽見夏橋的回音,就慢慢地往外又走了幾步,一面又喊夏橋。田氏的聲音,可以說是溫和悅耳的。這正好印證了夏至剛才所說的話。

  夏橋站在大門口,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這個時候,田氏也從院子裏走了出來。

  「大橋,你在這啊,我叫你你咋不吭聲。」田氏對夏橋說話,又瞥了一眼旁邊的夏至和小樹兒,「你們倆又攛掇你大哥啥呢。這是在你姥家,我不打你們。等回去再跟你倆算賬。」

  「娘。」夏橋不等田氏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啥事?」田氏驚訝地扭回臉看著夏橋。她發現夏橋的神色非常不對勁,心中竟隱隱地有了種很不妙的感覺。「大橋,你咋啦?」

  「娘,我問你。我、我們是不是再也見不著我大月兒姐了?」

  「啥?」田氏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夏橋的話。大月兒這件事,早已經埋入了她的記憶深處。這些年來,大家也都跟忘記了還有這回事似的,都默契地不肯提起。

  尤其是夏橋,在大月兒剛離開的那段日子裏,夏橋總是向他詢問。大月兒比夏橋大了四歲,平時她顧不上的時候,都是大月兒在照料夏橋。姐弟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非常好。

  她一開始也很耐心地回答夏橋的話。她告訴夏橋,他姐姐大月兒去了一個很好的地方享福。而且,大月兒還救了他們姥姥的一條命。因此,大月兒是個心善的孝順的好孩子,以後過的都是享福的日子。夏橋不應該總想著大月兒。

  但後來夏橋總也忘不了大月兒,她就不耐煩了。被她罵了幾回,夏橋就不再問大月兒了。

  漸漸長大懂事了,夏橋也沒跟她提過大月兒。

  在田氏看來,四歲的孩子還沒什麼記憶,夏橋應該是完全忘記了大月兒。

  她實在沒有想到,夏橋會在沉默了許多年之後,這樣地向她問起大月兒。

  猝不及防,田氏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表情。她不回答夏橋的話,反而訓斥夏橋:「大人的事你懂啥,啥時候你能管事了。大早上的,胡說八道個啥!」

  田氏的聲音尖利,但夏至總覺得她有些虛張聲勢。

  「娘,你就告訴我吧。我大月兒姐現在在哪兒?娘,她是你親生的呀!姥家要蓋房子,咱們借錢,慢慢攢錢,你幹啥賣了我姐啊!」夏橋說著說著,就哭了,是放聲大哭。

  夏至卻立刻就鬆了一口氣。她剛才還擔心夏橋因為個性的緣故,把事情深埋在心裏,這樣日子久了不能發洩出來,對身體可不好。現在夏橋終於哭出來了,也就是把心裏壓抑的痛苦和憤怒宣洩了出來。這對夏橋無論是從哪方面來說,都是有好處的。

  多年遮掩的秘密,就這樣被兒子一句話給說破了。田氏一時之間就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只能固執地否認:「胡說八道,你聽誰胡說八道。我撕了她的嘴,沒安好心,沒安好心。」

  卻不肯回答有關大月兒的問題。

  外面鬧的動靜大了,先就驚動了街上路過的人。三三兩兩的人們聚集過來,一會就在田家大門口聚集了一小群人。

  這些人議論紛紛,早來的告訴晚來了,一會的工夫,大傢伙也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田氏的臉色越發難看。

  這動靜,自然也驚動了院子裏的人,夏秀才和田大舅先跑出來。

  「咋地啦,出啥事了,咋圍這老些人那。」田大舅嚇了一跳。

  夏秀才看見夏橋正哭著,而且田氏面如死灰,他也嚇了一跳。「出啥事了,大橋,你和你娘都咋地啦?有話慢慢說,都別生氣鬧彆扭。」

  夏至心想,這可不是生氣鬧彆扭那麼簡單,不過她啥話都沒說。直到田王氏和江氏也走了出來。

  田王氏想要大傢伙都進院子裏去。夏至就走到夏橋身邊,偷偷地拉住了夏橋的手。夏橋不動,別人都進院子裏去也是枉然。

  田王氏又想驅散人群,但大傢伙見她出來卻議論的更為熱烈了,最多也就是退開幾步,卻沒人轉身離開。

  田王氏就有些撐不住場面,最後還是田老頭出來了。

  「都進屋裏去!」田老頭背著手,陰沉沉地說道,「在這丟人現眼!」說完話,他自己就背著手先回去了。

  田王氏、江氏、田大舅隨後也跟進院子裏,然後就是夏秀才和田氏。

  夏至拉住了夏橋的手。夏橋正是激動的時候,他是一股熱血上湧,實在忍不住了才找田氏質問。

  但是質問之後會是怎樣的結果,以及他應該怎麼辦,他其實心裏完全沒有主張。

  他沒主張,可夏至有。

  「我們不進去,這院子,還有那五間房子,我們住著慎的慌。爹,你不知道這院子和那五間房子是咋來的嗎?你在裏面住著,心裏下的去嗎?你好好問問我娘吧。爹,你不是忘了我們還有過一個姐姐吧。」

  夏秀才驚疑不定地看向田氏。

  「胡說八道,都是胡說八道!」田氏哭了,幾乎有些歇斯底里。

  「這都是咋回事?」夏秀才跺腳著急道。

  「我哥要帶我們回家了。」夏至並不回答夏秀才,也不理會其他的人。她拉著夏橋就走,小樹兒自然不用她說,也跟著她走。

  夏秀才一面擔心田氏,想要好好勸說田氏,一面看幾個孩子真走了,他也著急。「十六,你們上哪兒去?」

  「爹,我們先回家了,這裏我們待不住,往後我們也不會再來了。」夏至就說,對於夏秀才沒有追上來這件事,她心裏有準備,但還是有一點兒失望,只是一點點。

  但夏秀才的選擇並不能改變任何事。

  田老頭家這次是被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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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決裂

  「你這孩子,你咋!大橋、大橋……」夏秀才喊夏橋。夏橋根本就聽而不聞,他乖乖地跟著夏至走。

  夏秀才剛想要扔下田氏去追幾個孩子,田氏那邊就哇地一聲哭出來,然後似乎是站立不穩,就坐倒在了地上。夏秀才焦急地看著幾個孩子離開的方向,終於還是回到了田氏的身邊。

  「他大舅,你去看看,這三個孩子,這三個孩子……」夏秀才一面去扶田氏,一面跟田大舅說道。

  田大舅答應了一聲,就要去追夏至幾個。

  田老頭卻在這個時候大喝了一聲:「讓他們走。我們老田家不稀罕!」

  田大舅立刻就定在了當場,不敢動地方了。

  夏至隱約還記得來時走過的路。其實這並不是出村子最近的路,但卻比較好走,而且遇到的人也多。

  兄妹三個默不作聲地走,夏橋還是止不住地在掉眼淚。沒人上來問什麼,但夏至能聽見他們低聲的議論。

  大家都在議論田老頭家。對於大傢伙議論的內容,夏至表示很滿意。

  從今往後,田老頭家的人緣和風評應該會再創新低吧。他們兄妹三人此時這樣離開田家,其實就是跟田家決裂了。對於這種決裂,沒人會說他們不好,只會說田家人心太狠。這樣的人家,就是要遠離,而且離的越遠越好。

  當然,也有聰明人猜到他們兄妹三人離開還有其他的緣故。但大家猜測起來,都說田家必定是又做了什麼特別過分的事情,才把這三個孩子給逼走了。

  三個孩子能這麼做,一方面表示田家太過分,另一方面,也表明這三個孩子跟田家不是一樣人,他們有是非善惡之分,小小年紀就有骨氣有主意。

  不愧是大興莊老夏家的孩子啊。

  對於田氏和夏秀才依舊留在田家這件事,大家也不覺得意外。田氏對田老頭和田王氏歷來言聽計從,是從小就被管束習慣了的。至於夏秀才,夏秀才當初就是特別喜歡田氏,所以才娶了田氏進門的。

  田氏當年是靠山屯兒的一枝花,就是現在也是個美人。男人嗎,捨不得這樣的媳婦也是很正常的事。

  大家對夏秀才都很寬容。

  幾個孩子就這樣被人目送著出了村子。

  「姐,咱咋回去啊?」出了村口,小樹兒才問夏至。這裏離著大興莊太遠了,別說他們走不動,就算是走的動,只怕走到天黑也到不了家。

  而且,靠山屯兒這裏不像大興莊的交通那麼便利和發達,在這邊也很難能夠雇到車。

  從田家出來的時候,夏至就考慮到這一點了。她甚至做好了雇不到車的準備。即便是雇不到車,很難回家去,她也沒打算妥協再回到田家。

  「哥,小樹兒,你們還記得咱來的時候路過的那個鐵匠鋪吧,那不是有釘馬掌的嗎,在那咱肯定能雇到車。」夏至就說。

  雖然是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但夏至其實心裏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釘馬掌的地方每天車馬不斷,就算是當時找不到車,跟釘馬掌的師傅說說,他肯定認得能給人拉腳兒的。

  夏至錢袋裏帶著足夠的錢,只要錢出的足夠,不愁辦不成事。

  「姐,我就知道,跟著你肯定沒錯。」小樹兒幾乎是在用崇拜的眼光看著夏至了。

  夏橋這個時候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聽了夏至的打算他也跟著點頭。這些本來應該是他這個大哥來操心的,結果卻全都得依靠夏至。

  夏橋就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咱們誰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唄,還講究那麼多幹啥。再者說了,今天要不是你出頭,我和小樹兒還在老田家呢。」夏至就笑著說道。

  夏橋此刻一定還不知道,他今天所做的事,對一家人的將來擁有怎樣的意義。

  「哥,你終於做了一件男子漢該做的事。」夏至見夏橋還有些心事重重的,就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她是想拍夏橋的肩膀的,但她畢竟比夏橋矮,只好省些力氣了。

  「小樹兒沒見過咱大月兒姐,估計你也不記得了,那時候你才兩歲。我還記得一點兒,這些年一直沒忘。」提到了大月兒,夏橋的眼睛又有些濕潤。「十六,你說,大月兒姐現在還活著嗎?」

  原來昨天聽了栓柱奶奶說田老頭是怎麼對待田家大姨和二姨的,夏橋就擔心田氏有樣學樣,大月兒的去向也和田家大姨和二姨一樣。

  「哦,」夏至有些遲疑,她不想說不負責任的話安慰夏橋,「這事我也說不好啊。」

  「咱娘她,咱娘她真就……」

  「為了給她娘家弄錢,咱娘啥事都做的出來。哥,你覺得我要是嫁給了田大寶,跟大姨和二姨有啥區別嗎?」

  夏橋一愣,隨即就落了淚。他一雙手緊緊握住夏至的手。「不會的,不會的,哥現在明白了,往後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咱娘壓著你,你也敢反抗嗎?」夏至笑眯眯的問。

  「咱娘她……,不管咋樣,我不會讓她再害了你。」夏橋回答。

  「哥,你其實應該再多念些書。」夏至就笑了,「你再多念些書,跟真正博學的先生請教請教,就明白啥是真正的孝道了。」

  還有一件,夏橋的心太軟,對於不該心軟的人和事,他也一樣心軟。

  兄妹三人一路說著話,就到了他們進村前路過的那個大場院了。這個時候天色還有些早,但鐵架子上已經拴了牲口,場院上停了三輛大車,有人來來往往地說著話。

  「叔叔大伯們,那輛車往大興莊去,咱多給腳兒錢。」走到場院上,夏至就高聲喊道。

  場院上的人都紛紛看了過來。

  「夏至!」一個少年越眾而出,一口就叫出了夏至的名字。

  夏至打量了少年兩眼,頓時又驚又喜:「錢月來?月來哥,你咋在這了?」

  走過來的矮壯少年,正是跟五月相過親的錢月來。

  「我剛幫人賣了一群羊,在這路過,給騾子補個鐵掌兒。」錢月來朝鐵架子上指了指,那上面拴著的大青騾正是他的。「夏至,你咋也在這,這是……」

  錢月來一邊問,一邊看向夏橋和小樹兒。夏橋他沒見過,小樹兒他見過,估計是沒記住。夏至忙就給雙方介紹了一下。

  錢月來和夏橋同歲,比夏橋小了幾個月,就喊夏橋叫做大哥,小樹兒跟著夏至喊錢月來做月來哥。

  「我們來姥家串門的。」夏至又告訴錢月來。

  「就你們三個人?咋現在要回家沒車?」錢月來就問。

  「是跟我爹娘來的,不過出了點兒事,我們先回去。是沒車,所以過來這邊看看,看能不能雇到一輛車,我們多出車腳兒錢。」夏至說著,就問錢月來,「月來哥,你認識這些人不,給我們介紹一輛車吧。」

  錢月來做牛羊買賣,走南闖北的,他能到這裏來補鐵掌兒,估計跟這邊的人也不陌生。有錢月來的介紹,雇到的車就更穩妥了。

  錢月來笑了笑:「有我在,你們還雇啥別的車啊。不過,你們得等我釘完掌兒。」

  夏至一聽喜出望外:「月來哥,那會不會耽誤你的事啊?」

  「也沒啥大事,我正打算回家呢。先送你們回去,我再回家。我遇著你們了,還能讓你們雇別的車?我肯定得送你們回去。要是不送你們回去,回去跟你三爺和叔叔嬸子說,肯定得罵我。」錢月來爽朗的笑著。

  夏至忙就問錢三爺好,又問錢月來的父母好。

  「都挺好的,還在家裏念叨夏家我乾爺。說就是離的遠,要不然恨不得天天能見面。」錢月來答道。

  夏至微笑,心想錢月來這後生看著憨厚,其實不僅機靈幹練,還很會說話。天生的因素應該有,但很大程度上應該是歷練出來的。她還記得,錢家老爺子說過,是自小就帶著這個孫子到處走做牛羊生意。

  錢月來跟夏橋同歲,但跟夏橋相比,他可就成熟老練多了,說起來,還是歷練的緣故。

  其實,讓夏橋跟錢月來多相處相處,對夏橋也是有好處的。

  夏至心裏打定了主意,對錢月來就更加的親切熱情。

  「月來哥,你這些日子咋沒往臨水鎮去啊。我爺也常說起你,還上集上去找過你,怕你到了集上不往我家裏去。」

  錢月來就突然靦腆起來了。「這陣子是沒往那邊去,等過些天,估計上臨水鎮那邊的時候就多了。我也挺想幹爺的。」

  他們就一邊看著鐵匠師傅給騾子釘馬掌,一邊嘮嗑。這期間,錢月來一句也沒問他們在田老頭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是個很懂事而且有分寸的少年。

  夏至對錢月來的評價更高了。

  等騾子釘完了馬掌,錢月來非常熟練的將騾子套到大車上。大車上散放著一些籮筐,錢月來又收拾籮筐,借了笤帚將車上清掃了一遍。這樣,他還覺得有些慢待了夏至幾個。

  「也沒想到會碰著你們,啥墊的東西都沒有。」錢月來這麼說著,就往別的大車那邊去,也不知道他跟那些人說了什麼,回來的時候手裏竟然拿著一個褥子。

  褥子很舊了,也不算厚,但還算乾淨。

  「今天還挺順當,借著這個褥子,給你們湊合著墊著。這一路還挺遠,有個褥子坐著能舒坦點兒。」錢月來殷勤地把褥子鋪在車裏,讓夏至幾個上去坐。

  這小夥子還挺能張羅的。

  夏至和小樹兒就上了車,坐到車裏面了。夏橋沒往車裏坐,而是坐在車轅子上陪著錢月來。錢月來一甩馬鞭,馬車出了場院,走上了鄉間小路。

  幾個人的年紀雖然不同,但說起來還都是孩子,這一會的工夫,他們之間相互的就熟稔了起來。坐在馬車上一路走,幾個人就一路說說笑笑的,就連夏橋的臉上也帶上了由衷的笑意,估計是心情好多了。

  走到半路上,他們還遇到了來靠山屯兒接他們的老拐。老拐看到他們大吃一驚,趕忙停了車詢問。

  夏至就告訴他,他們有事先回來了,讓他按照原先約定好的去接夏秀才和田氏。

  老拐是大興莊的人,鄉里鄉親,而且他們還是老主顧,所以老拐就問到了錢月來身上。夏至跟老拐說了錢月來的身份,老拐知道這是他們認識的人,這才放心了。

  「我知道他。」兩車交錯而過,走了一段路之後,錢月來突然說了一句。

  只知道老拐,而不是認識老拐。

  夏至就覺得錢月來這話裏面有話,忙就問他是怎麼回事。

  「我聽我爺說過,他原先是馬幫的人,在西邊販馬,還是二當家的,可是個風雲人物。後來傷了腿,幹不了了,才回家做了趕腳兒的營生。要說相看牲口,我爺說咱這方圓百八十裏沒人比老拐強。」錢月來就說了從他爺那裏聽來的一些關於老拐的前程往事。

  夏至、夏橋和小樹兒都有些唏噓。原來老拐還有過黑社會背景,而且曾經非常風光。

  「真是人不可貌相。」夏橋就說了一句。

  老拐長的是平平常常,走路要是快了就瘸的很明顯。但這個人沉默寡言的,周身的氣度沉穩而內斂,如果不是天生,那確實就是經歷過沉浮之後的積澱了。

  錢月來總在外面跑,對於一些奇聞異事知道的特別多。這一路,夏至兄妹聽了滿耳朵的故意,真是開心極了。

  到了臨水鎮,幾個孩子已經是好哥們了。

  錢月來在一家鋪子前面停下車的時候,夏至就猜到他是要買東西給夏老爺子。她趕忙攔住錢月來。

  「月來哥,你來我家,我爺不定咋高興呢。你要是跟我們外道,亂講究,我爺肯定得生氣。」

  錢月來被夏至幾個攔著,還是買了兩包槽子糕。夏至這邊也拿出錢袋裏的錢來,買了一隻香酥鴨,一隻燒鵝,又買了一刀肉和一罎子酒。

  一路上說話,她已經知道,錢月來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已經能喝酒了。

  買好了東西,大家上車,馬車繼續前行。他們剛拐進大興莊的村口,就聽見熟悉的狗叫。

  小黑魚兒領著大青已經在村口迎著他們了。

  嗯,回到家的感覺真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夏至已經完全將這裏當做了自己的家。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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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樂融融

  錢月來將車暫時停下來,夏橋就將小黑魚兒抱上車跟夏至和小樹兒一起坐著。馬車繼續起動,大青汪汪地叫著跟著馬車跑。

  小黑魚兒一上車就拉住了夏至問長問短,當然問的最要緊的是一句是他們怎麼提前回來了,還跟錢月來在一起。「大哥大嫂呢?」

  因為錢月來在場,夏至也不好說的太詳細,只說他們在田老頭家待不住,就想提前回來,然後正巧碰上了錢月來。錢月來是特別送他們回來的。

  至於夏秀才和田氏,他們應該還是按照原計劃,估計得到傍晚才能回來。

  小黑魚兒也沒多問,夏至提前回來他特別高興。「待不住就回來,這就對了。我都不樂意讓你在他們家住一宿。」

  說完了這句話,小黑魚兒還問夏至:「十六,你在他們家,他們誰欺負你,給你氣受了沒有?」

  「老叔,我到那就提起你了。他們倒是想給我氣受了,可他們不敢。」夏至就故意說道。

  小黑魚兒聽了夏至的話非常高興,並不覺得這是夏至故意逗他的話,他還驕傲地挺起了小胸脯。「這就對啦。算他們識相。」

  大家就都快樂地笑了。

  馬車在夏家後院門前停下來,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夏三叔、夏三嬸還有臘月和夏林,這一大家子的人都已經在門外等候著了。

  錢月來第一個跳下車,恭恭敬敬地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行禮問好,他喊的是乾爺、乾奶,然後他又跟夏三叔和夏三嬸見了面。

  臘月和夏林也都乖乖地喊了月來哥。

  這邊夏橋也將小黑魚兒抱下了車,然後夏至和小樹兒相繼從車上跳下來,大家簇簇擁擁地就進了院子,直接到了上房東屋坐下說話。

  夏至就將她在車上跟小黑魚兒說的話又大概地說了一遍,解釋了他們提前回來,以及湊錢碰見錢月來的事。說這些話的時候,夏至對他們在田家的事只是略略帶過,重點說的是錢月來。

  這麼老遠的路,也並不是順路,人家做完了生意要回家卻主動送他們三個回來,這可是不小的一個人情。

  「月來哥說想咱們了,主要還是想我爺了。」最後,夏至還笑著說了一句。

  一屋子的人都善意地笑了,對錢月來的態度越發親熱起來。錢月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將買的兩包槽子糕送上,就跟夏老爺子說他早就想來認認門了,只是最近忙著生意,所以給耽誤了。

  「你這孩子,來了就來了,還買啥東西啊。你這是跟乾爺見外了。」夏老爺子就笑著說道。

  「是我做晚輩的一點兒心意,乾爺你別嫌寒酸就行了。」錢月來陪笑說道。

  「你呀,跟你爺一個脾氣。這回你買了就買了,下次可不許了。」夏老爺子就讓夏老太太將兩包槽子糕收了,然後讓她趕緊張羅飯菜。「這老遠的過來,肯定餓了。」

  「奶,我買了菜回來。」夏至趕緊將自己從臨水鎮買的酒、肉、香酥鴨和燒鵝都交給了夏老太太。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很高興,錢月來來的突然,他們也沒什麼準備,這個時候要去臨水鎮上買菜,一來一回還得用不少時間。夏至買回這些東西來,不僅節約了時間,而且用來待客也相當的豐盛和體面。

  夏老太太接了東西,就帶著夏三嬸和臘月到堂屋去張羅飯菜了。

  夏老爺子雖然知道,夏至他們提前回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幾個孩子都很鎮定,看上去情緒還都不錯的樣子,夏老爺子也就沒著急問他們。他先讓夏三叔去給錢月來卸車、餵牲口,然後就讓錢月來上炕坐了,問起錢家的事情來。

  爺兩個嘮嗑,嘮的就很高興,夏橋也沒走,跟著一起嘮嗑。

  夏至在屋子裏待了一會,就出來幫夏老太太做飯做菜。

  「十六,不用你,你在一邊歇著。這點兒活,我和你三嬸還有臘月就行了。」夏老太太就說。

  夏三嬸和臘月也不讓夏至沾手,說她大老遠的回來,肯定是累了,讓她多歇歇。

  雖是如此,夏至還是洗了手,幫著夏老太太和夏三嬸摘菜、切菜。她幹活俐落,有她幫忙,夏老太太和夏三嬸頓時都覺得輕鬆了太多。

  「十六就是能幹。」夏三嬸由衷地說了一句,然後還對臘月說道,「臘月,你可得多跟你四姐學學。」

  「肯定的。」臘月笑嘻嘻的,然後就問夏至,「四姐,你們咋先回來了?」

  夏老太太和夏三嬸也看向夏至。

  「待不住了唄。」夏至朝東屋看了一眼,隔著門簾子能看到也能聽到屋子裏夏老爺子說話,不過她這邊如果聲音小一些,估計屋子裏的人是聽不到。

  夏至也沒打算隱瞞,就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夏老太太和夏三嬸還有臘月都驚呆了。

  「老田家……,竟然有這麼一回事。」半晌,夏老太太才略微回過神來,低低的聲音說了這麼一句。

  「這種事我是聽說過,可也沒有……這樣的。」夏三嬸的娘家也是山裏的,但日子比靠山屯兒要好過不少。

  北鎮府這個地方,還真沒有生了女嬰就弄死的習俗。這種事,她們只聽說過,那仿佛就是傳說中的事情一般,她們在身邊還從來沒有見過。

  他們這裏有些地方有些人家,生了丫頭不大上心是有的,但真沒有人會故意弄死自家的骨肉。

  「咱們以前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啊。」夏老太太唏噓著說,「咱那邊也沒啥親戚故舊的,也沒人跟咱說這些個,哎。」

  夏老太太歎氣。夏至卻在想,如果夏家以前知道田老頭和田王氏的所作所為,他們還會讓夏秀才娶田氏嗎?

  「奶,那給我爹和我娘做媒的媒人,她是不知道,還是故意隱瞞著不說啊?」夏至就問。

  夏老太太瞧了夏至一眼,「你爹和你娘不是媒人給保的媒。」

  「不是媒人給保的媒?那是咋回事?」夏至奇怪地問道。

  夏老太太就支吾著不肯說了。「十六,這個事,你往後慢慢的就知道了。」

  夏至知道夏老太太這是敷衍的話,夏老太太不願意告訴她。夏至也就不好逼著夏老太太說。

  夏老太太卻又是一聲歎氣,似乎是自言自語的:「我算是明白了,老大媳婦為啥這麼不把閨女當回事!她從小在那樣的人家長大,這就不奇怪了。」

  對於這句話,夏至深以為然。在田家那樣的環境中長大,田氏一定覺得將閨女生下來還養活大了就是對閨女的極大恩典。她心裏大概並不將閨女當做自己的孩子,而是當做了某種物件,養大了,可以換錢的物件,估計跟家裏的雞鴨鵝還有豬差不多把。

  而田氏之所以沒有生下閨女就扔掉,並不是她比田老頭和田王氏的覺悟高,而是夏家沒有這個傳統,而且夏家的生活很是過得,用不著這樣做。

  夏至又想到了大月兒。

  按照田氏從田家那裏承襲來的思維,第一個孩子是個丫頭,而不是一個兒子,她應該非常失望吧。對於大月兒,她曾否有過真正的母女之情,在賣掉大月兒的時候,她有沒有過猶豫和不舍?

  夏至猜不出來,這些事,恐怕只有天知地知田氏自己知道了。

  「奶,那你知道我娘把大月兒姐賣到哪兒去了嗎?」夏至想了想,就又壓低了聲音問夏老太太。

  這個時候,正巧夏橋從東屋出來。他就聽見了夏至的問話,然後一雙眼睛非常期待地看著夏老太太。

  「哎……」夏老太太被夏橋和夏至的目光盯著就覺得心裏很難受,「這事誰也不知道,你娘是背著我們幹的這件事。我和你爺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大月兒現在在哪兒,恐怕只有你娘自己知道啊。」

  這種情況在夏至的預料之中。夏橋卻還存著希望,所以聽到夏老太太的話,他臉上失望的表情遮掩都遮掩不住。

  夏橋低下頭,慢慢地走了出去。

  「大橋哥沒事吧?」臘月看了一眼夏橋的背影,擔心地問了一句。

  「他會沒事的。」夏至就說道,並沒有追出去看夏橋。

  夏橋這個性子,多經歷一些事情,對他有好處。

  夏老太太也瞧著夏橋的背影,她憐惜地搖了搖頭:「大月兒自小就特別懂事,她對大橋這個弟弟特別的好,都比你娘對大橋照顧的還仔細呢。……大橋是個好孩子,記人情,不忘恩。」

  夏老太太是絕對不會說孫子孫女的不是的,當然,她對臘月和夏林雖然一樣慈祥,但有時候會數落他們。

  對此,夏至覺得是人之常情。夏老太太性情溫和,算是比較會做人的。

  這個時候,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就從外面跑進來了。剛才大家在屋子裏說話,小黑魚兒就將小樹兒給叫了出去,也不知道兩個孩子上哪兒玩去了。

  不過夏至不認為他們是去玩了。

  果然,小黑魚兒一進門來,就湊到夏至身邊拉住了夏至的手,表情特別的關切。

  「老叔,咋地啦?」夏至就問,然後還看了一眼小樹兒。

  小樹兒就對夏至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他把事情都跟小黑魚兒說了。夏至的預感成真,原來小黑魚兒叫了小樹兒出去,真是去尋問他們在靠山屯兒的事情了。

  「十六,你嚇壞了吧。」小黑魚兒握著夏至的手問她,「你往後別再去靠山屯兒了。誰讓你去你也不用去,讓她來找我來!」

  「嗯,老叔,我再不去靠山屯兒了。」夏至就答道。

  「她老叔跟十六好的一個人似的!」夏三嬸在旁邊就笑。

  「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啊。」夏老太太也笑。

  「娘,三嫂子,趕緊快點兒做飯吧。十六早上還沒吃飯呢,現在肯定餓了。」小黑魚兒就催夏老太太和夏三嬸。

  「哎呀,十六,你們早晨沒吃飯就回來了?」夏老太太吃了一驚。

  「昨天晚飯老田家也沒預備,還是十六拿錢去買了點兒吃的。肯定也沒吃好!」小黑魚兒立刻就道。

  「哎呀,這可怎麼話說的呦。」夏老太太不好評論田家的待客之道,手底下卻立刻加快了速度。

  本來飯菜就快好了,被小黑魚兒這麼一催,大傢伙手腳動的更快了,一會的工夫,就將飯菜都做得了。

  這頓飯準備的十分豐盛。香酥鴨和燒鵝都滿滿地切了兩大盤子,除此之外,夏老太太還做了一個亂燉,就是用五花肉燉的豆角還有新挖出來土豆,一鍋出來的還有小麥面做的烀餅,這就是主食了。

  另外,夏老太太還用炒了乾豆腐,雞蛋韭菜、木耳、蒜苗。她還準備了兩個涼菜,燒了一個肉皮片粉湯。

  這次待客並沒有分桌,而是將兩張飯桌並在一塊,大家團團圍坐。夏老爺子、錢月來,夏三叔、夏橋和夏至的面前都放了酒盅,夏橋負責倒酒,吃的酒自然是夏至剛從臨水鎮買來的。

  夏老爺子跟錢月來嘮了這半天,對錢月來的印象越發的好了,爺兩個很說的來。夏老爺子知道錢月來會喝酒,就讓他儘管喝。

  「到了乾爺這,就跟在你自己家裏一樣。今天也不用急著回去,在乾爺這住一宿,明天你再從容地回去。」

  夏至陪著喝了一盅酒,就不喝了。小黑魚兒坐在她旁邊,因為惦記著她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吃好,還很貼心地給她夾菜。旁邊的夏老太太看著都有些眼巴眼望地,說起來,小黑魚兒還沒這麼照顧過她呢。

  夏至瞧見了,就給小黑魚兒使了個眼色。小黑魚兒就給夏老太太也夾了一筷子的菜,夏老太太這心裏的熨帖勁兒了,可就別提了。

  夏橋不大會喝酒,也只喝了一盅,就不喝了。比起眾人來,他還是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

  吃過了飯,錢月來就不肯留下,一定要趕著回家。夏老爺子苦留了一番,最後也沒留住,只能囑咐錢月來路上一定要小心,下次來臨水鎮一定要到大興莊來。

  一家人將錢月來送到了村口,看著他的車走遠了,這才慢慢地走回來。

  「月來這孩子,是個好孩子啊。五月沒福!」夏老爺子搖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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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好的轉變

  對於五月和錢月來沒有相親成功這件事,夏老爺子到現在還耿耿於懷。一開始的時候,他介意的是夏二叔一家的油滑欺騙。到現在,他就是遺憾錢月來這麼好的後生沒能成為夏家的姑爺了。

  回到家中,夏老爺子就上炕坐了,然後就將夏至、夏橋和小樹兒三個孩子都叫到跟前,開始詢問他們在田家的事。

  「你們咋先回來了,發生了啥事?」

  都不用夏至開口,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就搶著把事情都說了。第一次聽到田家是怎麼對待出聲的女嬰和長大成人的閨女的,夏老爺子的臉色也變了,顯然是非常不適。

  他緩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你姥爺他以前上咱家來過,我跟他是不大說的上來,可也萬萬沒想到,他是能幹出這樣的事的人!也怨不得了,要是一般人也幹不出對你們家的這些事來!」

  夏老爺子對田老頭的怨念全部爆發了,作為孩子們的親爺爺,他還沒有夏老太太那麼多的顧忌。

  「你們知道當年我為啥跟他鬧崩了不。我這個人,我不是自己誇自己,我這忍性還說的過去,不管啥人啥事,當著面,我都得給他留臉。可他說的那話,我要給他留臉,那就是把我們老夏家的臉都放他腳底下任他來踩了。」

  夏老太太見夏老爺子說起往事來,還在旁邊勸了他一句:「都過去的事了,說了也沒啥意思。」

  「那我也得說說,我得讓孩子們知道知道。」夏老爺子沒聽夏老太太的勸,還是繼續跟夏至幾個說,「那年你爹剛考上秀才,咱家辦了幾桌,大傢伙吃個喜兒。你姥爺和你姥他們也來了。」

  「你們知道他喝了兩盅酒之後說了啥不?」

  「不知道。」夏至幾個都搖頭。

  那些和田家相關的往事,大家一直都諱莫如深,沒人主動提及。田氏倒是經常跟他們說,但說的都是田家如何如何困難,如何如何不容易,要不然就是說夏老爺子對他們不好,同時還瞧不起田家。

  今天夏老爺子竟然願意說起往事了,夏至自然要好好的聽。

  「你姥爺他喝了兩盅酒,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說你爹能考上這個秀才,是借了他的光,是他們祖墳上冒青煙,是他們老田家積德,才保佑你爹考上了這個秀才!」夏老爺子極愛體面,平時不論說到什麼表面上都很平靜,但說到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臉都有些扭曲了,可見對這件事情的怨念有多深。

  夏至也驚呆了,她扭頭看了看夏橋和小樹兒,就發現這兄弟兩個都長大了嘴,一臉驚詫的表情。

  果然,大家對這件事的想法是一致的。田老頭也太厚顏無恥了,而且他說出這樣的話,分明就是沒把夏老爺子,還有夏家這一大家子的人看在眼睛裏了。

  「爺,那你咋說的?」夏至就問夏老爺子。

  「我能咋說,我當時就把筷子撂下了。我跟他說,我兒子姓夏,不姓田,那是我兒子,不是他兒子。他們老田家祖墳上冒多少青煙,也牽涉不到我兒子身上。他們祖墳上冒青煙,旺應該是他兒子。我等著他兒子和孫子給他考個秀才出來!」

  夏老爺子當時如果能忍,那他之後乾脆就改姓田了。夏老爺子沒忍,雖然礙著體面和休養他當時沒有掀桌子,可話也說的相當不客氣,可以說是將田老頭的臉皮給扒下來了。

  那個時候,田大寶和夏橋都已經出生了,大傢伙都知道田大寶是個傻子,田大舅大字不識幾個。

  「爺,你這話說的好。」夏至想都不用想,立刻就給夏老爺子點贊,「爺你還是太文明了。這要換了個人,當場就得掀桌子把他揍一頓,然後拿棍子攆出去。」

  夏至說的爽快,旁邊夏三叔、夏三嬸子、臘月幾個都笑出聲來。小黑魚兒卻是摩拳擦掌的,很是遺憾沒有適逢其會,要不然他就能將夏至的說法付諸實踐了。

  可惜啊,那個時候他還沒出生呢。

  夏老爺子也笑了笑,似乎聽夏至這麼一說,他的怨氣也消散了一些。

  「他當時就下不來臉了,說我拿話刺兒他。他還說他喝了兩盅酒,我不該跟他較真。然後,他自己就待不住走了。」

  從那以後,田老頭就再沒往田家來過。也是因為這件事,田老頭深恨夏老爺子,不知道在田氏面前慫恿了些什麼,從此埋下了分家的禍根。

  「我不知道這件事你娘跟你們說過沒有,又是咋跟你們說的。」夏老爺子地夏至幾個說道,目光卻只落在夏橋的身上。夏至是閨女,小樹兒年紀還小,還是分家之後生的。田氏一直在離間的,就是夏橋。「我估計,你娘肯定是說我瞧不起你姥爺,所以你姥爺才不上門來的。」

  夏橋的臉上就是一紅,他沒提田氏,只是跟夏老爺子承認:「爺,這件事我以前確實不知道。」

  夏老爺子也沒逼夏橋。「你現在知道了。大橋,你也漸漸大了,明白道理,有自己的判斷了。以前的事情我慢慢地告訴你,你自己分辨。」

  夏橋就低低的嗯了一聲。

  這個態度在夏老爺子看來,已經讓他相當滿意了。「大橋,你是我們老夏家的孩子。咱們老夏家沒有壞人,沒有狠人。爺信你能分清是非善惡。」

  夏橋又低低的嗯了一聲,還點了點頭。

  「爺,我想找我大月兒姐回來。」頓了頓,夏橋抬起頭來,鄭重地跟夏老爺子說道。

  夏老爺子愣了愣隨即就滿口答應。「好,爺支持你。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好孩子,你這才是有情有義,頂門立戶的樣子。」夏老爺子欣慰地拍了拍夏橋的肩膀。

  「哥,你打算咋找回大月兒姐?」夏至就問。

  「哦……」夏橋下定決心要找回夏月,但對於具體要怎麼將人找回來,他其實還沒什麼頭緒。但是這第一步他卻是想到了。「等咱娘回來,我問問咱娘,究竟把大月兒姐給賣到哪兒去了。」

  夏至點頭:「哥,我勸你先有點兒思想準備。娘她不見得會說。」

  「我會一直問,娘她總會說的。」夏橋就說道。

  夏至相信夏橋有這樣的毅力和堅持,但顯然他的手段和方法太多溫和而沒有效率了。不過夏至當場並沒有指出來。

  「哥,你問大月兒姐的下落,可別再答應娘啥別的條件。」夏至未雨綢繆。

  「好。」夏橋想了想,就點了頭。

  夏至就笑了:「哥,只要你從咱娘那問出大月兒姐的下落來,接回大月兒姐的事,我會幫忙。」

  「那好,十六,以後恐怕還得多靠你。」夏橋的臉上頓時就有了更多的光彩。夏橋雖然不太通世物,但有一件事他還是懂的。田氏是將夏月換了錢的,要找回夏月,他們恐怕要花更多的錢。而夏秀才賺的錢和家裏的出息都在田氏手裏,是要被田氏拿回田家的。家裏剩下還有本事,能想到賺錢的法子的,就只有夏至了。

  「我自然會出力。」夏至微笑,「不過,跟娘詢問下落這件事,可就全靠你了。哥,你要加油。」

  「我會的。」夏橋顯然是更有幹勁兒了。

  夏老爺子在旁邊瞧著,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非常欣慰,一方面是夏橋的轉變,另一方面則是夏至的周全和體貼。

  夏橋的性子需要歷練,在這一點兒上,夏老爺子和夏至的看法是一樣的。這件事,正是磨練夏橋的一個好機會。

  「這麼多年,孩子們終於長大了。」夏老爺子感慨地說了一句,他現在對大兒子一家的將來又充滿了希望。

  說完了這家事,小樹兒就又搶著告訴夏老爺子,說大丫和二丫要來他們家住的事。

  「說先在我家住著,讓我娘給找有錢的婆家,得了彩禮好給大寶哥定媳婦,說我們給的錢不夠。」

  夏老爺子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夏至這次往靠山屯兒去,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給自家掌舵,除了那三十兩銀子,不再許諾田家再多的銀子。

  這件事,夏至完成的很圓滿。

  當然了,這件事的結果就是田老頭開始打自家孫女的主意,要將孫女換彩禮,來給孫子定媳婦。大丫和二丫生在田家,被田老頭換彩禮這是遲早的事。

  田氏將這件事攬上身,或者說是被田老頭給安排了這樣的任務,對夏家或多或少都會有影響。

  但這影響,比起之前的情況,那可就好多了。

  「你娘答應了,就讓她自己去折騰吧。我們想管也管不了。」夏老爺子現在也想開了,大兒子和大兒媳婦愛咋折騰就讓他們折騰去,他的孫子和孫女都是好的,這就行了。「你們往後要是不願意在前院吃飯啊,就上這來吃。爺奶這總少不了你們一碗飯。」

  「我跟我姐一起。」小樹兒就往夏至身邊又湊了湊,非常狗腿地表態。

  夏至就瞄了一眼小樹兒。

  小樹兒滿臉討好的笑。

  「小樹兒,你是不是認為,我往後就得來後院住了?」夏至就問小樹兒。

  小樹兒沒說話,但他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的想法。他確實是這樣想的,而且打定主意要緊跟夏至的腳步了。

  「那行。」小黑魚兒立刻也表態,「老田家的倆丫頭來了,十六又得往後排。幹啥要在前院受那個氣,十六,你就搬來跟我住吧。」

  「為啥要我搬,給她們挪地方啊。」夏至卻並不贊同這樣的做法,「那是我的家,真有人要搬,要走,那也不是我。我還是住在前院。」

  夏至這麼說了,就是心裏打定了主意。小樹兒啥也沒說,反正夏至在哪兒他就在哪兒。小黑魚兒悻悻地,但他也沒說夏至。

  夏至的決定,小黑魚兒都是要支持的。「十六說的對,這是咱自家,十六幹啥要給別人騰地方!」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沒說啥,這件事在他們來看都是小事兒。

  幾個孩子就在後院,大家說說笑笑的,不經意間時間已經過的飛快。當他們聽到大門外車馬聲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將近傍晚了。

  肯定是夏秀才和田氏他們回來了。夏至看了看天色,發現太陽離落山還有好大的一截。夏秀才和田氏比他們原先計畫的回來的要早。

  若是以往,知道田氏回來了,夏橋肯定第一時間就出去迎接了。不過,今天夏橋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卻沒有立刻行動。

  夏橋低著頭,顯然還沒想好要怎樣面對田氏。

  夏老爺子和夏至都沒催夏橋。夏至和小樹兒也不往前面去,就等著夏橋。直到聽著馬車聲走了,又過了半晌,夏橋才站起身。

  「爺,奶,三叔,三嬸,那我們先回去了。」夏至帶著小樹兒也跟著起身,一面對夏老爺子眾人說道。

  「去吧,有啥事過來說一聲。」夏老爺子點點頭,又略微囑咐了幾個孩子兩句,就讓他們走了。

  小黑魚兒不放心夏至,就跟了過來。

  前院後門開著,走到門外,夏至就聽見了裏面田氏的說話聲。田氏正在跟大丫和二丫說話。

  夏秀才這個時候正好走到外屋來,他一眼就瞧見了站在門外的幾個孩子。夏秀才趕忙走了出來。

  看到幾個孩子都安好,夏秀才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大橋,你們幾個啥時候到家的?」夏秀才關切地問。

  夏至在釘馬掌的地方遇見了錢月來,她們等錢月來的那段時間,夏秀才和田家都沒有人來找他們。

  但是夏至並沒有跟夏秀才賭氣,坐上錢月來的馬車的時候,她還請了鐵匠鋪的學徒上田家給夏秀才捎了信兒,告訴夏秀才她們坐熟人的車先回大興莊了,讓夏秀才不用擔心。

  也是因此,夏秀才看見他們的第一句會是這個。

  「晌午就到家了。」夏橋低聲回答,然後他還看了夏秀才一眼。

  夏至請人到田家捎信兒的時候,並沒有當著夏橋和小樹兒的面,所以,夏橋和小樹兒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夏秀才並沒有發現夏橋神色中的異樣,他還點了點頭說:「很好,很好。」

  夏橋和小樹兒就都垂下了頭。

  夏秀才往屋子裏看了一眼。剛才田氏的話音頓住了一會,似乎是聽到外面他們說話了。但這會工夫,田氏已經又跟大丫和二丫說起了話,語氣還頗為輕快。

  夏秀才輕輕歎氣,然後轉回頭來:「大橋,十六,小樹兒,我有話跟你們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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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妥協

  夏秀才沒有帶幾個孩子進屋,而是將他們帶到櫻桃樹下。這個季節,櫻桃早就沒有了,樹葉卻是鬱鬱蔥蔥的。

  幾個孩子站在櫻桃樹下看著夏秀才。

  夏至大概能猜出來夏秀才要說什麼,但她還是想親耳聽一聽。這次往靠山屯兒去,對她來說收穫頗多。夏橋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夏秀才當時做出了支持田氏的舉動。在夏至看來,她更願意夏秀才是出於對田氏的憐惜。

  那麼現在,就是夏秀才要表態的時候了。

  面對幾個孩子清澈的目光,夏秀才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大橋、十六,小樹兒,你們……你們都誤會你娘了。」

  「爹,我們誤會了我娘啥呢?」夏至就問,語氣非常平和。

  「我知道,你們肯定是聽靠山屯兒的鄉親說了不少你姥家的壞話。你們還小,她們說啥,你們就全信了。」

  「爹你知道靠山屯兒人都跟我們說了些啥嗎?」夏至又問,還是就事論事的態度。

  「哦。她們是不是說,你姥家生下閨女來不養活,都給扔山裏頭了?」夏秀才這麼說著,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形容的神色。

  夏至點頭。「大傢伙確實是這麼說的。爹,你覺得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哦,」夏秀才的語速加快了一些,「你姥他們家確實扔過孩子,不過都是死孩子。生下來就沒氣了,要不就是夭折的。你姥家的人緣不太好,所以屯子裏說啥的都有。」

  這個年代缺醫少藥,而且也不講究優生優育,生下來卻沒活下來,以及夭折的小孩子非常多,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這樣的小孩子是不給正規下葬鑄墳的,一般就是扔到山裏、溝裏的給埋掉。

  然後家裏的排行,自然也不會算上他們。

  夏秀才的意思,就是田老頭他們並沒有把活生生的孩子扔進山裏喂狼,他們扔的都是死孩子。

  「爹,這話你相信嗎?」夏至也沒費力氣跟夏秀才辯論,她只是看著夏秀才的眼睛問道。

  夏秀才的目光一閃,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夏至就笑了笑:「爹,昨天傍晚找我哥回來的時候,我說我哥進山去看被人扔掉的嬰孩。你還記得當時我姥家人的臉色都是啥樣吧。我大舅媽為啥哭著出去了?爹,你想一想,別再自欺欺人了。」

  說到江氏當時面如死灰,哭著跑出去了,夏至對這件事的印象還挺深刻。江氏當時的表現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田家扔女嬰進山喂狼這件事,並沒有在田氏那一代結束。

  江氏在生下了大丫和二丫之後,這些年難道一直沒再懷過孩子嗎。田大舅和江氏可還正當年,而且只有一個兒子,還是傻兒子,他們難道會不想再多生幾個兒子嗎?

  大丫和二丫只相隔了不到兩歲,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江氏必定也有親生骨肉被扔到山裏去餵狼了。然而江氏不同於田王氏,不論閨女兒子,她應該都看做是自己的孩子,她在對待自己的骨肉方面還良心未泯,所以突然被人提及,她才會那麼失態。

  夏秀才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但相信田家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我娘生下來就被扔進山裏頭了,還是被她兩個姐姐給撿回來的。爹,這件事你還不知道吧?」夏至趁機又說道。

  「還有這樣的事?」夏秀才的驚訝不是假裝的。

  看來,這些年夏秀才對於田家的瞭解,還不如她去一次田家瞭解的多呢。夏至暗暗歎氣,也就是夏秀才這樣的人,才會被田家蒙蔽這麼多年吧。

  「爹,這是跟我姥他們住一條街的栓柱奶奶跟我們說的,我們管她叫五姥。她是看著我娘長大的。爹,你要是還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打聽打聽。」夏至很誠懇地看著夏秀才。

  夏秀才連連歎氣。他雖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對於庶務不大擅長,但是基本的判斷他是有的。田老頭一家的表現也不是天衣無縫,他在靠山屯兒聽田老頭和田王氏跟他解釋的時候,心裏就起疑了,並且有了一定的判斷。

  現在再聽夏至幫他分析了一下,夏秀才自然也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而且,田氏竟然還曾經被扔過,這可是夏秀才想都沒想到的事。

  「你娘肯定也不知道。哎,就別讓她知道了,省的她心裏頭不好受。」這個時候,夏秀才首選擔心的還是田氏的心情。

  夏至笑了笑,毫不留情地說道:「爹,恐怕這個事我娘早就知道了。」栓柱奶奶那張嘴可不是能保守住什麼秘密的。她既然看著田氏姐妹長大的,必定有機會接近過田氏。十有八九,田氏也知道自己生下來就被扔的事。

  但顯然的,田氏選擇忘記了這件事。

  但這種事情,真的能夠忘記嗎?

  夏秀才被夏至說的沉思起來。

  「爹,你還有別的話嗎?」夏至瞧著夏秀才陷入沉思,好像是忘記了當下的事情一樣,就出聲提醒了一句。

  「對了,還有一件事。」夏秀才回過神來,他乾咳了一聲,「是你們……大月兒姐的事。你姥她當時確實病了,眼看就不行了。所以你娘才……,後來,你姥的病又好了……」

  「爹,你相信嗎?」夏至打斷夏秀才的話,「要真是那樣,他們為啥不把錢還回來,我娘為啥不拿著錢去把我大月兒姐給換回來?」

  賣夏月的錢,最後換成了田老頭家的五間大瓦房和一個大院落,這是不爭的事實。鐵證如山,任何狡辯都是枉然。

  「爹,你可真忍心!」夏至直視夏秀才。

  夏秀才受不了夏至的目光,慌忙地移開了視線。他站在那裏,身子有些僵硬,但是嘴唇和兩隻手卻都在微微的發抖。

  看到夏秀才的反應,夏至知道,這些事情,夏秀才應該也是剛剛知道。是因為無法面對殘酷冷血的現實,所以選擇了逃避,選擇了自欺欺人嗎?又或者是,他對田氏的愛超過了一切,為了田氏,他自己選擇這麼做?

  夏至在打量夏秀才,同時揣摩著夏秀才的心思。夏秀才僵硬地站在那裏,心裏卻幾乎崩潰了。他本來是在田家聽了田老頭、田王氏等人的一番話,又被田氏要求了半天,所以回來就找幾個孩子說話,讓他們不要誤會田家,不要誤會田氏的。

  但是沒說幾句話,他就被夏至給說服了。

  田家人所謂的誤會,根本就不是誤會。

  其實,在這一路上,他心裏頭已經隱隱地想明白了真相究竟是怎樣的。也確實如夏至所猜想的那樣,他有些無法面對這樣的現實。

  除此之外,就是要維護這個家的和諧和安定的心,還有維護田氏的心,所以他才堅持要跟幾個孩子說了那番話。

  眼看著夏秀才的臉色越發的不好,夏至當機立斷,就讓夏橋和小樹兒扶住夏秀才,他們也不往屋裏去,而是徑直往後院來。

  田氏在屋子裏也許是聽到外面的動靜不對勁兒,就追了出來。她走到屋門口,就看見幾個孩子簇擁著夏秀才往後院去了。

  田氏趕忙追出來:「你們幹啥去?咋不回屋?」

  「娘,我爹暈過去了。」夏至回頭就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催著夏橋加快腳步,大家就進了後院的大門。

  田氏心中感覺不妙,一路追到後院的大門口,然後就停了下來。似乎後院的大門口有一條看不見的天塹,田氏知道她應該立刻將夏秀才追回來,但是面對這條天塹,她卻猶豫了。

  她這樣一猶豫,就完全失去了機會。

  夏至幾個孩子就將夏秀才給扶住了後院上房。

  夏老爺子正坐在炕上跟夏老太太說話,夏老太太笑眯眯的,手裏還縫著用夏至買的夾紗尺頭裁出來的衣裳。

  看到夏秀才被孩子們簇擁進來,夏老爺子就嚇了一跳。夏秀才的臉色太難看了!

  「咋回事,出啥事了。大落子,你這是咋地啦,你可別嚇唬爹啊。」夏老爺子匆忙從炕上下來,親手扶住了夏秀才。情急之下,他老人家將多年都沒叫過的夏秀才的小名兒都給叫出來了。

  夏秀才這個時候已經有些緩過勁兒來了,他看見老父親如此焦急,趕忙說道:「爹,我沒事,我沒事。」

  「你這還叫沒事,臉上都沒人色了。」夏老爺子見夏秀才說話了,心中略微鬆了鬆,趕忙就將夏秀才給扶到炕上坐了。

  夏老太太那邊也趕緊把正縫的衣裳放下,出去給夏秀才倒了一杯濃濃的熱茶。這個天氣,夏秀才接過熱茶來竟然也不覺得熱,就那麼三兩口給喝了下去。

  喝過了熱茶,夏秀才的臉色又好了一些。

  這個時候,夏三叔和夏三嬸也聽見動靜趕了過來。「要不,我給我哥接郎中去吧。」夏三叔就說道。

  夏秀才趕忙攔住夏三叔:「不用,不用,我啥事也沒有。」這要是接了郎中來家裏,這件事可就要吵嚷開了。夏秀才不希望將事情吵嚷開。

  夏老爺子看看大兒子,又看看夏至幾個,心裏面差不多有些譜了,他就擺擺手,沒讓夏三叔去請郎中。

  大家或在炕上坐著,或是在地下站著,都看著夏秀才。

  夏秀才被眾人看著,就有些不自在。他自己並不想往後院來,可當時有些失神,就被孩子們給帶來了。他似乎還聽見田氏叫他,他當時是可以站住的,但被孩子們擁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當時也有些不想站住。

  就這麼著,他就到後院來了。

  此情此景,大家都看著他,他不能沒有個交代。夏秀才在心裏估計著,在田家發生的事,夏至幾個應該都跟夏老爺子說了。

  沉默半晌,夏秀才歎了一口氣。

  「說吧,這裏也沒外人。」夏老爺子就對夏秀才說道。

  「我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夏秀才意味不明地說道。

  「夢醒了就好。」夏老爺子言簡意賅。

  夏秀才訕訕的。「爹,這些年,你怪我不?」

  夏老爺子瞟一眼夏秀才:「你說呢?不怪你那是說假話。可要真怪你,我早就不搭理你們了。你心甘情願給老田家做便宜兒子,可你還姓夏!」意思老子生了你,沒辦法,只能對你負責到底。「你自己想想,對不對得起幾個孩子,對不對不得你自己吧。」

  夏秀才羞愧地低下頭。

  夏老爺子瞭解自己兒子的性格,並不指望他夢醒了就會大刀闊斧地怎樣怎樣。

  「你這個性子啊,往後有啥事你多聽十六的吧。」

  夏秀才撩起眼皮看看夏至,又瞧瞧跟她站在一起的夏橋和小樹兒,就點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夏至在旁邊看的有些欣慰,也有些無語。夏老爺子就說了這麼兩句就完了,這也太溺愛夏秀才了吧,簡直了都。

  等聽到夏老爺子讓夏秀才有事多聽她的,夏秀才也答應了。夏至知道,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

  「爹,咱們過去都被他們給矇騙了。眼下咱們明白過來,也定個新章程了。」

  「啥新章程?」夏秀才抬起頭來問。

  「我提幾件,咱們大傢伙商量著決定怎麼樣?」夏至就說。

  「好。」夏老爺子第一個說好。大家自然也都跟著點頭,夏秀才也沒有異議。

  「第一件,咱們以後不再跟靠山屯兒田家來往,不再資助田家。爹,我們都不去靠山屯兒了,你也別再去了。」夏至先就說道。

  夏秀才沉吟不語,沒有立刻答應。

  「我不會再去了。」夏橋先就說了話,「看到那房子和那個院子,我心裏頭就不好受。那是我大月兒姐換來的,估計還是用我大月兒姐的命換的。」

  說到這個,夏橋的眼圈又紅了。

  小樹兒立刻表示贊同。「我這輩子都不去他家。」

  「那畢竟是……」夏秀才弱弱地開口說道,卻被夏老爺子立刻給打斷了。

  「那是你親爹嗎?你親爹會賣了你閨女給自己蓋房子?你也別姓夏了,滾去靠山屯兒,跟著他們姓田去!」

  夏秀才閉了閉眼睛:「行,我往後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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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乘勝追擊

  夏秀才閉著眼睛。他知道,這樣的決定肯定會傷田氏的心。然而,孩子們勢必要他這麼做不可。老父親甚至說出讓他改姓田的話來了。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這麼做。

  另外,田家也實在是做的太過分了。孩子們看到那用大月兒換的錢蓋起的院落和瓦房心裏難受,他做父親的心裏難道就能好受了。

  對田老頭和田王氏他說不上有什麼感情,只是覺得他們確實很可憐,再有就是看田氏的顏面了。

  說出這句話,再想想從今以後真的斷了這門親戚,不再往靠山屯兒去了,也不用辛辛苦苦攢錢再給田家。夏秀才的心中沒有任何不舍,反而有些淡淡的輕鬆。

  夏秀才答應了這第一件,夏至這次說到第二件。

  「從今往後,家裏再有啥大事,我娘不能自己做主。爹娘,你們兩個人做主也不行。要咱們一家子共同商量,啥決定支持的人多,咱就執行啥決定。」

  說白了,就是家裏的事情用民主商議的方式決策,少數服從多數。也就是說,即便是田氏有夏秀才的全力支持,她也不能夠再做有損幾個孩子,有損這個家庭的事情了。

  「好,好。」夏老爺子先就說好,「你們這個家,將來就是這幾個孩子的。那些田,還有你們住的房子和院子,那都是咱們老夏家的祖產,往後就是這幾個孩子的。」

  看來夏秀才雖然對田家冷了心,但夏老爺子還是擔心他被田氏轄制,所以在這裏把家裏財產的歸屬又重申了一遍。

  夏老爺子的話,進一步削弱了夏秀才和田氏在他們家庭中的地位。夏老爺子也是沒辦法,這世界上,再沒有誰比他更疼夏秀才,更希望夏秀才能過的好的。

  「我贊成。」小樹兒等夏老爺子說完了,立刻就說道。

  「我也贊成。」小黑魚兒也搶著說道。

  眾人就都看夏橋。「我也贊成。」夏橋沒怎麼猶豫,就表示了支持。

  「然後還有最後一件。」夏至笑眯眯地看了看眾人,「從今往後,家裏的錢財也要大家一起掌管,賬務透明,我爹賺來的錢,還有咱家裏的各種出息,都打算幹啥,最後都用來幹啥了,也要大傢伙商量決定。嗯,錢就放在我哥那裏。」

  「姐,錢應該你來管。」小樹兒立刻說道,然後才說,「別的我沒意見,贊成。」

  「錢是該給十六管,我也贊成。」夏橋接著就說。

  夏秀才張了張嘴,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夏至知道,夏秀才不贊成這個章程。

  「爹,你咋說呢?」夏至還是問了夏秀才一句。

  「你們的擔心我明白。不過……」夏秀才猶豫了半晌,還是說道,「你娘是主婦。你們要是這樣,你娘的面子往哪里擱?她在這個家裏還有啥地位?她是……她……」

  「大月兒的事,她也是讓你姥給騙了。這些年,她雖然顧娘家,可她是你們的親娘啊。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我這個家裏,只能她當家。」

  最後這一句話,夏秀才不僅是說給幾個孩子聽的,也是說給夏老爺子、夏老太太眾人聽的。

  「就算她當家把家當都填給老田家;把孩子們賣的賣,耽誤的耽誤;不孝順你親爹;讓你累死累活像給人扛長工的,你也讓她當家,讓她拿著錢?」夏老爺子問夏秀才。

  夏秀才支吾著:「我回去勸她,她慢慢也能明白。有她,我這個家才是家。」

  「又沒讓你休她!」夏老爺子有些暴躁,「就是讓孩子們當家能咋地?你們把她供起來,啥都不讓她操心,那還虧待她了。明知道不能拿錢當家的人你讓她拿錢當家,你、你這是……」

  夏老爺子指著夏秀才,幾乎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夏秀才可憐巴巴地看著夏老爺子。「爹,我這輩子,對啥都沒大想頭。也就是來娣,就只有來娣了……」夏秀才的聲音越來越低。

  夏老爺子的臉色青了白,白了青,最後是一片憤怒的紅。「冤孽,都是冤孽。」說了這麼一句,夏老爺子就扭過頭去,似乎是不願意看見夏秀才。

  這個情況可有些不妙,夏至左右看了看,心中琢磨著。

  夏秀才見夏老爺子不說話了,這才轉回頭來跟夏至幾個商量。「咱這個家,爹啥要求都沒有,但你們要尊重你娘。家還是得你娘來當,錢……錢也讓你娘來拿著。她這樣才是家裏的主婦。」

  「經過這回,你娘也不是過去那樣了。咱回去好好勸勸她,她不會再像過去那樣了。咱往後都不給你姥家錢,不上你姥家去了,你娘那肯定很難受。咱、咱也得讓一步,不能讓你娘覺得,覺得她在這個家裏沒地位了……」夏秀才絮絮地勸著兄妹三個。

  「爹,那你就不怕我娘手裏拿著錢,還偷偷摸摸地貼補老田家?」夏至問夏秀才。

  「你娘不會了,應該不會了。」夏秀才連連說著,但聽他的語氣,看他的神態,他應該自己也不相信這些話。

  夏至有些無語了,她想了想,就啪地一巴掌拍在炕上:「那以後你就跟我娘兩人過吧。我們不跟你們過了。」

  夏秀才愕然。

  眾人包括夏至在內,都看著夏秀才。

  夏秀才的面皮有些抽搐,眼神複雜而痛苦,顯然是在掙扎。但就這樣大家沉默了半晌,夏秀才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夏至暗暗歎氣,都是這種情形了,他們這樣逼夏秀才還是這樣的結果。她能說什麼呢,只能說夏秀才對田氏是真愛。

  他們兄妹三個真的要離開夏秀才和田氏自己過嗎,這當然可以。而且他們還會過的很好。這麼想著,夏至就看了一眼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正有些緊張地看著夏至。

  夏至頓時就明白了。她如果做出這樣的決定,夏老爺子應該會表示支持。但夏老爺子心裏卻並不贊同她的這個決定。

  這個決定,他們兄妹三個是過的好了,可是夏秀才只怕就會被田氏拖進更深的深淵裏,這輩子都別想再爬上來了。

  夏老爺子是疼她的,但夏老爺子最疼的人卻不是她。

  夏老爺子最疼的人也不是小黑魚兒,他最疼的人始終都是夏秀才。

  想明白這些,夏至就朝夏老爺子眨了眨眼睛。

  夏老爺子立刻會意,他先訓斥夏秀才:「你看看你這個當爹的,都把孩子們逼成啥樣了!孩子們都不想跟你過了!你呀,你往後還有啥臉面站到人前說話。」

  夏秀才就很委屈地叫了一聲爹。

  夏老爺子歎氣,然後才勸夏至:「十六啊,你們還是得跟你爹一起過,不然不成個人家。不過話我說在頭裏,要是你爹娘再做啥對不起你們的事,你們儘管來找我說。到時候,我也不向著他們了。我就做主,給你們正式分家。也不用你們另外立戶,就讓他們倆上靠山屯兒去過,咱們大興莊擱不下他們。」

  夏老爺子這樣的說法,夏秀才和夏至這邊都能接受。

  「大橋,孩子他爹!」這個時候,就聽見了田氏的聲音在喊夏橋和夏秀才。聽這聲音,田氏並沒有進院子。

  小夏林就蹬蹬蹬邁著小短腿跑出去,一會的工夫他就跑回來,氣喘吁吁地說:「我大娘在大門口呢。」

  田氏招呼夏橋和夏秀才,應該是著急了。但是急成這個樣子,她還是不肯主動邁進後院的大門。

  夏至微微垂下眼簾,田氏在很多事情上都很精明,這個時候她當然不肯到夏老爺子面前來了。

  田氏在外面接連招呼了好幾聲,夏橋低頭不說哈,夏秀才沉默了一會,就有些坐不住了。

  「爹,那我……」夏秀才站起身跟夏老爺子說話,意思是要回去。

  夏老爺子想起夏秀才所說的那些話,有田氏,他們這個家才是個完整的家。夏老爺子也只能歎氣,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孩子們是你的親骨肉,你呀,別只顧了一頭兒,太傷了孩子們的心。」這是夏老爺子對夏秀才的勸誡。

  「我不會的。」夏秀才趕忙應承道。他站起身卻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向夏至幾個。「十六,咱們都回去吧,別讓你娘等著急了。回去來了,咱、咱們再好好商量。」

  夏至就去瞧夏橋和小樹兒。小樹兒是夏至說怎樣就怎樣,夏橋也表示聽夏至的。

  「行,那咱回去吧。」夏至說著,就跟夏秀才從上房屋子裏出來。

  他們和夏秀才這邊談妥了兩個條件,但還有一個田氏,他們誰都避不開誰,這還有一場更為艱難的談判。

  田氏站在大門口,她正用憤怒掩蓋著心中的交集,看見夏秀才領著幾個孩子從上房屋子裏走了出來,田氏心中一松,面上的表情卻並沒有什麼變化。

  但是,等夏秀才眾人走到她跟前來,田氏到了嘴邊的那些訓斥的話卻最終並沒有說出口。夏秀才還有幾個孩子臉上的表情讓她心虛。

  「趕緊的吧,都還沒吃飯呢。晚上都想吃啥啊?」田氏故意沒好聲氣地問。

  夏至就看了一眼夏秀才。

  「吃飯再等等,孩子們跟你有話說。」夏秀才只得說道。幾個孩子做出了妥協,他作為父親,也要讓田氏和孩子們面對面地談一談。

  夏秀才的意思,還是要讓孩子們跟田氏解開誤會。他不想讓孩子們跟田氏心裏頭留下心結。

  田氏飛快地看了一眼夏秀才,心裏明白夏秀才一定是沒說通幾個孩子。她什麼話都沒說,就走在了最前面。

  回到前院,進了東屋,大丫和二丫立刻就從炕沿上站了起來。這姐妹倆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兒,都是一臉惴惴不安的模樣。

  夏至對田老頭一家還有田氏更為無語了。他們從靠山屯兒提前離開,連早飯都沒有吃,雖然沒有吵嚷,沒有把事情鬧開了大家臉上難看,但實際上就是跟田家決裂了。

  這種情況下,田老頭竟然還能讓大丫和二丫跟了田氏回來,真讓夏至不知道說他們什麼好了。這做人也太厚顏無恥,太不知道進退了。

  「你們倆待你們的,沒事。」在娘家侄女的面前,田氏還是撐著面子,但已經有些外強中乾了。

  夏秀才卻是最為心軟的人,他很溫和地安撫姐妹兩個:「沒啥事,到這就跟到你們家裏一樣,都別拘束。」

  大丫和二丫趕緊都叫姑父,一臉感激涕零的樣子。

  田氏就先在炕沿上坐了,但是夏秀才沒有坐,幾個孩子連同跟來的小黑魚兒也沒坐。田氏知道這件事她逃避不了,就沉著臉,先將大丫和二丫支了出去。

  等姐妹兩個出去了,田氏的臉上就再也撐不住了。

  夏秀才先就開口:「來娣,你跟孩子們說清楚。大月兒那件事,你事先也不知道。」

  他話音剛落,田氏就淚如雨下大哭起來。看來,她心裏也一直憋著,這個時候才釋放出來。田氏一邊哭,就一邊訴說。

  「……我有啥辦法,那是我親娘。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你們現在還小,等你們往後成家了就知道了。我親娘病的要死了,就需要銀子救命。要是我能把自己個給賣了,我就賣了我自己個。可我還有你爹,還有你……」

  這些話,顯然都是對著夏橋說的。

  「我只能跟你姐商量,你姐是自己個願意的。你姥待你姐好,能救你姥,能讓咱們一家子不用散,你姐自己個願意。她要是不願意,我也不能夠……嗚嗚嗚……」

  這些話有沒有打動夏橋,夏至說不好,但這些話並不能夠打動她。恰恰相反,她從這些話裏大致猜出了田氏當初是怎麼哄大月兒的。

  田氏必定是告訴大月兒,賣了她就能救回田王氏的命,如果不賣了她,田氏就要賣了自己,那樣夏秀才就沒有媳婦了,夏橋就沒有娘了。

  一個才七八歲,善良心軟的小姑娘,怎麼擱得住這樣的話呢。

  所以,夏至相信,夏月是真的心甘情願被賣的。

  或許對於夏橋和小樹兒來說,田氏還是個娘,雖然可能不大稱職。但是對於她和夏月來說,田氏並不是娘。

  「我姥是假病,街坊鄰居都知道。娘,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啊。」想明白了某這件事,夏至說話,就再不肯留情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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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 23:56: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 掌家

  「我……」田氏張口結舌,然後就有些慌亂地看向夏秀才,目光中滿是求助的意味。

  夏秀才不忍心看著田氏受窘,只能出面跟夏至說:「十六,你娘她、她也是受了你姥的矇騙。」

  「爹,你能讓我娘自己說嗎。這件事,她做為人母,應該自己給我們一個交代吧。」夏至讓夏秀才暫時站在一邊去,事實真相如何,她們要聽田氏親口說出來。「娘,你說吧。我姥是真病假病,你真的不知道嗎?那個時候,你親眼看過她吧。是真病的要死了,還是假的,你不會看不出來。」

  田氏囁喏著半晌都說不出一句響亮的話來。

  夏橋本來還有些期待地看著田氏,但看她這副模樣,夏橋又把頭低了下去。田氏幾乎不用說什麼了,因為她現在的樣子就是最好也是最真實的答案。

  夏至看著田氏,什麼大月兒也是她親生女兒這樣的話,夏至已經不想說了。從田家那樣的環境中長大,雖然自己本身也是受害者,但田氏卻沒有絲毫覺悟。她已經全盤接受了田老頭和田王氏的那一套價值觀。

  他們根本就不把閨女當人看待。

  也許是注意到了幾個孩子的神情變化,田氏又哭了起來。「我也是實在沒了法子啊。你姥那個時候,我真當她是病的不行了。後來我也知道了,可也晚了呀。」

  還是在為自己辯護,而且這麼辯護她還覺得不夠,又繼續一邊哭一邊說。「那時候還沒分家,你爹也掙不著錢。你爺你奶是有錢,可他們不肯拿出來。要是他們肯拿出錢來,我哪能賣我親生閨女。」

  這是又將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給怪上了。夏至都知道田氏接下來會說什麼,不過還是那些老生常談,說夏老太太不是夏秀才的親娘,對孫子孫女們自然也就沒有真心。夏老爺子娶了後老婆了,心裏頭就只有後老婆和後老婆生的孩子。

  就像夏二叔和夏二嬸一旦對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有什麼不滿,就會說的那些話一樣。

  不過,或許還是夏秀才良心未泯曾經勸說過田氏的緣故,田氏雖然背後也常說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不好,但卻很少說後老婆的話題。

  而且,現在小黑魚兒就在屋子裏,田氏懼怕小黑魚兒,自然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是這種推卸責任的話,也足夠讓夏至心中厭煩的。她看了一眼夏橋。顯然的,夏橋對這樣的說辭也不買賬了。

  田氏哭了一會,又說了一會,似乎也是發現根本就沒有打動幾個孩子。到後來,她也不說是別人的責任了,只說自己是被田王氏給矇騙了。

  「我當時被嚇壞了,你姥她……,我實在沒想到。」

  「那後來我姥家蓋房子,娘總你知道吧。為啥沒把錢要回來,把我大月兒姐贖回來?」夏橋終於開口說話了。

  田氏還是哭哭啼啼的:「我也想啊,可是已經晚了。」

  「是贖回大月兒姐晚了,還是要錢回來晚了?」夏至問。

  「都晚了。」田氏又放聲大哭。已經交到她爹娘手裏的錢,她哪有本事再要回來呢,除非她能要了田老頭和田王氏的命。而那兩個人即便命不要了,也不會還錢給她的。

  事情到底,真相算是都揭開了。

  田王氏裝病的事情一定是有過的,恐怕為的就是蓋房子跟夏秀才和田氏斂錢。夏秀才完全被蒙在鼓裏,但是田氏……

  田氏究竟是在哪個階段知道的真相,只有田氏自己知道。但是她助紂為虐這一點也是非常肯定的。

  「娘,你究竟把我大月兒姐賣去了哪裡?」夏橋問田氏。

  「大橋,你問這個幹啥?都這老些年了……」田氏抬眼看了一眼夏橋,小聲地說道。

  「多少年那也是我姐。我要找我姐回來。」夏橋飛快地說,「娘,就當我求你,你告訴我。我自己去找,不會麻煩你。」

  「我……」田氏扭著自己的衣角,一面偷偷地看夏橋的臉色。

  「娘,你是不是學我姥爺,把我姐給賣到山裏頭了?還是賣給了過路的老貨郎?」夏橋是真的被傷透了心,不然他不會這樣對田氏說話。

  賣到山裏頭,還有賣給老貨郎這兩句話,顯然戳到了田氏的痛處。田氏大夏天裏就打了一個冷戰,一雙眼睛裏也充滿了恐懼。

  這應該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經歷了。

  夏秀才已經知道了兩個大姨子的事,他最為體貼田氏,就猜到田氏必定是想到兩個姐姐了兩個姐姐被賣的時候,田氏也到了能婚嫁的年齡。那個時候,田氏應該每天都充滿恐懼吧,怕下一個被賣的人會輪到她。

  「別怕。」夏秀才趕忙走到田氏的身邊,伸出手臂攬住了田氏,他低低的聲音安撫田氏。「別怕,都有我呢。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田氏就靠近夏秀才的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樣還讓人怎麼說話啊?夏至現在深刻體會到了夏老爺子面對夏秀才的心情,那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田氏哭了一會,似乎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哭聲也弱了下來。

  夏至當然不肯就這樣放過田氏,她又問田氏:「娘,你究竟把我大姐賣去哪裡了。你就說出來了。只要你說出來,我們就不會再為這件事怪你。你也算是將功折罪,往後我們將大姐救回來,你又多了個閨女孝順你,都好啊。」

  夏秀才也勸田氏:「你就說了吧,要不然幾個孩子心裏這疙瘩就解不開。畢竟是咱的親閨女,總該有個下落,哎!」

  田氏見一家子在這件事上意見一致,她被逼不過,只得說了:「過去這老些年了,我也不記得了。是、是人牙子帶走的,說是會帶到好去處,讓孩子享福。」

  也就是說,田氏也不知道夏月最後被賣去了哪裡,賣給了誰。至於夏月現在在什麼地方,是否還活著,她就更加不知道了。

  夏橋聽到了這個答案,明顯接受不了,頹然地坐在了凳子上。

  田氏似乎也有些心虛和內疚,半晌沒敢抬頭去看大兒子。

  夏月的事情,看來暫時只能這樣了。夏至心裏迅速地做出了判斷,然後她就向田氏說了剛才在後院跟夏秀才商量決定的事。

  不再跟田家來往,不再資助田家。以後家裏事情要全體商量決定,誰也不能擅作主張。這個誰也不能,自然主要指的是田氏了。

  田氏聽的面色發青,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夏秀才。

  夏秀才有些彆扭,但還是點了點頭。

  田氏就知道大勢已去,什麼都沒說,算是默認了這兩點。但她沉默了一會之後卻說:「那是我的生身爹娘,你們能斷,我不能斷。」

  意思是今後她可能還要跟田家保持來往。

  夏至想到在後院的時候夏秀才的堅持,對田氏的這個決定她就沒有提出反對來。以田氏的個性,現在要她跟田家斷了來往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們現在強求田氏跟田家斷交,田氏必定會鬧個魚死網破,而夏秀才也會選擇站在田氏那一邊。

  所以,她還是先保住了勝利的果實,以後再慢慢想辦法。

  然而,夏至的退讓也不是沒有條件的。

  「娘要繼續來往,我們不強迫娘,娘也不能強迫我們。」夏至跟田氏說道。

  「我還能強迫你們嗎。看你們這一回鬧的,你姥家在屯子裏名聲算是全完了。我還敢讓你們再去啊。」田氏低低的聲音抱怨道。

  夏至聽到了,只是一笑,並不跟田氏爭吵。

  「還有一件,娘手裏有了錢,只怕還會被他們給蒙哄過去。所以,往後咱家的錢就交給我哥,我們一起拿著。娘,你以後就別管錢了。」這是將在後院跟夏秀才商量的事,又重新提了出來。

  夏秀才就看了夏至一眼。

  田氏的臉色果然更加難看了。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哭了,並在夏秀才的懷裏坐直了身子。

  「十六,你這是要跟我搶著當家啊?」田氏盯著夏至。她才不相信夏橋會有這樣的膽量,這樣的心思。

  全家從上到下都數一遍,提出這個主意的人肯定是夏至,沒有別人。而且說什麼家裏的錢交給夏橋,這分明就是夏至想要把著家裏的錢財,想要當家。

  比起田氏的氣急敗壞,夏至卻氣定神閑的。

  「娘,你好好想想。要不你跟田家斷了來往,要不家裏的錢財就歸我哥管。你選一樣吧。」

  「十六,你這是逼我啊。」田氏瞪著夏至,然後又去看夏橋,「大橋,你咋說?娘這些年除了沒讓你繼續念書,可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夏橋被田氏點名,這才抬起頭來。「我聽十六的。」

  田氏被噎的幾乎就要喘不上氣來。她也不去問小樹兒了,因為她知道,小樹兒肯定是向著夏至的。

  「好,我生的好孩子。」田氏氣呼呼地說,然後又看向夏秀才。她是希望夏秀才在這個時候能為她說句話。

  夏秀才沒想到夏至會把他已經駁回的提議再一次提出來。他看看田氏,又看看夏至,最後選擇了沉默。

  田氏認為夏秀才的沉默,就是對夏至的支持。

  「不行。」田氏尖著嗓子說到。如果她不能在掌管家裏的錢財,又怎麼繼續幫扶娘家?她在娘家還有什麼意義和地位!

  可是,如果她要把著家裏的錢財,同時還繼續跟娘家來往,夏至幾個孩子,還有夏秀才恐怕都不會答應。

  夏秀才還沒什麼,但誰知道幾個孩子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他們就那樣離開了靠山屯兒,而且還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大興莊。

  這幾個孩子真決斷起來,不僅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他們還做的成。

  田氏此刻正在最為心虛的時候,她就扭過頭去,低低的聲音跟夏秀才商量起來了。夫妻兩人商量了半晌,田氏才扭回頭來。

  她挺直了腰板在炕上端坐,目光掃過夏至、夏橋和小樹兒,卻刻意忽略了陪在夏至身邊的小黑魚兒。沒辦法,她一看到小黑魚兒就覺得紮眼睛,而且心口疼。

  「我和你爹商量過了。」田氏緩緩地說道,聲音有些沙啞。「家裏的錢不能都歸你們管。我和你爹會給你們留出足夠用的錢來……」

  「要不就這樣吧。」夏至打算田氏的話。她知道田氏必定是做出了妥協,但田氏肯讓出來的利益肯定不多,所以,她要爭取主動。「我爹在書院賺的錢,我們不要。那些錢就由爹娘來做主。」

  「爹和娘平時吃穿用度,還有爹的人情交際。爹還要繼續念書考舉人的,這都需要錢。這些我們幾個又不懂,所以爹賺到的錢,就又爹和娘來自己調度吧。」

  夏至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以夏秀才的為人,他賺的錢是絕不會交到他們手裏的,只能給田氏。

  那就讓田氏拿著好了,不過往後他們的吃穿用度,更重要的是夏秀才的將來,就看他們是怎樣花用那些錢了。

  他們如果願意繼續幫助田家,那就讓他們犧牲自己好了。他們幾個孩子,就當沒有父母養活,也不是過不了。

  「不過,家裏的出息,爹和娘就不要沾手了。我們也要過日子。」夏至又繼續說道。

  家裏的出息,包括那十畝地,也包括家裏這些雞鴨鵝還有豬,還有菜園子。另外,當然也有他們住的這所房子。

  就像夏老爺子說的那樣,這些東西都是夏秀才分家所得,那是夏家前輩人留給後輩人的。夏秀才從來不管家裏的事,田氏也不會下地種田,家裏的活計也大多是夏至在做。

  那麼從今往後,這些出息,就全由夏至兄妹幾個掌握。

  夏至在心裏大致算了個賬。家裏這些出息,足夠他們三兄妹過的很好了。當然,如果夏橋和小樹兒要進私塾念書的話,恐怕會有些緊張。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她總會有辦法的。

  錢財總要用在值得的地方,她也不是不能拿出自己的錢來貼補家裏的。她不會拿錢出來幫人傳宗接代,但是她願意幫助人上進讀書。

  如果她將來有更多的錢,她還願意幫助更多的人。前世身為孤兒的她,其實對於血脈並不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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