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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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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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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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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13: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八零章 指望

  看著夏至,田氏心裏就不大自在。有夏至在跟前兒,她說話都不能夠恣意,還得加著小心。其實她自己不肯想想,她很多話都說的不合適,只是這些年夏秀才一直包容著他,夏家後院的人也不跟她計較。

  如果換了另外的環境,別人根本就不會容她那樣說話。

  田氏沉默了一會。還是月牙兒覺得田氏終歸有些可憐,所以就溫和地問田氏的飲食起居,問她病情究竟怎樣了。

  田氏剛才還說自己沒啥大事,可月牙兒這麼一問,她又有很多的話說。田氏就說自己的身子多麼多麼的不舒坦,吃東西也沒有胃口,做事情也提不起精氣神兒來。

  到了最後,田氏又說起她生月牙兒時候的事。「……為了生你,整整疼了一天一宿。月子裏又沒個知疼知熱的人照看,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病根兒……」

  月牙兒就是一怔。田氏每次見到她都會表一回生下她的功勞和苦楚。可這還是田氏第一次把自己的病也算到了她的頭上。

  夏至在旁邊聽著,就覺得有些牙疼。田氏如果真是生月牙兒的時候落下的病根兒,這些年怎麼會都是好好的?

  在她穿越之前的那個年代,有很多婚姻不幸福的女人會跟孩子說她們不離婚的理由就是為了孩子,這些女人這樣說的緣故就一般就是為自己找個藉口,另外就是讓孩子感她們的恩德。

  就好像現在的田氏。

  而月牙兒又是個特別心軟和心熱的人。

  夏至想了想,就冷冷地揭穿田氏:「娘,這話以前咋沒聽你說過啊。」如果是真的,田氏才不會現在才提,不每天按頓地說上幾遍田氏都不能算完。「只要是真的,不可能這些年你都好好的呀。」

  月牙兒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她現在對田氏的脾氣也有了些瞭解,當下雖然沒有說下,心裏卻有有些不是滋味。

  田氏很生氣。一般做母親的這樣說,幾乎沒有孩子能夠當面反駁。夏至真是……心腸太硬了。

  她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說了出來。

  月牙兒的臉就紅了,她當然得為夏至辯護。「娘,十六不是那樣的人。」

  夏至卻是微微一笑,似乎根本就不把田氏的話當真一般。「娘,我不過就是說了句實話。你看你……就生這麼大的氣。娘你這樣可治不好病,那些藥都白吃了。」

  「白吃就白吃,我還接著吃。你不怕花錢,我還怕喝藥。」田氏賭氣。夏至為了少花些銀錢,也該順著她,少惹她生氣,讓她的病儘快地好起來。

  「娘,給你瞧病我哪能怕花錢呢。咱家但凡能吃的起飯,就給你瞧的起病。」夏至笑著說。

  正好夏秀才要送李夏和田括出去,過來的時候就聽見了夏至的這句話。

  夏秀才覺得,夏至真是好孩子。所以他到田氏身邊的時候就勸了田氏一句:「你身子不舒坦,別拿孩子撒氣。」

  「我拿誰撒氣了?我咋撒氣了?」田氏立刻就發作了,然後他才看見夏秀才身後還跟著李夏和田括。

  李夏和田括離開之前過來跟田氏告別的。

  田氏雖然近來很愛撒潑,但是在外人面前她還是懂得收斂的,尤其是在李夏和田括這樣人面前,田氏一直都保持著體面。

  現在,不經意間讓李夏和田括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面,田氏頓時就怔住了。

  李夏和田括也略微有些尷尬,兩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著田氏臉上一紅一白的,夏至就給月牙兒使了眼色,兩人站起身來跟夏秀才和田氏告辭。田氏悶在那裏不吭聲,夏秀才當然要挽留夏至和月牙兒。

  「……在這吃了飯再走。月牙兒出來一趟不容易。」

  「爹,我和我姐不在這吃飯了。讓我娘多歇著吧,我們在這,我娘也歇不好。」夏至就說,她告訴夏秀才她在甯華堂準備了飯菜。「一會還有人送飯菜來,都是清淡的,我娘也能吃。」

  不僅不用田氏和夏秀才留她們吃飯,她還讓人給田氏和夏秀才送飯菜來。

  田氏坐在屋子裏沒出來,夏秀才卻將夏至、月牙兒、李夏和田括一行人送到院子的門口才回去。

  李夏和田括沒什麼事,夏至也沒有立刻坐車,幾個人一邊往書院外走一邊說著話。

  「夏先生好脾氣,咱們書院裏沒人不贊的。」田括就說。

  夏至苦笑。那些人讚揚夏秀才脾氣好的同時,即便是不明說,那暗地裏的意思,也是說田氏脾氣糟糕、特別的能作。

  田括忙就笑了笑:「夏娘子也是病了。這病人的脾氣一般都不好,家裏有病人的都知道。」

  「田括你不用撿我愛聽的說。我都知道。」夏至就說。

  田括就訕訕地笑了笑。

  「夏先生是好人。」李夏就說。

  夏至歎了一口氣。

  「夏娘子這病症只要藥不斷,就沒大事。」李夏安慰夏至。

  「對了,李夏。」夏至就轉向李夏,「我娘病了,都是你幫著張羅請郎中。要是我自己張羅,恐怕做不到這一步。」

  為了這件事,夏至還沒好好感謝過李夏呢。

  「你啥時候有空啊。我看這天一天比一天暖和,哪天我準備一桌席面。我爹也說該好好謝謝你。」

  「區區小事……」李夏笑。

  「在你或許是區區小事,在我們可不是。」而且在李夏這也並不是小事。雖然有下人可以趨勢,但李夏在這件事上投入的精力和時間都不少。「你一定要來。我們家都特別感激你。」

  「十六,你這話見外了。」李夏深深地看了夏至一眼。

  「我沒跟你見外。我要跟你見外,就不讓你幫著張羅,也不會現在才跟你說這話了。」夏至卻說。

  李夏想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李夏,你還磨蹭啥!」田括在旁邊就胳膊肘撞了一下李夏,「十六,到時候我作陪。」

  「那更好。我想請你,又不敢請你。」夏至沖著田括一樂。

  「咦,十六,你這話忽悠人吧。啥又想請我,又不敢請我。你還有不敢的?你就是不打算請我。這是我臉皮厚,自己要來,你才這麼說。」

  「田括,我是真不敢請你。我怕你忙,沒空。」夏至又笑著說道。

  田括在忙什麼,夏至沒明說,但她的意思田括一下子就懂了。

  田括也笑了。

  「今年是不是好日子特別多啊!」夏至就數著自己今年已經參加的,還有接下來接個月會參加的婚禮。「大丫姐,長生哥,二郎哥,我家夏柱,接著五月是我五月姐,到年底還有陳家大哥和孫秀兒姐……,田括,你們家都給你挑好日子了吧。」

  「日子好挑。」身邊沒有外人,田括也不隱瞞。「冰兒家還得來人,到時候就能定下來了。」

  原來是等著何冰兒娘家來人。

  「冰兒姑娘的父親能來?」夏至就問。

  田括頓了頓才說:「姑父在任上,給皇上當差哪能輕易離開。」意思是何冰兒的父親應該不會來。

  那何冰兒的繼母還有祖母應該能來吧,畢竟嫁女,還是跟田家聯姻,這也是一件大事。

  田括就點了點頭。

  女人們走遠路,那麻煩的事可就更多了,耽擱些時日也不奇怪。

  李夏和田括送夏至到了書院的門口,因為有別的事,他們就走了。夏至和月牙兒自己回了甯華堂。

  月牙兒來的時候多了,夏至也就沒特意接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回來。兩個孩子的功課要緊。姐妹倆吃了頓十分精美的飯菜,然後就坐著喝茶消食聊天。

  「沒大張羅,不過我們大太太應該也準備的差不多了。田括少爺的事,只要日子定了,別的都是現成的。」

  夏至就又問何冰兒現在在田家住著怎麼樣。

  「和過去也沒啥兩樣。」這麼說著,月牙兒似乎就有些猶豫。經過夏至催問,月牙兒才又說:「冰兒姑娘一直都是病懨懨的,有人背地裏還說她是冰美人、病美人。」

  冰不冰的不好說,但病肯定是沒有的。夏至這麼想,但並沒有說出來。

  「……就是親娘沒的早,一直在親戚家裏住著。可田家和李家待她真沒的說,養的比自家的姑娘都金貴。人人都說她好命。……就是近來我瞧著,冰兒姑娘好像有心事,那眉毛、那眼睛……也有人說冰兒姑娘這樣更好看了……」

  何冰兒能有什麼心事,難道是對李夏還沒死心。

  不過何冰兒和李夏之間應該是再沒可能了。李家和田家都是什麼樣的人家,兩家還是那樣密切的關係。既然田家大太太都已經開始準備了,那何冰兒就不可能再嫁給李夏。

  這應該是兩家人的共識,別說李夏對何冰兒沒意思,就算是李夏喜歡何冰兒,那也改變不了什麼。

  何冰兒也改變不了什麼。

  家族這樣的龐然大物,個人的意志在很多時候都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

  田氏病了,她娘家那裏什麼動靜都沒有,但夏家不能不管。

  夏橋特意進城來看田氏。他依舊是先到了甯華,還是和上次一樣,帶著滿車的東西。雖然沒什麼新鮮、特別和貴重的,但這份心思還是讓夏至很熨帖。

  家裏人很看重他們,一直在惦記著他們。其實很多時候,也不用貴重的東西或者其他的什麼,只要這份心思就足夠了。

  夏橋面露焦慮。他先轉達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話,然後就問起田氏的病情。雖然夏至在書信中已經說的很詳細、清楚了,但很多東西還是得面對面地談。

  夏至就讓夏橋不用擔心,田氏就是消耗的病症,如果放在一般的人家是大事,放在貧苦一些的人家就是要命的事,但是放在他們家,也就尋常了。

  「藥不斷就沒事。」夏至告訴夏橋,不過他讓夏橋做好精神準備。「一會見了咱娘,不管她咋樣,你都別驚。」

  夏至就將田氏變得喜怒無常的事跟夏橋說了。「根別人她還能裝裝,在咱自家人面前她可是放開了。……咱爹是遭了罪了。」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夏橋卻無法從夏至的語氣中找出多少同情和憐憫的意味。

  「咱娘在咱爹跟前兒的脾氣一直就不太好。」夏橋慢慢地說。

  「現在更差。可別讓咱爺知道。他肯定心疼,還沒轍,到時候只能自己生悶氣,一宿一宿地睡不著。」

  「嗯。」夏橋點頭答應,這件事他心裏還是有譜的。

  因為夏橋來的早,夏至就先安排了飯菜讓夏橋吃了。夏橋就有些猶豫,覺得是不是應該先去看田氏。

  「咱娘得的又不是急病。你大老早地趕來,肚子裏肯定沒食兒。稍微等等,到時候咱爹也回去了,老叔和小樹兒也散學了,咱們在書院裏吃了飯再回來。」

  夏至都安排好了,夏橋就不反對了。「那還叫上咱姐不?」

  「咱姐前兩天剛看過咱娘。我一會讓人給咱姐捎信兒,讓咱姐晚上來。」

  「那也行。反正咱姐在府城,啥時候看咱娘都方處。」

  夏至看著夏橋吃飯,一邊還囑咐夏橋:「哥,不管你心裏咋想的。你到了咱娘跟前兒,就裝的剛強點兒,別太把她這個病當回事……」

  一般看望病人,都要體現出比真實更為關切來,可到了田氏這裏,夏至卻要人反著來。

  夏橋有些不解地看著夏至。

  「咱娘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啊。給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你要是太在意,她就該拿你了。咱心裏咋想都擱在心裏,往後好好照看她就行了,別再助長了她的脾氣,對誰都不好。」

  夏橋嘴裏嚼著飯菜,心裏頭好好地想了一回,就點了頭。「那行。」

  「哥,你裝的像點兒啊。咱娘可能對你……會有點兒不一樣。」

  田氏對夏橋會有什麼不一樣呢,夏橋見到田氏的時候就明白了。

  田氏見了夏橋,眼圈立刻就紅了。她聽說夏橋來,竟出門一直迎到了院門外。見到夏橋之後,田氏一把就抱住了夏橋。

  「大橋,我的兒……娘可把你給盼來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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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00:26: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八一章 籠絡

  夏橋的身體和表情頓時都有些僵硬,顯然是尷尬了。田氏一直對夏橋這個大兒子不錯,但因為夏橋一天天的長大,田氏已經很久沒有對夏橋做出這麼親熱的動作了。夏橋也自覺是個大人,不管心裏頭怎樣,都有些無法接受田氏這樣的動作。

  他就想到剛剛在甯華堂夏至提醒他的話,這就是田氏對他的不一樣。

  田氏似乎根本就沒覺察到夏橋的尷尬,她摟著夏橋不撒手,仿佛是抓住了生命中最為寶貴的東西,或者說是她的最後一顆救命稻草。

  夏橋心軟面赧,他想要掙脫,卻又不敢太使勁。不過感覺到田氏抱他的手臂頗有力氣,他倒是放心了不少。

  雖然田氏看起來有些憔悴,但是看她還有這樣的力氣,應該是身體並不虧。夏至說的應該沒錯,田氏這種就是富貴病,只要花銀子吃藥就沒事兒。

  因為田氏過於熱情了,夏秀才在一邊看著都有些奇怪了。不過他很快就為田氏找到了理由。田氏生了這樣的病,心裏頭肯定是比較脆弱的。而幾個兒女裏頭,就屬夏橋最孝順,心腸最軟。

  而且,夏橋作為長子,也更能體會田氏的不容易,更能夠負擔的起家裏的擔子。

  夏至的想法跟夏秀才的不一樣。她本來有些猜測,當看到田氏這樣對待夏橋,她就知道她猜對了。

  田氏本來是想再生個完全聽她的話,她可以依賴的兒子。可是她生的這種病讓這種打算完全落空了。

  田氏這病活著沒問題,但要是想再生育卻是不可能的。這是請來的幾位郎中一致的診斷。夏秀才對於這一點倒是沒什麼想法,反而他和田氏已經有了兩兒兩女,雖然不算多,但也絕不算少。可田氏的打算落空,為此很是失落了一陣子。

  生不出別的兒子來,田氏就得從夏橋和小樹兒兩個之間找個依靠了。

  本來小樹兒年紀小,應該更好教導和籠絡。但田氏卻很快否則了這個選擇。小樹兒雖然機靈會討好,但脾氣卻不像夏橋那麼好。

  夏橋以前曾經很聽她的話,不過是因為發現了月牙兒的事兒,再有就是被夏至給攛掇的,這才跟她離了心。

  可即便是跟她離心了,夏橋平常對她還是順從的,不過是在涉及到她娘家的事上不肯走在聽她的擺佈了。

  而且,身為家中的長子,也是夏家的長孫,夏橋在夏家的地位是獨特的。如果她能重新籠絡住夏橋,那也就不用再生什麼兒子了。

  想清楚了這一點,田氏還讓夏秀才給大興莊寫信,說是她想夏橋了,要讓夏橋來看她。

  夏秀才也確實寫了這樣一封信。雖然即便是他們不寫信夏橋也會來這一趟。

  田氏抱著夏橋又哭又說的,她這動靜不小,就有人聽見動靜走近了來。夏秀才略微有些尷尬,夏至確是因為感覺到了夏橋的尷尬,所以上前就把田氏給拉開了。

  夏至做出攙扶田氏的姿態,就和夏橋簇擁著田氏往屋子裏來。

  「娘,你今天是咋啦?平時也沒見你對我哥這樣。這是得病了,想以後只能指望著我哥了吧。」夏至一邊扶著田氏往屋子裏走,一邊說道。

  她將聲音壓的很低,只有田氏和夏橋能夠聽到,離的略遠一些的夏秀才和二丫只能模模糊糊地聽到她在說話,卻聽不清楚她說的內容。

  田氏腳下就是一個踉蹌,如果不是夏至和夏橋扶著她,她只怕就一跤跌倒了。夏至這話,正好說在了她的病根上。

  沒錯,她就是這麼想的。

  可她這麼想又有什麼錯?夏至這是天生和她犯沖,她就這麼一點兒念想,夏至都要拆穿,而且還是當著夏橋的面。

  田氏就惡狠狠地瞪夏至。不過她雖然好醫好藥地治療著,但身體畢竟有了些損耗,所以那瞪視的目光就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夏橋性子軟糯些,卻並不傻。他看清楚了田氏的反應,心裏已經明白夏至說的並沒錯。夏橋的心情有些複雜。

  大家就這麼進了屋坐下。

  因為剛剛被夏至揭穿,而且夏橋的反應也跟她所期待的相差很遠。田氏雖然心裏早就打好了草稿,但接下來不管是神態還是說話,就都有些不那麼自然了。

  都怪夏至,田氏恨恨地想著。

  這個時候,夏秀才已經在問夏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身體如何,又問這些天家裏都怎麼樣。

  「我爺我奶聽說我娘病了,都挺擔心的,還讓人在集上買了最好的小米,說是小米粥最養人。我奶說了,把小米熬出米油來,那個米油最好……」

  田氏現在不能吃山珍海味,也不能吃大魚大肉,還真就是這個小米對她最有益處。

  夏秀才就很感激:「你奶可是個周到的人,會照顧人,體貼人。」

  田氏不自在:「看你那樣。好像她是你親生的娘似的。」

  夏家的兩個兒媳婦,田氏和夏二嬸,她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動不動就愛拿夏老太太不是夏秀才和夏二叔的親娘說事。

  夏秀才就有些尷尬。田氏這樣的話只當著她一個人說還算了,當著夏至和夏橋說,他就糾結了。如果他不說田氏,這顯然於理不合,而且也愧對夏老太太的一片心。如果他說田氏……

  夏秀才早就習慣了不說田氏了。

  夏橋也有些尷尬。從前他被田氏籠絡著,跟後院不親近,田氏這麼說的時候他還不覺得怎樣。可是現在他跟後院走的越來越近,夏老太太不僅沒有絲毫對不住他的地方,還對他處處照顧。

  夏橋是個有良心的少年,所以田氏的話讓他尷尬,不舒服。但他同時也是個性子柔順的少年,覺得不該嗆著自己的母親說話。

  夏至卻沒有這些顧慮。

  「娘,你說話講講良心吧。我奶對咱們怎麼樣啊,你好意思總說這沒意思的話。你可別說我沒給你提醒兒。你這話說順嘴了,改天跟別人也這麼說,你看看別人背後怎麼講究你。」

  這個年代的為生和醫療水準都不高,最顯著的體現就是嬰兒的夭折率,再有就是壯年病故的人了。

  因為這樣,所以鰥夫和寡婦再婚的就有不少,很多人家都有繼母,先房撇下的孩子這種情況。

  這個年代的倫理道德,繼母要待先房撇下的兒女如同親生,否則就會被人譴責。同時兒女們待繼母也要給與同親生母親一般的尊重,否則就是不孝。

  田氏這種話如果出去說,肯定會得罪不少人,也會被人拿住話柄。

  因為夏至開口了,夏秀才也就跟著說田氏:「……別總說啥親生不親生的,老……娘對我一直都不錯,對十六他們幾個也沒話說。做人得講良心。……你總說這話也不好。」

  「……我不上後院吃飯,我奶總上前院來給我燒火做飯,包餃子做了啥好菜都給我留。衣裳啥的,我奶都搶著幫我洗……」夏橋沒說田氏,他只說夏老太太這些天如何如何照顧他。

  田氏的臉就紅了,不過她是好強的性子,所以無論如何是不肯認錯的。

  「他照看你,那還不是看著……夏至照看她老兒子……」田氏嘟噥著說。

  夏秀才就歎氣:「啥事到了你嘴裏……」

  「到我嘴裏咋啦,我不會說話,惹你們一家人生氣了!」田氏對夏橋和夏至還過得去,但夏秀才一開口,她畢竟要懟回去。

  夏至知道,田氏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了。其實在田氏心裏有個根深蒂固的想法,也就是她相對於夏老太太的優越感。

  她和夏秀才是原配的夫妻,可夏老太太卻是寡居後再嫁到夏家給夏老爺子做填房的。

  接下來,夏秀才、夏橋和夏至就儘量忽略田氏,談到家裏的事,他們三個還是比較談的裏的。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身體都很好,因為天氣暖了,夏老爺子已經帶著兒孫們開始下地,夏二叔和夏三叔的小生意做的都不錯。

  總之家裏一切都好,沒有什麼讓他們擔心的。

  然後就是又有人給錢妮兒做媒了。這次錢妮兒倒是去相看了,不過沒看上對方,所以親事還是沒成。

  說到田帶娣家裏的事,田氏插話進來,問夏橋有沒有人給錢大郎做媒。

  夏橋就搖頭。錢大郎的年紀實在是太大了,而且他長的也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說有點兒瞅。如果錢大郎會說話也行,他還不大會說話,悶悶的,不大討好。

  「……是老大難。」田氏就說了一句。

  「等她二姨家日子過起來,大郎也能定上媳婦,早晚的事。」夏秀才比較善良。

  田氏突然就又想到了五月,她問夏橋五月在家裏老實不老實,有沒有又跟張家瓜葛上。在五月這件事上,田氏在大興莊的時候都沒怎麼表態,不過看她現在追問的樣子,應該是對這件事非常有興趣。

  夏橋不太樂意說這個話題。她就跟田氏說五月一直在家裏沒出門。「我爺看她看的緊。」

  田氏就笑,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你爺看的緊,也不一定能看的住。她從小我就看出來了,不是省油的燈。往後還不定鬧出啥事來。跟你二叔性子一樣,作!」

  田氏又問了些別的,唯獨沒有問田家在臨水鎮上過的怎麼樣。

  她不問,但夏至要問。

  聽夏至問到田老頭一家子,田氏就不言語了。

  「……生意慢慢做起來了。都誇大寶媳婦能幹,她娘家兄弟也肯幹。我二姨他們在那兒幹的也挺好,跟大寶媳婦他們處的還行。」

  初期的磨合肯定有,但大家都顧忌著夏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兩下也都是真心想把生意做好,把自家的日子過起來。

  岳紅,田帶娣,這確實是能夠在一起合作的人。

  夏至微微點頭,顯然對這樣的情況很是滿意。

  因為說到了這個話題,田氏也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看著你姥和你姥爺沒有?那鋪子是大寶媳婦當家了,那你姥爺和你大舅都幹啥呢?」

  「趕集的時候看著兩回。他們都挺好。……大寶媳婦當家,我姥爺扣,他想克扣客人的菜量,大寶媳婦怕有他得罪客人,不讓他在鋪子裏了。我大舅……他啥也沒幹,每天就喝酒耍錢。」

  田氏聽到這裏,已經後悔問了這麼一句。她娘家這些人,就沒一個給她長臉的。心裏難受,田氏還想著能搬回點兒臉面來。

  「是有人編排的吧。你大舅哪兒來的錢喝酒耍錢?」

  「大寶媳婦給的,說是為了不讓他鬧。」夏橋老實地說。

  田氏的臉紅了紅,又白了白,然後就發作起來:「都是爛泥扶不上牆,我往後再也不管他們了。」

  這句話也是她早就想好了,本意還是為了籠絡回夏橋的心。不過她這話說完了,大家都沒吭聲,夏橋也沒有特別感激的意思。

  田氏閉上了嘴,心裏發苦。

  「喝點兒酒用不了多少錢,咋還讓他耍錢?」夏至問夏橋。

  「不讓耍錢不行,他就鬧,還耍酒瘋。不給他多少錢,都是小局,不玩大的。近邊的人都知道,大寶媳婦放出話去了,大舅就可他手裏的錢耍,她不幫著還賭債。誰敢讓大舅欠錢,也不用找她,就找大舅自己個、大舅沒錢,隨便他們零割碎剮剁了賣肉,她一概不管。」

  岳紅真是夠光棍的。

  不過岳紅敢這樣說,那些放賭的人也都聽了,一方面是因為岳紅的三個兄弟,另一方面就是夏家的影響力。

  岳紅在這麼放話之前是去見過夏老爺子的。

  夏至就笑了笑。田氏想說什麼話,但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回去了。

  這麼說著話,小黑魚兒和小樹兒散學過來了。他們見到夏橋都很高興,夏橋也一樣。他還把小樹兒和小黑魚兒輪流給抱起來轉了幾個圈圈。

  小樹兒高興的笑個不停。小黑魚兒其實也挺高興,臉孔都有些板不住了,可他還是說他是大人了,還是當叔的,讓夏橋趕緊放他下來。

  屋子裏一下子就充滿了開心的氣氛,驅散了屬於田氏的那份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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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二章 選擇困難症

  看著大傢伙歡歡笑笑的,田氏的臉就有些往下耷拉。她心裏不大自在,覺得自己病著,可大傢伙卻都這麼開心,這是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裏。而且,她還懷疑大傢伙很有可能因為她生病了,所以額外的高興。

  田氏就不肯想想,她這並不是急病,也不是要命的病。她這病是長期的,要是讓大傢伙都陪著她愁眉苦臉的,那夏家人往後臉上都不能有笑模樣了。

  不過因為田氏總不給人好臉,所以大傢伙對於她拉長的臉都有些免疫了。就連夏秀才也覺得田氏是在耍小性子——而已。

  大傢伙要在夏秀才和田氏這裏吃飯,還是老規矩,夏至買好了東西,又將甯華堂的廚子也帶過來。

  夏至準備的飯菜自然都很豐盛。

  田氏明知道這一點,卻還一個勁兒地問夏橋想吃什麼。因為知道田氏的熱情背後的目的,夏橋總有些尷尬。他跟田氏說他吃什麼都行。

  「那咋行。你這孩子,你愛吃啥你就跟娘說。那廚子做的是另外一個味,娘做的那是家裏的味。」

  雖然夏橋沒有點菜,但田氏這麼說著,還是不顧眾人的阻攔親自下了廚。她給夏橋做了一碗秋油麵,還炒了一盤雞蛋香椿芽。

  夏橋小的時候就愛吃這兩道菜。不過田氏幾乎把家裏的東西都搬回了靠山屯兒,所以即便是這樣的兩樣夏橋也很少吃到。

  田氏還記得這件事,而且她還很聰明,知道現在家裏日子好過了,伙食也比過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她用的是夏至拿來的最上好的秋油,還在秋油麵裡加了香菇和雲腿丁。而炒雞蛋香椿芽用的也是夏至拿來的最好的花生油。

  香椿芽這個確實是夏橋的喜好,至於秋油麵,那不過是因為他小時候田氏克扣的太狠,一碗小麥麵的麵條已經是美味,裏面再加上些秋油和葷油,那個時候能吃上這麼一碗麵,對於夏橋來說是難得的幸福。

  然而如今日子不一樣了,夏橋其實口味比較清淡,家裏有足夠的大豆油,他已經很少吃葷油了。

  看著田氏笑吟吟地把自己小時候愛吃的兩樣飯菜放到自己的面前,夏橋的心情有些複雜。

  這確實是田氏親手做的,如果田氏不是存著那樣功利的心思,他應該感動。

  而這兩樣吃食還讓夏橋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他的日子本可以不用過的那麼苦的,月牙兒更不應該被賣,而是應該和他一起在家裏長大。

  田氏本意是想讓夏橋想起小時候,喚醒夏橋對她這個母親的依戀。但她卻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結果和她的期望正好背道而馳。

  夏橋拿起筷子,卻沒動田氏做的兩樣飯菜。

  田氏一直盯著夏橋,看他不吃自己做的飯菜,就忙催夏橋:「大橋,你咋不吃啊。嫌娘做的不好吃。你嘗嘗,你嘗嘗就知道好吃不好吃了。要是不好吃,娘再去給你做一碗。」

  田氏待夏橋可以說是相當的關切和殷勤了。

  夏橋就有些卻不過情面。但他也真不想助長田氏的某些想法。

  「娘,我、我不大想吃……」夏橋的聲音很溫和,態度中還透露出些許的尷尬來。

  田氏的眉梢挑了挑,她又抿了抿嘴,一時之間不知道是發作撒潑的好,還是放聲大哭。夏至在旁邊冷眼瞧著,就伸手將兩樣飯菜都挪到了夏秀才的面前。

  「我哥大老遠的過來,還知道我娘病了。他有點兒上火,吃不下這些。難為我娘做了一回,爹,要不你就吃了吧。」

  夏秀才自然要打這個圓場。他就將兩個碗盤又往自己面前挪了挪。「好,好,我吃。你娘做的這兩樣特好吃。我今天是借大橋的光了。」

  「不想吃就別吃。」田氏瞪起雙眼來,伸手去掃夏秀才面前的碗盤。

  田氏這是要掀桌啊。夏秀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次他的反應很快,先是護住了碗盤,接著就把田氏的胳膊給抱住了。

  「你這是幹啥。大傢伙知道你不舒坦,脾氣大。大橋好不容易大老遠來的,孩子們都在,小龍也在這,你這樣像啥?還有沒有點兒當娘、當大嫂的代價了。」夏秀才這是真看不下去了,所以一連串說了這麼一大通的話。

  夏至就多看了夏秀才一眼,她覺得今天的夏秀才竟然有些可親。

  夏秀才數落完田氏,又壓低了聲音:「你鬧脾氣也得有時有晌。這是幹啥?傳出去別人咋說!」

  田氏剛才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現在被夏秀才一說她倒是冷靜了一點兒。她下半輩子都要指望夏橋了,在夏橋的面前她得忍耐。

  她在月牙兒面前已經失敗了,夏橋是她最後的倚靠。

  這麼想著,田氏就不吭聲,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個盤碗根本就沒人動。夏秀才情緒略微有些激動,根本就什麼都吃不下。

  吃過了飯,又喝了一回茶,能在夏秀才和田氏這裏說的也都說過了,夏至和夏橋就帶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離開了。

  夏秀才和田氏送出來。

  田氏已經平靜了很多,她還讓夏橋就留下來住。「娘來府城這些日子,別人都不想,就想你。你是娘的親生兒子,娘這些年最疼的也是你。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比他們有良心,娘知道,你心裏還是對娘好的。」

  田氏拉著夏橋不停地說話。

  夏橋就想到前些天田氏和夏秀才在大興莊的時候,那個時候田氏還把小樹兒攆到後院去跟他睡來著。

  「我不在這住了。十六那地方大,我住在這,擠著爹和娘是一件,還有二丫妹子也不方便。」

  「她有啥不方便的。」田氏就說,說完之後也意識到了,她這裏統共就那麼一兩間屋子,還有一個二丫,夏橋留下來確實不好住。

  這麼想,但田氏嘴上是絕對不會承認。她還是留夏橋,夏橋堅決不肯,她才歎氣:「十六那兒條件是好。」

  「娘,不是條件好不好的事。」夏橋只能說。

  「大橋住甯華堂就住甯華堂吧。那寬敞。他來一回,估摸著他爺還囑咐他別的事了。咱倆誰也不能幫著張羅,住甯華堂,十六能幫著他張羅。」夏秀才就說。

  田氏冷笑了一聲,然後又對夏橋露出慈愛的笑容來。「大橋啊,娘都依著你。不住就不住。」不過田氏讓夏橋在府城多住幾天,住在甯華堂,但每天都得過來陪著她。「娘有好些話要跟你說。」

  「家裏還有一堆的事,只能住兩天。娘,我明天再來看你。」夏橋就說。

  「行,那大橋你回去早點兒歇著。有啥不方處的你就跟夏至說,她不答應你,你回來跟娘說,娘給你做主。」

  夏橋又尷尬了。

  夏秀才在旁邊就說田氏:「你看你這話說的。十六待她哥那還用你囑咐!」夏秀才知道,夏至對待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都好的沒話說,田氏的話說出來挺牙磣的。

  夏至勉強聽了幾句田氏的囉嗦,就把夏橋給拉走了。

  回到甯華堂,夏橋先就鬆了一口氣。

  「咱娘這是……得病的緣故吧。」夏橋問夏至,他是真希望能從夏至這裏得到肯定的答復。

  夏至卻是一笑:「因為得病,也不是因為得病。」

  具體的答案夏至不肯說,讓夏橋自己去想。夏橋並不是想不明白,他其實已經明白了,知只是還有些不願意相信。

  夏橋就歎氣。

  「哥,別唉聲歎氣的。咱娘這輩子就這樣了。」而他們的生活可不能被田氏給影響了。「家裏是真沒啥事啊,還是咱爺不讓你說。」

  「是沒啥大事。二叔那邊不讓人省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不隔三差五地找點兒事,那都不像咱二叔了。」夏橋就說。

  看來是真沒大事。夏至就笑了,他覺得夏橋這句話說的挺有幽默感的。

  既然家裏沒事,夏至也就放心了。

  「哥,那你這次來咱爺還交代你別的事沒有?」

  「沒有。就是咱娘病了,咱爺咱奶讓我來看看。」

  「田家那邊知道信兒了沒有。咱娘還瞞著不讓人告訴呢。」

  「他們知道了。咱爺讓人給遞的信兒。知道咱娘死不了,就是多花錢,他們都裝不知道。的還就大寶媳婦有點兒人心……」

  岳紅的情商和智商都不錯,是個能幹的女人,也懂得人情世故。

  「我看咱娘這回應該也明白過來了。」夏橋頓了頓,又說道。

  「嗯。她自己敗花的錢就不少,再說也給她娘家要的夠了。主要還是說給你聽的。哥,往後咱娘恐怕是要靠著你。」

  夏橋想了想:「給咱娘養老送終那肯定是我的事。我也想過,往後你和咱姐都做媳婦了,我和小樹兒也不能總在一塊住著。到時候分家,小樹兒那個脾氣,咱娘肯定還是得跟我過。」

  因為他脾氣好,田氏跟他一起過自在。

  「咱娘估摸著還想給你當家呢。」夏至就笑著說。

  這話題似乎有些遙遠。

  「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吧。咱娘跟我過,我遇事能忍,也省的家裏總吵吵嚷嚷的。」夏橋小小年紀,就已經做出了這也的決定。

  這就是他身為兄長的擔當了。

  也正因為這一點,雖然夏至嫌夏橋的性子過於軟糯了,但對這個哥哥還是很有好感。

  瑕不掩瑜,有些優秀的品質是無法被遮蓋的。

  「哥,那你現在就得學著剛強點兒。要不以後我嫂子該受氣了。」

  「啥嫂子不嫂子的。」夏橋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夏至大笑。

  「十六,你可太皮了。」夏橋就說夏至。

  夏橋給月牙兒送了信兒,第二天她還帶著夏橋到田家來見九姑太太。夏家人每次進城都會來給九姑太太請安,對此九姑太太還是很受用的。九姑太太覺得夏家人懂禮數,知道感恩。

  另外一點,夏橋雖然是莊戶人家的少年,但卻文質彬彬的,長的也好,九姑太太喜歡夏橋。

  坐著說了一會話,九姑太太就讓夏橋在府城多住些日子。「其實你怎麼不也搬到府城來?你們兄弟姐妹在一塊多好。我知道你家裏有地,佃出去,找人給你們種不都行嗎?還有你爺你奶?老爺子老太太不樂意住府城?他們身邊不還有你二叔和三叔兩家人。要都跟你這麼想,就沒人出去考舉人進士出外做官了……」

  九姑太太一連串地開導了夏橋一番。

  夏橋只憨厚地笑,說他離不了家裏。「反正離著也不遠,我勤跑著也挺好。」

  「你這性子,跟你爹是真像。」九姑太太深深地看了夏橋一眼,具體的九姑太太就不肯說了。

  夏至不僅帶了夏橋來看九姑太太,她還將自己新做出來的三樣口紅帶來給九姑太太試用。

  「你都做出來了?快拿過來給我看看。」九姑太太又驚又喜,就顧不得夏橋了。

  夏至這次成功地做出三種顏色的口紅來,一種是正紅色,也是現在的女人們最常用的口脂顏色。不過夏至做出來的正紅有淡淡的亞光效果,用了之後就是別樣的一種美貌。

  另外一種是珊瑚橘,很新穎也很稱膚色。還有一種是嫩粉色,也是夏至最為喜歡的顏色。

  九姑太太從來不濃妝豔抹,但用的東西都極為精緻上乘,她對口脂情有獨鐘。

  夏至做的口紅用精緻的細白瓷盒裝著,盒蓋上還印著精美的圖案和相配的小詩。九姑太太就讓人陪夏橋去找田括說話,然後就當著夏至的面將三種顏色都試了一回。

  「都好,我挑不出最好的。」九姑太太犯了選擇困難症。

  「這些都是給九姑的。」夏至笑。

  九姑太太回過味來也笑:「對,我當然都要。以後你再有新顏色,記得第一個給我。」

  「好。」夏至痛快地答應。

  九姑太太就特別的高興,她問夏至:「你這是打算要在點絳唇賣的了?」

  「是啊。」夏至點頭,「我以後還打算把點絳唇開到外地去。」

  「這個想法好。要開就開到京城去,開到江南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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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三章 夏至的夢想

  將點絳唇做成全國連鎖的鋪面,點絳唇的產品不在別的店鋪銷售,這是夏至一直以來就有的打算。不過這卻是她第一次明白地說出來。

  之前點絳唇的產品雖然稀罕、新鮮,但還是不夠多。在北鎮府也就罷了,如果要開成全國的連鎖卻還差了一點。現在她已經成功地做出不同顏色的口脂來,以後肯定還會做出更多更新鮮東西,那麼將點絳唇開成全國連鎖的鋪面就不再只是個夢想。

  夏至將自己的構想跟九姑太太說了說。九姑太太笑吟吟地聽著,就誇夏至天生又經商的頭腦,而且最讓她讚賞的是夏至的氣魄。

  「大胸襟,大氣魄,平時我只覺得你好。現在我算是明白七哥為什麼那麼看重你。」九姑太太笑著說。她還告訴夏至,如果開鋪子有什麼犯難的地方儘管來找她。

  九姑太太不圖利,就是覺得夏至這樣非常難得。只要夏至開口,出錢出力她都沒有二話。

  「那我就先謝過九姑了。」夏至立刻起身給九姑太太行禮。要開全國連鎖的店鋪,不是她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完成的。夏至自己的打算,也是要找田家和李家合作。

  至於要怎麼合作,那就得慢慢地談了。所以九姑太太說要要幫忙,她自然不會拒絕。

  「你這丫頭,還跟我客氣什麼。」九姑太太笑,然後她又跟夏至說,「不過我可有個條件。」

  「啥條件,九姑儘管提。」夏至爽快地說道。

  「十六,你得答應我。你以後弄出什麼好東西來,尤其說這些脂和粉的,你可得先給我。」九姑太太竟然很認真地跟夏至說。

  夏至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回過神來就忍不住笑了。九姑太太別看年紀已經不小了,但有時候的性子還像個小女孩一樣。

  「這件事九姑不用囑咐我,我有了好東西,哪次不是先送過來給九姑。」夏至又告訴九姑太太,「我裝這口脂的時候,李夏正好在甯華堂。他跟我說,讓我把這些先送給山長夫人用。我就跟他說,東西當然可以送給山長夫人,不過這第一個卻是要送給九姑的。」

  九姑太太就盯著夏至看。

  「九姑,你不相信啊?」夏至就問。

  「我不是不相信。十六,你真這麼跟李夏說的?」九姑太太問夏至。

  「是啊。」

  「那李夏沒跟你說別的?」

  「沒有。」夏至搖搖頭,「李夏也跟九姑親。我要說先送別人,估摸著他得說我。可我說先送給九姑,他也沒話說。」

  九姑太太臉上笑意完全漾開了。她笑了一會,就跟夏至說:「十六,你是不是覺得九姑跟個孩子似的?」

  「這世上有九姑這麼漂亮優雅的孩子嗎?」夏至立刻說道。

  九姑太太這次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你這孩子,嘴太甜了。真是,你說讓九姑怎麼不疼你。」

  「九姑,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夏至又認真地說。

  九姑太太的開心已經不能用言語來表達了。她笑眯眯地看著夏至,然後就說她要收回剛才的條件。她讓夏至以後有了好東西就先送給田夫人。

  「要是別人我是就爭一爭,可是四姐她,又是關於你,我肯定是不能爭的。」

  「不用九姑爭啊。」夏至卻說,「我心裏頭想第一個送給九姑。」

  「好孩子。」九姑太太招手讓夏至坐的離自己更近一些。「你這份心思九姑領了。不過,……你這孩子也是的,你咋就不會討好我四姐呢?」

  話題竟圍繞著田夫人說起來。

  「我對田夫人很是敬慕的。」夏至想了想,就很認真地跟九姑太太說,「可要說親近,我還是跟九姑親。」

  「你這孩子也是個性情中人。」九姑太太若有所思地看著夏至,然後她又問夏至,「你就不怕李夏生氣?」

  「他憑啥生氣啊。」夏至理直氣壯地說道,「我的事,總不能都順他的意的。」

  「可李夏什麼事可都想著你。」九姑太太的這次夏至的眼神就有些探究了。

  她什麼事也都想著李夏啊。夏至沒有說出來,但心裏卻是想過這件事的。

  遇事想著李夏,並不代表她什麼事都依順著李夏。她認為李夏不應該為這個生氣。就好比李夏遇事也要考慮李家,考慮別的,不能都依順著她一樣。

  雖然到目前為止她還想不出李夏有什麼事違逆過她的意思。

  「你這孩子,你這孩子……」九姑太太打量了夏至好久,最終確認夏至說的是真心話。

  站在李夏的角度,九姑太太的心情就有些複雜。但如果單純一點兒來看待夏至的這個想法,九姑太太就又笑了。

  「我就說我怎麼跟你這麼投緣!」九姑太太很欣賞夏至,因為夏至的獨立和勇氣。

  九姑太太自己就算是比較得天獨厚,特立獨行的女子了。夏至雖然沒有她的背景和優勢,但夏至卻敢說她不敢說的話,敢做她不敢做的事。

  九姑太太不僅欣賞夏至,甚至還有些羨慕夏至了。

  至於李夏……夏至這樣的性格,不知道李夏將來幸不幸福。然而這種事不管別人怎樣看,只要李夏自己覺得好,那就是好了。

  這些話九姑太太當然不能跟夏至說。她只是又勸了夏至幾句,讓她以後凡事都先可著田夫人,她這邊遲一步都沒什麼。

  到最後夏至也不反駁,只是笑眯眯地也不答話了。

  對於夏至這樣的態度,九姑太太心裏其實是非常熨帖的,從此對夏至更是疼到了骨子裏頭。

  這邊九姑太太對於夏至送來的口脂愛不釋手,那邊李夏也將幾樣口脂都擺到了田夫人的面前。

  田夫人一開始還沒放在心上,等被李夏催促著試了三樣口脂之後,她就又驚又喜了。

  「你從哪兒淘換來的,這倒都是好東西。」田夫人問李夏,一面還盯著李夏看。

  李夏不是那種會混在女孩子中間調脂弄粉的紈絝,所以田夫人很好奇李夏怎麼會淘換來這樣的口脂。雖然她對這些東西並不是非常的熱衷,但是但凡有什麼好貨色,不管是北鎮府的,還是其他各個地方的,都會有採買的人第一時間送到她的梳粧檯上。

  採買的人都沒淘換到的東西,李夏竟然送給了她。這不能不讓田夫人感到驚奇。

  「娘,你先別問我從哪兒淘換來的,你先說好不好,喜歡不喜歡?」李夏笑著問田夫人。

  田夫人現在的心情很好,對兒子也沒起什麼疑心。「是不錯,難得這顏色好,香味也雅致,用著也挺潤澤……」

  這麼說著,田夫人突然就想到了夏至的點絳唇。點絳唇現在賣的玫瑰花蕾膏就有這幾樣好處,是別的口脂都比不上的。她的梳粧檯上就常年擺著幾盒點絳唇的玫瑰花蕾膏。

  這口脂,不會也是夏至的點絳唇的東西吧?

  田夫人就不誇了,而是微微眯起眼睛來打量李夏。

  「娘覺得好,那我這東西就沒白送。」李夏非常乖覺,立刻又撿著田夫人愛聽的說。

  「你這嘴上好像抹了蜜似的。」李夏的態度讓田夫人覺得自己的猜測只怕是八九不離十,所以她就冷了臉看李夏。「說吧,這東西,是夏至的?」

  「我娘果然英明,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慧眼。」李夏陪笑著說道。

  田夫人就冷笑了一聲,隨手將口脂放在梳粧檯上。她問李夏:「這是她讓你給我送來的?她怎麼不自己送?」

  李夏就遲疑了一下。

  「怎麼?」田夫人更加的疑心。

  李夏又陪笑,看著小心翼翼的,不過他歪在椅子上的姿態還是那麼的自在。

  不管怎樣,這畢竟是在他自己的親娘面前。

  「……十六剛鼓搗出來東西,跟我說還不錯,想要來送給娘。娘你也知道,夏娘子病了,十六這些天裏外的事情不少,忙亂亂的。我就等不及,跟她說我來送給娘也是一樣的。這不是,我想討娘的歡喜嗎!」

  田夫人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一面腦子裏卻飛快地分析著兒子的話。

  「又哄我是吧。我看夏至未必想到送我這些東西。只怕你讓她送,她還不肯。所以你才有這般的說辭。」田夫人盯著李夏說道。

  李夏一副六月飛霜,受了極大冤屈的模樣。「娘,冤枉啊。娘你自己想想,十六有什麼新鮮的好東西不是先送來給娘?她還不肯給自己買好,每次都讓我說是我送的。娘,你這樣太冤枉十六了。」

  「我冤枉她!?」田夫人挑眉。

  「娘,十六真的很敬重你。她心裏是好的,就是太不會來事了……」李夏一邊說話,一邊小心翼翼地偷覷著田夫人的臉色。

  田夫人大笑:「夏至不會來事兒!這是我聽到的最大的笑話……她不肯親近我只怕才是真的。」

  「娘,你要十六親近你那還不容易嗎……」李夏立刻就接上了話茬。

  田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次似乎又被兒子給帶著走了。她趕忙收束心神,不肯再跟李夏說夏至的事。

  「……不務正業,這些脂粉的東西你往後少沾。你的功課做好了嗎,小心你老子回來考你。」

  田夫人的神態和語氣都很嚴厲,但李夏還是自自在在的。「娘,我的功課都做好了。娘,我送了好東西來,娘你不打賞我?」

  田夫人忍不住就笑了,她作勢揚起巴掌來:「要我賞你什麼,賞你個巴掌還差不多。今天的功課做好了,還有明天的呢?」

  「是,是,娘,我這就去做功課。」李夏見好就收,站起身臨走的時候還跟田夫人說,「娘,那口脂你自己留著用,別隨便賞人。十六總共就做出這幾盒來。還有,娘,以後這些東西就不用採買了,十六那兒的比外面能買到的好。」

  「就你囉嗦,婆婆媽媽的,還不快點兒走你的。」田夫人虎著臉驅趕李夏。

  李夏嘻嘻一笑,一溜煙似的走了。

  等李夏走了,田夫人這才又拿起那三盒口脂來仔細地打量。

  「倒是玲瓏的心思……」田夫人自言自語道,一面想到這好東西她是第一個得了的,即便是田夫人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

  ……

  拜訪過了九姑太太,夏至又領著夏橋往田家、李家、夏大姑家幾處都走了走。然後這天傍晚他們就將月牙兒接到甯華堂一起吃飯。

  吃過飯,姐弟三人就喝茶嘮嗑。

  「哥,你這次打算住幾天?」夏至現在才有空問夏橋這個問題。

  「最晚後天。」夏橋就說。夏老爺子打發他到府城來,對於他的行程並沒有嚴格的要求,是夏橋自己放不下家裏的事,所以想早點兒回去。

  「那就大後天吧。」夏至想了想就說,「明天大姑家請吃飯,後天我請李夏,還有田括作陪。哥,你等過完後天再回去。」

  夏橋聽說是為感激李夏要請李夏吃飯,他立刻就答應了。

  ……

  李府

  李夏吃過晚飯,正要往甯華堂去,出門的路上就見有小丫頭往裏頭去稟報,說是何冰兒來了。李夏就想躲開,然而迎面何冰兒已經走了過來。

  兩下朝了面,李夏不好再避開,只得迎上去跟何冰兒說話。

  「冰兒怎麼來了?」

  不過是平常的一句話,以前李夏也不是沒有說過,何冰兒卻笑了笑。

  「怎麼我不能來嗎,鳳凰哥哥?」話裏帶著刺兒,但神態和語氣卻又是哀怨的。

  這樣的何冰兒可以說是很讓李夏頭疼了。

  「我是說這麼晚了。怎麼沒讓田括送你過來?」

  「為什麼一定要他送。他不送我就不能來嗎?」何冰兒又說道。

  李夏覺得,他跟何冰兒簡直是不能好好說話了。何冰兒這樣的變化,應該是這次從家裏回來之後才有的。

  真不知道何冰兒在家裏經歷了什麼,他問過田括,田括竟然說一切正常,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

  「呵呵……」李夏好脾氣地陪笑,「我娘正盼著你,你快過去吧。」這麼說著話,李夏就要離開。

  何冰兒卻攔住了他:「這麼晚了,鳳凰哥哥要去哪裡?」

  「我出去逛逛。」

  「哦,那鳳凰哥哥就去吧,只是別忘了回家。」何冰兒竟這樣就放李夏走了。

  李夏一肚子莫名其妙,同時心裏又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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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四章 上眼藥

  李夏雖然心裏覺得不太妙,可是他更不想和何冰兒一起回去。所以他就客氣地跟何冰兒告辭,又吩咐小丫頭好生領著何冰兒去找田夫人,然後就出門往甯華堂去了。

  何冰兒看著李夏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門,嘴角就笑意就越發地冷了。不過她很快地就收斂了這也的笑容,重新露出一臉的甜笑來。等到了田夫人的跟前,何冰兒就又是那個乖巧孝順的外甥女了。

  「怎麼這麼晚還過來了?」田夫人讓何冰兒坐在自己身邊,一面拉著何冰兒的手問。

  「晚了就不能來看姨媽了?我想姨媽了,就自己過來了。」何冰兒有些撒嬌地笑著說道。

  「你這孩子。」田夫人寵溺地看著何冰兒,「你身子骨單弱,雖然如今天暖了,可到了晚上還是有些涼。你看看你這手冰冷的。……上次給你配的藥丸子可一直吃著?」

  這樣問過了何冰兒田夫人還不放心,又將何冰兒的奶娘和貼身服侍的丫頭叫到跟前來問話,吩咐她們一定要每天看著何冰兒吃藥。

  「你們姑娘不想吃也不成。你們要是說不聽她,就來告訴我。要是讓我知道你們也縱容她不吃藥,我可不會輕饒了你們。」

  奶娘和丫頭們都趕忙行禮,一邊說她們每天都盯著何冰兒吃藥。

  「姑娘知道那是夫人的一片慈心,就是不愛吃那藥丸子,也要按時吃的。」

  何冰兒也說自己每天都按時吃藥。

  田夫人這才滿意了。「你這身體再調養上一兩年,就能比一般人都強了。」其實何冰兒並沒有什麼要緊的病症,郎中們給她診脈也是順著她自己的意思說她虛弱罷了。但她每天都病懨懨的,田夫人和田家大太太那裏就都不放心,至於那些藥丸子也都是極珍貴卻和緩的補藥,一般人吃了都有好處。

  何冰兒跟田夫人說著家常,一邊就朝田夫人的梳粧檯上看了一眼。田夫人的梳粧檯上擺著不少東西,其中就有點絳唇的玫瑰花蕾膏。

  何冰兒並沒有在田夫人的梳粧檯上看到新樣的口脂,心中就定了。

  「……想姨媽了,剛得了一樣好東西想來送給姨媽。」

  「是什麼好東西?」田夫人就笑著問。

  何冰兒就拿出一盒口脂來給田夫人看。田夫人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來,那分明跟李夏剛才拿回來給她的口脂一樣。

  看來夏至搗鼓出了好東西,果然不是只送給了她。如果正如李夏所說的,這口脂只有幾盒,夏至竟然會先拿出來給何冰兒?

  田夫人不覺得夏至和何冰兒的關係有這樣好。

  心中這麼想,田夫人面上卻不動聲色,還問何冰兒那是什麼東西。

  何冰兒就說了:「新樣的口脂,確實是好極了。……並不是我的,是夏至姑娘今天巴巴地送給九姑的。」說到這裏,何冰兒還頓了頓,「姨媽這裏應該已經有了。是我心急,得了這新樣的好東西就立刻想來送給姨媽,也不想想,夏至姑娘那裏有了好東西,第一個應該就是送給姨媽的。」

  「為什麼她有了好東西第一個就要送給我。」田夫人似笑非笑。

  「哦,」何冰兒似乎覺得自己說了不太合適的話,所以看田夫人的眼神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我也不知道……,鳳凰哥哥對夏至姑娘那麼好,夏至姑娘能有今天,鳳凰哥哥居功第一。而且……」

  而且什麼,何冰兒就半吐不吐的,不過那神態所表現出來的情緒就是很意外,同時也很替田夫人感到不值,不公。

  田夫人就笑了笑:「你這孩子就是心太實了。就算是你鳳凰哥哥對夏至姑娘有好處,夏至姑娘也未必就要事事先想到我。她是誰,我又是誰。我這裏難道還缺誰送的東西?!」

  何冰兒的心中一陣雀躍,當即臉上的笑容就更甜也更為快樂了。田夫人說這樣的話,分明是對夏至不存什麼好感,同時還有些看不起夏至的樣子。

  夏至想送禮,田夫人還未必願意收呢!

  這正是何冰兒最希望聽到的話,其實以前田夫人在她面前也不是沒有這樣說過夏至,但她就是想一次又一次地聽田夫人這樣說。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心底裏很怕田夫人會改了對夏至的態度。

  「……九姑心腸太慈軟了,什麼樣的人都肯搭理。……夏至姑娘跟九姑說,以後凡是有了好東西,第一個肯定是送給九姑的,別人都要靠後。……我還聽小丫頭們說……」

  說到這裏,何冰兒又遲疑了起來。

  「小丫頭們說什麼?冰兒,你難道不肯告訴我?那姨媽可是白疼你了。」田夫人就向何冰兒追問。

  何冰兒似乎被追問的很無奈,所以才將聽到的小丫頭們的話告訴給了田夫人。「……九姑好像問過夏至姑娘,有沒有先送給姨媽。姨媽你看,九姑也知道這東西應該先送給姨媽。可姨媽你猜夏至怎麼說?夏至說她並沒有打算送東西給姨媽,好像是鳳凰哥哥看見了,要她先送給姨媽,她也不肯……」

  「哦……」田夫人的神態和語氣都變得意味深長起來,「竟然會有這樣的事?!」

  「千真萬確。」為了證明自己並非是胡編亂造的,何冰兒還把說這話的小丫頭的名字告訴給了田夫人。那確實是九姑太太身邊服侍的一個小丫頭。

  「姨媽怎麼會不信你。」田夫人就說。

  「姨媽,你千萬別生氣,跟夏至姑娘,不值得的。」何冰兒就小心翼翼地勸田夫人,似乎田夫人應該為此大怒一樣。

  田夫人笑了兩聲:「冰兒你說的對。我怎麼會生氣。即便是生氣,我也氣你鳳凰哥哥。夏至姑娘,我跟她生不著氣。她不肯到我跟前來顯好,那是她有自知之明。」

  雖然田夫人並沒有像她所期望的那樣大怒,但田夫人這樣的反應也讓何冰兒比較滿意了。她今天這一趟沒有白跑。而且,田夫人雖然在她面前很淡然,但暗地裏可能已經惱了夏至了。

  何冰兒知道田夫人是個最為體面的女人,她能將自己的情緒掩飾的很好,讓別人根本就看不出喜怒來。

  而這樣不表現出來的怒氣對夏至才是最不利的。

  不管怎樣,這根刺兒她是栽成功了。何冰兒心中歡喜,嘴上卻勸著田夫人,讓她不要生李夏的氣。

  「鳳凰哥哥從前多孝順姨媽,多聽姨媽的話,只這一兩年之間,鳳凰哥哥跟姨媽,跟我們都疏遠了。」

  這一兩年間他們周圍出現了什麼變化嗎。唯一比較顯著的變化就是夏至的出現了。李夏正是因為夏至才疏遠了他的親娘啊。

  田夫人雖然對夏至的觀感比較複雜,但她這樣精明聰慧的人,又見慣了世情,何冰兒這點兒小小的伎倆如何能夠瞞過她的眼睛。

  何冰兒對李夏的心思,田夫人也是知道一些的。都是自家的孩子,有些事情她選擇包容。

  「……我這有剛從南面送過來的新樣尺頭,你來的正好,要不然我還要接你來挑挑。」田夫人就讓人拿了尺頭來給何冰兒挑,要給她做新衣裳,一面就委婉地提到田括,提到了田家大太太,意思不外乎是讓何冰兒收心,乖乖地等著給田括做個好媳婦。

  何冰兒默默不語,只是臉色微紅,看著極為乖巧。

  田夫人暗暗歎了一口氣。不管何冰兒現在有什麼別的心思,等嫁給田括之後就會收斂了。而且她對自己的兒子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至於何冰兒因為嫉妒而耍的一些小手段,只要無傷大雅,那也就不算什麼了。

  這個時候,李夏已經在甯華堂了。

  夏橋、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圍著李夏。李夏在功課方面對他們三個是一視同仁的。小樹兒剛剛到府城念書的時候,雖然規規矩矩的,但心裏似乎對念書並沒有什麼期待,或者說他對自己念書出息並沒有什麼期待。不過是夏至安排他上學,他就去上學,因為夏至嚴厲,他也就乖乖地聽課做功課。

  李夏就發現了這一點,不知道他跟小樹兒說了些什麼,小樹兒的對於上學的精神狀態馬上就不一樣了。

  夏至覺得奇怪,還問過李夏一次。

  李夏當時就說了夏至,說他應該對小樹兒一視同仁。小樹兒之所以念書有些消極,是因為夏至並沒有對他存著跟小黑魚兒還有夏橋那樣的期待。

  李夏說這樣對小樹兒的成長很不好。

  兩個人就這個問題很正式地討論了半晌,最後夏至承認李夏說的對。

  從那之後,夏至對小樹兒念書這件事的態度就有了變化,而小樹兒則變成了李夏的死忠。

  因為他們三個太黏李夏了,夏至還囑咐他們。「李夏自己也要念書的,他課業比你們的可重多了。你們能問先生的就問先生,別什麼都纏著李夏問。」

  夏橋、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哦了一聲,夏橋是很認真的,小樹兒是帶著思索的,小黑魚兒卻是不走心的。

  夏至也拿他們沒辦法。

  李夏卻笑:「有句話叫做教學相長。我給他們說說文章,我自己也復習了一遍,見解更深刻一些。」

  說完了功課,李夏就跟夏至說話。

  「我娘很喜歡那口脂。十六,你還有,就再給我些。」

  「你娘自己用三盒還不夠啊?是要賞人嗎?」夏至就問李夏。

  「肯定是要給人的。這麼稀罕。我娘雖然嘴上沒說,可我最瞭解她了。」李夏就說。

  夏至認真地想了想:「再等兩天,我另外送你幾盒,肯定夠你討好你娘,也夠你娘做面子的了。沒有多的,不過我能保證,這些口脂在點絳唇上架之前,肯定先滿足你娘那邊的要求。」

  「到時候我跟我娘說,我娘也不白要,她肯定給銀子。」李夏就說。

  「銀子是小事。我有件事正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李夏立刻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來。

  夏至就拿出一張圖紙,攤開在燈光下給李夏看。「你幫我找工匠,按照這個樣子做些瓷管,銅的也行。點絳唇的口脂我不打算用盒裝的,打算用這種管裝的。我跟你講,這個用起來更方便……」

  夏至如此這般跟李夏解釋了一番。

  李夏懂了,就答應夏至會給她找最好的工匠。

  「這是咱們專有的。有工匠能做出來,還得替咱們保密。」至於保密的條款到時候再仔細的商量就好。

  「這個你放心,都交給我。」李夏就將圖紙卷了小心地收在衣袖裏。

  「還有一件事……」燈光下,夏至的眼睛熠熠生輝。她又將連鎖店的事跟李夏說了。「吶,別說我不夠朋友義氣,有好事不肯想著你,你打算不打算入股?」

  「當然要入股。」李夏幾乎是想也不想,立刻就點了頭。「十六,你夠義氣,賺錢的事都想著我。」

  李夏的激動和感激表現的有些誇張。

  夏至知道他是故意的,就小小地白了他一眼。「你們這些世家公子,從小錦衣玉食的,說是家財萬貫,其實你們自己手裏有的,能憑自己心意動用的只怕也不多。這樣還得看你們是不是在家族裏足夠得寵。要是違逆了家裏的長輩、當家人,你們的日子只怕就艱難了。」

  李夏就笑眯眯地聽夏至說:「十六,沒想到你想的這樣明白。」

  「你這麼說,看來你自己也是明白的。」夏至看了李夏一眼,「像你們從小就得聽話讀書,要不就是經商。等長大了,結親也是家裏安排,那叫聯姻對吧。總之吶,我別的事也做不到,咱們一塊賺錢。你手裏有錢,以後就能少受家裏的鉗制……」

  「十六,你真是我的知己。」李夏一激動,就握住了夏至的手。不過很快就被夏至給甩開了。

  「說話就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感激我是吧,那就更加賣力地去幹活吧。讓你入股也不是白入的,你有多少銀子都拿來,財力你要出,人力也少不了。我問你李夏,你能拿出多少銀子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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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五章 驚喜

  李夏想了想,就跟夏至說他要回去好好地收拾收拾:「能拿出多少就拿多少。」

  夏至看了李夏一眼。李夏嘿嘿一笑。夏至就明白了。李夏將來拿來的,應該不僅僅是他的私房銀子。而夏至也還有一個要求。

  「我不管你拿來多少。入股的股東只能有你一個。」

  李夏就猶豫了一下。

  「這一點沒的商量。」夏至立刻斬釘截鐵地說道,「就是你們家誰來問我,我也是這句話。」

  李夏看著夏至:「十六……」這兩個字就含著情義了。李夏明白了夏至的意思,不管李家誰出多少銀子,都只能以李夏的名義。夏至這是在維護李夏,為李夏爭取更多的利益。

  「怎麼,不行啊?」夏至問李夏。

  「有啥不行的。我回去就這麼說。」李夏想了想,也就答應了,他當然不能拂了夏至的一番好意。然後他又問李夏,「十六,你還要不要找田家的人入股?」

  有李家入股還不夠嗎?

  然而這並不是這麼簡單的問題。

  夏至就跟李夏商量:「也只讓田括入股怎麼樣?」李夏就說好。

  「那正好請客的時候我跟他說。」

  「好。」

  兩個人把事情商量定了,時辰就已經有些晚了。夏至就催李夏回家:「回去吧,再晚你娘該打發人找你了。你回去肯定又有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我回去了。我回去就跟我娘說。」李夏依依不捨地站起身。

  「回去吧。」夏至起身送李夏。

  夏橋早就穿了大衣裳,不顧李夏的拒絕,親自送了李夏回去。這已經形成慣例了。

  夏橋送了李夏回來,夏至已經準備好了夜宵給他。

  「晚上吃的挺飽的。」夏橋就說,覺得夏至這樣太麻煩了。

  「那是晚上啊,這都過了好半天了。哥,你沒聽過一句話,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哥,你還怕吃撐著啊。這粥好克化,吃完歇著不礙事。」

  夏至還告訴夏至,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有這樣一碗夜宵。這是給他們補身子和腦子的。

  夏橋這才端起碗吃了。

  等夏橋吃過了夜宵,夏至才問他:「把李夏送回家了,沒有啥事吧?」

  「沒啥事。李山長沒在家,田夫人還沒歇著。我送李夏回去她知道了,還叫我去說了兩句話。……那個何冰兒也在。」

  「田夫人跟你說啥了?」

  「就是家常話,也沒啥。」

  「何冰兒怎麼在那兒啊,李夏來的時候都沒說。」

  「好像是傍黑兒的時候才去的,估摸著今天就住李夏家裏了。」

  夏至略微沉默了一會,突然就問夏橋:「哥,你覺得田夫人這人咋樣?」

  夏橋想了想才回答:「大戶人家的主母,挺體面有涵養的,看著也挺厲害,就是那個……城府特別深,不像咱們一般人家,人是啥性情,咋想的都簡單……」

  「哥你說的對。」夏至就點了點頭,然後就讓夏橋歇著去了。

  到了請客那天,李夏和田括都早早地來了。田括並沒有帶何冰兒來,據說是何冰兒身子不大舒服的緣故。

  夏至就跟田括說了連鎖店鋪入股的事。田括一口就答應了下來,看的出來,李夏之前應該跟他透過氣兒了。

  「跟李夏一樣唄,別管我拿來的是誰的銀子,都是我的名。十六,你這是為了我和李夏好,我都知道。哈哈……」

  田括還讓夏至放心,他入了股,肯定是出錢再出力。「咱們田、李兩家在各地也有不少的店鋪,到時候能省不少事兒。」

  夏至讓李家和田家的人入股,不僅僅是因為銀錢,也不僅僅是因為李家和田家在北鎮府的影響,她也早就想到了這兩家在各地的鋪面、人脈和影響。

  事情這麼痛快就談妥了,這場宴席就不僅僅是感激李夏,同時也是慶賀了。

  席間,李夏又提醒夏至,問他要不要再找找田齊。夏至想了想,也就點了頭。其實有李夏和田括入股,這銀錢、人脈、影響都夠了。再找田齊,那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交情。

  結果夏至找到田齊把事情一說,田齊更是爽快。他還跟夏至說,往後貨物的運輸就都包在他身上,夏至需要多少銀錢,他就能出多少銀錢,而且還不在乎占多少股份。

  夏至找他是因為交情,他答應入股,出錢出力,也是為了交情,並不為了賺錢。

  田齊這樣爽快、義氣,夏至心中自然也十分歡喜。

  股東們都齊了,接下來的籌備工作就按部就班地開展起來。夏橋又在府城多待了一天,然後就跟夏至說要回大興莊了。

  「我回去跟咱爺咱奶說,咱爺咱奶肯定也替你高興。」

  李夏正在旁邊,就讓夏橋再多住一天。

  「李夏,你還有啥事?」夏至就問。

  「明天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大橋也跟著一塊去吧。」李夏沒詳細說。因為是李夏提出來的,夏橋也沒多問,當即就點頭答應了。

  轉天,李夏早早地就到甯華堂來。他還幫夏至挑了一套出門的衣裙,又讓夏至拿上她點絳唇新出的口脂。

  夏至就猜到,李夏要帶她見到應該是個女人。可她實在猜不到會是誰,問過了李夏,李夏竟神秘兮兮地不肯說,要給夏至一個驚喜。

  「對了十六,再把你畫的那畫拿上兩幅。」李夏又對夏至說道。

  「不知道你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夏至這麼說著,還是將自己平常畫的比較好的幾幅畫拿出來,讓李夏幫著挑選。

  李夏就挑了兩幅,然後就帶著夏至和夏橋坐了馬車。

  夏至看馬車是沖著東城李聚居的地方去的,就猜李夏要帶她見的應該是李家的人。

  李夏還有什麼女人能讓李夏這麼鄭重其事,而且還有些獻寶的意味呢。

  夏至回憶李夏說過的話,實在想不起李夏曾經提到過李家其他重要的女人。

  李夏這次把事情還真是瞞的非常緊。因為想不起來,夏至乾脆也放開了。李夏總不會害她,那她就等著李夏給她的驚喜好了。

  到了李家的句句地,馬車又七拐八拐地,最後進了一個幽靜的胡同在一扇紅漆木門前停了下來。

  夏至扶著李夏的手下了馬車,她舉目看了看,面前的宅院並不十分大,也不華麗,安安靜靜的,不像是李家特別重要、或者有權有勢富貴逼人的那種族人住的地方。

  到了這裏,李夏才慢慢地跟夏至說了。

  「這就是我那位叔公的宅子了。」

  夏至恍然大悟。李夏所說的叔公,就是那位如今在文山書院童蒙班執教的老翰林了。

  對這位老翰林李夏曾經跟夏至說過不少。他這位叔公非常的有才華,性子卻極為淡薄,在京中做了幾十年的翰林,就是寫文章編書校書了。

  這位老翰林致仕之後,就回到北鎮府隱居了起來。老翰林雖然性子淡薄不在乎世俗名利,但對教書育人卻是很熱情的。

  這樣的人,夏至是很敬慕的。

  「李夏,你怎麼不早說!」夏至就埋怨李夏。她今天只帶了自己畫的兩幅畫,三盒口脂,再有就是點絳唇的一些小東西。

  如果知道是來老翰林府上,她肯定是要備下厚禮的。就算不是感激老翰林對小黑魚兒的教導,只是她敬仰老翰林的為人,那也必須要送上厚禮表達心意。

  「我叔公今天不在的,咱們今天是來看我叔祖母的。」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進了宅子,前面有小丫頭領路,李夏一邊往裏走,一邊笑著告訴夏至。

  「哦?」夏至用狐疑的眼神看李夏。

  「十六,我好像忘記跟你說了。我這叔公是翰林,我叔祖母也是位有名的才女。」

  李夏告訴夏至,老翰林這位夫人是書香世家出身,她已經過世的父親是位名儒,而且在琴棋書畫上都有建樹。尤其是在畫上面,更是堪稱一絕。

  「十六,我爹在書院的書房裏就掛著一幅老先生的畫,你應該記得。」

  李夏這麼一說,夏至當時就記起來了。那位老先生可以說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畫家。他的畫現在已經很是珍貴,如果流傳到後世,那絕對是國寶級別的了。

  「我這位叔祖母也是琴棋書畫皆通,尤其善畫畫。」李夏這個時候才說道。

  「啊,李夏,你讓我把畫給這位老夫人看。那不成。」夏至有些急了,她的畫多是自娛自樂的,真拿到行家面前看,她會很不好意思的。

  「怎麼不成。」李夏見夏至著急,似乎還挺開心。「我覺得你的畫立意就很好,不俗。」

  夏至有些無語,李夏覺得她的畫好,那絕對是戴了濾鏡的。「要知道是這麼回事,我一定不答應……」

  李夏就笑:「我早就知道,所以先不告訴你。你現在想把畫拿回去,想走,都是不能的了。」

  夏至瞪李夏,李夏這絕對是先斬後奏。她沒想到,她竟然會中了李夏的算計。

  「李夏哥是想讓十六拜師嗎?」夏橋一直很穩重地走在兩人身邊,這個時候就問了一句。

  「是。」李夏點頭表示肯定。

  夏橋就不說話了。

  「李夏,你是認真的?」夏至問李夏。

  李夏曾經教過她下棋,她玩的並不上心。後來李夏就問她喜歡什麼,知道她對畫畫還算有興趣,就一直慫恿她畫。李夏似乎是說過,如果她願意,他會幫她尋一位好老師。

  可李夏這麼處心積慮的,似乎並不僅僅是為了讓她畫畫修身養性。

  「十六,你會喜歡我叔祖母的。」李夏低聲地說了一句。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上房的廊下了。

  小丫頭進去稟報,裏面就傳出一聲請來。李夏當先,帶著夏至和夏橋進了上房。

  「叔祖母!」李夏恭恭敬敬地給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行禮,恭敬中還不失親熱。

  「鳳凰兒來啦。」那老婦人就抬手讓李夏起來。她雖然頭髮花白,但面色紅潤,臉上的皺紋並不多。雖然早就不年輕了,但依稀能夠看出來年輕時候的風采。

  不是一位五官上的美人,面色也並不和悅,甚至有些冷,但是夏至見了,就覺得賞心悅目,覺得她很美。

  李夏說的不錯,夏至一看見這位老婦人,不等兩人交談,她心中已經喜歡了。

  「鳳凰兒還帶了小朋友來!」老婦人已經看到夏至和夏橋了。

  「叔祖母,這就是我跟你老說過的夏至姑娘,十六。這是她哥哥,夏橋。」

  夏至和夏橋趕忙過去給老婦人行禮。

  「呦,這就是你說的夏至啊。」老婦人的眉目似乎生動了一些,她讓夏至走近了說話。

  夏至走近了,老婦人就開始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她。

  因為老婦人打量的目光過於犀利了,夏至就忍不住開口:「老夫人,我還能入您的眼嗎?」

  老婦人的目光跟夏至的相觸,似乎對夏至這樣的問話有些吃驚。

  夏至一笑:「我聽李夏說您畫畫好極了。那您這麼打量我,肯定是用書畫大家的眼光在考量我呢。」

  老婦人的嘴角似乎微微的彎了彎,目光明顯地溫和了一些。「這姑娘五官身段,足可以入畫了。氣質也還不俗。和一般的閨秀不大一樣,嗯,我不太畫人像。不過……你改天來,我照著你畫一幅人像。」

  說話的語氣似乎有些冷硬。

  夏至卻不怕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她立刻就點頭答應了。「好啊,不過老夫人,您畫好了,我也要一幅。就當是您犒賞我的。」

  老婦人沒說話,倒是深深地看了夏至一眼。

  李夏在旁邊心中已經是笑開了花。

  老婦人沒讓他們坐,李夏不在意,夏至和夏橋也不在意。李夏當即就拿出夏至的畫來給老婦人看。

  「是夏至畫的?」老婦人仔細看畫。

  李夏就點頭。

  「老夫人,我這是班門弄斧。李夏騙了我來的,要是我知道,我可不敢拿這塗鴉給你老人家看。」夏至飛快地說,一點兒都不在乎在老婦人面前揭穿李夏。

  李夏給了夏至一個複雜、無奈的眼神。

  「畫的是不像話。」老婦人緩緩地說。

  還真是一點兒情面也不給啊!夏至默默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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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六章 拜師

  夏至本就是一顆閑在無謂的心畫的畫,老婦人又是專業人士,雖然說話不留情面,但夏至卻並不會放在心上。而且通過這一會的交談和她的觀察,她已經發現,老婦人的性子有些冷厲、耿直,這樣的人貌似不好相處,其實是真的好相處。

  夏至向來尊重專業人士,同時對耿直的,敢於說真話的人也存著尊重,並對他們有一顆包容的心。

  不在意是不在意,但夏至還是對老婦人表示了抗議。「我知道你老人家是名畫家。我畫的是不太好,可我也認真的畫了。你老就不能稍微委婉點兒啊,這麼說就不怕我面子下不去。」

  「你是想畫的好,還是想要什麼無謂的面子?」老婦人卻問夏至。

  夏至就遲疑了一下。李夏卻立刻就替她回答了:「她當然想學著畫好。」

  「我要聽她自己說。」老婦人就瞪了李夏一眼。

  李夏摸了摸鼻子,就不吭聲了。

  老婦人認真地看著夏至。

  因為她這樣認真的態度,夏至也不得不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她對畫畫其實還是比較有興趣的,也不是不想畫好,尤其是在有可能得到名師的指點的時候。

  另外,夏至不由得看了一眼李夏。

  李夏為她學畫的事,應該是費了不少的心思。雖然她並沒有跟李夏提過她想學畫。

  考慮了一會,夏至就有了決定。

  「老夫人,我想好好學畫。您能教我嗎?」夏至很誠懇地向老婦人問道。

  老婦人又上下打量了夏至一會,然後還又看了看她的畫。「雖然畫的不像話,小孩子的塗鴉,倒也有些易趣。你既然願意學,那我就教教你吧。」

  「多謝叔祖母。」李夏先就驚喜地跟老婦人道謝。

  老婦人轉頭看李夏:「是有一點兒看著你的面子。不過要是這丫頭沒靈氣,我還是不會教她的。沒的讓我受累、生氣。」

  「還是要多謝叔祖母。」李夏依舊笑吟吟地。

  老婦人雖然板著臉,但是夏至能夠看的出來,她在看李夏的時候,眼底是很溫和的。

  李夏見夏至還在那兒站著,就忙提醒她趕緊給老婦人行禮。

  夏至知道,在這樣的年代,要學一門技藝是很難的,首先就難在拜師上。既然老婦人答應教她,那麼她就想認真地拜老婦人為師。

  「那我先給先生磕個頭。今天來的急,也沒啥準備。改天我請幾個唱的好的小戲,再辦一桌酒席。」夏至笑著說道。

  「倒不必那麼麻煩。」老婦人卻說,然而對於夏至說的行禮卻並沒有阻攔。

  又有李夏在旁邊幫忙張羅,夏至當即就給老婦人敬茶,做全了拜師的禮數。

  然後,夏至就很尊重地稱呼老婦人為先生了。

  李夏對此提出了異議,他覺得夏至這麼稱呼就比她長了一輩。

  「叔祖母,要不就讓十六跟著我一樣喊您吧。」

  老婦人看看李夏,又看看夏至,很快就點了頭:「也好。我這輩子還沒有收過學生,且看你學的怎樣,若是學不好,以後出去不要說是我教的你。」

  「是,是,是。」夏至笑著答應,然後就很自然地喊老婦人叔祖母了。

  老婦人這才讓大傢伙坐下來說話。夏至就將帶來的東西都送了上去。老婦人就將夏至那幾盒口脂仔細地看了看,然後點點頭。

  「你有這份心思,學畫就比別人容易些。」意思是夏至在色彩、還有審美方面還是有些天賦的。

  夏至已經明白自己這位元老師的說話方式了。她覺得你好,是不會正面誇獎你的,但是批評你的時候卻毫不留情,而且言辭絕對的犀利。

  坐了一會,看著時辰不早了,李夏就提出告辭。老婦人也沒說要留他們吃飯,就點點頭,意思是他們可以走了。

  夏至又問了老婦人,她什麼時候來學畫,還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

  「東西我這裏都有,不用你自己備辦。」老婦人雖然態度嚴厲,但真要教導學生了又很是大方。「你每逢三五來吧。我還有功課安排你做……」

  還沒開始學,就已經有功課了。看來老婦人是真的打算認真地教她畫畫。

  夏至領了功課,和李夏、夏橋從老翰林家裏出來。回甯華堂的路上,夏至又向李夏詢問了一些老婦人的事。

  這位老翰林夫人雖然在李家聚居之地,但一般都是深居簡出的。老兩口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早已經成年。兩個兒子在外地做官,女兒也早早地嫁到了外地,很少有機會能回來。

  「十六,別看叔祖母嘴上說的嚴厲。我可看的出來,她挺喜歡你。」李夏跟夏至說。

  夏至白了李夏一眼。「真不知道你怎麼看出來的。不過我覺得她這性子挺可愛的。」

  李夏就笑:「十六,估計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李夏告訴夏至,老翰林和夫人在李家可以說是地位尊崇,但兩人都不怎麼管族裏的事。族裏的人不說老翰林什麼,但大都說老翰林夫人清高、不好相處。

  「那是她們不識好歹。跟這世上那些口蜜腹劍,嘴上一套肚子裏一套的人相比,老翰林夫人乾淨清爽,不但可愛,還可敬的很。」

  李夏低笑了起來。

  「你一個勁兒地笑個啥?」夏至問李夏。

  「我娘也說過類似的話。」李夏回答。

  夏至沉默了一會才說:「你娘那是會看人,她當然比一般人明白。」

  「其實你和我娘應該很談的來。」李夏又說。

  可田夫人對她有敵意啊。夏至是能為李夏做出一些妥協,但真要她完全放下身段、用盡心思去討好田夫人,那她還真做不到。

  不是她不會做,她就是做不到。

  夏至捏了捏手裏的帕子,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在這件事上有些執拗。她覺得她並不是這樣的人。

  想不明白,太傷腦筋的事,那就不要想了。或許將來總有那麼一天會豁然開朗的。

  夏至很是豁達。

  回到甯華堂,夏至就開始打點禮物。除了俗常的一些東西,她還特意叫了人來採買了不少畫畫用的最上乘的筆、顏料和紙張。

  這些東西她自己留下一些,其餘的都打包,準備送給老翰林夫人。

  夏至還問李夏,老翰林夫人兩口子平常都有什麼收益。

  「叔公愛藏書,叔祖母愛畫畫,還愛藏畫。他們都不大善於經營……」而且兩個兒子做的都是比較寡淡的學官,女兒外嫁不用他們貼補,但也不會貼補他們。

  不過李家自有祖產,老兩口就算是什麼積蓄都沒有,也是衣食無憂。

  「明白了。」夏至點頭,決定以後衣食住行這些東西她都要留心照料到。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尊師重道無論在什麼年代都是一樣的。於夏至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夏橋陪著夏至拜了師,轉天就回大興莊了。

  而從這個時候起,夏至是更忙了。生意,產品,還有學畫,另外還得處理一應的瑣事,因為田氏的病,夏至要處理的瑣事比以前更多。

  這麼忙碌著,夏至並不覺得苦,相反,她覺得自己生活的很充實。跟著老翰林夫人學畫,她也漸漸地學了進去。老翰林夫人依舊嚴厲,但是教導她的時候也不遺餘力。

  有的時候夏至到老翰林家學畫,還會把小黑魚兒和小樹兒給帶上。老翰林在家,還能幫著教導教導小黑魚兒和小樹兒的功課。

  這可是那些李家子弟都難得到的待遇。

  夏至跟著老翰林夫人學畫,李夏的娘田夫人自然很快就知道了。為了這件事,她還特意把李夏叫到跟前來問話。

  「是你給牽的線吧。為這件事沒少下功夫!我說你怎麼總往六老太爺家裏跑。原本以為你是我了請教功課,只怕請教功課就是個名目,你的心思都用在別處了。」

  「娘,十六學畫確實是我引薦的。可叔祖母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是看上了十六,我也沒那麼大的面子。……叔祖母很喜歡十六……」

  「嘿。」田夫人冷笑了一聲。老翰林夫人喜歡夏至這件事,現在也是李家人的共識了。如果不喜歡夏至,老翰林夫人絕對不會接受夏至隔三差五送的那些東西,也不會一教導夏至就是一整天,還留夏至和另外兩個孩子在家裏吃飯。

  李家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沒幾個能在老翰林府上得到這樣的待遇。

  「李夏,你是我的兒子,我知道你。你也不算是笨的了,可比起這位夏至姑娘來,你可還差的遠。這位夏至姑娘可是人精,她想要討好誰,只要她想,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娘,十六是天生聰慧沒錯。可她也是個真性情的人,討好什麼的,十六什麼時候特意去討好誰了!」李夏為夏至辯解。

  田夫人就想到了那三盒口脂,她心情有些複雜。雖然何冰兒到她這裏進了一番口舌,但她並沒有因此就厭惡夏至。

  她是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厭惡夏至。恰恰相反,她心裏其實覺得夏至挺有風骨。

  有風骨的女孩子本就少,而以夏至那樣的家世背景,還開闢出如今這樣一番天地來,這風骨就更為難得了。

  如果不是因為李夏,田夫人覺得自己會很欣賞夏至這樣的女孩子。

  「鳳凰兒,」田夫人的語氣和緩了下來,「你身為李家的子弟,當明白你要盡的義務。你也不小了,不用娘總是提醒你。明知道將來不會有什麼結果,你早些決斷,於夏至姑娘來說是件好事。」

  田夫人這樣開誠佈公,還是第一次。

  李夏當然不能含糊過去。

  「娘,你怎麼就斷言我們將來一定沒結果。這還不是你和我爹一句話的事。」

  「我是斷不會答應的。」田夫人立刻板起臉來,「李夏,我先把話說到這兒,不論你怎麼費盡心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點頭的。」

  李夏沒吭聲,臉上的笑容卻收了起來。他顯然知道田夫人是很認真的,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田夫人見兒子這樣,不由得又放緩了語氣。「夏至姑娘我看著是個有骨氣的,她家祖父也是有骨氣愛體面的人。若是別的姑娘,將來你抬進門來做姨娘,娘也不會攔著你。可夏至姑娘會給你做小嗎?」

  李夏的臉騰地就紅了:「娘,你不要這樣說十六。」

  「瞧瞧,瞧瞧……」田夫人其實有些心驚,不過她並沒有表露出來,「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娘,你不要這樣說十六。我心裏不好受。這是褻瀆了十六,也……褻瀆了我……」

  李夏沒有繼續再跟田夫人說話,就匆匆地走了。

  母子倆之間的談話這樣收場,這幾乎是第一次。

  田夫人望著空洞洞的門口,一顆心不由得沉了沉。她還是低估了李夏對夏至的用情至深。

  這件事比她想像的還要棘手百倍。

  田夫人覺得自己有些頭疼。等到晚間李山長從書院回來,她就跟李山長說了。

  李山長對這件事沒有田夫人那麼執著,他勸田夫人想開些:「他們還都小,再大上兩歲,說不定這心思就會變。」

  跟田夫人的滿懷心事不同,李山長的心情相當不錯。最近書院的學生們總體學習都不錯,李夏的文章更好了,老翰林還當著他的面誇了李夏。

  「就是會變,也會變得更堅定,更加拆不開。你能別總想著書院的事嗎,你就沒看出來我操心操的都白了頭髮?」

  「怎麼,夫人有白頭髮了?」李山長做出吃驚的模樣來。他還立刻起身檢查田夫人的頭髮,然後才笑著安慰田夫人,「夫人頭髮還是如鴨翅一般,並無絲毫白髮。夫人啊,你這是多慮了。」

  田夫人年輕的時候就特別愛李山長這個性情調調。但是今天她覺得李山長這樣簡直是太可恨了。

  「跟你說正經的,你就給我打岔。你想個法子,讓鳳凰兒趁早疏遠了夏至。」

  李山長這才收起臉上的笑,正色地跟田夫人說:「夫人,並不是人家十六纏著咱們李夏。咱們管不住李夏,還能怎麼樣。難道要學那惡霸的樣子,去耐煩夏家人,去耐煩人家十六?夫人,這事我做不來,你也不屑做對不對。」

  田夫人不得不承認李山長說的對。

  不過,為了李夏,田夫人覺得自己可以偶然破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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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七章 保媒

  夏至並不知道田夫人已經打定主意要對付自己。她的日子過的忙碌而充實,尤其是在跟老翰林夫人學畫之後。

  因為到了春耕的時候,夏至又往自己的田莊上去了一趟。她要親眼看著雇傭的花農們耕種,同時也是帶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出去散散,遊玩遊玩。

  人間四月,遍地芳菲。

  同行的人自然就有李夏,夏至還將老翰林和老翰林夫人都一起邀請上了。兩位老人家雖然個性都有些孤介,但其實都是很有情趣的人。

  老翰林夫人看看景,構思一下畫作。老翰林還吃著農家菜做了一首詩。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已經學了音律,也能在老翰林的督促下勉強做一首符合格律的小詩。

  夏至發現,對於這個年代學童們來說,作詩其實並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

  有花有鳥,有詩有酒,夏至還能不耽擱正經事。老翰林夫人現在已經很欣賞夏至了,說夏至能幹而且不俗。

  夏至只是笑了笑。她以後的生意肯定會越做越大,也會更為有名,更加招眼。可是她能書能畫,那些想挑剔她的人就只能忍著,不能說她身上有銅臭氣。

  遊玩了這一趟,大家的心情都很愉悅。回到府城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李夏送老翰林和老翰林夫人回家,夏至帶著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回甯華堂。她剛回到甯華堂,還沒來得及洗漱換衣裳,二丫就跑了來。

  「十六,你可回來了。」

  「我爹娘那出事了?」夏至就問。

  「沒有。是你娘找你。我都來了兩三回了。」二丫就說。

  「你們不是不知道我今天出城了。」夏至看了二丫一眼。

  「是知道。可是我姑以為你回來了,讓我來找你。」

  「有啥要緊事?」夏至又問。

  「我姑讓你去書院一趟。夏至你要是沒吃飯,就上書院去吃。我姑都做好飯菜了,一直等你。」二丫就說道。

  夏至心中就犯了疑,她想,田氏這肯定是找她有事。是什麼事都不能等到明天?!

  「二丫姐,我娘找我啥事?」夏至問二丫。

  二丫就搖頭。

  「二丫姐,你是知道,不能跟我說是吧。」

  「反正不是啥壞事。你到了就知道了。我姑不讓我先跟你說。」

  「二丫姐,你跟我說說,我心裏有個底。到我娘跟前,我就假裝不知道,不能讓人難做。」夏至勸二丫。

  二丫似乎是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搖頭。「我姑真不讓我說。我不敢說。夏至,你到那兒就知道了。真不是啥壞事。」

  夏至知道二丫的性子執拗,也就沒再勉強她。她的第一個念頭是不去,不管是什麼事,先晾一晾田氏再說。誰讓田氏越來越刻薄,最會得寸進尺呢。

  她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做了。

  「二丫姐你先回去。我看看,沒啥事我就過去。」夏至模棱兩可地說了一句,就硬是讓人把二丫給送走了。

  夏至洗漱過後,換了家常的衣裳,正準備帶著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吃飯,二丫又來了。

  「我姑讓你就去。」二丫執拗地站在那裏說道,夏至不跟她去書院,她就站在那兒不走了。

  夏至都被逗笑了:「到底是啥事啊?」

  二丫還是不肯說。

  夏至也不著急,她吩咐人開飯,然後還讓二丫一塊吃。二丫不肯,還是在那兒站著。夏至就跟小黑魚兒、小樹兒開吃。

  「夏至,你咋這樣……」二丫看著夏至。

  「我咋樣啊。」夏至滿不在乎,「我老叔和我弟都不能餓,他們明天還得上學呢。你知道啥事也不跟我說,看來也不是啥大事。估摸著是我娘病的,又鬧脾氣了是吧。那有我爹呢,我也管不了。」

  「不是。」二丫除了這兩個字,再也說不出別的來。

  夏至這邊飯還沒吃飯,夏秀才和田氏就來了。

  她不去,他們就來了。

  好,很好。

  夏至起身,問夏秀才和田氏吃過晚飯沒有。「要是沒有,就在這湊合吃點兒。」要是覺得他們桌上的飯菜不好,她還能讓廚房裏再給做。

  夏至的態度不可謂不好。

  「你咋還吃上飯了,不是讓你趕緊上我那兒去嗎?」田氏也不說自己吃沒吃過飯,就皺著眉問夏至。

  田氏一進門,夏至就已經將她從上到下大量了一番。田氏今天和往天都不以言,全身上下似乎都冒著喜氣兒。

  對田氏來說是喜事兒,對夏至來說可就未必了。夏至太明白這一點了,心中警惕,面上卻是絲毫不漏。

  「我還當我二丫姐跟我鬧著玩呢。」夏至很隨意地說道。

  田氏就狠狠地瞪了二丫一眼。

  二丫忙給自己喊冤。「我跟夏至說了讓她別吃飯就去。夏至說啥也不去,我能咋辦。」

  「得了,你就是不會說話。」田氏不耐煩地打斷二丫。她竟然沒有繼續跟夏至計較夏至不去書院的事。

  「趕緊吃,吃完了咱說事。」田氏在旁邊坐下,催促夏至。

  「爹,娘,你們真吃過了,不再吃點兒?」

  夏秀才就好脾氣地笑了笑,田氏只讓夏至快點兒吃飯。「少吃一頓能算啥,這得分大事小事。」

  夏至就不再問了。她慢條斯理地帶著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吃完了飯,然後又讓人端上助消化的茶來吃。

  夏至一邊喝茶,田氏已經等不及開口了。

  「夏至啊,你也不小了。不是我們做爹娘的自誇,要說這模樣吧,百八十個人裏頭,還真沒有強過你的。……前街的黃三嬸上午來看我,給你保了個媒。」

  夏至口裏含著一口茶水,差一點兒沒噴出來。

  「黃三嬸,誰啊?」

  「你不知道?!那不是咱這一片有名的媒婆,人家還是官媒。」田氏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看來這個所謂的官媒黃三嬸沒少跟她忽悠,估計還狠捧她來著。

  田氏這邊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姓李,府城東城李的裏李,跟李山長家還沒出五服。後生今年十六歲,剛考過的秀才,人模樣生的好,才學也好,家裏更沒的說……」

  巴拉巴拉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到最後,田氏還讓夏秀才說話。

  「你爹也認識他,那是准沒錯的。」田氏就給夏秀才使了眼色。

  在來甯華堂之前,田氏已經跟夏秀才囑咐了許多的話。不過當著夏至,夏秀才還是頓了頓,然後才肯認真地跟夏至說他確實認得李家這個小後生。

  那小後生也在文山書院念書,長相嘛,田氏是說的誇張了一些,但小後生絕對不醜。

  夏秀才這般實事求是,田氏就有些不滿。夏秀才並沒有按照她囑咐的那般說。田氏瞪了夏秀才一眼,然後還沖著夏至樂了樂。

  「男人家長的啥樣都不算啥。人家家世好,人有出息就行了。唱戲的長的好,小倌兒長的好,咋沒見大姑娘搶著要嫁的……」

  夏秀才在旁邊就乾咳了起來。

  好在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沒問小倌兒是什麼,夏至也跟沒聽見似的。

  田氏嫌夏秀才不會說話,又開口巴拉巴拉說小後生家裏有多少田地,多少房宅,又有多少丫頭小廝伺候的人等等。

  「……一進門就是少奶奶。夏至啊,這可是天下掉下來的好事兒,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兒了。我已經答應了,等看好了日子就給你們定親……」

  「娘,你不是忘了我十三的生日還沒過呢。」夏至不慌不忙的。

  「那不是眼瞅兒的事兒。再說了,先把親定了,也不一定今年就過門。十四做媳婦的有的是,你提前個一年半年的,過去就是享福,你還有啥不樂意的。」

  夏至沒理田氏,而是轉臉去看夏秀才。

  「你娘是說的有點兒……誇大,不過那孩子確實是個好孩子。」夏秀才這是中肯的話。不過夏至還是能看的出來,夏秀才也認為這對她來說是門好親事。

  夏至沉吟不語。

  田氏急不可耐地又開口:「……誇大啥啊,我說的都是真真兒的。我是你親娘,我還能害你。你往後過的好,那我也能跟著借光不是。夏至你還想啥,就這條件就行了,再高,再高,咱也高攀不上。大戶人家那規矩,人家能八抬大轎抬你進門……」

  「好了,爹、娘,你們說的我都聽明白了。」夏至抬手,讓田氏不用再說下去了。

  「爹,娘,你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

  「啥事?」田氏睜大眼睛問。她全身上下都寫著心急,恨不得夏至立刻點頭,轉天她就把夏至給嫁出去。

  「我爺跟你們說了,我的親事,你們倆不能從二上給我做主。」夏至認真地看著田氏和夏秀才。

  「哪能忘。」夏秀才就說。

  田氏挑眉:「就算是說過。那這碰著好的了,我能不給你操持嗎?就是你爺知道了,他也不能說啥。」

  「我過了生日才十三,我不想這麼早就跟誰定親。哪怕他條件再好,我也不想。」夏至乾脆俐落地說道。

  因為有了先前的話,田氏那句你不想也不行就沒法說出口了。但她當然不肯就這麼放棄,接下來又說對方的條件怎麼怎麼好,還說夏至不點頭以後肯定後悔。

  「你爺那咋說都是隔了一輩兒,這事兒我跟你爹就做主了。」田氏站起身大聲地說道。

  這裏,她就需要夏秀才的支援。

  夏至只看夏秀才:「爹,我說的挺明白的了吧。為這事,還得讓我把我爺給接來嗎?」

  夏秀才的額頭微微見汗。「十六,那孩子確實還不錯。」

  「爹,我現在不想定親,我也不想相親。」夏至依舊乾脆地說道。

  小黑魚兒在旁邊早就忍不住了,這個時候他就跳出來。雖然念了一陣子的書,很受老翰林的教化,但小黑魚兒還是小黑魚兒。

  「十六都說不樂意了,你們還一個勁兒地說啥。還敢說你們在二上就答應了。誰答應了,誰嫁過去。你們走吧,別來煩十六。明天我就寫信告訴咱爹。」

  小黑魚兒不僅當面懟了夏秀才和田氏,還威脅要寫信告狀。

  田氏是滿腔必定成功的熱情來的,她已經將李家的小後生看做似自己的姑爺了,現在卻仿佛三伏天被盆冰水給淋了頭。

  「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夏秀才眼看著田氏就要鬧起來,他趕忙就好說歹說的,和二丫一起把田氏給拉走了。

  小黑魚兒帶著大青目送他們走的,這可能也是田氏肯跟著夏秀才走的原因之一。

  甯華堂清靜下來,小黑魚兒還覺得意猶未盡。因為田氏生病的緣故,夏至曾經囑咐過他,要不然他剛才不會對田氏那麼客氣。

  沒錯,剛才他對待田氏已經是非常客氣了。

  「十六,你別煩。她不能給你做主。有我呢。她再敢來,我攆她走。你爹這回還行,你爺的話他不敢忘。」

  夏至就嗯了一聲。

  小黑魚兒又抱著胳膊說:「他咋好,還能好過李夏啊。十六你往後做媳婦你也不用找別人,就給李夏做媳婦挺好。」

  小樹兒在旁邊沒敢就吭聲,他眼睛四下溜了一圈,終於還是忠於李夏的心占了上風:「我也覺得李夏哥好。李夏哥多好啊。」

  「你們倆,小孩子不懂就別亂說話。這事跟李夏沒關係。」夏至立刻嚴肅地說道,然後她又教育了兩個孩子一通。「這話以後可不能說。要是讓別人聽見……」

  「我又不傻。」小黑魚兒用一點黑亮的眼睛看了夏至一眼,然後就溜溜達達去做功課了。

  小樹兒也跟著說:「姐,我也不傻。」然後也跑了。

  夏至愣了愣,隨即也只能笑駡一句輕輕放過。

  隔了兩天,夏大姑請吃飯。

  飯後,夏大姑就跟夏至說她鄰家某個媳婦來打聽過夏至,似乎是見過夏至,覺得夏至很好,還想給夏至保個媒。

  「姓田,十五歲,是個讀書的種子,人家還會畫,我不會說,可人家都說好……家裏頭有三四個莊子,鋪面也有四五間……」

  「大姑,我娘那兒剛有給我保過媒的,你這又來了。」夏至就笑。

  夏大姑驚,她還真不知道田氏那邊已經有給夏至保媒的了。

  「保的是誰,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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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八章 還以顏色

  夏至就將情況都跟夏大姑說了。然後她又告訴夏大姑,她並沒有同意,而且還因為田氏要強行替她做主,差點兒跟田氏吵起來。

  「我不想這麼早就定親,以後也不打算早成親。」

  夏大姑是多麼聰明剔透的人,夏至這麼一說,她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是個熱心腸的人,辦事一直都挺牢靠的,不是那種滿嘴胡說八道的人。她巴巴的來說,我看著也是一番好意。十六你年紀還小,這好的後生其實並不多,早點兒挑揀總有好處。你看珍珠年紀比你小吧,我可早就替她留心了。大姑對你的事也是一樣。」

  夏至當然知道夏大姑是一片好意。

  「大姑,我知道,你跟我提的人肯定是好的。不過,我是真的不打算這麼早就考慮這件事。」夏至是帶著撒嬌的意味跟夏大姑說的這句話。

  但夏大姑可不會認為她在撒嬌。

  夏大姑能說的話都說了,不過看夏至的意思很堅定,她又素來知道夏至是個特別有主見的姑娘,所以也就不肯勉強了。

  「十六,大姑是過來人,說的話可能老套了。女人這一輩子的大事。這樁親事你不應沒啥,大姑勸你有空的時候也該琢磨琢磨。反正大姑這邊肯定一直給你留心,有好的就先跟你說。」

  「大姑,你先給珍珠挑。我不著急。真的!」夏至忙又說。什麼十四歲就做媳婦這樣的事,她是絕對接受不了的。哪怕對方是皇帝也不行。十七八歲結婚或許她還能考慮。

  總之,夏至現在是真不想考慮這件事。她現在就想把全國連鎖的店鋪給開起來。

  「十六啊,咱們女人家,總得多為自己考慮幾分。那些虛影的事兒,男人家倒是沒啥,咱們女人家終究會吃虧。哎,你是個聰明孩子,大姑也不跟你多嘮叨了。還是那句話,你有空就想想。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嫁人對吧。」

  夏至倒是想自己一個人過,但同時她心裏深知,這個年代恐怕是不容她那樣自在的。

  在這件事上,夏至承認自己有些怵頭,所以她現在採取的是迴避和拖延的策略。

  可是將來總會有那麼一天,這件事是她再也回避不了,也拖延不了的。

  不過夏至堅信車到山前必有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好了。

  不過當媒婆到甯華堂來找她的時候,夏至終於發現事情有些不尋常了。她委婉而堅決地拒絕了媒婆的提親,對方說的是誰她都沒留心聽。

  等打發走了媒婆,夏至立刻讓人從後面綴上了她。接下來幾天她留心細查,幾乎沒費什麼周折,就查出了緣由。

  知道這一切背後都是田夫人指使的,夏至略微有些無語。田夫人一直對她有偏見,有戒心,這一點夏至早就知道。不過田夫人只是對她冷淡,她也並不十分放在心上。

  但是這件事夏至不能置之不理。如果她不理會,她相信田夫人絕對不會收手。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後要經常被媒婆騷擾,夏至就會路出囧然的表情來的。

  夏至坐在甯華堂仔細思考了一番,然後就出去串門了。

  這一天,田夫人正在家裏坐著,九姑太太就來了。見到九姑太太,田氏還挺高興的。

  「你這氣色跟年前就跟換個人似的。我看著都替你高興。你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總不開心怎麼能成。」

  九姑太太就笑:「他們有人說還是北鎮府這塊地滋養我。可我知道,這都是你們大傢伙護著我的緣故。」

  姐妹倆閒聊些家常,話題不知道怎麼就轉到親事和做媒上面去了。九姑太太就跟田夫人說:「……我見過的小姑娘也多了,咱們兩家的,別人家裏的,都有不如夏至的地方。夏至這小姑娘有志氣,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不遜色男子。她年紀還小,不想過早談婚論嫁……」

  田夫人聽著,臉上的笑容慢慢地就消失了。

  面對自家的姐妹,田夫人也不假裝。當然她自己也很清楚,既然九姑太太來跟她說這件事,那麼她的所作所為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這種事,別人不知道,他們自家人查起來卻是容易的很。

  「是夏至找你了?」田夫人直接問九姑太太。

  九姑太太就笑了笑:「四姐,夏至隔三差五就去看我。她是跟我說了最近總有媒人上門,鬧的她煩不勝煩的……」

  「煩不勝煩,我倒是沒看出來。我看她應付的很順手嗎。」田夫人冷哼了一聲說道。

  「四姐,你就是要給夏至做媒,也再等幾年。夏至才十三,生日還沒過呢。」

  「十三定親就早了?這話她拿來哄你,你就信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麼吧?」

  九姑太太就頓了頓。

  田夫人冷冷地掃了九姑太太一眼:「你可別說你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挺贊成的?老大不小的了,總跟沒長大似的,腦子裏總有不切實際的想法。怎麼李、田兩家聯姻都是多少代的事了,誰能壞了這個規矩?」

  九姑太太一時就有些無語。

  田夫人略微緩和了臉色:「李夏是要娶咱們田家的姑娘,人我都看好了。只是她年紀還小。我正想著找個機會跟大嫂說說,讓大嫂接她到身邊親自調理調理……」

  「其實,夏至很不錯。」九姑太太抬頭看著田夫人說。

  「我就知道。」田夫人一副不出她所料的模樣,「那是不可能的事。」

  「四姐,你那麼確定,還畫蛇添足,找人給夏至做媒?」九姑太太就懟了田夫人一句。

  田夫人有片刻工夫氣都不順了。可自家妹子懟自己,她也不能把自家妹子怎麼樣。何況九姑太太說的還是實話。

  「你當我願意費這個心思?之前我不是什麼都沒做過。是……」

  「是什麼?」九姑太太追問了一句。

  「哼。」田夫人又冷哼了一聲,心裏實在不願意說李夏對夏至用情之深超出了她的想像。「我再不管,李夏就完全陷進去了。以後再分開他們,就是傷筋動骨。」

  何止傷筋動骨,田夫人是擔心自己不先發制人的話,以後她根本就分不開李夏和夏至。

  「不過是小兒女之間談的來。再大上兩歲,他們自己的想法也許就變了。李夏……他是對夏至挺好。不過夏至並沒有要嫁給李夏的意思。」

  「這是她跟你說的?你就相信了?她當然會這麼說。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九姑太太見田夫人這個架勢,就不敢再說她覺得李夏和夏至挺合適的話了,她只是勸田夫人不要再讓媒人去給夏至做媒。

  「……連鎖鋪面,還得弄花水,脂粉,夏至在這上面用了十成的心思,是絕對不肯就跟誰定親成親的。四姐,你動靜大了,大傢伙看在眼裏,背後議論,只怕對李家,對李家也沒好處。」

  「我自有章程。」雖然是這麼說,但田夫人還是把九姑太太的話聽進去了。

  九姑太太這邊剛走,外面就有小丫頭進來稟報,說是六老太太來了。

  李家的六老太太,那就是老翰林夫人了。

  田夫人不敢怠慢,連忙說了一聲請,她自己也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後親自迎了出來。

  老翰林夫人還是那副清冷的樣子。

  田夫人請老翰林夫人到上房坐了,又親自捧茶獻給老翰林夫人。「六嬸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我這兩天正打算去看望六嬸。六嬸要是有什麼吩咐,只管打發個丫頭、小廝過來吩咐一聲就是了。」

  「我也沒什麼事情要吩咐你。你當著諾大一個家,事情繁雜的很。我怎麼會給你添麻煩。」老翰林夫人也不喝茶,語氣清清冷冷的。

  「六嬸要是有事吩咐,那怎麼能叫做麻煩呢。」田夫人陪笑說道。

  「嗯。」老翰林夫人就那麼坐著,不喝茶,也不說話了。

  田夫人都有些不自在起來。這也就是她,如果換了另外一個人,只怕就支撐不住了。老翰林夫人就是有這樣的氣場。

  老翰林夫人在田夫人這裏坐了約略有兩三盞茶的工夫,然後就告辭走了,似乎她只是平白地來坐一坐的。

  可田夫人知道不是。老翰林夫人不是那樣的人,而且誰過來坐一坐會是老翰林夫人那樣的姿態。

  這一晚,田夫人就沒大睡著。

  轉天,田齊的夫人姜氏上門來看田夫人。兩人一開始也是閒話,慢慢地話題不知道怎地就轉到了夏至的身上。

  「我娘家有個侄子,滿心要撮合十六。不過十六跟我說了,這幾年先不談這件事。十六這姑娘,就跟我們七爺說的似的,真是巾幗不讓鬚眉,我也不去討那個閑了。」

  說了半天的話,根本沒有提田夫人指使媒婆給夏至提親的事,仿佛她就不知道這件事一般。

  等姜氏走了,田夫人就靠在引枕上,或許是因為昨天一夜沒睡好的緣故,她覺得特別的累,從裏到外,身心俱疲。

  李山長回來見田夫人這個樣子就有些擔心,問她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就是你們嘴裏誇的天神似的夏至姑娘。」

  「夏至來過了?」李山長問,他有些吃驚。夏至這姑娘的脾性他是有些瞭解的,絕不會當面頂撞田夫人讓田夫人這般生氣、煩惱。

  「她沒來,比她來了還厲害十倍、百倍。」

  找媒人給夏至提親的事田夫人是瞞著李山長的,結果這樣一說就露餡了。

  「你、你還真是……」李山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不是兩全其美的法子嗎。咱們也不算是仗勢欺人。」

  「夫人品行高潔,不過……這種事不能勉強的。」如果是別個姑娘或許田夫人這一招能行,那姑娘自己能不受誘惑,可卻不一定能承受來自家裏和親戚朋友的壓力。

  可夏至不是別的姑娘。夏至早就擺平了自家的人,親戚朋友們更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她。

  「我讓媒人去找她,她就立刻還以顏色。今天就來了這些人,明天還有誰會來?你信不信,明天六老太太肯定還會來坐一坐。」

  李山長嘿了一聲,沒做評論。

  結果卻正如田夫人所料,第二天,老翰林夫人又來了,而且還是那個時辰。老翰林夫人來了之後,還是什麼話都沒有。

  第三天依舊是這樣。

  不過沒用老翰林夫人再來第四次。

  田夫人知道這一招不管用,她雖然心中不甘,但卻很是知機,立刻讓那些媒婆停止了行動。

  夏至終於得了清靜。

  等到李夏再次登門的時候,夏至也沒跟李夏說這件事。田夫人既然安排人給夏至保媒,當然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李夏這幾天被田夫人指使出門辦事去了,田夫人這邊放棄了,才讓李夏回來。

  夏至雖然啥都沒說,但李夏卻很敏銳。「我不在這些天,是不是出啥事了?」

  「沒有,都挺好。」夏至淡淡的,然後又問李夏,「你出門沒遇著啥事吧?」

  「我能遇著啥事啊。」李夏笑,「不過還是回到家裏好。」這個家,也不知道是指李府,還是指的甯華堂,或許兩者都是。

  「那是,在外頭總不如在家裏。累了吧,那早點兒回家歇著吧。」夏至說話的時候頭都沒抬,似乎只顧著看手裏的帳冊。

  「累是有點兒累,」李夏本打算博取同情的,但看夏至的樣子,他隨機應變,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其實還行,不咋累。對了,十六,你要的那個口脂管,我找人給你做出來了。」

  夏至立刻抬起頭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真的?在哪兒,咋這麼快?」

  李夏得意地一笑,然後才在夏至的注視下慢吞吞地從袖子中拿出裏拿出個小巧的錦盒來。

  夏至一把就搶了過來。

  打開錦盒,裏面赫然是兩支按照她的圖紙製作的口紅管。一支是瓷的,一支是銅的。瓷的個頭稍微大一點,銅的就更為精緻一些。

  夏至將兩支口紅管取出來試了一下,就覺得十分滿意。她不應該低估這年代工匠們手藝。

  而李夏,他竟然在給田夫人辦差的時候都沒忘了自己交代給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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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九章 打算

  夏至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前世今生,這樣對待她,而且並不讓她討厭的人,也就只有李夏了。

  夏至知道,因為田夫人的緣故,她應該疏遠李夏。可是看著面前眼睛烏黑亮晶晶的李夏,她又怎麼能夠狠得下心。

  夏至從來就不是個糾結的姑娘。在見到李夏之前,她想了很多。但現在見到了李夏,她就什麼都不想了。

  該怎樣就怎樣,至於田夫人……,還是那句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現在能擋住田夫人的做媒攻勢,將來也擋得住田夫人的其他招數。

  心裏想清楚了,夏至對李夏的態度就不那麼冷淡了。她讓人送了茶水和點心上來,然後就和李夏說這口紅管,問李夏是找的哪里的匠人,那匠人可願意將製造方法保密等等。

  「最好是能跟我簽契書……」夏至的意思,那匠人從此以後成了她的人,那麼這製造的工藝和方法就能夠保證不外傳了。雖然現在沒有什麼知識產權之類的東西,但賣身契卻是受到律法保護的。

  當然,她也絕對不會虧待了那些匠人們。

  「這件事好說。」李夏笑著點頭,他也贊同夏至用這種方法。「只要你給出的條件優厚,不怕他們不答應。」

  「他們在哪兒,我親自去跟他們談。」夏至忙就說道,至於條件,除了薪金待遇之外,她還願意將匠人們的全家都養起來。畢竟人才和技術難得。

  「看你急的。」李夏笑,「十六你放心吧,人我都安排好了。你樂意自己去見見他們也行。到時候我陪著你去。」

  「你這一回來,我估摸著你娘還得給你安排事。你能有空嗎?」

  「總能抽出空來。」李夏很篤定地說。

  因為懷疑夏至有事瞞著他,李夏很雞賊地找了個空子把小黑魚兒拉到一邊說話去了。

  夏至一看小黑魚兒跟李夏走了,就知道田夫人的事情肯定是瞞不住的。

  那就算了。田夫人這次鬧出的動靜不算小。就是現在小黑魚兒不跟李夏說,以李夏的機敏和對自己的關切,他很快也能知道。

  果然,李夏跟小黑魚兒偷偷摸摸地說了幾句話回來之後,看著夏至的眼神就有了些微的不同。

  「你哄老叔跟你說了?我告訴老叔不跟你說的。」

  「老叔跟我說就對了。十六,這有啥可瞞著我的。哎,我娘,我沒想到。」

  田夫人這次把他支使出去的時間略有些長,不過田夫人當時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樣來,所以李夏也就沒往別處想。

  「十六,你生我娘的氣了吧?」李夏小心翼翼地看著夏至。

  夏至噗嗤一笑:「那些媒婆是挺煩人的。不過……事情都過去了。看著你,我也不能真生你娘的氣。」

  李夏盯著夏至,知道夏至說的是真心話,他頓時就鬆了一口氣。夏至這種豁達的脾氣,正是他所喜歡的。這個時候,李夏心裏有很多的話,但當著夏至的面,他卻什麼都沒說。

  兩個人就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夏至就說時辰不早,催李夏回家。李夏也聽話地回家去了。

  李夏回到李府,在李山長和田夫人面前表現如常,仿佛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過的事情一般。

  田夫人本來還準備好了要應付兒子的責問,結果兒子跟沒事人一般,田夫人的心情就有些複雜。

  李山長知道自己的夫人吃了憋,這幾天心情著實不好。他這天就特意早些從書院回來,還讓廚房裏準備了一桌精緻的宴席。他將宴席擺在園子裏,然後將田夫人請來,就陪著田夫人吃酒賞景散心。

  李山長可以說是十分體貼了。

  夫妻倆感情本來就好,田夫人也知道李山長這麼小意兒地陪著她是怕她氣悶久了。

  兩人喝了幾盅酒,服侍的丫頭婆子都躲的遠遠的,田夫人也就肯跟李山長說幾句不能跟別人說的心底話。

  「我這還沒怎麼樣呢,那丫頭就請動了這幾尊大佛來給我施壓。六老太太修仙似的人,俗事一蓋不管的。這回是啥話都沒說。我要是真用那些個霸道的手段,她就能說動六老太太給我開祠堂、動家法……」

  「不至於,不至於……」李山長忙就安撫田夫人。「十六這小姑娘是聰明厲害了一些,可是在夫人面前,那她就是班門弄斧了。夫人不是那等惡人,不肯下狠心來對付她。她想來也應該知道。這來的都是跟夫人親近的人,也是為了夫人好。」

  而且老翰林夫人雖然來了幾次,也只是默默地給田夫人施壓,並沒有跟田夫人說什麼,更沒有當面給田夫人下不來台。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夏至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

  「她心裏終究是敬著夫人的。」李山長這樣勸慰田夫人,然後他還說了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小兒女,互相對脾氣,談的來,如同過家家一般,夫人其實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再過幾年,等李夏和夏至的年紀都大一些,事情或許就不一樣了。

  小孩子的感情其實很說不準的。李夏和夏至或許永遠都是好友,但卻未必就會有夫妻之情。

  田夫人喝酒,半晌都沒說話。然後,她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

  「這件事我比你看的清楚。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現在趁著他們年紀小,還能分的開。如果繼續讓他們相處下去,以後可就分不開了。」

  「要不然,咱們還是把鳳凰兒送走吧。」田夫人跟李山長商量。

  這個念頭田夫人不是現在才有的。但以為捨不得李夏,所以一直都沒有付諸實施。

  但是現在,田夫人卻不得不這麼做。

  實在是李夏和夏至沒有留給她別的選擇。

  「……可不能小看了他們。這一唱一和的,就在咱們的眼皮底子下,就把這個局給布成了。這一步一步的,我可不相信他們是無心的。」田夫人很嚴肅地跟李山長說。

  今時今日,就算是田夫人拋開底線,她也對付不了夏至了。即便她不顧一切地對付了夏至,結果卻只能是兩敗俱傷。不說李夏會徹底跟她離心,就是身邊這許多人都不會放過她。

  田夫人現在是很明白地看清楚了這一點。

  李山長也捨不得自己的小兒子,另外一點就是擔心李夏離開了自己的身邊,會對學業造成影響。那可就是得不償失。

  以前如果田夫人提這件事,李山長肯定會直接反對。但現在李山長知道田夫人對這件事有多緊張、多看重,所以反駁的話就不肯輕易說出口。

  他只是問田夫人:「夫人,你想好了,一定要這麼辦嗎?」

  「只有這個法子了。」田夫人緩緩地說道,「鳳凰兒的性子咱們都知道,就算是不在咱們身邊,他也不會胡作非為。咱們也不打發他到別處去,就讓他去他大哥那裏。」

  「去京城,那裏肯定能給鳳凰兒找到更好的先生。再有他哥哥嫂子看著,更加不會出岔子。」

  田夫人這是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夫人,你真捨得?」李山長看著田夫人問。

  「捨不得也要捨。」田夫人說的斬釘截鐵。她雖然對李山長的話不大以為然,但李山長那句李夏和夏至年紀還都小,這種小孩子的感情以後很難說。

  就是要趁著他們年紀還小,一些話沒有說破,一些事情他們自己恐怕也還有些懵懂。這個時候將他們遠遠地分開。

  兩個小孩子見不到面,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會不斷見到、結交新的朋友。

  過上兩三年,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就淡了。就算是還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卻也不耽誤各自嫁娶。

  「你不也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鳳凰兒這也算是出去長長見識。跟著他哥哥,他也早些見識見識官場,對他以後總有好處。」

  李山長沉吟半晌:「這件事,還是要慎重。」

  「我知道。難道兒子不是我的心頭肉。為了他,我自然要安排妥當。咱們先慢慢籌備著,等田括和冰兒把親事辦完了……」

  李夏、田括和何冰兒三個一起長大,感情不同別人。田括和何冰兒成親,李夏即便是遠在京城也是要回來參加的。田夫人當然不想那樣來回地折騰自己的兒子。

  夫妻兩個商量定了,在李夏面前卻都隻字不提。

  李夏不提田夫人曾經做過的事,田夫人自己自然也不提。因為打算不久就要將兒子送走,田夫人一片慈母心腸,懷著一腔的依依不捨得,平日裏言行之中就透露了出來。

  李夏自然很享受母親的關愛。不過他可不認為這是田夫人因為之前做的事情再補償他。李夏懷疑母親心中有了別的打算。

  不得不說,這對母子還是相當的瞭解對方的。

  不過不管李夏旁敲側擊,還是暗暗地打探,結果都是一無所獲。這也怪不了李夏。

  田夫人這個打算在李府只有李山長知道。而李山長得了田夫人的嚴令,並不敢給兒子通風報信。

  這天李夏在甯華堂先坐,就跟夏至說起田夫人的異樣來。

  夏至知道田夫人的性子,因為怕寵壞了李夏,所以她雖然心裏疼慘了李夏,但表面上對李夏卻始終是比較嚴厲的。

  沒錯,李夏的家庭環境是嚴母慈父。

  那麼田夫人突然有了這也的轉變,不可能是沒有緣故的。

  「我懷疑,我娘只怕要做很對不住我的事。」

  田夫人對不住李夏?田夫人不管做什麼,初衷應該都是為了李夏好,雖然結果並不一定是那樣。

  夏至也猜疑田夫人在憋著什麼大招。媒婆攻勢被她輕鬆的化解了,田夫人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現在應該就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平靜的海面下醞釀著驚濤駭浪。

  「你娘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最多也就是想法子對付我。」夏至就跟李夏說,「不過我也不怕。你們李家家教、門風在那裏,你娘也不是那種用不入流手段的人。我安分守己的,不犯法不惹事,你娘終究也奈何不了我。」

  「我娘的法子多著了。我倒是情願她對付我。」李夏就說。

  「你娘能怎麼對付你。總支使你出門辦事,把你遠遠地支開?」夏至就笑著說。

  李夏也跟著笑了笑,不過他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臉上。

  ……

  轉眼之前就到了五月,夏至見過田括幾次,田括也來過甯華堂,不過都是他自己,並沒有帶何冰兒同行。

  夏至也沒多想,只當是兩人就要成親,或許是因為害羞,或許是為了要避嫌的緣故。

  不過田括和何冰兒還沒定親,這倒是讓夏至比較意外。她沒好直接問田括,就跟月牙兒打聽了一下。

  月牙兒告訴夏至,說是何冰兒最近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而且何家也一直沒有信來。

  「那就是等著冰兒姑娘身子好了,另外就是等何家的信了吧。」

  「應該是吧。」月牙兒說著話,就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姐,有啥不對勁兒嗎?」夏至忙問。

  「也沒啥,應該沒啥。」月牙兒也不太確定。「就是這些天看著冰兒姑娘,總覺得她愁眉不展的,好像是有挺重的心事,就沒有一點兒的喜氣兒……」

  夏至這些天一直沒見著何冰兒,不過聽月牙兒的描述,何冰兒確實是有些奇怪。

  總不會是還放不下李夏吧。

  可何冰兒總不能又跟田括成親,又跟李夏成親。

  ……

  大興莊那邊也傳來了一個新消息。

  張家老夫人聽了人的勸告,提前了張坊和自己侄女的婚期。但是張坊卻突然得了重病,兩人的婚期不得不推後。

  這是表面上的資訊。

  其實的情況卻有些不同。錢二郎在新安鎮上知道底細,他傳回來的消息是張坊無論如何不肯娶自己的表妹,因此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的,甚至還威脅張老夫人他要自殺。

  他重病不能成親,而且還跟張老夫人說一定要解除跟表妹的婚約,否則他就不吃藥,要生生地把自己給病死。

  張坊對五月情深,這一點夏至並不如何意外。但他竟然能堅持反抗到這個地步,卻讓夏至有些吃驚了。

  這真是,人不可貌相。或者說,愛情的力量是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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