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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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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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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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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9 13:43: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三零章 姐妹

  田夫人既然面色和悅了起來,接下來的談話也就不像剛才那麼古板了。田夫人問起夏至,問她是不是讀過書,是不是她爹夏秀才教她的。夏至就說不是。

  「我爹一年到頭總在書院裏,回家也是那有數的幾天,哪有功夫教我吶。我是跟我老叔,還有我爺學的,認字了就自己看書。」這麼說著話,夏至的目光就在李夏的臉上掃過。

  李夏笑眯眯的。

  「……要是遇到有什麼不懂的,我還請教過李夏。」夏至就又說道。

  李夏點頭:「娘,你不知道,十六可聰明了,過目不忘。她要是在書院念書,以後考個秀才舉人什麼的,那都是小事兒。」

  跟著一個六七歲的奶娃娃,還有一個就念過兩三年私塾的鄉下老頭子,能認得幾個字,讀過多少書。即便是李夏教導她,那有不過是近期的事,又能教導多少呢。可夏至說話所透露出來的底蘊,分明是多年熟讀經史才能夠薰陶出來的。

  嫁進李家,跟李山長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田夫人見過的讀書人可多了,這方面的分辨能力還是很強的。

  那麼,就真的只有一個可能。夏至這小姑娘確實聰慧,甚至過目不忘。

  可夏至表現的還很謙虛,一點兒也沒有一般小姑娘讀多了書之後會有的樣子。田夫人忍不住又開始上下打量夏至。

  話題就又轉到夏至搬到府城來住這件事上。

  「一件是我老叔要來府城念書。他年紀小,總不能跟著我爹住在書院啊。我爹照顧自己就勉強了,哪能再照顧我老叔。另一件,我打算在府城買個鋪子,賺些平時的零用錢。」夏至告訴田夫人。

  賺零用錢這個說法,田夫人很喜歡。她點了點頭:「之前李夏斷斷續續地跟我說了一些。難為你小小年紀,有這般的膽量,還能操持起這些事情來。」

  「李夏幫了不少忙。……早就想來拜見夫人,給夫人請安了。」夏至笑著說道。

  這兩句連在一起說的意思,夏至因為感激李夏,所以連帶著感激田夫人,所以才對田夫人特別的尊重和親熱。

  沒有做母親的會不喜歡聽這樣的話。

  田夫人笑了笑:「鳳凰是熱心腸,喜歡説明人。你們認識,這也是……嗯,從夏先生那裏說,鳳凰幫你們,也算是幫自己人。」

  李夏並不是因為夏秀才才和她相處的這樣好,處處幫著她的。但夏至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似乎很贊同田夫人的話。

  「只有你和你老叔,你爺奶將來不搬來?還有你娘……」田夫人又問道。

  「我爺故土難離,他離不開家裏的老宅子也捨不得家裏的田。我奶得照顧我爺。我娘,我娘得在家裏照顧我哥和我弟。所以大概只有我了。」夏至笑著說。

  「你一個小姑娘,當家立紀的可不容易。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田夫人就說道。

  夏至立刻站起來向田夫人道謝,然後又將幾樣禮物送了上去。之前李夏拿出來的不算,這次夏至又另外準備了一些東西,包括煉乳、奶糖、糖水罐頭,另外還有兩隻漂亮小巧的白瓷盒子。

  田夫人以為那白瓷盒子裏面的是胭脂,不過夏至告訴她並不是。「是口脂,潤唇的。這不現在乾燥,擦了這個不會起皮,顏色淡了些,可比市面上賣的那些要好。這還是我昨天剛做出來的,第一個就送來給夫人了。」

  「哦……」田夫人就點了點頭,「你倒是好心思。」

  夏至笑笑,又告訴田夫人:「這個有可以用來擦手。夫人試試,如果覺得好就告訴我。以後我做好了給夫人常備著。」

  「多謝你。」田夫人就說道。

  這個時候,就有小丫頭進來稟報。原來是九姑太太來了。

  田夫人就掃了夏至一眼,並沒有李夏吩咐給小丫頭任何話。夏至知趣,這個時候她就應該站起身告辭了。她也正打算這麼做,不過小丫頭卻有下文。

  「姨太太知道夏姑娘在這,說正好也想見見,已經往這邊來了。」

  「哦,知道了。」田夫人擺擺手,將小丫頭打發了下去。她原本是想送走了夏至,然後請妹子到自己的屋子裏說話的,現在倒是不用挪地方了。

  小丫頭才出去,九姑太太就由服侍的人前後簇擁著來了。

  田夫人就從座位上起身,將九姑太太迎了到榻上一起坐著。

  因為九姑太太的道理,田夫人臉上的神情似乎更加和悅了。她很關切地跟九姑太太說話:「……身體可好了些了。我就說你該多出來走走,到我這裏也好,咱們姐妹說說話,去外頭逛逛也好。我也是太忙了,不然就陪著你去走走……」

  「我已經好多了,多謝四姐你惦記著。」九姑太太就笑著說道,她的氣色看起來確實比上次夏至見著的時候好了不少。

  然後,九姑太太就跟夏至和小黑魚兒說話。

  「這真是巧了。」九姑太太輕笑,「我原本還要找你陪我說話呢。」跟夏至和小黑魚兒說了幾句話,九姑太太又轉型田夫人,卻是大誇夏至。

  「不然我還不能好的這般快,多虧了十六。」如此這般,將夏至的種種好處,還有對她如何盡心都說了。

  九姑太太又說跟夏至特別的投契。

  「你們兩個,倒是能說到一起去。」田夫人看看夏至,又看看九姑太太,若有所思地說道。

  「難道四姐跟十六說不到一起去。十六這小姑娘,實在難得。四姐,你難道看不出來不過也不要緊,反正以後十六在府城的日子也多,四姐慢慢地就知道。我實在稀罕這個孩子。」九姑太太又說。

  旁邊就有個老媽媽湊趣,說既然九姑太太跟夏至這麼投契,不如就認夏至做了乾女兒。

  九姑太太微笑。

  夏至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不過,還不等九姑太太和夏至說什麼,田夫人就乾咳了一聲:「九妹,你喜歡夏至,就多關照關照她,認乾親,這裏面的講究可多。你在外面久了,恐怕都忘記了。等我抽空慢慢跟你說。」

  實際上,就是把這件事給攔了下來。

  九姑太太面上的微笑不變:「確實是急不來的事,咱們慢慢商量著。就算我想認這個乾親,也得看人家家裏人樂意不樂意呢。」

  沒說夏至可能會不樂意的話。

  夏至略微明白了一些什麼,悄悄地看了一眼李夏。她記得,那天我從九姑太太那裏離開的時候,九姑太太特意叫住她,問了她打算什麼時候來李家見李夏的娘。

  李夏正殷勤地給九姑太太捧茶。

  田夫人耷拉下眼皮子來,從眼皮子底下瞄了一眼李夏。

  李夏恍若未覺,親親熱熱地跟九姑太太說話。

  田夫人又去看夏至。夏至已經收回了目光,正微笑著看九姑太太。田夫人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也轉回頭去跟九姑太太說話。

  夏至送田夫人的東西還沒有拿下去。九姑太太看見了,她和田夫人嫡親的姐妹,兩人之間年紀相差略大,田夫人一直對她很寵溺,所以九姑太太也從來不跟田夫人見外、避嫌。

  夏至送給田夫人的東西之前也都送了她,九姑太太心中滿意,然後就瞧見了那兩個漂亮的白瓷盒子。

  「這是什麼?」九姑太太就問田夫人。

  「這是夏至姑娘送給我的。」田夫人就將剛才夏至的話簡略地說了一遍。

  「給我看看。」聽說又是夏至親手制,九姑太太就起了好奇心。她接過白瓷盒子打開來仔細看了。「我香味我喜歡,淡淡的,雅致的很。」

  「你喜歡,就給你拿去吧。」田夫人就說。

  「九姑,我另外給你準備好了。」夏至忙就說道,然後從身邊荷包裏拿出兩隻同樣的白瓷盒子遞給九姑太太。

  等九姑太太接過了盒子,夏至有將用法仔細地跟她說了。這種口脂軟膏不僅可以用來潤唇,修飾唇色,淡化唇紋和唇色,同時還能夠用來潤膚。

  這是夏至用棉籽油、蜂蠟,刺玫花香露等加工製作而成的,也是她打算將來在自己的鋪子裏售賣的東西。

  至於那白瓷盒子,卻是在市面上買的。

  「以後要是在鋪子裏賣,總不能一直買外面的盒子。我打算找一家瓷器作坊,定制一些盒子,比這個還要更漂亮的。」夏至告訴九姑太太。

  夏至是相當清楚包裝的重要性的。類似於買櫝還珠這種事,她就做過,雖然不至於將包裝裏的東西還給人,但僅僅是因為包裝的盒子漂亮而買下某些她並不需要,或者並不喜歡的東西。這種經,絕不是只有她才有的。

  「這個想法好。」九姑太太立刻就說道,然後她似乎是突然之間想到了某件事,「四姐,你名下不是有家瓷器作坊,燒出來的瓷器精緻的很,不如你就接下這單生意,也算幫了十六一個忙。」

  「九姑設想的太周到了。」李夏立刻就接著話茬說道。

  「你們都給我決定好了,我還能說什麼?!」田夫人就說道。

  九姑太太和李夏都笑。

  因為他們這樣的笑容,還有在田夫人面前隨意的態度,夏至總算說相信了李夏的那句話:田夫人雖然表面嚴肅,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

  田夫人對自己人是相當不錯的。她肯定很寵李夏和九姑太太。

  「我確實有家瓷器作坊,這種盒子應該也能做。不如你畫了樣子來……嗯……」田夫人露出思索的表情,似乎是在考慮要讓哪個管事的來管這件事。

  李夏極有眼色,不等田夫人繼續說話,就忙跟田夫人說:「娘,不如就把這件事交給我吧。我替娘跑跑腿,給娘分憂,到時候娘意思意思給打賞我幾個銀錢就行了。」

  「你還敢討賞的。你的銀子還不夠花?」田夫人就嗔著李夏道。

  李夏陪笑:「娘,你忘了。我那些私房錢不都拿去跟十六還有田括做棉花生意去了嗎……起碼有一倍的賺頭呢。七舅家販賣棉花的船還沒回來,我手頭緊。要不是手頭緊,前些天給十六墊買宅子的錢,我也不至於要跟帳房拆借不是。……好在都還上了。」

  九姑太太就看著李夏笑,也不知道她笑的是什麼。

  田夫人看李夏的表情就比較複雜了。

  「罷了,就讓你去跑這個腿吧。只是你要記得,要是耽誤了功課,你爹打你板子,我可不替你求情。」最後,田夫人板著臉對李夏說道。

  「好咧。」李夏高高興興地應了,「娘你放心,我肯定耽誤不了功課。我爹這幾天還誇我功課越做越好。」

  「那是你爹高興。哪有你這樣自誇的,讓人聽見了也不怕害臊的。」田夫人就數落李夏。

  李夏只是好脾氣地笑。

  因為九姑太太還要跟田夫人說些體己話,夏至又略坐了一會就提出告辭來。田夫人就讓李夏送夏至和小黑魚兒。

  從倒座房裏出來,後面就有人喊夏至。

  夏至頓時就笑了,轉回身來面對來人。

  月牙笑著走上來跟夏至見禮。她今天陪著九姑太太出門,剛才在屋子裏不方便跟夏至說話,現在跟出來打個招呼。

  「月牙姐,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回家,玩一會去唄。」夏至邀請月牙,「我看九姑要在這待半天呢。九姑身邊服侍的人多,不差月牙姐你一個。」

  月牙就有些猶豫,心裏很想跟著夏至去,可又擔心九姑太太身邊還要她伺候。

  她正猶豫著,九姑太太就打發了一個小丫頭出來告訴她,讓她儘管跟著夏至去,玩上一天,晚上回去就行。

  九姑太太確實是體諒下人的,而且待月牙也是真的好。

  這些天夏至特別留心,已經知道月牙是九姑太太身邊最得臉的丫頭了。月牙不僅長的好,而且性子還好,又讀書識理,也難怪九姑太太特別疼她了。

  月牙特別開心,又回去跟九姑太太行了禮,才出來。

  回去的路上,一輛馬車變成了兩輛馬車。別看李夏總跟夏至和小黑魚兒擠一輛馬車,多了月牙其實也坐的下,不過他還是立刻又要了一輛。

  李夏帶著小黑魚兒坐一輛,讓夏至和月牙單獨坐一輛。

  月牙坐在車上,早就遮掩不住滿臉的高興勁兒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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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9 16:2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三一章 面善

  李宅

  夏至一行人離開之後,田夫人和九姑太太也從倒座房中出來,要到田夫人的屋子裏去說話。兩個人慢慢地走,服侍的丫頭和婆子都保持了一段的距離。

  「九妹,你今天來看我,是不是鳳凰讓你來的。」田夫人貌似隨意地問道。

  「四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要來看四姐,難道還得鳳凰要求我,我才來?」九姑太太就笑。

  田夫人搖頭:「你別和我打馬虎眼。鳳凰什麼性子,你什麼性子,當我是不知道的嗎。不是因為鳳凰,你怎麼對那個鄉下小丫頭這麼上心。」

  九姑太太看了一眼田夫人,知道得好好地解釋了一下了。「四姐,我還真不是因為鳳凰才對十六這麼好。四姐,我特意來的遲了些,你跟十六也說了半天的話了吧。四姐,難道你覺得十六這孩子不好?」

  這句話裏面,已經包含了田夫人所想要的答案了。

  姐妹倆感情極好,又因為年紀的差距,她們除了是姐妹,某些方面還有些像母女。所以九姑太太是不肯在田夫人跟前說謊的。

  田夫人沉默地走著,然後才慢慢地說道:「如果不是因為鳳凰,夏至這小姑娘我還是很喜歡的。但是……,這其中的緣故,還用我跟你細說嗎。鳳凰雖然沒有明說,可我是做母親的,我能看不出來?」

  「他這些天說是在臨水鎮的大佛寺念書,其實都是住在夏家。夏至剛才說話也透露出來了……」

  九姑太太就笑了笑:「我看以那小丫頭的聰慧精明,她要是想瞞什麼事,應該不會露陷。」所以夏至和她一樣,應該是並不想跟田夫人說謊。

  田夫人又沉默了一會,不得不點頭。在這件事上,九姑太太應該說的沒錯。

  「本來鳳凰這個年紀,喜歡個把漂亮的小姑娘,我也沒放在心上。他原先還喜歡冰兒呢。不過這一回,他太認真了。他們倆又是不可能的。我怕鳳凰將來放不下,傷了心。」臉孔依舊板著,但說話流露出來的卻是一片慈母心腸。

  「他以為瞞的我好,其實我早就猜到了。他的事,我怎麼會不知道。我想,攔著他,他的心就更勝了。順著他,一個鄉下小丫頭,不過長的比別人好些,他們相處久了,必定說不到一起去。到時候鳳凰自然而然地就放下了。」

  可她沒想到的是,李夏和夏至相處竟然是越來越感情越深厚。而夏至也完全不是她原先想像中的那種鄉下小姑娘。

  「我本以為,她和她娘是一樣的。」田夫人就說道。

  九姑太太就沉默了下來。

  田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也是一時大意了。「九妹……」田夫人關切地看向九姑太太。

  「四姐,我早就放下了。」九姑太太就說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那個女人,就是漂亮,人很市儈、粗魯、潑辣,夏雲海還將她當寶一樣,言聽計從……」

  「這也是各人的緣法。」九姑太太輕聲說道。

  田夫人點頭:「你明白就好。」

  「四姐,你不會是因為這個關係……」九姑太太又問田夫人。

  「並不是。」田夫人立刻說道。

  九姑太太點點頭:「四姐,那你是中意冰兒?」

  「冰兒嗎,那個孩子……,鳳凰年紀還小,我還沒認真想過這件事。其實,只要鳳凰喜歡……」

  「可十六就不行是嗎,雖然鳳凰很喜歡。」

  「這是沒法子的事。」田夫人緩緩地說道,「我看那小丫頭有眼色的很,她以後在府城住的長了,總會明白的。到後來,不用我說什麼,她也不會想跟我們李家為敵的。」

  九姑太太就聽出來了。田夫人絕對不贊同李夏和夏至的事。但她是慈母,不會為難李夏,所以只會在夏至身上做文章。

  「四姐,你可別欺負十六。我可是不依的。」九姑太太立刻表明立場。

  「看你說的。我是什麼身份,我會去為難她!讓她知難而退就是了,你說了她許多好處,知書達理這一點,倒是沒錯。嗯,就是過於……活潑了一些。」

  「或許,鳳凰就是喜歡她活潑。四姐,你難道沒看出來,鳳凰跟十六在一起,快活的很。」九姑太太又說。

  「鳳凰還小,是個孩子呢。再過兩年,他長大了,也有他要承擔的責任。」

  九姑太太聽出了田夫人的言外之意,當下就不再說什麼了。

  ……

  馬車到了自家門前,夏至先下車來,然後扶了月牙下來。月牙站在門口四下仔細的打量。

  「十六,這就是你家,你自己賺錢買下的宅子?!」九姑太太的那些丫頭這幾天可沒少私下裏的打聽和議論夏至,關於夏至的一切,她們能知道的都知道了。

  「是啊,看著咋樣?」夏至笑眯眯地問。

  「真好!」月牙由衷地說。這些年跟著九姑太太,她看過的豪宅多了,夏至這宅子跟那些是沒法子比的。

  但是,這宅子是夏至自己的呀。這一點,就足夠讓她和那一眾的大小丫頭們羨慕的了。

  「十六,你真能夠兒。」月牙看著夏至。

  「月牙姐姐也很能幹啊。我都知道了,你是九姑身邊頭一等的。」夏至笑。

  「我那是伺候人。不過,伺候太太,我心甘情願,也快活的很。」說到這個話題,月牙略有些靦腆。

  「別在這站著了,進屋說話吧。」李夏和小黑魚兒也下了車,走過來說道。

  幾個人就往裏面走。

  夏至先帶著月牙將自己的家參觀了一遍,然後才請月牙到上房東次間說話。夏至先張羅了一桌吃的喝的,又吩咐廚房裏準備晌午飯,然後才坐下來陪著月牙。

  「月牙姐,你以後就把這當自己家吧。有空你就來,住在這也行,正好跟我做個伴兒。」

  月牙又靦腆地笑:「那敢情好。我那些小姐妹都有家人,空閒了就回個家,我現在空閒了,也有地方去了。」

  「那當然了。」夏至笑。

  李夏帶著小黑魚兒出去玩了。夏至和月牙說著體己話,一會又拿出自己的針線來給月牙看。月牙也拿出針線來比較。

  夏至現在針線已經做的比較少了,但做出來的都是精品。而月牙顯然常做針線,又精緻又漂亮,還有些新奇的花樣子,說是跟南面人學的。

  「哎呀,這個好,我得描下來。等回去拿給蘭子姐看,她肯定稀罕。」夏至就說。

  「蘭子姐是誰?」月牙問。

  夏至就說了。

  「以後能見見就好了。她命不好,也命好。碰見你,她命就好了。」月牙這話說的竟有幾分感慨。

  「蘭子姐很照顧我的。」夏至就說,「你們以後當然會見面。我肯定會帶她來府城逛,月牙姐你要是能跟九姑多告幾天的假,我也帶你回鄉下住兩天。」

  月牙有些期盼,又有些猶猶豫豫的,慢慢的,她才跟夏至說,她心裏還真想跟夏至往臨水鎮上去一趟。

  「去看看,興許就能記起點兒啥來……」到時候或許就可以找到家人了。

  夏至低頭乾咳了一聲,不過隨即就抬起頭來笑了。「還真可能。月牙姐你啥時候有空,就來跟我說。找不到家人,咱就當去鄉下逛一回,也挺好。」

  「是挺好。」

  兩個姑娘一邊說一邊笑。

  夏至就留心問月牙小時候的事,不是關於被賣,而是跟在九姑太太之後的事。跟在九姑太太之後,月牙的日子就好過了起來,現在想起來就有很多美好的回憶。

  夏至越發放心了,月牙跟著九姑太太確實過的不錯。

  「好人好命啦,月牙姐,你長的好看,心地也好,所以老天也會關照你。」

  「看你說的。」月牙被夏至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捂著臉嗤嗤地笑。

  兩個姑娘說了半天的話,已經親密無間。

  「家裏有客人啊?」夏橋從外面回來,看見月牙就吃了一驚。

  這並非是夏至特意安排,然而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天的。

  夏至就起身給夏橋和月牙介紹。

  「這是月牙姐,這是我哥,夏橋。」

  「夏公子。」月牙溫順地給夏橋行禮。

  「月牙……姑娘……」面對陌生的年輕姑娘,夏橋表現的很靦腆。一般這種情況下,他都不會朝姑娘的臉上看。但今天他也不知道怎麼了,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月牙的臉上。

  「你們這麼叫著太生分了。」夏至讓兩個人坐下,「月牙姐,我哥比你,你叫他大橋就行了。哥,你也跟我喊月牙姐唄。」

  「哎。」夏橋很聽話,立刻就喊了一聲月牙姐。

  「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夏至笑,然後問夏橋,「咱爹怎麼沒一起來。」

  「有學生找他請教文章,爹說就不過來了。」夏橋告訴夏至。

  「哦。」夏至點頭表示知道了。夏秀才對學生可是非常盡職盡責的。他那些學生都說他是個好先生。

  夏橋陪著月牙坐了一會,畢竟有些局促,就說去找小黑魚兒和李夏,然後就起身走了。

  「我哥性子可靦腆了。」夏至讓月牙不要見怪。

  「挺好的。」月牙就說道。

  夏至看著時辰不早,就到廚房裏去看了看。月牙也不見外,跟著夏至一起去了。兩人還說到廚藝的事,夏至才知道,月牙跟著九姑太太的廚子還學會了不少南方的小點心。

  「那太好了。」夏至立刻就歡喜起來。

  「我以後做給你,嗯,還有老叔和你哥吃。」月牙就說道。她服侍人的,習慣幹活,看見夏至親自下廚,就也在旁邊幫忙。

  夏至更加歡喜:「月牙姐,那你教教我唄。」

  「你還用學啊。」月牙就笑,意思是夏至會的已經很多,而且現在還有廚娘丫頭服侍了。「以後肯定有更多的人伺候你,你根本啥都不用幹。」

  「藝不壓身啊。」夏至就說,「也就是這宅子大了點,不然我還不用人呢。」

  月牙就笑:「那行,我教你。我會的都教給你。」

  夏至親自做了兩道菜,一面讓人擺飯,一面讓人去叫李夏、小黑魚兒和夏橋。

  一會的工夫,幾個人就在飯桌前坐了。月牙一開始還不大習慣跟李夏同桌,不過大家都勸她,而且李夏也沒架子,氣氛又那麼好,她這才坐下了。

  吃過飯,夏至又陪著月牙往園子裏去散了散,然後回來,月牙勤快,閒不住,一邊跟夏至說話,一邊就幫夏至做針線。

  小黑魚兒和李夏期間跑過來一次,看到月牙幫夏至做針線,李夏就做了羞羞的手勢。

  夏至微微挑眉,根本就不以為意。

  李夏是李家打發人來叫他,他才回去的。臨走的時候他還拿走了夏至畫好的瓷盒的圖紙。月牙也要走,不過被夏至強留下來,吃過了晚飯,夏至雇了一輛馬車,讓夏橋送了月牙回去。

  夏秀才一天都沒來。

  夏橋從送月牙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他一進門,就急巴巴地來找夏至。

  不過在夏至面前坐下來,他似乎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夏至也不著急,一邊自己看書,偶爾看看小黑魚兒寫的字。最後,還是夏橋忍不住先開口了。

  「十六,月牙姐……」夏橋看著夏至。

  「嗯。」夏至漫不經心的。

  夏橋只好又說:「月牙姐,月牙姐看著真面善。她……」夏橋就那麼看著夏至。

  其實夏橋很聰明。

  「哥,你想說啥呀?」夏至放下手中的書卷。

  「我,或許說我想多了,我,不可能,可是……」夏橋吞吞吐吐的。

  「哥,啥想多不想多的。你跟我說話還那麼多顧忌?!」

  夏橋一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十六,你可別笑話我妄想。我覺得,要是大月兒姐還活著,應該就是月牙姐這樣。我、我感覺,月牙姐就是大月兒姐。」

  夏橋終於把話說出來了。

  有的時候,血脈相連真的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月牙姐是給賣到南面的,揚州,哥,你懂的。」夏至看著夏橋。

  揚州瘦馬何等的有名,夏橋雖然是個淳樸的鄉下少年,卻也因為近來在外面行走知道了這個。

  夏至這麼一說,夏橋就知道,月牙當初是被賣去做瘦馬的。

  月牙長的好,年紀也合適,調教了三四年就能賺錢了。

  「不是九姑太太救了她,她應該早就死了。」夏至又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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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9 16:20: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三二章 秋去冬來

  夏橋沉默下來,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夏至看在眼裏,隨即又說道:「另外,月牙姐記得她是被拐子給拐賣的。」

  夏橋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十六,你是說,月牙姐她並不是大月兒姐?」

  「不,正好相反,我肯定月牙姐就是大月兒姐。」夏至輕輕搖頭,「她當時病了,還受了不少的罪和驚嚇。估計自己也不願意承認是被親娘給賣的,所以自己騙自己說是被拐賣的,她娘很著急,很捨不得她……」

  夏至將自己的理論跟夏橋說了。

  夏橋抱頭,顯得更加痛苦了。

  「哥,下次你有機會可以看看。月牙姐手腕上有月牙胎記。」

  「十六,你早就知道了。」

  「問過咱爹之後,我才敢肯定的。」夏至告訴夏橋,「哥,你不會怪我沒跟你說吧。」

  「不是。十六,要是我沒有自己發現,你也會告訴我的,是不是?」

  「那當然了,不過得看機會。」夏至點頭說道。月牙的事情,夏至最沒打算瞞著的人,就是夏橋。

  「那現在,怎麼辦?十六,咱得怎麼認回大姐?」夏橋立刻就問夏至。

  「哥,我現在煩惱的不是怎麼認回月牙姐,我煩的是,該不該認。」

  「怎麼還不該認嗎?」夏橋很不理解。親姐姐既然找到了,那就該立刻大家相認才對。

  「咱姐可不是被拐子給拐賣的。要認下咱姐,她肯定得知道是咱娘賣了她,到時候怎麼辦?」

  以月牙溫順的性子,應該不會有什麼激烈的表現。夏家人要認她,她肯定會認。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會傷心。

  「……已經夠苦的了,好在遇到了九姑,她這些年過的還不錯。哥,你不覺得讓她知道真相,挺殘忍的嗎?」夏至問夏橋。

  當然殘忍。

  「那怎麼辦,咱還不能認回咱姐了?」

  夏至就將她已經認了月牙做姐姐的事說了:「哥,你今天看她戴的那塊白玉,就是我讓老叔送給她的。」

  「挺好。」夏橋點頭,覺得夏至做的非常對。

  「要認回月牙姐容易,可還我煩另外一件事。」說到這裏,夏至輕輕的歎氣,「咱娘那個脾氣,現在是咱大傢伙壓著,她弄不到銀錢,才安生了些。可要是把月牙姐給認回來……」

  「月牙姐是頭等大丫頭,一個月一兩銀子的月例,我聽她們說,這一兩銀子月牙姐根本就用花,四季衣裳現成的,別的東西就用九姑太太剩下來的就用不完,別說還有賞賜的……」

  「哥,要是咱娘知道月牙姐手裏有不少的銀子和東西,每個月還能掙一兩銀子,你說咱娘會咋辦?」

  夏橋更痛苦了。「咱娘,咱娘沒從你這拿到啥……」

  「那是我,你當她沒朝我要啊。啥手段都使過,我沒理她。可月牙姐可不是我。你能看出來吧哥,月牙姐性子多綿軟啊,心還軟,要是讓咱娘一哄,啥都聽咱娘的,那咱就是把月牙姐給推火坑裏了……」

  夏至考慮的比較多。

  月牙以前的積蓄不算,現在的長相和容貌,還有在九姑太太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的資歷。這也是個資本啊。

  夏至打聽過,九姑太太身邊先前服侍的丫頭,最後的歸宿都不錯。到了年紀,有家人的,九姑太太就放出去,讓家人替她們擇配,九姑太太還會送上一副半副的小嫁妝。也有九姑太太替著擇配的。

  月牙這種情況,到時候田氏厚著臉皮要月牙回家,九姑太太肯定連身價銀子都不要,還得陪送東西。

  然後,田氏就能以高價把月牙給賣了。這次應該不敢再賣去不堪的地方,也不會再賣做丫頭,但賣給某個男人,確實極有可能的。

  對於這樣的前景,夏至簡直不能忍。

  「這樣,哥,你還要認月牙姐回來?」夏至問夏橋。

  夏橋已經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屋子裏轉圈。

  小黑魚兒早就停下筆,他看著夏橋轉圈覺得頭暈,就喊住了夏橋:「大橋,你別轉磨磨了。你拿出點兒主意來。你娘那樣,你早該管她!」

  夏橋走回來坐下:「老叔,你也知道了?」

  「十六早就告訴我了。」小黑魚兒挺得意的,「十六讓我保密,我就沒說。」

  「十六,你說咋辦,我聽你的。這一回把月牙姐認回來,我、我說啥也不能讓咱娘再害了她。」

  月牙被賣的時候他還小,不能保護姐姐,現在他長大了,雖然肩膀或許還有些稚嫩,但是這一次,他下決心要保護好自己的姐姐。

  「哥,你有這個決心就好。」夏至點頭。

  跟夏橋說了這麼半天,一方面是為了月牙,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夏橋奮起。

  夏橋這種性子,不這麼逼一逼是不行的。

  確定可以認回月牙了,夏橋的心中一寬,開始有心思想別的了。「十六,你說咱姐還能記得我不?」

  七八歲的大月兒,已經幫著田氏在照顧夏橋了。

  夏橋對於童年的某些記憶也是模糊的,但姐姐溫暖的懷抱,卻是他記憶中永遠不會褪色的一幕。

  「誰知道呢,慢慢的或許就能想起來呢。」夏至笑。

  夏橋就歡欣鼓舞起來,他問夏至:「十六,你啥時候再請月牙姐來家裏,我去接她。要不要讓咱爹也跟月牙姐見個面。」

  「肯定要的,不過咱們先別說。」夏至就說道。

  「嗯。」夏橋點頭,然後坐了一會,就拿起書卷看了起來,比平時更加用功。

  「哥,你這是咋啦?」夏至看了一會,就問夏橋。

  「我打算好好念書,咱家的情況,只要能念書,我就念。萬一能考個秀才啥的,就算不考秀才,我給人做事,賺錢,往後也能讓咱姐過的好點兒。」

  「哦。」夏至瞄了一眼夏橋,「哥,你和有偏有向啊。你咋就不為了我呢?」

  夏橋就憨憨地笑了起來:「也是為了你,十六。哥不會說話。嗯,總覺得咱姐更可憐,就……」

  「我明白啦。逗你的。」夏至笑,「不過,哥,咱可說好了。以後咱娘找我的茬兒,你可得護著我。」

  「那肯定的。十六,你就放心吧。」夏橋立刻說道。

  「十六有我呢,誰也別想欺負十六。」小黑魚兒立刻更大聲地說道。

  小黑魚兒其實性子很大方,但夏橋最近也覺察出一些來,小黑魚兒對別人還行,對夏至就有股子類似於獨佔欲的情緒。

  倆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老叔就跟你對脾氣。」小黑魚兒對其他的侄子和侄女可沒這樣。

  「那是。」夏至和小黑魚兒都笑。

  在府城的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就要進十月了。夏至這些天都在忙。頭一件大事,是準備將來鋪子裏售賣的東西。還有一件,就是跟田夫人名下的瓷器作坊接洽。她不僅將玫瑰花蕾膏的盒子交給這家作坊做了,還有水果罐頭的瓷罐等一應包裝,也都交給了這家作坊。

  夏至的要求,就是要精緻漂亮,價格高一些不成問題。她本來的目標消費人群就是那些比較富有的人。

  另外一件,就是尋鋪面的事了。李夏陸續找了幾個鋪面,結果因為種種原因都沒成,最後才在東市街上一家銀樓旁邊尋了個兩間門臉的鋪面。人家本來只肯租不肯賣的,李夏和夏至還頗費了些功夫,才將鋪面給買下來。

  田齊販賣棉花的船還沒回來,買鋪子的錢是借的。

  而債主正是九姑太太。

  九姑太太是有錢的女人。她說了,不要夏至給利息,但要夏至答應,以後有什麼新鮮東西得第一個提供給她。夏至這邊鋪子剛買下來,就從九姑太太那兒接了份兒大訂單。

  玫瑰花蕾膏太好用了。九姑太太又比較奢靡,不僅用在潤唇上,所以就用的比較費。另外,夏至還特意送了的月牙一盒。

  然後,九姑太太那些大小丫頭,還有田家的大小丫頭們就都知道了,很多人還試用了。再然後,她們紛紛請月牙跟夏至代購。

  送給田覓兒還有田夫人的奶糖、牛軋糖也都反應不錯。田覓兒後來過來看夏至,就比較矜持地表示愛吃奶球。

  奶糖被夏至做成了糖球,小孩子絕對會喜歡。

  田夫人是把糖給了家裏和族中的小孩子,她自己也嘗了。然後李夏就來找夏至轉達田夫人的意思。那些吃過糖的小孩子把糖吃光之後,都找機會到田夫人的跟前,然後眼巴巴地看著田氏。

  沒人敢朝田夫人要糖吃。

  田夫人嚴肅的名聲可不是哄人的。

  不過,最後還是一個喊田夫人做伯祖母,也就是三奶奶的小胖墩兒把大傢伙的心裏話給說出來了。

  面對要糖的小孩子,田夫人還能怎樣,就跟李夏說了。

  「我跟我娘說了,只有你這有那種糖,肯定先送到她老人家那裏去。」李夏眯著眼笑,然後還問夏至,「十六,我大話可都先說出去了。你不會讓我做蠟吧。」

  「奶糖都定出去了,你來晚了。」夏至就回道。

  「不會吧。」李夏大驚失色,「十六,我回去咋跟我娘交代呀。」他看夏至聲色不動的樣子,又跑去把正在寫字的小黑魚兒給抱了過來。「老叔,你替我說說。」

  夏至被逗笑了。「哎呦,跟你開玩笑的。沒有別人的,也得有你的。」李夏的娘開口了,那等於就是生母皇天后發話了呀。夏至怎麼會不應,最起碼,她還得給李夏做面子呢。

  「不過得等些天,月來哥從北邊給我買回乳酪還在路上呢。」夏至告訴李夏。

  「那行,有個盼頭就行。」李夏笑眯眯的。

  「對了,李夏,」夏至一邊忙碌,一邊跟李夏說話,「你娘沒讓你少跟我來往啊?」

  「沒有。」李夏立刻回答,「她就囑咐我不能耽誤了功課。」

  夏至就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這個時候,丫頭小玲就進來跟夏至說話,說是李山長打發了小廝過來。

  「是找李夏公子的?」夏至就問。

  「不是,是來找姑娘的。」小玲回答。

  「那趕緊讓他進來吧。」夏至就說。

  李山長身邊那幾個小廝和長隨如今夏至也都熟識了。今天來的是個年紀小的,名字叫做白芷。

  白芷進來就給李夏和夏至行禮,然後告訴夏至:「老爺晌午吃飯,覺得飯菜缺了點兒味道,打發小的過來,跟姑娘討一碗那個牛肉辣醬,要是還有醬黃瓜和蒜茄子,也請姑娘給一點,老爺好的配粥喝……」

  原來是來要吃的的。

  夏至笑:「山長幹嘛打發你來,這一來一回的,乾脆就上我這來吃多省事。」

  這些日子,夏至不僅朝書院裏送過飯菜。都是給夏秀才的,有的時候她做了拿手的飯菜,也讓人給李山長送一份。

  夏至還請了李山長到家裏來吃過飯,當然有夏秀才作陪。她還跟李山長說了,可以跟夏秀才一樣,隨時來家裏吃飯,反正離著也不遠,都不用坐車,飯前飯後溜達溜達對身體還有好處。

  因此,夏至對白芷才有這樣的話。

  「老爺是想來啊,不過讓幾位先生給絆住了。」

  夏至就讓小玲去給半夏拿東西。白芷還陪笑跟夏至央求:「求姑娘多給些。小的估摸著,那幾位先生肯定得留在老爺那用飯。他們多能吃啊,姑娘給的少,我們老爺怕是吃不到。」

  「就你油嘴滑舌!」李夏笑駡,「把先生們都說成什麼了!」

  白芷越發陪笑:「少爺,那幾位先生你是知道的,這不是小的賣弄口齒。」

  「去吧,去吧。」李夏忍俊不禁,讓白芷拿了東西快點兒走。

  打發走了白芷,夏至就笑著跟李夏說:「你爹和你娘性子差別挺大的。」李山長多麼平易近人啊。

  說起來,李夏的娘田夫人也沒有對夏至冷眉冷對,她是矜持的高貴的,隱隱地給夏至的感覺,就是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

  第一次見過田夫人之後,夏至還去過一次。

  她感覺,有李夏在的時候還好,如果李夏不在跟前,田夫人對她的態度就會有微妙的轉變。

  說是微妙,因為並沒有實據。但是那種感覺,夏至不認為是自己會錯意。不過,夏至從來沒跟李夏抱怨過。

  「不過他們感情很好。」李夏就說。

  夏至點頭,性子互補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還是能夠比較和諧的。

  「以前在外頭,我爹就是專心做學問、做官,我娘把其他的事情都打理好了。我爹因為這個很感激我娘。」

  李山長對田夫人是又愛又敬的。

  李家納妾之風並不盛,但有妾室和通房丫頭的也不少。李山長一直都只有田夫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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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三章 點絳唇

  田夫人在李家是一種讓人仰視和敬畏的存在。這是夏至得到的印象。

  「……其實我娘,處的時間長了,你就發現,其實我娘挺好的。十六……」李夏笑眯眯地看著夏至。

  夏至總覺得李夏這不是隨便說說,也不是在要求她,反而有些像央求她似的。

  多去見見田夫人,跟田夫人多相處相處,然後發現彼此的好?!

  夏至其實並不大喜歡田夫人。即便是有李夏的緣故。她不能說自己討厭田夫人,但是她真的不是很樂意多跟田夫人接觸的。

  但是……

  「哎呀,我知道了。等忙完了鋪子開張的事,我去給你娘請安。這幾天我實在太忙啦。」夏至就對李夏說。

  夏至轉身回上房。真是的,她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答應李夏。她一般都不會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的。

  夏至有些小糾結。李夏卻很高興,跟在夏至身後往上房來。夏至打算換件衣裳就往鋪子裏去。

  「我陪你去,就用我的馬車。」李夏就說。

  「你下晌沒事了?」夏至就問。

  「沒啥大事。」李夏痛快地說道。

  夏至就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一套襖裙來給李夏看。

  「你看看,好不好看?」夏至問李夏,同時比在身上,在大穿衣鏡前照了照。

  「挺好看的。十六,你新做的衣裳?我怎麼不知道。」

  「這是月牙姐新給我做的。」夏至就笑著說,然後讓李夏在外面稍微坐一會,她就到里間屋去換了衣裳出來。

  李夏站起身來,圍著夏至轉了一圈,說:「挺合身,挺好看。」然後還抬手比了比夏至的發頂,「十六,你好像又長高了一點兒?」

  「是嗎?」夏至喜歡聽這樣的話,就又朝鏡子裏看,還拿李夏作為標杆。「沒長高了,還是到你肩膀頭。」

  「嘿嘿,」李夏就笑,「那是因為我也長高了。」

  夏至切了一聲,就讓李夏去把小黑魚兒找來。李夏答應了一聲就去了。夏至看著李夏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李夏現在好像正是竄個頭的時候,每頓飯吃的多,也確實竄的挺快的。

  等李夏將小黑魚兒帶過來,夏至已經收拾俐落了,三個人就上了馬車往東市來。

  夏至的鋪子就在東市街最中央,也是最為繁華和高檔的地方。左邊挨著銀樓,右邊就是北鎮府最大的綢緞莊,對面還有一家雜貨鋪。這幾家鋪子,每天都是賓客盈門。夏至很有自信,她的鋪子以後的生意絕對差不了。

  夏至到了鋪子裏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裏幫忙了。夏橋自然是在的。

  夏橋本來是打算送了夏至和小黑魚兒到府城就回去的,但後來事情又了些變化,他就沒回去。而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也捎信兒來,擔心夏至一個人忙不開,讓夏橋留下來幫著夏至。

  這些天,夏橋都是擠出時間來讀書,大部分時間都是忙著幫夏至收拾鋪子,準備開張了。

  因為馬上就要開張,夏大姑帶著長生也來了,還有田來寶也在。

  看見夏至來了,眾人忙都笑著過來打招呼。

  「麻煩大傢伙了,一會我請客。」夏至就笑著道。

  「這個客你肯定得請。」田來寶笑眯眯的,他這些天也沒少幫夏至的忙,「不過去酒樓可不行的,十六,你得親自下廚。你看看這些東西,我都沒用打雜的人,我和長生哥還有大橋哥,我們三個就給你規制好了……」

  田來寶巴拉巴拉地表著功。

  「好,好,沒問題。不過來寶我跟你說一句實話,你可別生氣。」夏至煞有介事地說道。

  田來寶就當是什麼大事,忙就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來:「來寶,你又肥了。在我這多幹點兒活,或許還能瘦點兒呢。」

  田來寶就苦了臉。眾人則都是善意地笑了起來。

  「我這不叫做肥。我們男人吧,都得經過這一段,往後等我個頭竄高了,就會瘦了。」田來寶也煞有介事地道。

  「編,繼續編。」夏至看著田來寶笑。

  李夏領著小黑魚兒過來,就將小黑魚兒推到田來寶跟前。小黑魚兒和田來寶的年紀更接近一些,見了田來寶,就拉著田來寶往後邊去了。

  「田來寶是不是遇見啥好事了,我看他這精氣神可不一般。」夏至又說道。

  夏大姑和長生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神色略有些異樣,不過他們只是笑了笑,並沒說什麼。

  夏至此刻的心思也不在這個上頭。

  鋪子要開張了,各處都得她看過了才行。

  正忙著,又有人來幫忙了。這次確是月牙領著她的幾個小姐妹過來了。

  這些日子月牙跟夏至走動的熟了,就也張羅著到鋪子裏幫忙。她還帶小姐妹過來,一方面是幫忙,另一方面是好奇,來見識見識的。

  別說,這些大小丫頭們的審美還都不錯,在鋪子的佈置方面給夏至提了不少很有建設性的意見。

  夏至的鋪子,主要就是招待那些富貴人家的女眷們的。這些丫頭們或者在田家,或者跟著九姑太太,那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

  「哎呀,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幾個姑娘一進來就嘰嘰喳喳地說話,頓時鋪子裏就熱鬧了起來。

  這鋪子與別的鋪子不同,除了擺放貨物的櫃檯和貨架,還有不小的地方空出來,臨窗的地方還擺了貴妃榻,幾案、博古架等,佈置的仿佛是富貴人家小姐的閨房似的。

  那些姑娘太太們過來逛的時候如果累了,就可以坐在這裏休息休息。到時候,夏至還會提供免費的茶點。

  而博古架上除了古董擺設,還有書卷,以及鋪子裏售賣的最為經典的幾樣貨物,卻是特別做的紀念版,包裝更為精緻華美,就是為了吸引顧客的目光的。

  月牙幾個都說這樣佈置的好。

  「以後我們太太也可以來。」

  像九姑太太這樣的身份,如果要買什麼東西,一般都是吩咐下去,採買的人就會給辦來了,又或者讓店鋪將東西直接送到府裏去,她們自己出來逛街購物的時候並不多。

  並不是這些她們不愛逛,而是街上和店鋪裏的人太多,而且什麼人都有。

  夏至的這個鋪子,可以說是完美滿足了這類人的要求。在臨窗的休息區坐下,她們還能透過大塊的琉璃窗看看外面的街景和來往的人群。

  總之,將鋪子的佈置都看過了之後,月牙就說九姑太太明天肯定會來。

  九姑太太如果來了,那就是給這鋪子做的活廣告啊。

  夏至眉開眼笑。

  「十六,這鋪子的招牌做好了嗎?」月牙又問夏至。

  關於鋪子的招牌,還頗費了一番的周折。主要是鋪子的名字讓夏至有些傷腦筋。

  最後,還是李夏向夏至提議,鋪子的名字才定了下來。

  李夏給夏至這鋪子取的名字就叫做點絳唇,取的是一個詞牌名。這個名字自然非常雅致,而且還帶著纏綿悱惻的氣息。另外,鋪子的招牌產品之一就是唇蜜,也正合了這個名字。

  名字定了之後,夏至還覺得太過脂粉氣了一些。但是九姑太太、夏大姑、姜氏等人卻都說好。夏至自己想了想這家鋪子的目標客戶群,也就認可了這個名字。

  然後,點絳唇這三個字請誰來寫,又是一個問題。

  夏至很想請李山長來寫這三個字,不過九姑太太聽了之後就嗤嗤地笑,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最後,是夏至自己悟了。

  不能請李山長來寫。就算李山長自己同意,那也不行。寫完了這個招牌,李山長的名字就得變成粉紅色。

  夏至又想讓九姑太太來寫這三個字。九姑太太飽讀詩書,字寫的也是相當的漂亮。

  不過,還沒等夏至將這個想法跟九姑太太說,李夏就自告奮勇要替夏至寫這三個字。

  李夏還跟夏至說了,他特別想寫這個招牌,他取的名字,他寫,這是合情合理的。而且這鋪子是他為夏至尋到了,為了籌備鋪子的開張他跑前跑後的,更是用足了心思。

  李夏的說法,如果這個招牌不讓他來寫,他會覺得很受傷。

  所以,寫這招牌不是他幫夏至的忙,而是夏至對他的一種獎勵和認可。

  夏至也無奈了。她還問過李夏,難道不怕這鋪子出名之後,被人知道了是他寫的,從此說起他就會提到點絳唇,說到點絳唇就會提到他。

  那樣的話,李夏可就和脂粉氣脫不開關係了。

  雖然李夏現在沒有李山長的地位和名聲,但他以後的成就和名聲未必不如李山長。

  夏至讓李夏考慮清楚。

  李夏很痛快,說他考慮的很清楚了。

  他這般堅持,夏至又能怎樣,最後真就讓他替鋪子寫了牌匾。

  李夏的字,夏至當然沒有任何的意見。

  而李夏似乎也頗為滿意,寫完了還說了一句:「這以後或許就會成為一段佳話!」

  「點絳唇舉人嗎?」夏至當時是這樣說的。

  李夏就看著她笑,也不說話。

  夏至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就有些忍俊不禁。等月牙問了第二遍,她才回過神來。

  「已經做好了。月牙姐,你今天回去跟九姑說。如果九姑明天一定來,我就等她來給我這鋪子剪綵。」

  「行,我回去就跟太太說。」月牙痛快地答應,然後就拉著小姐妹去夏大姑那邊幫忙了。

  夏大姑跟月牙說了幾句話,就走過來找夏至。兩人走的稍遠了一些才說話。

  「十六,這個月牙姑娘,我看到她手腕上那塊胎記了。」夏大姑低聲說道,一面說話一面眼角的餘光還關注著月牙。

  「大姑知道了?」夏至並不是很驚訝。

  夏大姑和月牙是都來了鋪子裏幫忙才見的面。當時夏大姑就對月牙很關注,因為月牙長的和夏至、夏橋都連相。

  不過夏大姑也是個穩妥的人,一直沒聲張。

  「看來你們也認出來了。」夏大姑就說,然後問夏至,「十六,你打算咋辦?以後就這樣,還是認回來?」

  「肯定得認回來。」夏至小聲說,「不過得慢慢來,這裏面有點兒事……」

  夏至就將月牙美好的誤會,還有她對於田氏的擔心都簡單地跟夏大姑說了。

  「你顧慮的對。反正人都找到了,你們相處的還這麼好,正式認回來這事也就不著急了。」夏大姑就說。

  因為家裏還有事,夏大姑和長生就先跟夏至告辭。

  夏大姑臨走的時候告訴夏至,讓她帶月牙去西市街吃飯。「等你忙完了的,正事要緊。」

  送走了夏大姑和長生,迎面碰見夏橋,夏至忙就叫住了夏橋。

  「哥,大姑是不是有啥事啊?」

  「啊?」夏橋一愣,「大姑沒跟我說。十六,你咋這麼問?」

  「哦,那沒事。」夏至就擺擺手,或許是她過於敏感,想多了。

  夏大姑剛走沒多一會,田覓兒就坐著車,領著一眾丫頭小廝來了。小姑娘也是來給夏至幫忙的,而且已經一連來了好幾天。

  「覓兒來了。」夏至過去拉著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長的好看,而且還挺機靈,夏至有時候會被田覓兒給萌到,所以對田覓兒就特別好,一定程度上,都可以說是寵了。

  田覓兒跟夏至熟悉了,也和夏至越來越親。不過,再怎麼親,她還是喊夏至做十六。

  「十六,有啥活要幹,你讓他們去。」田覓兒讓手下人過來給夏至使喚。

  「都做的差不多了。」夏至就說,不過一大群人在這裏站著也不是事,她就叫夏橋將人都帶了下去。

  「我有來幫你幹活。」田覓兒就跟著夏至。然後一雙大眼睛東張西望等,似乎是找什麼。

  「覓兒,你去後邊替我看看。來寶和我老叔在一塊,你幫我看著點兒,別讓他們太皮了。」夏至就對田覓兒說道。

  「那行。」田覓兒立刻答應了。

  夏至親自將田覓兒帶到後邊去,交給了小黑魚兒,然後又悄悄囑咐田來寶照看兩人,這才回來繼續做事。

  轉天,點絳唇正式開張。

  夏至請了鼓樂,又請了舞獅和雜耍表演,一方面是慶祝,一方面是招攬人氣。

  然而,她根本就不用這樣招攬人氣。

  九姑太太和田齊太太姜氏為點絳唇剪綵,並在當天就將鋪子裏的東西幾乎都給買光了。

  單這一件,點絳唇就火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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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四章 禍事

  點絳唇的生意一開張就特別的紅火,貨架上的東西經常有賣斷貨的危險。夏至忙碌了幾天,等鋪子的生意完全走上正軌,一切都擼順了,她才想起來夏大姑說的話。

  夏至打算去夏大姑家裏一趟。

  不過她還沒出門,夏橋和夏秀才就急匆匆地走了來。

  「二叔出事了。」夏橋一開口就說道。

  夏至吃了一驚,幾乎下意識地去看夏秀才。

  夏秀才那麼溫和的一個人,現在臉上卻一點兒笑模樣都沒有。他肅穆地朝夏至點了點頭,算是確認了夏橋的話。

  「咋回事,哥,你慢慢說。二叔出事,你們是咋知道的?」夏至讓兩人坐下來喝茶,一面問道。

  夏橋就告訴夏至,他是偶然間在街上聽到的。

  夏二叔攤了官非。原來張巧兒生產,夏二叔、夏二嬸一大家子都在屋裏屋外地服侍照顧。張巧兒生了一天一夜,孩子生下來就是一個死胎,張巧兒也因為大出血死了。

  那個死胎是個男嬰。

  田監生悲痛欲絕,後來被人提醒,覺得張巧兒母子死的蹊蹺。田監生請了人來查看,結果就查出來,張巧兒早就中了毒。她中的毒,就算是沒有難產,那男嬰生下來也不會是活著的。

  至於張巧兒大出血而死,卻是因為接生的人。

  有人在張巧兒生產的時候做了手腳。

  田監生立刻就讓人嚴查,結果就是夏二嬸的屋子裏發現了毒藥。夏二叔、夏二嬸一大家子就被以謀財害命的罪名給押進大牢裏了。

  夏至皺眉,或許是她這裏遠在東城的緣故,又或許是這些天她一門心思都在鋪子上面。這麼大的事,她竟然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這是啥時候的事了?」夏至就問夏橋。

  「應該已經有好幾天了。」夏橋就說,「據說田家那邊壓著這件事,要不然早就滿城風雨了。」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她一點兒風聲都沒收到了。

  不過好幾天了,夏至心中一動,就想到了鋪子開張的前一天,田來寶似乎特別高興,而夏大姑和長生仿佛都有心事。

  那天,他們本不應該那麼早離開的,即便是家裏有事,夏大姑也不會那麼做。

  或許,在那個時候,夏大姑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郭喜、郭玉環他們呢,他們在哪兒,是不是也被牽連了?」夏至又問夏橋。

  夏橋搖頭,說並不知道。他和夏秀才來找夏至,就是想商量該怎麼辦。

  「你二叔和二嬸這兩個人,有時候說有點兒……混,可謀財害命這種狠毒事,他們倆真做不出來。咱們老夏家就沒有這種狠毒人。」夏秀才說道,滿臉的愁容和擔心。

  夏至思忖了片刻:「咱們先上我大姑家去,我大姑可能知道的更詳細。」另外,如果郭喜一家三口沒有被連累,那她還可能問到更多、更準確的資訊。

  夏橋和夏秀才都點頭。

  三人很快就到了夏大姑家。

  夏大姑看見三人的神色,也沒說廢話:「你們已經知道了吧?!」

  夏至三人就點頭。

  「大姑,這事是不是早就出了?」夏至問夏大姑。

  「是。」夏大姑點頭,就將事情的原委都跟夏至說了。

  原來張巧兒那邊情形不好,郭喜一家沒有夏二叔一家那麼靠前,而且也更精明些,所以就想法子先傳了信兒出來。

  郭喜在府城也就郭姑父這一門的近親,所以這消息自然是送到夏大姑這來了。

  那個時候,大家還沒有把問題想的太嚴重,就知道張巧兒和孩子恐怕都有些不好,擔心田監生會遷怒。

  那天夏大姑和長生到點絳唇去幫忙的時候,正是剛接到這個消息。

  夏大姑當時就做了主張,並沒有把事情告訴給夏至知道。夏至一個小姑娘,能張羅那麼一個鋪面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夏大姑不希望夏至為這件事分了心。

  另外,夏大姑的私心,也不想用這樣的事去觸夏至的黴頭。夏至的鋪子就要開張!

  當時,夏大姑也沒有將問題想的這麼嚴重。

  「……也就是丟了差事,從前的美夢都做不成,讓田監生給趕回想下去,日子還是照樣的過。」

  夏大姑玩玩沒有想到,張巧兒的死竟然是被人下毒,而且還有人在張巧兒生產的時候做了手腳,才使得張巧兒大出血而死。

  「按理說,他們兩口子不能做這樣的事。」夏大姑困惑地說道,「田監生有多盼這個兒子,他們不比田監生盼的少。張巧兒好好地生了兒子,他們才能跟著發財享福。這孩子沒了,他們啥也得不著啊……」

  夏大姑的猜測,夏二叔和夏二嬸是為別人做了替死鬼。

  「田監生那位娘子可邪乎了,這些年,田監生有過的女人數都數不過來,可一個兒花女花都沒落下,那些個女人也沒有得了好下場的……」

  所以,這件事情最可能是田監生的娘子做的。

  田監生應該也懷疑他娘子。但是張巧兒自懷孕之後,身邊就被護的風雨不透。張巧兒甚至都不讓丫頭婆子們服侍自己,身邊貼身照料的,就是她哥哥嫂子,再有就是夏二嬸這一家子了。

  對了,後來還添了郭玉環這一家子。

  夏至就往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家三口也沒逃脫的開,也被關起來了。沒看見你大姑父都不在家嗎,就是上衙門口活動去了。他也就那麼一個兄弟。」夏大姑立刻會意地說道。

  郭喜夫婦和郭玉環有時候回來,會跟夏大姑說起些張巧兒宅子裏的事。再加上他們送出來的消息,以及夏大姑和郭姑父這兩天打聽到的,這事情的原委還是比較詳細可信的。

  夏至將整件事在腦子裏理了理,就理出了一個頭緒出來。

  這件事弄不好,夏二叔和夏二嬸就得給張巧兒和那個孩子填命。

  而正如夏秀才和夏大姑所說的,這兩人再怎麼可惡,他們也不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而且,他們也沒有動機。

  夏至能看著夏二叔和夏二嬸受教訓,但不能看著他們被冤死。

  「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田監生的娘子做的。」其中或許還有田來寶家人的手筆。「我二嬸不是啥精細人。羅娟看著精細,玉環也是個機靈人,可要真跟那位監生娘子比起來,她們這些人綁在一起也不是個兒。」

  夏大姑點頭:「是這個理。」

  雖然是這個理,但證據確鑿,田監生和衙門都認為這件事是夏二嬸做的,夏二叔一家,還有郭玉環一家都是同謀幫兇。

  「張財和羅娟怎麼說?」夏至問夏大姑。

  「張巧兒和孩子都沒了,田監生一下子就翻了臉。雖然沒說他們倆也說同謀,對他們倆也沒客氣。」

  田監生已經將那所宅子收了回去,現在張財和羅娟也在大牢裏蹲著呢。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夏秀才著急,然後還囑咐夏大姑,「千萬別讓咱爹咱娘知道,二老恐怕受不住這個。」

  「哪敢讓他們知道。」夏大姑苦笑,「能囑咐到的人我都囑咐到了。我就擔心,咱爹趕集就愛上茶館喝茶去,茶館裏南來北往的人,啥都說……」

  「還是得趕緊把人給救出來……」

  可是怎麼救呢。

  大家都是一籌莫展。

  「你大姑父拿錢去打點了,多少讓他們在大牢裏頭少受點兒罪吧……」至於更多的,就不是他們的能力可以辦得到的了。

  「人還都活著吧。」夏至問了一句。

  夏大姑微微一怔,隨即臉就白了。「昨天你大姑父去的時候,人還都在。今天,你大姑父還沒回來……」

  替死鬼如果死了,那這件事也就塵埃落定了。田監生娘子的手段,不會想不到這一點,也不會辦不到。

  「桂芳齋還在做生意嗎?」夏至又問。

  「張巧兒和孩子都死了,聽說田監生特別的傷心,那點心鋪子已經關門了。」夏大姑就說道,眼睛一直盯在夏至的身上。

  夏至垂下眼睫,隨即又抬起眼來問夏秀才和夏大姑,他們有什麼辦法,有沒有能夠解決這件事的人。

  夏大姑和夏秀才都是一籌莫展。

  「十六,哎,這回的事,恐怕只有你……」

  這回的事,恐怕只有夏至才能找到人,想到法子解決了。

  大家都看著夏至。

  夏至微微皺眉。但不管她心情如何,最後還是歸結到那一句話,她不能看著夏二叔一家被冤死。

  「我去找田齊。」東城李,西城田,按理說夏至跟東城李的關係更為密切。北府田,南府田,夏至打算找的是北府田。

  田監生應該是屬於南府田的。

  「田監生娘子跟覓兒的娘有些交情……」夏至卻說道。

  夏大姑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夏至只好跟夏大姑解釋:「我也是無意間知道的。」說是無意,其實還是留心了。

  夏大姑心中了然,贊許地點了點頭,心裏想的是,夏至不僅是個好孩子,而且還是個非常能幹的好孩子。

  這邊說著話呢,李夏就帶著小黑魚兒找了過來。

  原來李夏帶小黑魚兒出去玩了一會,回來就不見了夏至,問過了服侍的人,才知道夏至來夏大姑這裏了。

  夏至當下就讓李夏帶小黑魚兒陪自己去田齊家,在路上,她才將事情的原委跟李夏說了。

  李夏一點兒都沒驚訝,他只是問夏至,希望事情最後怎麼解決。

  夏至目光微轉:「別人的閒事我是不管的。我二叔一家不會做這種事,我只要他們安全,再沒有別的要求。」

  「那這件事也不難辦。」李夏就說,「七舅媽就能替你辦了。」

  ……

  到了田齊府上,姜氏帶著田覓兒親親熱熱地將夏至迎到內室說話。

  李夏是親戚晚輩,小黑魚兒年紀還小,且是田覓兒的救命恩人,因此也都不用避諱。

  夏至跟姜氏略做寒暄,就向姜氏示意。姜氏立刻會意,留下李夏、田覓兒和小黑魚兒,她領著夏至到旁邊的屋子裏坐了說話。

  夏至就將來意說了,還有跟李夏說的那番話。她只要夏二叔一家平安。

  「……是你家的人,那沒的說了。」姜氏很痛快。

  兩人就出來,姜氏又將李夏叫到一邊,兩人說了幾句話。夏至就看見李夏點頭,姜氏笑吟吟的。

  這兩個人之間,應該是達成了某種協定。

  至於是什麼協議,夏至心中有所猜測,不過李夏沒主動說,她也就沒有詢問。

  姜氏根本就不將這件事當回事,跟李夏說完了,就回來笑著跟夏至說點絳唇,然後有說販賣棉花的船應該就快回來的。

  「大傢伙的運氣好,今天沒啥損失,賣的價錢也好……」意思是讓夏至和李夏儘管等著數錢就是了。

  然後,又說到小黑魚兒明年在書院上學的事。

  「咱小龍是不是還沒個服侍的小書童,我這裏有幾個不錯的小孩,讓小龍挑一個吧。」

  這個時候,這樣的話,夏至不能拒絕。她笑著點頭:「讓我老叔挑他順眼的。」以後小黑魚兒上學了身邊有個小書童也不錯。「原本我還打算找牙人給我找,夫人這可是幫了我的忙,省了我的事了。」

  書童的事就這麼定了,夏至和小黑魚兒什麼時候挑人都行。

  離開田齊府的時候,夏至又跟姜氏低低的聲音說了一句話。姜氏毫無為難,立刻笑著點頭應了。

  三人回到夏大姑家,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郭姑父已經從衙門回來,卻是愁容滿面。他花了銀子的打點,但效果並不好。

  「一會還要麻煩姑父去一趟。」夏至就說。

  夏大姑立刻明白,夏至找姜氏一定是有了解決的辦法。郭姑父更不敢耽擱,立刻就讓人又套了車,他和夏橋兩個再次往衙門去。

  傍黑兒的時候,兩人回來了,夏橋的懷裏還抱著個小孩,正是夏楊。

  眾人都是又驚又喜。郭姑父就告訴大家,說他和夏橋到了衙門那,就有人過來找他們說話,然後就讓他們將夏楊給抱回來了,說這麼小的孩子肯定不會謀財害命,也不適合在大牢裏面待著。

  夏大姑就看向夏至。

  夏至點點頭。她離開田齊府的時候,跟姜氏說的正是這件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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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 人情

  夏楊似乎是受到了驚嚇,他年紀又小,問他什麼也說不清楚。還是夏至抱著他哄了半天,又餵他吃了些東西,才將他給哄睡了。

  「這麼小的孩子,真是受罪。多虧現在就給救出來了,要不然啊,可真不好說……」夏大姑幫著夏至將夏楊安置在炕上,一邊就輕聲地說道。

  這個年代,即便是好好地養在家裏的小孩,那夭折率也是相當高的。大牢中的環境,像夏楊這麼小的孩子,根本就支撐不了幾天。

  眾人都很唏噓。

  夏楊都讓他們帶回來了,這就是給了他們人情,同時也是一個訊號。大家都回到,過不了多久,夏二叔一家也就能出來了。

  「那玉環他們家……」夏大姑就問夏至。

  這句話郭姑父不好問,只好她這個黨姑的問了。郭喜一家子畢竟是郭姑父在府城裏唯一最近的親眷了。

  「肯定也一起放出來。」夏至就說。郭喜一家本就是因為夏二叔一家才能緊的田監生的外宅,要放夏二叔他們出來,就一定會放郭喜一家出來。

  而且,郭玉環和夏柱定親了,有這層關係,也得將郭家三口都放出來。

  郭姑父聽夏至這樣說才放心了。

  當下眾人就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

  「咱們只等著那邊放人就行了。」夏至就說。他們主要要考慮的是夏二叔一家子被放出來之後的事。

  「這府城裏,只怕他們待不住了。」夏大姑久世事,很明白這一點。

  郭姑父就點頭,說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雖然那邊因為夏至走人情的關係放過了夏二叔一家,但夏二叔一家確實不方便繼續留在府城裏。為了他們自己的安全,他們也得離開。

  「就是長生他大伯他們,估摸著也得出去躲兩三年好的。」郭姑父又憂心忡忡地說道。

  「他們一出來,咱們就把這個利害關係跟他們說了,安排他們立刻離開。」夏至就說道。

  眾人就都點頭。

  天色漸晚,夏至得回家了。她想把夏楊抱走,卻被夏大姑給攔住了。

  「就把小楊留這吧。他都睡著了,你們回去坐車再給顛醒了。到時候你二叔他們出來,就直接從我這把小楊帶走,也別上你那兒去了。」

  夏至想了想就點了頭:「就是太麻煩大姑了。」

  「這有啥麻煩不麻煩的,誰還是外人了。」夏大姑就說。

  夏至笑笑:「大姑說的對。」

  從夏大姑家裏出來,夏至、夏橋、小黑魚兒和夏秀才就回到了甯華堂。

  甯華堂是李山長給夏至的宅子取的名字。他跟著夏秀才到夏至這裏吃過兩回飯,夏至還送了幾次飯菜給他。李山長再到夏至這裏,閒聊的時候,就說夏至這宅子還缺一個名號。

  一般人家的宅子自然是沒有名字的,但很多讀書人和富貴的人家就會給自己的書齋、花園等取個名號,也有就將自己的宅子命名為什麼齋、什麼堂的。

  夏至就被李山長說動了,她的鋪子叫點絳唇,那麼她的宅子似乎也該有個美麗的名字。夏至當即就請李山長為自己的宅子命名。

  李山長也沒推辭,當即就提筆,給夏至寫了三個字:甯華堂。

  寧靜致遠,秋水華堂。不僅很稱這宅子的主人,也就是夏至的身份,其寓意也很美好脫俗。

  夏至自然大喜,當即謝過了李山長,隨後就找最好的工匠刻了扁懸掛在大門上了。

  所以,如今夏至的宅子,就叫做甯華堂了。

  李夏後來還私底下跟夏至說,李山長如今已經很少給人寫字了。而為夏至的宅子命名這件事本身,就代表著李山長的某種態度。

  李山長不僅很喜歡夏至,也很看好夏至。

  李夏這句話後來是真的應驗了。不僅夏至自己,將來她這一支人也被人稱作甯華堂夏家。

  這一夜,夏秀才就沒有回書院,而是住在了甯華堂。轉天,夏秀才還跟李山長告了一天的假,帶著夏橋往夏大姑家去,然後會同了郭姑父和長生,又往衙門前去打探消息去了。

  夏至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因此上並沒有去。也因此,就沒有能夠在府城見夏二叔一家最後一面。

  田齊的夫人姜氏出面,監生太太那邊辦事非常俐落。衙門裏很快就審出了新的案情,原來夏二叔和夏二嬸一家是被冤枉的,在張巧兒的飲食中下了慢性毒藥的另有其人,卻是田監生的一個心腹,被田監生安排在張巧兒身邊照料的。

  這人供認罪行的當天,就在大牢裏面自盡了。

  這一下案情真相大白,夏二叔和夏二嬸一家,郭喜一家,還有張財和羅娟兩口子當天半夜就被放了出來。

  這些人不知道在大牢裏面受了怎樣的驚嚇,總之被接到夏大姑家之後,都沒用人勸說,他們就紛紛表示,要立刻離開府城。如果不是當時城門還關著,他們抬腿就走了。

  後來,這些人勉強等到城門開了,天還沒亮,就都走了。

  夏二叔和夏二嬸自然也將夏楊帶走了。

  所以,等夏至趕到的時候,就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我二叔和二嬸沒沒別處可去,肯定是回家了。」夏至就跟夏大姑說,那麼張財和羅娟,還有郭喜一家都去了哪里。

  夏大姑就歎氣。「都跟你二叔一塊走的,說是先上大興莊,然後再看……」

  這些人竟然都去了大興莊!

  夏至沒吭聲,心裏卻想,這可夠夏老爺子煩惱的。而且,這麼多的人,恐怕住的地方都不夠的。

  夏大姑又歎氣:「也是沒法子的事。」她告訴夏至,老郭家本就沒什麼親族,而郭喜兩口子又特別獨,這些年跟親戚們都斷了道兒。到這個時候,除了郭姑父這裏,就沒人可投奔。

  可郭喜又不敢繼續留在府城。

  「這不是玉環和二柱定了親嗎!」

  所以,郭喜就憑著這一層關係,跟著夏二叔一家去了大興莊。

  「張財那兩口子,我估摸著在大興莊待不長。」夏大姑又說。

  夏至點頭。張財和羅娟兩個,最後最可能的就是投奔羅娟的娘家。當時羅娟因為小姑子發達起來的時候,可沒少貼補娘家。

  不過,這些人今後的生活又是一個難題。

  「……他們那個鋪子,我們先幫著照看著。你大姑父已經過去了,那買賣也不做了,把鋪子收拾收拾就關了門。這個他們來不樂意來著,還是你大姑父說了,他們也怕惹事,這才勉強答應了。」夏大姑又說到郭喜的鋪子。

  郭喜的鋪子封起來,這件事夏至是贊成的。

  至於張財和羅娟兩個。他們原本還有一間小雜貨鋪,不過在他們搬進田監生的外宅的時候,就已經出兌了出去。

  現在出了事,田監生自然不會許他們帶走任何的財物。

  所以這三家人都是穿著隨身的衣裳走的,身無分無。郭喜還有一個宅院一個鋪面,以後風聲沒那麼緊了,他們還能回來繼續生活。

  張財和羅娟兩個就比較落魄了,可以說是一窮二白。

  「你二叔他們……你爺不會不管他們的。」夏大姑跟夏至說。

  「是啊,所以說,得虧當時我爺我們大傢伙攔著沒讓我二叔賣地。」夏至心裏早就算計到了。夏二叔一家回去,夏老爺子肯定會把那十畝地還給他們。

  不過,要種地,要等地裏的糧食收割,那得等到明年夏秋的時候了。這多半年,夏二叔一家的口糧……

  夏至和夏大姑對視了一眼,都歎息著搖頭。

  「我跟他們都說了,這次是你給走的人情,讓他們都心裏有數,別稀裏糊塗的。你這可是救了他們的命。」夏大姑又告訴夏至,這些人臨走的時候雖然沒去看夏至,卻對著甯華堂的方向都行禮磕頭了。

  「這倒不必。」夏至微微笑了笑。

  夏二叔一家,她是不能不救,其他人不過是順手。她現在就希望夏二叔和夏二嬸經過了這次的教訓,以後能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這裏頭啊……等你回去,慢慢就知道了。」夏大姑似乎頗為憂慮,不過當下也不好跟夏至說的太透徹。

  有些事情,她也不是親眼所見,不夠是猜測。

  「我就怕她們這些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過慣了這樣的日子,再回去土裏刨食兒,恐怕不能安生。」夏大姑這樣說。

  「我爺肯定下力氣管他們。」夏至就說。

  「你爺也老了。再有一件,這人心變了,咋樣都白搭。」夏大姑歎氣,「哎呦,不說這個了。十六,你啥時候帶月牙上大姑這來吃頓飯吧。……你爹知道月牙的事了嗎?」

  說到月牙了,夏至並沒有刻意安排月牙和夏秀才見面。

  然後,這事情就奇怪的很。這些日子,夏秀才也往甯華堂去,月牙也往甯華堂去,可這兩個人就一次都沒碰上過。

  「等我安排安排吧……」夏至只好跟夏大姑說,她打算刻意安排月牙和夏秀才見上一面,然後看夏秀才的反應。之後,再帶月牙來串門。

  對於夏至答應帶月牙來走動的事,夏大姑是特別高興的。「往後,我在這府城裏也多一門親戚走動。」

  至於夏秀才見到月牙之後可能的反應,夏大姑讓夏至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你爹那個人,被看念書念的挺好,別的事上就有點兒……」夏大姑說的比較委婉,如果說白了,夏秀才這個人是有些天然呆的。

  「我也沒抱啥希望,就是大家總會見面的。」夏至就說。

  夏二叔一干人等如喪家之犬離開府城,算是逃出了生天。田監生那邊很快也有消息傳出來。

  原來自從張巧兒和孩子都沒了之後,田監生悲痛欲絕,就見了病。不過行動倒還自如。但是衙門裏審出是他安排的人做的手腳,他急怒之下,氣血攻心,就中了風。

  田監生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如今就躺在榻上,和死人只差一口氣的區別了。監生太太請了許多郎中,都說田監生這樣最多只能維持著,不可能好轉了。

  這種情況下,田監生也就不可能再有子嗣。

  監生太太就傳出消息,要在同族人中過繼個孩子。

  田監生雖然名聲不大好,但家裏的金銀田宅卻是十足真金的。田家的族長,也就是田括的爹田大老爺也發了話,要給田監生和監生太太選個好孩子。

  田大老爺這一表態,原本還有的一些雜音也就消失了。這些雜音裏面有仗著和田監生親近,硬要將自己的孩子過繼給監生太太的。另外,竟然還有人質疑田監生病倒的緣故,隱隱傳出謀害親夫等語。

  雜音消失之後,監生太太很快就挑了個五歲的孩子做了嗣子。從此關門閉戶,一面照顧田監生,一面精心照料過繼來的兒子。

  ……

  進了十月,夏至就將上房屋子裏的地龍燒了起來。這地龍果然好用,外面北風呼嘯,出門得穿棉襖,早晚兒更冷的時候還得加件披風,不過在屋子裏的時候,只穿夾衣就可以了。火龍燒到最熱的時候,甚至穿單衣也不覺得冷。

  小黑魚兒喜歡死了這種感覺。

  夏至也很喜歡。

  夏秀才過來的時候看見了,就直搖頭,說這得用多少柴。夏至就笑,然後理直氣壯地拿小黑魚兒出來做藉口,說是怕凍著了小黑魚兒,回去沒法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交代。

  夏秀才就不好再說,只能閉上了嘴。

  他並不知道點絳唇一天能賺多少錢,夏至也不會特意告訴他。

  夏至是很燒的起這些柴的。

  夏二叔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夏至帶著小黑魚兒往田齊家去了一回。當時田齊也在。大家心照不宣,都沒提這件事,不過相處起來就比以前更加親近,也更們沒有避諱了。

  田齊毫不掩飾他對小黑魚兒的稀罕。乾親是認不成了,田齊雖然不甘心,但終於還是面對了事實。不過他還是讓小黑魚兒喊他叔。小黑魚兒喊了他一聲,就把他給高興壞了,當即就抱著小黑魚兒轉圈。

  田覓兒往甯華堂這邊來的更勤了,有時候是和姜氏一起來,更多的時候是自己來。她已經很能和小黑魚兒玩在一起了。

  今天,夏至辦了一桌酒席,請了田括和李夏。

  夏二叔的事情辦的那般順利,這兩人不能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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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六章 威脅

  李夏早早地就過來了。被門上的人迎進院子裏,他也不進後院,就順著廚房裏傳出來的香氣走動了廚房的門口。

  站在廚房門口往裏面一看,果然就看見了夏至。

  夏至用布巾包著頭髮,還戴著圍裙,正在廚房的灶前忙活著。除了廚娘和小玲,還有一個人也和夏至同樣的打扮,正在給夏至幫忙,卻是九姑太太的大丫頭月牙。

  李夏就先跟月牙打招呼,跟著夏至叫月牙姐。

  月牙看見了李夏,忙就給李夏行禮,依舊規規矩矩地稱呼公子。

  聽見李夏和月牙說話,夏至才轉過頭來,就沖著李夏笑了笑。「李夏,你來了?」

  「嗯。」李夏笑著應聲,抬腿就進了廚房,「有啥用我幫忙的不?」

  這一下可把廚娘、小玲還有月牙都給嚇壞了。

  夏至笑,只得將手中的活計暫時交給月牙,然後過來親自將李夏給趕出了廚房。夏至倒是不信封什麼君子遠庖廚,可李夏實在不適合廚房這個地方。

  李夏很聰明,可偏偏在廚藝這方面是個廢柴。他在大興莊的時候,跟著夏至和小黑魚兒往山上和田野裏跑,有時候小黑魚兒抓了麻雀、野雞之類的,夏至就會生火烤著給大傢伙吃。

  李夏從來不會看著夏至一個忙,他提出幫忙。那個時候,夏至還不知道李夏是個廢柴,所以很高興的同意了。

  結果就是,李夏烤出來的東西,不是半生不熟,就是成了焦炭,總之就是沒法吃。

  夏至不信邪,後來又用別的試了試李夏,李夏的表現都非常的驚人。夏至認清了現實,就決定讓李夏遠離廚房了。

  真讓李夏進廚房,他只會幫倒忙。

  而且,今天李夏可是客人呢。

  「田括還沒來,你先去陪陪老叔。老叔看書呢,他要說玩,你別理他,你看著他看書,你自己也看兩頁書吧。我聽山長說,又給你安排了新功課,還擔心你吃力呢。」

  夏至一連串說了這麼多的話,絲毫沒發覺自己可能是有些絮叨了。

  李夏更是笑眯眯的聽著,仿佛這是世上最動聽的樂音一般。

  「十六,真不用我幫忙?」李夏還問夏至。

  「真不用你。」夏至白一眼李夏,心想你也不尋思尋思自己的本事,還真想做幫廚啊。

  李夏其實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也就不勉強了。但是他又勸夏至:「就我和田括。十六,你根本就不用親自動手,讓廚房裏隨便做幾樣菜,把田括打發了就行。就是有啥好東西,留著咱們以後慢慢吃……」

  還不等夏至說話,就聽見田括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

  「說啥呢,說啥呢,我可都聽見啦。鳳凰,你這個吃獨食的。多虧我來的早了點兒,不然還不知道你背著我這麼攛掇十六!」田括大步從外面進來,走到李夏身邊,就抬手拍了李夏一巴掌。

  李夏一笑,也不辯解。

  夏至就讓李夏陪著田括去找小黑魚兒。

  雖說有幾道菜必須要自己動手,不過也不能總晾著客人不管。夏至忙活完,就將活計交給廚娘和小玲,自己回後院來。

  本來她也要月牙跟著自己的,但月牙堅持幫她照看廚房這邊。

  李夏、田括和小黑魚兒都在東次間坐著。小黑魚兒和李夏都沒在看書,而是說說笑笑的。田括姿態愜意,正撫摸大青的背毛。

  冬天了,大青的皮毛不僅更漂亮了,而且手感也更好了。

  而田括跟小黑魚兒的交情,也終於到了可以虎摸大青的程度。也就是說,小黑魚兒已經很把田括當做自己人了。

  夏至打了聲招呼,就進裏屋去換了衣裳,然後出來又給幾個人換了一次茶水,另外拿了些點心果子出來。

  最近夏至跟月牙學了好幾道南面的點心。至於果子嗎,那就很有北鎮府的特色了。凍柿子,凍梨,風乾栗子,花生瓜子,這些都不是買的,而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讓人給捎過來的。

  「田括,最近怎麼總沒見你呀?」夏至在小黑魚兒身邊坐下,又將大青叫到自己跟前來,一邊愜意地摸著大青的腦門,一邊問田括。

  「最近忙啊。」田括就說,也沒說忙什麼,然後就說有個好消息要告訴給夏至知道。「七叔的船隊就要回來了,估計也就是這兩三天的事。」

  田齊的船隊回來,也就意味著他們能拿到賣棉花的銀錢了。

  夏至自然大喜。田括和李夏也很高興。這兩個雖然都是貴公子,手裏沒缺過銀錢。但是他們真正自己賺錢,這還是頭一遭。

  夏至就帶頭說起拿到錢之後的打算。「……先得把借九姑的銀子還上……」

  田括就大笑:「十六,九姑的錢你不用急。九姑還能催你!你咋不想著給自己添置些啥……」這麼說著,他就桃花眼眼波流轉,在夏至身上打量。「十六,隆昌綢緞莊剛進了一批漂亮的尺頭,你不打算買一些,做幾件新衣裳?再遲了,恐怕就都賣光了……」

  「你提醒我了,是該添置些衣裳。不過,還九姑的錢還是頭一等的大事。」夏至笑著說。

  田括拿夏至沒辦法。

  「田括,你這錢打算做啥?」夏至又問田括。

  田括笑了笑,竟不肯說。

  夏至就覺得奇怪。李夏則是輕飄飄地瞟了田括一眼。這一眼被夏至看到了,覺得其中一定有內容。

  「怎麼,不能說啊?」夏至就朝田括笑了笑。

  「有什麼不能說的。」田括的桃花眼幾乎要飛起來,「銀樓那邊來了新式樣,我看了不錯,我這回賺的那些銀子,應該正好夠打一套頭面的。」

  夏至飛快地算了算,田括這次賺的銀子打一套頭面,那頭面得是多貴重華美。

  「田括,你要定媳婦啦?」夏至就問。

  這句話有些逗弄田括的意思。

  可田括的臉色竟真的微微有些發紅。

  「不會是真的吧?!」夏至吃驚,「定的誰家的姑娘,我咋一點兒信兒都沒聽見。不會是李夏的哪個姐姐妹妹吧?」

  田家和李夏是世代聯姻的。

  李夏和田括同時咳嗽。

  李夏又給夏至使眼色,讓她不要再問了。

  夏至輕輕地哼了一聲:「田括,這可不像你了。」

  田括不僅長了一雙桃花眼,人也比較風流,總愛逗弄漂亮的小姑娘。而且,田括的出手還很大方,動不動就會給小姑娘買個尺頭首飾什麼的。

  對於這些,田括不會特意誇耀,但真的被問到了,他也不會遮遮掩掩的,比如像今天這樣。

  夏至覺得,這問題或許有些大。平時開開玩笑都沒什麼,但如果田括真有什麼心事,那她也不能沒有眼色。夏至就去瞄李夏。

  李夏忙給夏至使了個眼色,意思現在不方便說,稍後他會告訴夏至。

  夏至這才滿意了。

  可田括偏偏就看到了李夏的示意。「鳳凰蛋……蛋蛋……」

  「田括……瓜瓜……」李夏一點兒也不肯示弱。

  田括的桃花眼就眯了起來。

  李夏略有些為難。

  這兩兄弟平時看著是互為損友,樂於給對方拆臺。但夏至卻知道,兩個人的關係非同一般的鐵。

  「切,有啥了不起的。你不說,我還不想聽了呢。」夏至故意說道。

  田括似乎就松了一口氣,李夏也笑了笑。

  夏至微微挑眉,心說少年你這口氣松的太早。她不用問李夏,也不用繞著彎子逼問田括,如果她想知道,她很快就會知道。

  田括家裏,有她的人啊。

  幾個人坐在一處閒聊。田括又問夏至有沒有打算在府城過年。夏至就搖頭,同時看了一眼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就很大聲地說道:「我們回家過年。」

  李夏和田括都點頭:「哦,哦。」

  最近夏老爺子捎信兒過來,還有夏老太太也捎來許多囑咐的話。夏至知道,老兩口應該是想小兒子了。而小黑魚兒這幾天夜裏也會喃喃地叫娘,應該是夢見夏老太太了。

  小黑魚兒想家了。府城再好,他一個小孩子,出來的時間久了,還是會想家,想娘。小黑魚兒也就是跟著夏至才能離家這麼久,如果是別人帶著,估計早嚷嚷要回家了。

  然後夏至就跟小黑魚兒商量,將在府城要辦的事情都辦好了,他們就回家過年。

  「家裏要殺年豬的,李夏到時候會來。田括,你有空也一起來吧。」夏至對田括發出邀請。

  田括想了想,並沒有立刻答應:「我到時候看,能去我就去。」

  夏至就笑了笑,沒說別的話。

  一會的工夫,月牙從廚房回來,告訴夏至說飯菜都已經準備好了。因為她田括在場,月牙還很規矩地給田括行了禮。

  田括看見了月牙,一雙桃花眼立刻就又生動了幾分。他喊月牙姐姐。

  「月牙姐姐這副裝扮,可又俏麗了幾分!」

  月牙的臉立刻就紅了。

  夏至是知道田括這個毛病的。月牙未必就不知道,但是她臉皮太薄了。夏至就推月牙去換衣裳,同時警告田括。

  「田括,田瓜瓜,你不許逗我月牙姐。我月牙姐是我罩著的,你敢逗她,我對你不客氣。」夏至還將大青叫了起來。

  大青剛才還乖順地任由田括虎摸呢,這會聽到主人一聲令下,他立刻就變了臉,朝著田括齜牙。

  田括哎呦一聲,趕忙把腿收起來,恨不得站到椅子上。

  夏至冷笑了兩聲,心說你就算站到桌子上,逃不脫大青的毛爪子。

  雖然已經嚇到了田括,但夏至還覺得不保險。「田瓜瓜,你信不信,我能讓你爹揍你。我還能讓山長打你的手板!」

  如果說這世上有田括怕的人,那麼他爹田大老爺和他姑父李山長就是維二的兩個了。

  「十六,要不要這麼狠啊。」田括可憐巴巴的。

  「當然要。你以後不許招惹月牙姐!」夏至斜睨田括。

  「好,好。」田括忙不迭地答應,「我也沒惡意不是。我就是……月牙可以說是我們家最漂亮的丫頭了……」

  月牙正好換了衣裳出來,結果聽到這句話,她臊的又退出去了。

  「你是沒惡意呀,可別人不一定這麼想。」夏至瞧見了,心中歎氣,就又告誡田括,「月牙姐的長相,還有她的脾氣,她可不是你平常逗的那些小丫頭。」

  「哦,哦……」田括很聽話的樣子,其實心裏卻在說,他平常還就喜歡逗月牙這種靦腆的,一逗就臉紅,感覺特別可愛。但當著夏至的面,他不敢這麼說。

  夏至卻依舊瞧出田括的口不應心來,只得又告訴他:「田瓜瓜,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知道嗎,就因為你總黏糊糊地對月牙姐,你的好妹子們私底下給月牙姐使絆子呢。還多虧月牙姐是九姑身邊得用的丫頭,要不然,只怕月牙姐現在就不得好了。」

  田括這回是真的認真起來了。

  「誰,是誰為難月牙了。告訴我,我給月牙出這口氣!」

  「你還給月牙姐出去,你不給她招禍就行了。」夏至被氣笑了,「你不想月牙姐受委屈,你就別再逗月牙姐了。你要黏糊,就去跟那個你要送千金頭面的姑娘去黏糊呀……」

  田括臉色一紅,說不出話來了。

  李夏又給夏至使眼色,意思夏至的話有些重了。

  夏至哼了一聲,田括是沒惡意,但是造成的惡劣影響卻是實打實的。她就下這一劑猛藥,為的是保護月牙。

  月牙太靦腆了,也太純善了一些,不夠田括那些小妖精們一爪子的。

  「我,我以後會注意的。」過了一會,田括才說。

  「不只是注意,是一定。總之,你以後再敢看月牙姐一眼,我就去你爹那裏,還有山長那裏告狀。你知道我的,我說的出做的到哦。」夏至又威脅田括。

  「不至於吧。」田括睜大了桃花眼,「看一眼都不成。」

  「不成。」

  「那我豈不是碰見月牙就得蒙上眼睛?」

  「不用蒙眼睛,你繞道走就行。」夏至菜刀眼看田括。

  最後,田括還是屈於夏至的淫威,答應了。

  等月牙再出來,田括就耷拉下眼皮,雖然沒能完全做到不看月牙,但也沒再調笑了。

  夏至這才滿意。

  吃飯之間,就又說到了書院的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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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七章 預防針

  「劉先生這個年恐怕是難過。」田括歎息著說。

  李夏點頭:「肯定難過,也是萬萬沒想到的事。劉師娘來過,多利索康健的人,比咱們劉先生就大三歲……」

  北鎮府這個地方,是比較流行娶大媳婦的,俗語就有女大三抱金磚的說法。

  「你們說的劉先生,是不是跟我爹住一個院子的?」夏至就問。

  「正是他。」李夏和田括都點頭。

  李夏還告訴夏至,說劉先生的學生現在都給夏秀才在帶著。

  夏至的腦海中就閃過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一張俊朗的臉。這個劉先生,她在書院裏見過幾回面,人很開朗豪爽,文學也不錯,家庭還相當的幸福。

  「劉師娘年紀並不大呀。」夏至就說,她已經聽出來,李夏和田括說的是劉師娘過世了。

  「是不大,這就叫做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李夏歎息著道。

  夏至又問了幾句,這才知道,劉師娘是得了急病去世的。從家裏給劉先生捎信兒,到劉先生趕回家去,前後不過三天的時間,劉師娘的人就沒了。

  據說劉先生勉強見到了劉師娘的最後一面。

  現在劉師娘沒了,劉先生要留在家裏操辦後事,然後還要收拾心情,年前都不可能回來了。年後什麼時候回來,那也說不定。

  現在劉先生的學生,都是交給夏秀才再帶。

  夏至這才想起來,昨天是聽夏橋說了一句,說夏秀才最近會特別忙,因為幫同僚好友帶了幾個學生的緣故。

  劉先生原先是李山長的學生,跟田大老爺也有些交情。田家和李家都已經打發人去弔喪了。

  李夏和田括也是因為跟劉先生比較熟,還見過劉師娘,所以才有這麼多的感慨。

  吃過了飯,田括略坐了一會,就回去了。夏至更加覺得奇怪,就看了李夏一眼。李夏一笑,什麼都沒說,就和小黑魚兒一起出去消食了,順便也遛遛大青。

  等屋子裏只有她和月牙的時候,夏至就問月牙,田家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太太娘家每天的事可多了。十六,你指的是啥事啊?」月牙有些不解地問。

  「嗯……就是有啥人來有啥人走,尤其是年輕的姑娘……」夏至想了想,就這麼說道。

  「哦,這樣啊……」月牙思忖了一會,就告訴夏至,「這樣的事還真有。……聽說冰兒姑娘要回來了。」

  「田括的表妹,那個叫何冰兒的?」夏至忙問。

  「對,就是她。昨天我還聽大太太跟我們太太念叨呢。」月牙告訴夏至。

  關於這位冰兒姑娘的身份,夏至這些天已經瞭解清楚了。何冰兒的母親,有是田家嫡出的姑娘,跟李夏娘還有九姑太太是同輩,排行第二。

  這位田家的二姑太太嫁進了的直隸府姓何的大戶人家,夫君也是位進士,現在做著京官。不過不幸的是,這位二姑太太嫁過去沒多久就生病過世了,只留下一個女兒,就是這位冰兒姑娘了。

  後來,二姑太太的夫君又另娶了。田家的老太太,也就是冰兒姑娘的祖母憐惜這個外孫女,也怕她在後母的手底下生活受了委屈,因此就將她接到田家來撫養了。

  李夏娘姐妹幾個的感情都非常好,也經常接冰兒姑娘到自家去住。

  可以說,何冰兒就是在田家和李夏長大了。不過,何冰兒的父親還健在,她還有外祖母,也偶爾會打發人來接何冰兒回家去住。

  前一陣子,何冰兒就被接回家去住了,據說這幾天就要回來了。

  何冰兒從前回家去住,一般都不會住太久,可這次住的時間卻有些長。

  這也是為什麼,夏至來到府城這些天,還沒見到過冰兒姑娘的緣故了。

  夏至就想起剛才田括的神情,還有她曾經見到過的,田括和何冰兒在一起時候的情形。田括要打造的貴重頭面應該就是給這位冰兒姑娘的了。

  「我還聽大太太和我們太太說,何家那邊好像是要給冰兒姑娘議親了。」月牙又告訴夏至道。

  「啊?」夏至微微吃驚,然後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這事田括知道嗎?」

  「田括少爺應該還不知道。我還聽大太太和我們太太說了……」說到這,月牙的臉上就有些微微的發紅,話也頓住了。

  月牙是個特別靦腆的姑娘。

  夏至就笑,一面抓住月牙的手搖了搖。「月牙姐,這裏就我們兩個,有啥不能說的。」

  月牙也笑了,然後還是左右瞧了瞧,才壓低聲音告訴夏至:「大太太時候,田括少爺和李夏少爺都喜歡冰兒姑娘,何家那邊也要給冰兒姑娘議親,這事啊,只怕有些麻煩呢……」

  三男爭一女的戲份就要上演了嗎?

  夏至微微有些,不過還是繼續問月牙:「那田括娘是怎麼個打算啊?」

  田家老太太早已經過世了。如果說到何冰兒的親事,理應是何冰兒的父親、繼母和祖父祖母來做主。

  但是,這些年田家對於何冰兒的養育之恩也不能忽略。而且田大老爺也比較強勢,他這個做舅舅的如果一定在何冰兒的親事上做主,那麼何家那邊只怕也沒法子。

  夏至想問的就是,田括娘是不是想給田括定何冰兒。

  「你不知道,大老爺和大太太比疼自己的兒女還要疼冰兒姑娘。我聽大太太說了,到時候就看冰兒姑娘的意思。」月牙又壓低聲音說道。

  也就是說,何冰兒願意嫁給誰,就可以嫁給誰。

  「李夏少爺和田括少爺親兄弟似的,啥東西都捨得給地方,不過,他們倆為了冰兒姑娘從小鬥到大的……」月牙又告訴夏至,還說了幾個從大太太那裏聽到的趣事,都是李夏和田括爭為了爭奪何冰兒而鬧出的鬧劇。

  夏至目光流轉:「月牙姐,那你聽大太太和九姑說了沒,冰兒到底喜歡誰啊,李夏,還是田括?」

  月牙歎氣:「大太太也為了這事煩惱,說她也分辨不清楚。」

  「應該很快就能分辨清楚了。」夏至就說。

  何冰兒這次回家住了這麼久,應該就是家裏要給她議親的緣故。何冰兒的年紀,肯定會很快定親的。到時候,可不就知道她喜歡的究竟是誰了嗎。

  「是這個道理。」月牙就笑了笑,「我們太太還說讓大太太把心儘管放回肚子裏去,說李夏少爺和田括少爺不會大鬧的。李夏少爺心裏能嘗藏事兒,田括少爺心地也好,小孩子打打鬧鬧的,大了懂事了,肯定能把這個事給解決好。」

  「管他。咱們只管看熱鬧就好。」夏至輕輕地哼了一聲。

  月牙飛快地看了夏至一眼。夏至雖然一個字都沒說何冰兒的不好,但月牙就是感覺到了,夏至似乎不太喜歡何冰兒。

  月牙想了想,心裏有些憂慮,不過還是沒問夏至什麼。

  九姑太太這兩天不出門,所以月牙跟九姑太太告了一天的假,可以在夏至這住一宿,明天早上再回去。

  李夏和小黑魚兒遛彎兒回來,就都到東次間來讀書。

  夏至和月牙就退到里間,姐妹倆一邊做針線,一邊低低的聲音說話。

  「十六,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啥事啊?」夏至就問。

  「是這麼回事。」月牙如此這般將事情說了。原來她有一個小姐妹,都是在九姑太太身邊服侍的。今年那姑娘到了年紀,家裏給安排了一樁親事。

  因為是九姑太太身邊服侍的,雖然是個丫頭,但九姑太太給還了賣身契,那身份還比一般人家的女孩貴重一些。

  所以雖然這姑娘家境一般,但說的婆家卻是個有田有宅的地主富戶。

  這姑娘要發嫁了,可自家窄門窄戶的,怕婆家臉上不好看。如果說從田家發嫁,那還得是丫頭的身份。九姑太太就算是再寵自己的丫頭,也不能個個都當田家的姑娘一般發嫁出去。

  九姑太太還得考慮田大老爺、田大太太的想法,然後還得考慮自己的那些侄女們。

  「……想來想去,就想到你這了。她跟我說了,我就答應了她,說來跟你商量商量……」月牙似乎有些忐忑,擔心夏至不肯應承,也擔心夏至埋怨她兜攬這樣的事。

  不過,夏至只是笑了笑,又將細情詢問了一番,知道那姑娘家和婆家都是本分正經的人家,就痛快地點了頭。

  這種事,現在有,她穿越之前也有,也算做是一種人之常情。那個時候,她住的社區在周圍區域中是比較高檔的,就有姑娘出嫁的時候尋到這裏的親戚朋友,讓男方到這個社區來迎娶,給自己也給男方做面子。

  這種事,能幫就幫吧,反正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就是為了好看。何況,這還是月牙第一次跟她開口求她辦事兒呢。

  夏至答應的痛快,月牙的眉目立刻舒展了。「我就知道,十六,你是熱心腸,肯定能答應了。」

  「別人我是不會答應的,可這是月牙姐你呀。對了,將來月牙姐你出嫁,要是不嫌棄的話,也從我這甯華堂發嫁吧。」夏至笑道。

  月牙就滿臉通紅:「說的好好的……又來逗我……」

  小姐妹說著話,就又說到夏至家中的情況。

  「我爹和我哥晚上回來。我哥你見過了,我爹你還沒見著呢……」

  「你哥比一般的公子少爺還有身份、體面。」這是月牙對大橋的評價,可以說是非常高。說到夏秀才,月牙雖然沒見過,可聽說的並不少。「我們太太說夏先生是個好人,脾氣好,讀書好,特別又才華,現在還沒考中舉人,那應該是運氣不好……」

  夏秀才讀書是很好,也很有才華,但要說沒考上舉人是運氣不好,夏至只有一半同意。

  夏秀才中了秀才之後,田家那邊的搜刮變本加厲。夏秀才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和心情鑽研學問,除了教導學生功課之外的大部分時間,他得想法子賺錢。

  而且,也沒有人再激勵他考舉人了。

  田家和田氏那邊是只要夏秀才能滿足他們的銀錢需求,其他的根本就不大放在心上的。

  這樣來說,夏秀才確實是運氣不好。

  夏至不同意的另一半,夏秀才雖然有才華,但卻不通庶務。而現在科考則越來越注重策論,也就是寫出的文章來要言之有物,不僅僅是花團錦簇,引經據典就可以了。

  夏秀才在這方面是有短板的。夏至認為,夏秀才在這方面,現在應該還不如李夏了。

  李山長近來對李夏的文章是比較滿意的,就是因為李夏有實踐,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李夏陪著夏至,陪著小黑魚兒,他幫了他們不少,同時也因為他們更加瞭解世情,更加幹練通達。

  夏秀才欠缺的就是這個了。

  不過夏至當然不會跟月牙說這些。

  九姑太太對夏秀才的印象那是非常好,連帶著月牙也覺得夏秀才不錯。夏至只告訴月牙,夏秀才的脾氣卻是很好。

  「十六,你娘呢,從來沒聽你說起過你娘?」月牙就問到了田氏。

  夏至正想跟月牙說說田氏。

  「我娘,這要說起來,那可就一言難盡了。」夏至緩緩地說道。

  「怎麼那?」月牙忙就關切地追問。

  「我娘……我娘還想把我嫁給她娘家的傻侄子來著……」夏至也不隱瞞,就將田氏一貫的行為,除了賣掉大月兒的事情沒說,其他的都說了。

  月牙驚訝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十六,我真沒想到……」月牙的眼圈都紅了,這是心疼和同情夏至。

  「多虧我老叔,我爺我奶護著我……」夏至又說了自己辦作坊,想法子各種賺錢,如今有了自己的家當這些事。

  這些,是她故意告訴月牙知道的。比如說她在田括家和田來寶家的分紅銀子,比如說甯華堂和點絳唇,這是收入和財產都是她的,而且也只是她的。

  有她這樣的例子,將來月牙被認回來,也會覺得擁有自己的財產不隨意被人擺佈是合情合理的。

  月牙連連點頭,心裏覺得,雖然夏至有那樣的娘是十分命苦的,可夏至自己很強,又有小黑魚兒這些家人照看著,所以現在越過越好。這樣說,夏至還是個命好,有福的人。

  「命的好壞,其實還是得看我們自己。」夏至點撥月牙,同時也是給月牙打預防針。

  「你娘,你娘咋是那樣的人呢!」月牙雖然還沒有見到田氏,但田氏形象已經鮮明地刻印在她的心裏了。

  這形象,絕對不是什麼慈愛的好形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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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八章 相認

  「我娘她就是這樣的人。」夏至攤攤手,她就是要讓月牙早點兒對田氏有個正確的認識。同時也是提前告訴月牙,田氏待兒女們是一貫的不好,不是說只賣了月牙,就是單對月牙不好。

  田氏是不敢賣夏橋和小樹兒,想賣她而沒賣成而已。

  「這世上,是啥樣的人都有。」月牙垂下頭,頓了半晌,她才抬起頭來,小小的聲音告訴夏至,「十六,其實,小時候的事,我好像能記起來一點兒了。我、我好像不是被拐子拐的,我是、我應該是,我應該是被我娘給賣掉的……」

  夏至就變得很小心,心裏猜測月牙到底想起了多少。

  「我、我說我是被拐子拐的,我娘捨不得我,那,那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我自己編出來的,我把我自己也給騙了……」

  說著話,月牙就哭了。

  果然正如夏至所料想的那樣。

  可憐的月牙!

  夏至忙就勸月牙:「月牙姐,你這不是和我一樣嗎。原本命苦,可後來遇見了貴人,咱們的命就好了。月牙姐,你現在過的多好啊。以前的事,就別去想她了。九姑待你都有點兒像親閨女了。……往後咱們都努力,好好活著,誰再想賣咱們,讓咱們苦命,咱們絕不答應……」

  月牙就嗯嗯地點頭。

  這時候,她還沒有細想夏至的這些話,但卻將這些話都記了下來。等到將來的某些時候,她會自然而然地想起這些話,然後才能體會到夏至的苦心。

  等將月牙勸的不再哭了,夏至又試探著問她,記不記得原來究竟是哪個村子裏的人,對爹娘還有沒有印象。

  月牙搖頭,這些她真是想不起來了。

  那場命差點兒要了她的命,只是失去了部分記憶,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夏至早就確定了月牙就是大月兒,因此對於她失去的記憶也不放在心上。沒有了那些記憶,對月牙是好事。

  夏秀才和夏橋來了。

  雖然夏秀才很忙,但因為夏至囑咐了夏橋,今天一定要帶夏秀才回來。夏秀才拗不過大兒子,也就真的跟著來了。

  夏至就和月牙出來,跟夏秀才見面。

  夏秀才乍一看見月牙,明顯有些吃驚。不過他也沒說什麼,當知道月牙是九姑太太貼身服侍的大丫頭的時候,夏秀才就有些微的不自在,但很快就遮掩了過去。

  大家落座,夏至閒聊家常一般,就將月牙的身世說了。這回沒說是拐賣,直接就說是被她娘給賣了,是賣去揚州做瘦馬的。

  「月牙姐大病一場,差點兒沒了病。後來讓九姑給救了,小時候的事都忘記了。」

  夏秀才在對面,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月牙,越打量臉上神色越不對勁兒。

  夏至和夏橋交換了一個眼色。

  夏秀才只怕是起了疑心了。他的反應比夏至預料的要激烈的多。或許,月牙的身份就要瞞不住了。

  不過是遲早的事,夏至想了想,也就釋然了。

  果然,夏秀才勉強又坐了一會,就將夏至叫到外面說話。

  「十六,這個月牙姑娘,她、她是不是……娘看過她手腕沒有,她手腕上是不是有月牙胎記……」夏秀才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了。

  夏至很鎮定,她打量著夏秀才,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啊?」夏秀才大驚,「月牙真的是,她真的是……」

  「應該沒錯了。」夏至就說道。

  「怪不得,怪不得。十六,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見月牙,她……她活脫脫就是你娘年輕時候的模樣……」

  夏至、夏橋和月牙長的臉像,但他們的模樣也不完全一樣。月牙的模樣,更像田氏一些。

  夏秀才既然說月牙活脫脫是田氏年輕時候的樣子,那就更沒錯了。

  「怎麼辦,怎麼辦,我對不住你姐,我對不住這孩子。九姑娘……九姑太太……哎,竟是她,竟是她,老天,老天……」夏秀才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麼。

  不過夏至看的出來,夏秀才心裏很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其實是很簡單的事。

  「你娘、你娘要是知道……」夏秀才說著,就看到了夏至的眼神,然後後半截話就說不出來了。

  「爹,我和我哥早就認出月牙姐來了。我們一直沒認,爹你想想,是因為啥?」夏至看著夏秀才。

  夏秀才的反應慢了一些,但最後還是想明白了。「你們是在……擔心你娘……」不是擔心田氏受不了這樣的驚喜,是擔心田氏將月牙奇貨可居,再把月牙給推下火坑。

  「月牙姐是今天才想起來,她不是被拐的,是被她親娘給賣的。」夏至有慢慢地說。其實她相信,總有一天,月牙能夠想起小時候的事來。

  月牙的失意,很大程度上是本能對自己的保護。

  「不能,不能了。」夏秀才低下頭,「你姥家那邊,現在也不大指望你娘了。」

  「此一時彼一時。」夏至冷笑一聲。她不覺得大丫身上還有多少油水給靠山屯兒田家搜刮。二丫……二丫能有月牙值錢嗎?

  現在田氏是因為她、夏橋和小樹兒都不讓她擺佈了,可月牙那綿軟的性子……,夏至不能不擔心。

  「你和你哥,你們倆……」夏秀才此刻的心情是很失落的。

  這麼大的一件事,兩個孩子第一個就該來告訴他知道。可夏至和夏橋卻一直瞞著他。如果不是今天他自己看出來,夏至應該還不會告訴他。

  兩個孩子這樣做的原因,夏秀才如何能不知道。

  他這個做父親的……,原本分居兩地或許還不大顯,或許是他自己可以忽略了,可如今都在府城裏,這一點就越來越清晰了。

  「我,我對不住你們,我不是一個好父親。」夏秀才終於開始檢討自己了。然後他還認真地跟夏至商量,問夏至和夏橋究竟是怎麼想的。

  「不管認不認,我們以後肯定是當一家人來往的。」夏至就說。

  「還是得認回來。」夏秀才尋思了一會,終於拿出來一點兒擔當。「你姐跟著九姑太太應該過的挺好,可再好,那也是給人家做丫頭。往後說親啥的,認回來,咱們家起碼是正經的耕讀人家,我、我好歹還是個秀才……」

  「那我娘那邊呢……」很多事情,夏至都想好了,但他希望夏秀才能主動一些。

  「你娘,我以後勸她,肯定不能像原來那樣。」夏秀才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

  「那好吧,爹你可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別讓月牙姐將來在我娘手裏受委屈。」夏至就又說道。

  「肯定的。」夏秀才重重地點頭,然後他看著夏至,「十六,家裏給你管就行了唄。你娘,你娘啥也不操心,那也挺好。」

  「那行吧。」夏至一點兒都不推辭,「那我就多操心些。」

  「能者多勞。」夏秀才似乎對此很滿意,然後他還是有不少顧慮的。「偏是九姑太太,哎,這也是……我沒臉見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夏至才不同情夏秀才呢。她還打算儘快安排夏秀才和九姑太太見面。

  至於認月牙的事,還是要慢慢來,主要是考慮月牙的情緒。

  但是有些事情,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夏至也不是神仙,她不能夠掌控一切。

  等夏秀才的情緒平復了下來,就和夏至一起回到了屋中。

  夏橋正在跟月牙說話。月牙和夏橋都是靦腆的人,平常很少會跟人主動搭話,不熟悉的人之間最多三兩句話,然後就會沒話說了。

  但是月牙和夏橋相處的很好。

  夏秀才雖然平復了情緒,但是回來面對月牙,他臉上還是變顏變色的。月牙的情緒,隱隱地也有些波動。

  這些,在吃飯的時候尤其明顯。

  到晚間休息的時候,月牙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她只穿了中衣,就在穿衣鏡前來回地照,主要照她自己的臉,然後還偷偷地看夏至的臉,似乎在做著對比。

  小黑魚兒已經被夏至洗白白給塞進被窩裏了。今天夏至的打算,是想讓小黑魚兒跟夏橋和夏秀才去睡的,但小黑魚兒不樂意。

  他就樂意跟夏至、還有月牙歇在一起。

  夏至無法,只得由著他。反正他年紀小,月牙也挺稀罕他的。

  「月牙姐,照啥呢,該歇了。」夏至招呼月牙。

  「沒照啥。」月牙似乎嚇了一跳,忙走過來,路上不小心還在大青身上絆了一下。

  大青現在比較自在,他想去守大門,就去守大門,想在屋子裏睡,就在屋子裏睡。小黑魚兒和李夏兩個總是將大青收拾的乾乾淨淨的。

  夏至看月牙慌張的樣子,就有些好笑。

  夏至吹熄了蠟燭,兩個人挨著在被窩裏躺了。小黑魚兒挨著夏至,在最炕裏。

  月牙似乎睡不著。

  「十六,你說,咱倆咋長的那麼像。咱們倆,不會真是親戚吧?」黑暗中,月牙開口說話了。

  「或許真是呢。月牙姐,要咱是親戚,你樂意不?」夏至就問,心中猜著,恐怕是夏秀才態度太奇怪,月牙這邊起疑心了。

  「我……那我當然樂意了。」月牙這句話說的一點兒都不勉強。

  夏至感覺到了什麼。

  有的時候,事情並不能夠完全按照計畫來發展。有些機會,稍縱即逝。

  夏至抬起上身,她托腮看著月牙。「月牙姐,我娘、我娘以前賣過一個孩子……」

  月牙的身子明顯僵硬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家裏發生了一些事,把以前的事兒都給揭出來了。我和我哥都想找到我姐,可我娘就是不說把我姐給賣到啥地方去了,她一會說她忘了,一會說她也不知道……」

  「我和我哥真擔心,這輩子都找不到我姐了。」

  月牙一直都沒說話。

  「月牙姐,你說我們要是找到我姐,她願意認我們嗎。我不求她認我爹娘,要是我,我就不認。可是,我和我哥都希望,我們姐妹能相認。」

  夏至的聲音幽幽的,雖然低,但是在靜夜中卻似乎可以傳的很遠。

  月牙就哭了,她問夏至:「十六,你們找到了你姐,你們憑啥認得她就是你們要找的大姐。」

  「我姐手腕上有胎記呀……」夏至如此這般,將大月兒名字的來歷,還有她們堂姐妹幾個名字的來歷都說了。

  月牙哭的越發厲害了。

  「月牙姐,你是不是就是我們的大月兒姐呀?」夏至乾脆地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我是,我是的。」月牙哭著從被窩裏坐起來,就把夏至給抱住了。

  小黑魚兒沒睡,現在也沒法睡了。

  夏至就告訴小黑魚兒,趕緊去給告訴夏橋一聲。要說跟月牙相認,夏家最開心的人,其實就是夏橋了。

  小黑魚兒潦草地披了件衣裳就跑了,一會的工夫,夏橋就跑了過來。

  「大月兒姐,姐……」

  夏至這個時候已經給自己和月牙都穿了外面的衣裳,月牙看到夏橋,聽到他那麼真摯地喊姐,還滿臉都是淚水的樣子,就叫了一聲大橋。

  「我、我想起來了,大橋,我弟弟,我小時候總背著你。」

  七八歲的小姑娘,長時間抱個孩子還是很累的,主要還是怕把小孩子給摔了。可如果背在背上,就沒有這些問題。

  夏橋和月牙抱頭痛哭。

  夏秀才隨後進來,眼睛也是濕的,不過他並沒上前,只是站在旁邊歎氣發呆。

  等夏橋和月牙哭夠了,夏至才讓小玲打水進來,給兩個人洗漱。洗過了臉,月牙又開始靦腆了,不知道該怎麼跟夏秀才見面。

  「這就是咱爹了。」夏至笑著說道,「他說很對不起我們,特別是對不起你。月牙姐,咱們相認了,爹娘就再等等。咱們看看,看我爹說的是不是真話,是不是真後悔,要對咱們好了。」

  夏至這話是笑著說的,可以當她是玩笑話,雖然她其實很認真。

  月牙沒有夏至那般蔑視所謂的禮法,她整理的衣衫就給夏秀才磕頭。

  夏秀才趕忙將月牙給扶起來:「孩子,我對不住你。我不配當爹。」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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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9 16:23: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三九章 再見表妹

  月牙其實也不習慣喊爹。但是她這個人的性情如此,如果按照夏至的說法,就是特別符合這個年代對女子的賢良淑德的要求,特別的孝順,所以她還是喊了夏秀才一聲爹。

  月牙這聲爹叫的有些發澀。畢竟這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喊爹。

  夏秀才很受感動,當即就落了淚。

  夏至扶著月牙,大家重新坐下來。夏秀才就說起了月牙小時候的事情。月牙雖然是女孩子,但卻是夏秀才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夏家這一輩中第一個孩子,她的出生為夏家、為夏秀才都帶來了生機和快樂。

  夏秀才也曾經抱過月牙,耐心地跟月牙說話。可以說,當時的他還是很寵月牙的。

  田氏並沒有跟夏秀才商量,就賣了月牙,一方面是怕夏秀才攔著,一方面卻是對夏秀才示威。當時田家要錢,那個時候夏秀才還沒有對田氏和田家有求必應。田氏也是急了,才會這麼辦。

  做出這種事情,結果其實很不好說。遇到脾氣暴的,只怕立刻就得把田氏給休了。可夏秀才並沒有,他也傷心苦惱,但最後卻選擇原諒了田氏。而且,他還在夏老爺子面前維護了田氏。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田氏和夏秀才這對夫妻之間,東風徹底壓倒了西風,夏秀才完全失去了立場。

  「我對不住你。多虧你吉人天相,哎。你娘、你娘那裏,你也不要怪她。她、她也是迫不得已……」夏秀才還習慣性地維護田氏。

  其實,夏秀才這也不是單純地偏心維護田氏。如果田氏是迫不得已,那麼月牙就不會太傷心,受到的傷害總會小一點兒。

  可夏至的想法不同。過去的事情可以讓她過去,但她們還要考慮將來的事。讓月牙對田氏存有幻想,是很危險的,對月牙不公平。

  因此,夏至就乾咳了兩聲。

  夏秀才立刻就住了嘴。

  「我娘更對不住月牙姐,以後她要是好好補償我月牙姐,那我沒話說。她要是再打我月牙姐的主意,我和我哥都不會答應的。爹,你也不會忘了你剛才說的話吧。」夏至就跟夏秀才說。

  「哪能忘,我不能忘。」夏秀才趕忙說道,「月牙,爹不中用,可以後也會護著你。」

  「嘿!」小黑魚兒抱著胳膊,眯了眯眼睛說道,「月牙,你還是讓十六護著你。你挺好,以後我罩著你。」

  夏秀才只能訕笑,無法反駁小黑魚兒的話。

  月牙這些天也算是瞭解小黑魚兒的脾氣了,她挺稀罕小黑魚兒的,聽小黑魚兒這麼說,立刻就破涕為笑了。

  「老叔……」月牙看小黑魚兒,用的是母性的目光。「那個時候,還沒有你呢……」然後月牙又想到一件事。

  「十六,咱第一次見面,你是不是就認出我來了。」所以夏至才會對她那麼好,還讓她管小黑魚兒叫老叔,讓小黑魚兒送她貴重的見面禮。

  「我猜可能是。」夏至就笑著說道,「不管是不是,我覺得咱們投緣,長的又像,不是姐妹,也是姐妹。」

  夏至這樣的話,讓月牙感覺熨帖極了。

  即便是再賢良淑德,再孝順,但月牙心裏不可能沒有自己的情緒和評判。這麼痛快地跟夏家人相認,她主要看的還是夏至和夏橋,還有一個小黑魚兒。

  就像夏至說的,無論如何,月牙得認夏橋和夏至。

  這也就是月牙這樣的性子,如果換做是夏至,可能就只認弟弟和妹妹。就算以後大家相處的好了,可以認下夏家其他人,卻不會認夏秀才和田氏。

  一家人相認,大家心情都比較激動,這晚上,誰都沒心情再睡覺了。

  夏至就跟夏秀才和夏橋商量,要辦個宴席,把在府城親戚和朋友都請來,正式宣佈這件事。不過在這之前,還得先跟九姑太太打個招呼。

  有一件事,他們還得先商量定了。

  既然認下了月牙,那月牙還繼續做九姑太太的丫頭嗎?

  提到這件事,靦腆順從的月牙卻少有地堅持自己的主張。雖然她認下了家人,但她還是九姑太太的丫頭,得繼續服侍九姑太太。

  「太太對我有恩,我一輩子都報答不完。除非太太不要我了,要不,我就服侍太太到死。」這一點上,月牙很堅持。

  月牙也考慮到了,夏秀才的身份,秀才的女兒給人做丫頭,這影響肯定不好。

  「要不、要不,咱們就別正式認。反正,咱們自己知道咱們是一家人,以後該咋樣還是咋樣……」月牙小心翼翼的,這是擔心自己的丫頭身份影響了夏橋和夏至。

  「姐,我才不在乎那些。做丫頭,你太辛苦了。你自己願意幹啥,就幹啥。」夏橋搶先表態。

  「我也不在意這些。」夏至也笑著說。

  月牙就很高興:「太太對我可好了。我服侍太太是心甘情願的。」

  夏秀才見三個孩子都是這樣,他也沒辦法,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句話,他沒把孩子們照料好,這個爹做的不稱職。

  最後大家商量的結果,他們相認的事情,雖然不用刻意宣揚,但也得讓讓親近的人都知道知道。夏至的意思,就是辦一桌宴席,慶祝這件事,同時也表示他們大傢伙對月牙的重視。

  至於九姑太太那邊,就是月牙自己去說。

  「太太一定為我高興。」月牙喜滋滋的。

  把事情都商量定了,天也濛濛亮了。月牙就不肯再歇著,草草地吃了早飯,就回去找九姑太太了。

  夏橋送月牙回去。他回來的時候,就帶回來不少東西,說是九姑太太給的。

  月牙說了認親的事,九姑太太又驚又喜。然後就讓人將夏橋帶進去見了一面。這些東西,就是九姑太太賀他們和月牙相認的賀禮,而不是賞賜。

  「九姑太太當著我的面就說,要把月牙姐的賣身契還給月牙姐,放月牙姐出來跟咱們一家團聚……」

  不過月牙不肯,當即就跪在九姑太太面前,說家人已經認了,以後常來往就行,她還是要服侍九姑太太,這輩子就服侍九姑太太了。這不僅是她報答九姑太太的恩典,同時她也遠離留在九姑太太的身邊。

  九姑太太很受感動,就答應了月牙的要求,只是朝下面吩咐,從此以後誰也不能將月牙當奴僕來看待。

  其實不用九姑太太特意吩咐,她身邊幾個服侍大丫頭身份本就金貴,與別的丫頭僕婦大不相同。

  「九姑太太還說,改天要親自來賀喜。」夏橋又對夏至說道。

  這個時候夏秀才已經回文山書院去了。

  「九姑說了日子沒有?」夏至就問。

  夏橋說沒有。

  夏至想了想,當即就收拾了來見九姑太太。

  九姑太太笑容滿面的,似乎還在為月牙找到了家人而高興。她拉著夏至的手打量,也跟夏至說了實話。

  「當時看你的相貌,我就想到月牙了。我猜可能你們倆是親戚。實在沒想到,你們竟然是親姐妹……」高興之餘,九姑太太還有些唏噓。

  「本來我還想著,看你和月牙處的好,就是月牙找不到家人,跟你認了乾姐妹,你也能照應她些。現在這樣,我說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還得多謝九姑,要不然我們一家只怕這輩子都見不到我姐了。」夏至向九姑太太表示感謝。

  「這都是緣分。」九姑太太笑著說道。

  其實,自打月牙說了是夏秀才的女兒之後,她腦海裏迴盪的就一直是這兩個字。

  「月牙還打算繼續服侍我,你們是怎麼個想法……」九姑太太又問夏至。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問夏至的想法,不如說說在問夏秀才的想法。

  夏至對此早就有了腹稿。「我們都商量好了,隨我姐自己的意願。我姐願意伺候九姑,那我們就支持她。不管我姐是啥身份,是幹啥的,她都說我姐不是。」

  而且,月牙現在做丫頭,那根本就不是月牙自己的錯。

  「你……父親,他也是這樣想?」九姑太太又追問了一句。

  「他是想接月牙姐回家了。不過月牙姐說在九姑身邊挺好的。我和我哥都支持我姐,我爹也覺得虧欠我姐,讓我姐自己決定。」夏至告訴九姑太太。

  九姑太太點了點頭:「這是你父親會說的話。」

  然後,夏至就說到要宴請親朋,慶祝和月牙相認:「九姑哪天有空閒,我隨著九姑的日子安排。」

  這是對九姑格外尊重的意思。

  「我哪天都行啊。」九姑太太就笑,不過她看夏至很是誠摯,最後還是說了一個日子,卻是兩天之後。

  這兩天的時間,也夠夏至安排的了。

  夏至正和九姑太太說話,就有小丫頭進來稟報,說冰兒姑娘來了。

  「快請她進來。」九姑太太就吩咐下去,然後還跟夏至介紹了何冰兒。「不知道你們以前見沒見過。她剛從家裏回來。」

  原來何冰兒已經回來了!

  夏至就說應該沒跟何冰兒見過面,並不提在大佛寺廟會上見過何冰兒的事。估計何冰兒當時就沒注意她,現在更可能忘記了那天跟她買過東西的事。

  一會的工夫,小丫頭就領著何冰兒進來了。

  再次見到何冰兒,夏至忍不住仔細打量了她兩眼。何冰兒打扮的十分嬌俏,身材似乎比初春的時候更加玲瓏了些,雖穿著厚厚的冬衣,不僅不顯臃腫,反而還是一樣的苗條纖細。

  再細看何冰兒的面容,夏至覺得,何冰兒好像是瘦了一些。

  北鎮府這個地方,因為冬季漫長寒冷的緣故,大傢伙都習慣貓冬。貓冬之前是貼秋膘,一般人到了冬天,都會長些肉。可何冰兒卻恰恰相反。

  夏至並沒多想,心中猜測可能是何冰兒從直隸府回來,路上辛苦的緣故。

  何冰兒一進來,就嫋嫋娜娜地到九姑太太跟前行禮,很是乖巧愛嬌的樣子。她稱呼九姑太太做九姨。

  九姑太太對何冰兒很親切,她和何冰兒略說了兩句話,就讓何冰兒跟夏至相互見了。

  何冰兒的身份很好說,至於夏至,九姑太太跟何冰兒是這樣介紹的:「……書院夏先生的小女兒,如今住在府城裏,常來陪我說話。你們年輕的小姑娘,該相互多親近親近……」

  何冰兒就矜持地跟夏至行禮,然後被九姑太太安排在自己的身邊坐了。

  「……一早上起來,就聽說九姨這裏有喜事……」

  「是件大喜事。」九姑太太看了夏至一眼,見夏至笑呵呵的並不在意,就將月牙和夏至是姐妹的事情說了。不知道月牙跟九姑太太說了真相沒有,但九姑太太告訴何冰兒的是月牙是被拐子給拐賣的。

  這是不可抗力,夏秀才面子上不會因此而過不去。

  何冰兒聽的唏噓不已,月牙又出來給何冰兒行禮,何冰兒就說了幾句恭喜的話。然後她的目光就在月牙和夏至之間打了幾個來回。

  「舅舅家這些丫頭,就是把四姨家的丫頭都算在內,再沒一個比月牙姐姐更出挑的。不過月牙姐姐雖出挑,夏至妹子的容貌卻更勝一籌……」

  夏至噗嗤一聲就笑了。「冰兒姑娘,我是鄉下丫頭,粗手大腳的。容貌啊這些,也就是冰兒姑娘這麼誇我。我自己都不覺得。我們家人也說我長的還行,我們那,比我長的俊的有的是。」

  何冰兒明顯不信,同時眼睛中還流露出訝異的神情來。原本她以為夏至不過是個長相漂亮的鄉下小姑娘。這樣的小姑娘即便是美豔無比,但只要開口說話,她的美貌就會大打折扣。

  不過,夏至顯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夏至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也不扭捏作態,讓人看著就很舒服。

  九姑太太似乎並沒有覺察到何冰兒的情緒,她只是很實事求是地說:「美女在民間,布衣難掩國色,我也是見了十六,才真正信了這句話。」

  夏至微。她不是很喜歡人們談論她的容貌。她更值得人稱道的優點和優勢分明就不是容貌。

  九姑太太和夏至相識有一陣子了,她似乎就看出了夏至的想法。

  「十六不僅長的好,還很能幹呢。」

  「是嗎?」何冰兒似乎很感興趣,馬上就問夏至都做了些什麼。

  夏至看了一眼何冰兒,她總覺得何冰兒有些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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