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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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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零章 雙喜臨門

  至於在李家還有老翰林和翰林夫人,現在又多了李家五娘至親的幾口。

  還有李山長。

  雖然李山長的態度似乎並不明確,但是九姑太太他們一致認為,李山長是認可夏至這個兒媳婦的。

  「歸根結底,還是李夏。」月牙兒也是低低的聲音說道。

  李夏給力,其他的一切才有意義。

  對於這一點,夏至是無比贊成的。月牙兒這樣的性子,好像對感情的事沒有任何的期待,但是她卻將感情的事看的很明白。

  姐妹倆說了好一會的體己話,就有小丫頭來稟報說是劉舉人家那兩個媳婦子已經吃好了飯,要告辭回去了的。

  夏至就陪月牙兒出來。兩個媳婦子對月牙兒非常客氣,對夏至更加客氣,還多添了幾分的小心。月牙兒拿來了九姑太太的回帖,好言好語地打發了兩個媳婦子。

  現在月牙兒已經是九姑太太跟前第一的大丫頭。很多事情她都能夠替九姑太太做主,並不需要九姑太太出面。而九姑太太特意讓她來招待這兩個媳婦子,也是因為想把她嫁給劉奉采的緣故。

  廚房裏已經準備好了螃蟹宴。劉舉人送來的螃蟹果然好,估計是把家裏能挑出來的最好的都給九姑太太送來了。

  就著燙熱的狀元紅,夏至這頓螃蟹宴吃的很滿足。在九姑太太這裏吃過了螃蟹,夏至又略坐了一會,就帶著九姑太太送的螃蟹往回返。

  離開田府沒多遠,夏至就讓車夫繞道,說是想去點絳唇的鋪子看看。自然而然地,這馬車就路過貢院前頭。

  已經有考生從裏面出來了。

  那車夫也不用人囑咐,就放慢了速度。夏至挑起車簾的一角往外張望,然後她就看到了李夏。

  一群人簇擁著李夏,大都是李府的隨從,還有跟李夏一起從貢院考場出來的考生,再然後就是夏橋帶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兩個。

  小黑魚兒先就看到了夏至的馬車:「十六……」

  李夏立刻也轉過頭來,目光就和夏至的視線對上了。李夏的精神很飽滿,看著夏至滿臉是笑。

  夏至就覺得自己的心情也更加的輕快了。

  很快,李夏就和其他幾個考生分開,同著夏橋、小樹兒和小黑魚兒一起走了過來。

  「十六……」李夏笑吟吟地看著夏至,他就知道,夏至即便不能送他進考場,也會想法子來看他的。

  「十六你來的正好。」小黑魚兒就說。

  夏至來的巧,正好碰上李夏出來。他們可是在茶樓裏等了半天的工夫才等到李夏出來的。

  李夏並不是第一批出來的,但卻也算是出來比較早的。

  「怎樣?」夏至就問李夏。

  「還行。」李夏回答。

  在鄉試的問題上,兩人就只交流了這四個字。夏至就問李夏是不是要回家。她已經看到李家的管事在旁邊朝著他們張望了。

  「是要回去。」李夏回答,其實按著他的心意,他就想跳上馬車跟著夏至回甯華堂。

  夏至卻是能夠體諒李夏。

  這樣的日子,而且還是他們議親的關鍵時候,李夏肯定是要回李家跟李山長和田夫人一起用飯的。

  李山長和田夫人應該也正等著李夏回去問他考的怎麼樣。

  「我剛從九姑那來,劉先生送的好螃蟹。估摸著劉先生也給你家送了,但未必有這個好……」夏至就笑著讓跟車服侍的人將一籃子螃蟹分出一半來給了李夏。

  「你少吃些,嘗嘗味就行了。」夏至還叮囑李夏,這是怕他吃螃蟹吃壞了,到時候耽誤了下一場的鄉試。

  李夏樂呵呵地讓人接了螃蟹,然後還找話題跟夏至聊:「……九姑挺好的?」

  「九姑很好,就是惦記你和田括。田括還沒出來?」

  「應該是下一撥。他晚了一步,沒能跟我們一塊出來,得等著湊夠了人數才能出來。」李夏回答。

  田家那邊跟隨的人已經在門口翹首以待了。

  「那你早點兒回去歇著吧。」夏至跟李夏說。

  「我不累。」

  兩個人就這麼淡淡地說著話。

  小黑魚兒就覺得李夏和夏至之間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他們兩個平時從來不會說這樣淡而無味的話。

  但要說平淡無味,似乎又有些不對勁兒。

  小黑魚兒還不懂這些兒女情長,就納悶地看來看去,還皺起了小眉頭。他覺得夏至和李夏都有些奇怪。

  又說了幾句話,李家的管事就過來催。李夏只好告別夏至幾個回了李府。

  夏至也帶夏橋幾個回了甯華堂。

  夏橋他們為了在考場外等李夏,都沒有吃晌午飯,不過吃了些茶點。而孫蘭兒為了等夏橋他們也沒吃飯。

  夏至忙就讓廚房裏把她帶回來的螃蟹做了。

  這邊她剛吩咐下去,李家就來了人。原來是李夏讓人送了一大簍螃蟹過來。

  這螃蟹卻是李家的莊子上的,也是挑的極大極好的。李夏肯定是回到家裏立刻就讓人給夏至送螃蟹了。

  夏至得了幾隻螃蟹都要分給李夏一半。李夏高高興興地收了,轉頭又送自家的螃蟹給夏至。

  孫蘭兒就在旁邊笑。

  夏至沒理孫蘭兒。她們幾口人也吃不了這麼多的螃蟹,夏至就讓人送了些給夏大姑和田來寶,然後還給書院的夏秀才送去一些。

  剩下的螃蟹,夏至就讓廚房的人處理了,晚上做蟹黃包、辣炒蟹這些菜肴。

  辣椒如今早就在北鎮府普及了,並漸漸地流往各地。

  ……

  三場鄉試很快就考完了,放榜的那一天,夏至起了個大早。夏橋比她起的還早,並且已經穿戴俐落。他跟夏至說了一聲,就要去看榜。

  小樹兒和小黑魚兒也要跟著去。

  這兩個孩子雖然長大了幾歲,但那淘氣還湊熱鬧的脾氣並沒有多大的改變。而且今天這事還不僅是熱鬧。

  他們也知道李夏考的怎樣關係到了李夏和夏至的親事,所以對這件事特別的關心。

  「人擠人的,再給擠壞了。」夏至不讓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去。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偏要去。

  「十六,你不跟我們一塊去啊?」小黑魚兒還問夏至。

  「我等你們回來告訴我也是一樣的。」夏至就說,隨即就囑咐夏橋,又安排了人護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

  三個人出去,回來的也很快。

  他們人還沒進門,聲音先就傳了進來。

  夏至正在跟孫蘭兒相對坐著做針線。她有些心不在焉,小黑魚兒的聲音傳進來的時候,她還不小心被針紮到了手指。

  「李夏考中啦。」小黑魚兒蹦蹦跳跳地進來,一面還歡快地搖著手。

  李夏考中舉人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孫蘭兒忙就問小黑魚兒:「老叔,李夏公子考了第幾?」

  「你猜。」小黑魚兒背著手站住,偏就不肯說了。

  夏至是瞭解小黑魚兒的。小黑魚兒的神態已經給出了明確的答案。

  這一刻夏至只覺得天高地闊,涼風習習,果然秋天才是最好的時節呀。

  「我猜不著,是考了第一不?」孫蘭兒跟小黑魚兒說。

  小黑魚兒卻看夏至:「十六,你猜。」

  「我猜不著。」夏至淡淡的。

  小黑魚兒盯著夏至看了一會,就有些不滿意了。他嘟起嘴來:「十六你真不夠意思。」

  「老叔你告訴我吧,你讓我咋猜啊。」夏至就說。

  小黑魚兒是不能真跟夏至生氣的。他立刻就歡喜起來,一面往高裏一蹦,一面大聲地宣佈:「李夏考了第一,是咱北鎮府的解元。」

  這個時候,夏橋才領著小樹兒進來,兄弟倆的臉上也都是高興的笑。

  「李夏哥考中解元了。」

  一件事,卻是雙喜臨門。因為這樣,田夫人就再沒有理由阻攔李夏和夏至定親了。

  「十六,得趕緊給家裏捎信吧。」夏橋跟夏至商量。

  「嗯。」夏至點點頭。

  接下來的事情就有夏橋和孫蘭兒為她張羅。夏大姑、田來寶、月牙兒等人得到消息都過來給夏至賀喜。

  田括也抽空過來了一趟。

  田括的名次雖然不如李夏,但這次也考中了舉人。對於田家來說,這也是雙喜臨門。

  「……到時候我也給你們送雙份的禮。」田括很豪邁地說,他是真心為夏至高興。

  李夏考了個解元,接連幾天各種賀喜的宴席不斷。李夏不能來甯華堂,他不捎信兒,卻天天讓人送東西給夏至,也都不是什麼特別稀罕珍貴的東西,不過是些小物件。

  夏至都將東西好好地收了。她突然模糊地想起了某句歌詞,似乎是什麼戀愛的陳腐味道吧。

  而她和李夏的親事也終於由李家正式的提出來了。

  田夫人竟然沒有再做任何的阻撓。

  李家那邊請了老翰林和老翰林夫人做大媒。這個時候,夏至不得不相信李夏還有九姑太太他們的一些話了。

  田夫人應該也沒有真的很討厭她。單從媒人的人選來看,田夫人還是很重視她的感受的,應該是盡可能地讓她舒服,更有體面。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收到了夏橋的信兒,他們很快就捎信兒過來,自然是很為夏至高興的。

  李夏和夏至就這麼順順當當地定了親。

  定了親之後,李夏正好也沒之前那麼忙碌了,所以就又頻繁地出現在了甯華堂。

  定親了,兩人的事情就算定了,李夏這是不怕讓田夫人挑剔,所以不用忍著不來看夏至了。

  兩人說話也恢復了正常。李夏倒是意意思思的,覺得這些天很甜。但夏至不配合,李夏也沒辦法。

  眼看就是田括的婚期。

  夏至和李夏在一塊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個。而他們兩個的婚期卻是定在了明年的臘月。

  還有一年,那個時候夏至就滿十七歲了,正是出嫁的好時候。其實按照李夏的心思,是想立刻就娶夏至的進門的。不過夏至想在出嫁之前把自己的產業進一步理順,李家那邊對李夏的前程也有安排。

  既然跟李夏的親事定了,夏至並不著急嫁過去。作為已經定了親的人,她也沒有任何的壓力,不用擔心夏老爺子因為她會變成剩女的事再多白幾根頭髮。

  「被田括搶在前頭了……」李夏跟夏至抱怨。

  因為總是說田括,夏至突然之間就想到了何冰兒。她想了想,還是跟李夏問了。

  「……過的還行吧,錦衣玉食,那樣的人家,也就是那樣。」李夏淡淡的。

  何冰兒現在過的就是標準的世家大族媳婦的生活。

  雖然同在京城,並且還是自小一起長大的,但何冰兒出嫁之後,李夏和她的來往就很少了。

  「哦,」夏至點點頭表示瞭解,「那天田括跟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我猜他是不好意思跟你問,所以想跟我打聽打聽何冰兒……」

  李夏就沉默了一會。

  自小一塊長大的好兄弟,李夏比任何人都清楚,田括的心裏還沒有完全放下何冰兒。

  「田括他拎的清。五娘也是個好姑娘。」

  而且何冰兒早就嫁做人婦女,又遠在千里之外,這其實真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夏至也就放下了這件事。

  田括的喜宴夏至自然是去了。她在席上坐了一會,就到新房去陪李家五娘。

  李五娘看見夏至來就很高興。「我就說你肯定早早過來看我。」

  李五娘長相清秀,不過她此刻面色紅潤,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新嫁娘的嬌羞和歡喜。

  李五娘是喜歡田括的。嫁給田括,是她做夢都沒想過的好運氣。

  夏至陪李五娘說話。李五娘言語之間意意思思地就打聽田括在席上如何如何。夏至就告訴她說田括很高興,正在跟親朋好友們應酬。

  「不過你儘管放心,有不少人替他擋酒,喝不壞他。」夏至還笑著說了一句。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倒是你,是不是在擔心李夏哥會喝多了。」李五娘反過來調笑夏至。

  「喝多就喝多吧。他們比親兄弟還親。田括和你這一輩子的大事,他差一點兒就比田括還高興了。」夏至笑著說道。

  李五娘聽著覺得分外開懷:「他們是真好。我小時候總看見他們倆在一塊,打打鬧鬧的,不是真親不能那樣……」

  這麼說著,李五娘就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太高興的事。

  夏至探尋地看向李五娘,李五娘卻已經將方才神色遮掩了過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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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一章 相處

  夏至心中卻是明白,她很自然地轉開了話題,不再談論田括小時候的話題。

  兩人正說的投機,又有人來新房看李五娘,赫然是李家幾個年輕的姑娘,她們中間還簇擁著一個田夫人。

  夏至還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田夫人。

  說起來,這還是她和李夏定親之後第一次跟田夫人相見。田夫人一進門,她的目光先就落在了夏至的身上。

  夏至忙站起身迎過去給田夫人行禮:「夫人來啦。」夏至還做了個攙扶田夫人的動作。

  做晚輩的,這些小意兒殷勤還是很必要的,於夏至的理解,這是基本的禮貌。現在她和李夏的關係不同了,就算不是為了李夏,不是為了她自己,她對田夫人的態度也有了變化。

  田夫人就嗯了一聲,似乎是對夏至的殷勤還比較受用。她就抬起胳膊,讓夏至虛虛地扶了進了屋子坐下。

  李家其他幾個姑娘也都認識夏至。她們紛紛給夏至行禮,大都喊的是夏姐姐,也有調皮促狹的就喊夏至做嫂子。

  夏至就笑著罵那小姑娘調皮。她態度親切,李家幾個姑娘又看見她和田夫人很融洽的樣子,跟她說話就更添了親密。一個姑娘就說昨天去點絳唇買玫瑰花露,卻沒買到,原來是店裏面賣脫貨了。

  「……說是還得過幾天才能有。可我的花露都用光了,這幾天就沒得用。」

  這個玫瑰花露,就是點絳唇出的玫瑰香氛。

  夏至看了一眼那姑娘,認識她是李家嫡枝,性子有些嬌憨,在田夫人面前頗為受寵。夏至就笑著讓她別著急。

  「我那還有一瓶,是鋪子裏前兩天送來的,我還沒用。你不嫌棄,我就讓人送給你去先用吧。」

  「那怎麼好意思。」小姑娘雖然這麼說,但顯然是很高興的。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難道我連一瓶花露都不能送給自己的小妹妹用。」夏至笑。

  那小姑娘飛快地看了田夫人一眼,見田夫人並沒有反對的表示,這才樂滋滋地跟夏至道謝。

  夏至畢竟不是今天的主角,因此大家就都陪著李五娘說話。田夫人親自來看她,李五娘都有些受寵若驚。

  「大娘怎麼不在前面聽戲,還勞大娘特特的來看我,……聽說今天那些班子還排演了新戲目。」

  「不過是那些玩意罷了。這倒也是田括用心。我來瞧瞧你,可有什麼不慣的……,以後有什麼不慣的,或是田括欺負了你,你也只管告訴我……」

  從李家那頭論,李五娘要叫田夫人做大伯娘,北鎮府的風俗大都簡稱為大娘。現在從田家這邊論,李五娘就要喊田夫人做四姑了。

  這是雙重的親戚。田夫人親自來看李五娘,就是為了表示親近和重視。

  這一代李家和田家聯姻,就是以田括和李五娘為首。這又不單單是親親遠近的問題了。

  「並沒什麼不慣的……大娘待我的心思,我銘記在心裏頭。田……他要是對我不好,我就去跟大娘告狀……」最後這句話卻是帶著撒嬌的語氣。

  李五娘雖然樣貌只是清秀,但卻是個心思靈透的女孩。

  田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夏至看看田夫人,又看看李五娘,就為田括抱屈:「……最是憐香惜玉的那麼個人,小的時候或許有些淘氣,這幾年卻是穩重了,這家裏外頭誰不誇他。他和五妹成了親,只有敬著五妹,愛惜著五妹的,他哪里捨得欺負五妹呢……倒是五妹你和夫人,這剛剛喝完了喜酒,就要合起夥來一氣兒的欺負他……」

  田夫人嘴角不由得翹的更高了。李五娘也含羞帶笑。她紅著臉抱怨夏至:「平時跟我好,只怕都是假的。還是大娘最心疼我。」

  夏至就說冤枉:「我不過是說了兩句真話。這耿直的人啊,真是難做。」

  眾人都笑。

  田夫人雖然不能說對夏至完全沒有芥蒂。但她是個明白人。夏至實在是無可挑剔,而且自己的兒子認定了夏至,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如果試著客觀地看待夏至,田夫人也不得不承認,夏至是個極為難得的姑娘。

  如今既然認可了李夏和夏至的親事,田夫人也會做出她該有的姿態來。

  而且不得不說,夏至這姑娘確實知情識趣。剛剛幾句話說的可算是滴水不漏,雖然沒有和她事先通氣,但她們這對未來的婆媳也真是配合默契了。

  田夫人心中熨帖,能夠體會到她心思的女孩子或許不少,但能將話說的這麼漂亮、自然的卻非夏至莫屬。

  夏至說出的話,甚至比她自己能想到的更為妥帖。

  大家在李五娘的新房中坐了一會出來。這個時候喜宴已經漸漸地散了。田夫人跟田家大老爺、大太太等人說過話出來,正好夏至也剛剛跟月牙兒說了幾句話打算回甯華堂。

  「要回去了,這亂糟糟的,你的車有不知道停在哪里,就坐我的車吧。」田夫人將夏至叫到跟前說道。

  李山長和李夏都不在跟前,應該是到前面去了,一會出去肯定能見著。

  北鎮府這地方民風比較開化,定了親的青年男女不要犯了男女大防,平時見面說話都是沒有忌諱的。

  難得田夫人示好,夏至心中想著這個年代是不提倡分家的。一年後她和李夏成親,肯定得和田夫人一起過日子。那麼現在兩人慢慢地走近些,多接觸磨合,以後大家的日子也都好過。

  「我正發愁,那就麻煩夫人了。」夏至就笑著應了。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田夫人就先上了馬車。

  夏至隨後也上了馬車。

  兩人同坐在一輛馬車裏。雖然這馬車寬敞,但這還是夏至和田夫人第一次單獨相處,還離的這樣近。

  不過兩人表面上都很自然。

  「你父親今年鄉試落地,他以後可有什麼打算?」田夫人問夏至。

  「我爹不打算繼續考了。大傢伙都說他學問盡有,只是一進考場就發揮不出來,還總是跟考官不太合適。我爹說這也算是命吧。以後他就一心在書院裏教書。」

  田夫人就點了點頭,對此並不意外,她應該是聽李山長說起過這件事的。

  「……以後多教出幾個考得的學生,那也不枉了。」

  「夫人說的不錯。我雖沒大讀書,也認得幾個字。我爹的課我去聽過,他的文章我也看過。說句不該我說的話,他的文章也就平平,但是課教的真是不錯……」

  「鳳凰他爹也是這麼說。」

  這麼說著話,馬車就到了大門外。

  李山長和李夏迎了過來。兩人知道了夏至跟田夫人在一塊,就都有些驚喜。

  田夫人也沒掀車簾,只說回府,大家就都先呼後擁地離開田府。

  車上,田夫人繼續跟夏至說話。

  「你娘就在鄉下不回來了?」

  「我娘是有這個意思。我哥剛成親,我娘擔心他和我嫂子你年輕不知事,所以要留在鄉下看著她們。」

  「鄉下的環境更悠閒自在些,你娘有你哥哥和你嫂子服侍著,於她的病也有好處。」

  夏至就笑了笑:「夫人也見過我哥哥嫂子,那是兩個性子極好,最孝順的人。我娘跟他們在一塊,是沒有不順意的。我想著我又不能時常在我娘身邊照顧的,還有我弟弟也得繼續在府城念書,我哥哥嫂子孝順我娘,替了我們不少。……請她們來府城多盤桓一陣子,多經見些,往後服侍我娘更有主張。」

  田夫人深深地看了夏至一眼,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有片刻的沉默。這沉默卻並不尷尬,也不冷。恰恰相反,這小段的沉默似乎讓兩人更親近了一些。

  「我聽說你給老家的人做了不少事,親戚朋友,還有根本不相干的人……」

  「那是大傢伙知道感恩,其實我並沒做多少,不過都是些在我能力之內的事,舉手之勞罷了……」夏至就說。

  「你這熱心腸也不錯。風評極好,好些人在我面前說過。」夏至那樣的行事,以後李夏出仕做官,有夏至這麼幫襯著,肯定能有個不錯的官聲。

  就算不說以後,現在李家娶了夏至做媳婦,夏至的好風評對李家也是一種助益。

  「那是我命好,總是遇見貴人。」夏至笑著說。

  田夫人就含笑看著夏至:「你倒是不驕不躁。……聽說你對你姥家很不錯……」

  田夫人這麼多的聽說,顯然是平常沒少關注她、打聽她。

  既然田夫人都知道了,夏至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我姥姥姥爺兩個人年紀大了。夫人知道,這有些人年紀大了,性子難免有些執拗,不合適。好在我有個能幹的表嫂,我不過能幫扶的幫扶一把,可不敢說對老人家如何好……」

  田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也難為你了。」

  隨後兩人就說些家常的閒話。

  「今兒個席上的蟹粉獅子頭比平常吃的另外一種味道……」

  「咱們平時吃的是淮揚菜的味道,今天那是你大舅舅家裏特意請了曾經在宮裏頭做禦膳的廚子,只做了幾道菜,其中就有那道蟹粉獅子頭。你要是覺得不錯,我改天跟你大舅舅借了他來……」

  「那可太好了。……重陽節要到了,夫人打算去哪里登高降香,我那些日子正有空,不如我替夫人先去張羅起來……」夏至立刻就說。

  田夫人又笑著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這反應可以說是非常快的。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她和夏至之間不親近你都是不可能的。

  「往年都是去的城北的小金山,小金山寺的素齋不錯……」

  「那我先去安排了……」

  田夫人就半閉起眼睛:「有什麼事,你就找我跟前鐘媽媽……」

  田夫人的馬車故意繞了一段,將夏至送到甯華堂,他們才回了李府。

  到了傍黑兒的時候,李夏就跑了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夏至和田夫人都說了些什麼。

  「娘回到家裏心情好像很不錯,對我都比平時更加和顏悅色了。我想這肯定不是別的緣故,而是我媳婦的功勞……」

  「誰是你媳婦?!」夏至挑眉。

  「不是你還有誰。跟我定親是假的不成。」李夏得意地笑。

  夏至在這一點上竟說不過李夏,她乾脆就不理會了。至於李夏追問她和田夫人之間的談話,夏至當然也不會瞞著他。

  李夏聽了越發的高興:「我就知道,你和咱娘肯定合的來。」

  「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夏至瞥一眼李夏。

  要處好婆媳關係,就算是她也得費不少的心思。

  「沒事,十六,我對你有信心。」李夏笑著說。

  夏至只是哼了一聲作為回答。

  到了九九重陽,夏至果然將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她陪著田夫人登山賞景,又在小金山寺敬香、吃了齋飯。自然李山長和李夏全程都在。

  雖然還沒成親,但他們這一行人也儼然是一家幾口,很是和樂融融。

  經過這一次,田夫人對夏至再沒什麼不滿。

  能夠讓她這般省心、舒心,不僅說明夏至聰慧能幹,同時也說明夏至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裏敬重、孝順。

  田夫人待夏至親切起來,有時候還叫了她去陪著說話。

  「我看劉先生極好了,你九姑偏還不肯點頭。我勸她,她只跟我打馬虎眼。十六,你和你九姑說的來,你想法子勸勸……」

  這差事不簡單,但好在夏至心裏有底。而且,未來婆婆交代下來的任務,能上自然要上,不能上創造條件也得上。

  不過還沒等夏至去勸九姑太太,夏老爺子就捎信兒來讓她回家一趟。

  夏橋和孫蘭兒在府城裏也住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小倆口都有點兒想家。他們兩個面對夏至諾大的家業和富貴不動心,倒是牽掛家裏那幾畝地,雞鴨鵝豬。

  夏至也覺得的夏橋和孫蘭兒在她這開眼界、歷練的差不多了,回去之後小事上順隨田氏,大事上也能拿起主張來,所以就去各處拜別,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田夫人。

  田夫人猜到夏至回家肯定是有事故,但她也沒多問,只是打包了不少的禮物讓夏至帶給夏家人。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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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二章 狐假虎威

  夏至又去書院裏跟夏秀才說了一聲。夏秀才看了夏老爺子的來信還挺擔心,以為家裏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要不,我也個書院請幾天假,跟你們一同回去?」夏秀才這麼說著才自嘲地笑了笑,「雖說我回去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有我在,你爺心裏總寬慰些。」

  夏至卻隱約猜出並不是什麼大事。

  其實只要不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身體出了問題,那夏家就不會出什麼大事,也不用夏秀才回去。

  夏至就這麼跟夏秀才說了:「爹,你還是留在府城安心教書吧。我們回去看看就行,要是真有什麼事,我再捎信兒回來,也耽誤不了多少工夫。」

  她既然這麼說,夏秀才自然是點頭應承了。

  各處都安置妥當了,夏至就收拾了回大興莊。李夏來送她,還悄悄地告訴她:「過兩天要是你沒回來,我就去看你。」

  「山長和夫人能同意?」夏至其實心裏也願意有李夏陪著。

  「你知道我爹,他沒什麼不同意的。至於我娘那裏,我娘現在可關心你了。你回去兩天不回來,我娘就得當你家裏的事情不小,讓我過去,也是幫忙的意思。」

  「幫忙嗎,估計是用不到。不過你為了考鄉試也辛苦了不少日子,正好偷個空到鄉下去散散。」夏至就說。

  李夏笑:「我也有這個意思。」

  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分了手。夏至就帶著夏橋和孫蘭兒,另外還將小黑魚兒和小樹兒也帶上了。

  又有一陣子沒有回大興莊,她給兩個孩子跟書院裏請了假,一方面是放放風,這念書也講究個張弛有度,尤其是對小樹兒和小黑魚兒這樣的孩子來說更需要如此。

  這另一方面嗎,主要還是讓小黑魚兒跟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團聚團聚。

  兩位老人家雖然嘴上不說,因為怕影響了小黑魚兒的學業和前程,但是他們心裏著實是很想念和記掛這個小兒子的。

  一路無話。

  回到大興莊,夏至在上房屋中坐下,就感覺出了氣氛的異樣。夏老爺子的臉色不太好,夏三叔和夏三嬸幾個都小心翼翼的。夏二叔和夏二嬸也在,這兩個人卻是格外的殷勤。

  她們回來了,夏老太太就一定要親自操持,這一會的工夫已經端進來兩回喝的,吃的東西更是流水一樣地送進來。

  夏至趁喝茶的工夫就往外面看了一眼。她的目光掃過東廂房,就看見東廂房裏人影晃動。

  夏二叔一股的人都在上房了,那是誰在東廂房,而且還藏頭露尾的。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就跟夏至幾個說些家常的話,他們自然就說到了夏至跟李夏定親的事。

  「……大傢伙還是該去看看……」夏老爺子就說。

  李夏安排的定親其實還是很隆重的。不過夏至卻提倡簡約,而而且當時時間也比較緊,她就沒讓夏老爺子這些人來回的跑。

  「沒事,就是定個親。我爹和我哥都在,禮數上咱不缺就行了。等成親的時候,我得接我爺我奶,咱們一大家子都得去,誰都不能少。」

  眾人就都笑。

  夏至是李家未來的媳婦,這身份上就跟過去很不一樣了。夏家眾人為夏至高興的同時,並不是沒有絲毫疑慮的。

  夏至的身份不一樣了,以後會不會和家人疏遠?畢竟他們的家世相比李家還是差了很多。夏至會不會像過去一樣待他們呢。

  他們有這樣的疑慮,但是並不嚴重。

  如今聽夏至這樣一說,那就是一點兒的疑慮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有跟著高興。

  「早就知道得有這一天。」老實木訥的夏三叔說了這麼一句。

  其實這是夏家絕大多數人的想法。只是因為李夏離開了幾年,他們都沒人敢提。現在看來,雖然中間有破折,但最終夏至還是跟李夏在一塊了。

  李夏和夏至定親,夏老爺子也高興了好幾天。現在提起來,他雖然心裏有別的事,但臉上還是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解元,那就是文曲星下凡啊。咱那個西屋往後都得好好收拾著,誰念書好就給誰住住。誰也別常住,就留給李夏。他跟十六回來的時候住。咱們老夏家往後的子孫跟著沾沾這文曲星的氣兒,就是福氣了。」

  夏老爺子是真心這麼想的。像夏橋中了秀才,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念書念的不錯,這都是借了李夏的光。

  夏至覺得夏老爺子有些迷信了。但李夏確實在夏橋他們的學業上幫了大忙。

  可以說沒有李夏,就沒有夏家子弟的現在。

  「爺,好好的屋子還是別空著。我們回來住行,平常大傢伙該住還是得住。那還是我老叔的屋子呢。」

  小黑魚兒就說:「那屋子我給李夏了。」非常的大方豪爽。

  眾人又是一陣笑。

  夏至他們這一回來,不管家裏有什麼事,大家心情多麼不好,現在可都好多了。

  夏二叔就看到了機會:「十六啊,你這跟李夏定了親,咱們大傢伙都跟著沾光。二叔樂呵啊,我和你二嬸樂的幾天都睡不著。十六啊,二叔、二嬸一家子跟你沾光,你不能不樂意吧……」

  不等夏至說話,夏老爺子就瞪起眼睛來訓夏二叔:「這還沒輪到你說話,你一邊眯著去……」

  現在即便是在小輩們面前,夏老爺子也不大給夏二叔留臉面了。

  夏二叔訕訕的,但臉卻一點兒都沒紅。他只是討好地笑著退了兩步,倒是真把嘴巴給閉上了。

  夏二叔心裏很清楚。他求夏至一千句,不如夏老爺子跟夏至說一句。

  「爺,你捎信兒把我們叫回來,家裏出了啥事。我們回來這一路都挺順的,也不累。有啥事咱就現在說吧。」夏至就先提起了這個話頭。

  夏老爺子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夏老爺子乾咳了一聲:「十六啊,這事奶跟你說吧。」

  「不用你說。」夏老爺子卻攔住了夏老太太,「還是我說吧。這在我孫女跟前兒,沒臉就沒臉吧。」

  「爺,看你說的。啥有臉沒臉的,你老有事就說。你老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

  「不是我幹的事,可是咱夏家的事,歸根到底,都是我沒臉。」夏老爺子歎息著說道。

  夏家眾人就都不說話。夏二叔又偷偷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和夏二嬸都耷拉著腦袋。

  七月和夏楊都好好地在,臉上也沒有什麼異樣。

  「爺你就是太好強,太好臉了。」夏至勸解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對夏至的話深有知己之感。他確實是要了一輩子的強,要了一輩子的臉,並且自信他這輩子從來沒做過對不住人,讓人指摘的不道德的事。

  「……這老了,老了,兒子不給我爭氣。都是孽……」

  夏老爺子又感慨了一番,這才跟夏至說究竟是什麼事。

  「也沒別的事,還是五月。」

  李夏和夏至定親,不知道五月怎麼就很快地知道了消息。五月得到消息之後就不肯消停了,據說是立刻去新安鎮找到了張坊。

  以前五月跟張坊見面都是偷偷摸摸的,這一次五月卻是大模大樣的。

  然後,自然是被周娜和張家老夫人給發現了。

  一場鬧劇。

  不知道五月究竟都說了些什麼,不過很快周家的人就到張家接走了周娜。

  周家宣揚出來,說周娜和張坊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周娜到現在還是黃花閨女,正在另尋良配。

  張家老夫人因此大病了一場。她在病中讓人給夏家捎了信來,說她如果死了,那就是的被五月給害的。

  張家老夫人這次沒有指著夏家,也沒有指責夏老爺子,只是將矛頭精准地對著五月。

  但夏老爺子為了這件事還是又氣又怒,同時更覺得十分的沒臉。

  「張家老夫人是有些不好了?」夏至輕輕地皺眉,「我倒是能從府城請來好些的郎中……」就是太醫,李夏也能幫她請來。

  「張坊他娘啥事都沒有,她就是裝病嚇唬人!」夏二叔和夏二嬸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

  「你們倆給我閉嘴!」夏老爺子低聲怒吼,這還是怕隔壁和外頭的人聽見。

  夏二叔和夏二嬸就又耷拉下腦袋不吱聲了。

  「人家也一把年紀了。寡婦失業,拉扯大一個兒子不容易。沒事人家裝病?你當誰都跟你們一樣沒臉沒皮呢!」夏老爺子又把夏二叔和夏二嬸給罵了一頓,這氣似乎才平了一些。

  還是夏老太太告訴夏至說張家老夫人沒大事,已經調理的好了起來。

  張家老夫人的意思,還是想借娘家侄女回來繼續跟張坊做夫妻。但周家和周娜都不樂意。

  被五月那麼一鬧騰,周娜的爹就算是怕張家老夫人,也迫於壓力,不能再順著張家老夫人了。

  而另一邊的張坊則又再次聲明,他一定要娶五月。

  目前的情況就是,張家老夫人沒有辦法,似乎心思也活動了。但五月要想進張家的門,必須得從大興莊夏家發嫁。

  另外張家老夫人還有沒有宣之於口的要求,那就是夏家的頭面人物——也就是夏至得出面主持這件事。

  這才是夏老爺子將夏至叫回來的緣故。

  五月回到大興莊,就在夏家後院門口長跪不起。夏二叔和夏二嬸也一天天不分晝夜地磨著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

  夏二叔把所有能用的招數都用了,比如說求夏老太太,再比如說抬出他早就亡故的親娘……

  這期間的種種就不用一一的細表了。

  總之,最後夏老爺子終於被磨動了。

  「……捎信兒叫你們回來,就是為了商量商量這件事。」夏老爺子對夏至說,臉上微見赧容。

  如果他不肯答應夏二叔,那就根本不用叫夏至回來。

  既然叫了夏至回來,那他希望能商量出個什麼結果來就顯而易見了。

  夏至心中歎息。

  夏二嬸和夏二嬸見夏老爺子說完了,兩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上前給夏至跪下來了。

  夏至忙側過身子,一面讓夏橋他們去扶夏二叔和夏二嬸。

  「二叔,二嬸,你讓我說你們啥好呢。」夏至只跟夏二叔和夏二嬸說了這麼一句。

  夏二叔和夏二嬸也都羞慚慚的,不知道有幾分是真心,有幾分是作態。

  夏至對這兩個人的臉皮和底線是不報什麼希望了。

  「我五月在哪兒呢?」夏至就問。

  夏二嬸忙就讓七月和夏楊去找五月。

  五月果然是躲在東廂房裏。她很快跟了七月和夏楊來,然後就在夏二嬸旁邊給夏至跪了。

  「十六,這次我是真心求你。你要是不幫忙,我這輩子就完了。」五月這次竟沒有花言巧語,而是說的很誠懇。

  五月也成長了!

  夏至繃緊了臉。

  夏二叔和夏二嬸就很著急,似乎就盼著夏至能一句話說出來,立刻就成就了五月和張坊的婚事。五月也著急,但表現的比夏二叔和夏二嬸矜持多了。

  夏老爺子卻明白這不是能著急的事。

  「先吃飯。」

  夏老爺子強將夏二叔、夏二嬸和五月打發了出去。夏老太太打著圓場,然後就帶著夏三嬸、臘月考個張羅起來。

  孫蘭兒自然也換了衣裳幫忙,田氏意意思思地在孫蘭兒旁邊,她自己不怎麼伸手,只是告訴孫蘭兒該怎麼幹,雖然孫蘭兒或許比她還會做家務。

  夏家眾人暫時放下了五月的事,只歡歡喜喜的慶祝團聚。

  夏至去西屋收拾東西。田氏隨後就跟了進來,還回手把門給關上了。

  「……我就怕你剛才一猛兒地啥都答應了。就這麼抻抻他們挺好。要依著我,你就別管。這都是啥事?你看你跟李夏定個親多不容易,一家子都不幫忙,還給你拖後腿!」

  「多有臉的事,你公公婆婆知道了,對你都不好。你要是幫著五月,人家以後得咋看你……」

  雖然出發點或許有些複雜,但田氏能說出這樣明白的話來,那也是非常難得了。

  夏至當然明白這件事有多尷尬。

  但她能像田氏說的那樣,就不管這件事了?

  這件事,她還是要管。

  但是要怎麼個管法,就很值得思考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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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三章 鐵腕

  田氏絮絮地跟夏至說了好多的話,主題思想就是不讓夏至攬五月這件事,管夏二叔、夏二嬸還有五月去死!

  夏至不置可否。

  孫蘭兒在外面喊田氏,田氏猶豫了一下就出去了。這倒不是她特別喜歡孫蘭兒,所以給孫蘭兒臉,而是她當婆婆的想要教導兒媳婦。孫蘭兒叫她,肯定是什麼事情拿不准,要向她請教。

  田氏出去了,夏老太太才走過來。

  「十六啊,又讓你為難了。」夏老太太進來就跟夏至說。

  「奶,你這話說的。都是一家人,親骨肉,打折了骨頭還連著筋呢。家裏有事,就該叫我回來商量。……奶,你和我爺肯定更做難……」

  夏至這話說的有情有義,而且還特別的體貼。

  夏老太太心中覺得熨帖:「我和你爺都覺得挺對不住你的。你的事,家裏都不大幫得上忙。家裏有啥事,都是你在前頭張羅著。」

  「奶,你這話就外道了。」夏至笑。

  夏老太太略說了兩句家常,就小心地跟夏至打聽:「事情你都知道了。你爺啥都沒瞞著你。十六啊,這個事,你咋看?」

  「……恐怕是不能讓我二叔他們滿意。」夏至就說。

  夏老太太就明白了。夏至不立刻表態,竟並不是想抻著夏二叔和五月他們。夏至這是想好了,不過是給夏二叔他們,或許還包括夏老爺子一個緩衝。

  不能讓夏二叔他們滿意,那夏至的處理意見可能就不會那麼溫情脈脈。

  「你看著辦吧。奶也不跟你說啥了。之前你二叔……哎,你知道他那個人,都是老套了,我不說了。十六,你先歇一會,做好飯奶喊你啊。」

  「哎。」夏至笑吟吟地應了。

  夏老太太轉身就出去了。她剛走,臘月就飛快地閃進夏至的屋子裏。臘月回身關門,小夏林跐溜一聲就從門縫裏擠了進來。

  「你來幹啥,去,陪著老叔和小樹兒他們去。」臘月板著臉攆小夏林。

  小夏林長高了,可還是胖嘟嘟的,跟小時候一樣可愛。

  「我看我十六姐咋啦,就許你看,不許我看啊。」小夏林還跟臘月拌嘴。

  「我管不了你了是咋滴?你看咱姐待會來,我跟咱姐有話說。」臘月就推小夏林。

  小夏林抱住了門框不動地方:「我也跟咱姐有話說。」

  「你們倆都進來吧。」夏至看的好笑,就招呼臘月和小夏林都進屋來坐。

  臘月瞪了一眼小夏林,小夏林朝臘月得意地笑了笑。倆人倒是沒有繼續掐,都過來在夏至的跟前坐了。

  就閒話了那麼幾句,臘月就奔了主題。

  「姐,你是不知道,那鬧的可厲害了。……一個傳一個,都跟看大戲似的,比看大戲還熱鬧。五月她臉皮也太厚了,要是換做我,我臊都臊死了。她咋就那麼不要臉。」

  小夏林也跟著點頭,他的小夥伴們也都說臘月不要臉,是壞女人。

  「我跟他們打架了,他們人多,我就說我要告我老叔,他們才跑了……」小夏林雖然已經開始念書,跟大多數的小夥伴們分道揚鑣了,但是散學和放假的時候還是會跟小夥伴們在一塊玩。

  雖然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沒說這些,但這卻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事。

  「臘月,小林子,依你們倆看,五月這事咱該咋辦?」夏至就問。

  臘月和小夏林就有些面面相覷的。沉默了片刻,臘月就歎氣。

  「我聽我爹和我娘私底下說,五月這事辦的缺德。可要是不管她,她嫁不過去,那她這輩子就完了,也挺可憐。」

  一個姑娘家孤獨終老,在這個年代的莊戶人看來那是很可怕的事,尤其這姑娘還背著那麼不堪的名聲。

  五月如果能夠嫁進張家,她的名聲還是不會太好,但有這床錦被遮蓋著,總是要好一些的。

  如果沒有了這床錦被,那幾乎是個人都能鄙視、糟踐五月。

  臘月和小夏林都跟五月不太對付,但他們兩個又都是心底良善的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說法。

  夏至輕輕地歎息。

  「姐,那你咋打算啊?」臘月忙就問夏至。

  「這天下的事,越不過一個理字。咱們就按理辦。」夏至乾脆地說。

  這個時候,夏老太太就在外面喊飯做好了,隨後她又親自過來叫夏至。

  夏至到東屋吃飯。因為他們回來了,夏老太太是用的幾張飯桌拼成一張大桌子,這樣大家都可以坐在一起吃,是個團聚的意思。

  大家都上了桌,夏二嬸和夏三嬸是要負責添菜和照顧大人孩子們的,所以就落在後頭。夏二叔訕笑著,也落後眾人一步,等大家都坐好了,他才作勢準備上桌吃飯。

  這是夏二叔這次特別心虛,所以才會這麼做。

  夏老爺子並沒有任何的表示。

  夏至的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大家都注意到了。

  夏老爺子也注意到了。

  老爺子是個聰明的人,他只看了夏至一眼,就明白了夏至的意思。夏老爺子並沒有怎麼遲疑,他立刻就瞪了夏二叔一眼。

  夏二叔如果有眼色,這個時候就該自己找個臺階走開。

  夏二叔其實是個有眼色的人,但他就是想不到、不甘心自己不能上桌。畢竟是夏家的男兒,家中吃飯不用說,就是家裏來了要緊的客人,他做二兒子的也是每回都能上桌坐陪客的。

  夏老爺子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他只能說夏二叔:「你還有臉吃飯,趕緊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好好想想你幹的那些事兒!」

  這話說的挺重的。

  夏二叔的臉色都微微有點兒發紅,他還跟夏老爺子耍賴。「爹……」如果上桌吃飯的權力都沒有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他作為夏老爺子二兒子在家中的地位吶?

  「別跟我這兒賴!」夏老爺子板著臉。

  夏二叔頓了頓,這次是真臊著了,轉身就走。

  夏至就看了一眼夏二嬸。

  「老三媳婦照應著就行了。老二媳婦你回去吧。」夏老爺子就說。

  五月沒來,七月和夏楊都已經在桌上坐下了。

  「這是要幹啥,要把我們都給除名是咋滴?!」夏二嬸就來了這麼一句。

  夏二嬸並不是個聰明的女人。

  「你還瞎咧咧啥,讓你出來你就出來。」夏二叔在院子裏吼。

  夏二嬸左右看看,就噘著嘴走了。

  七月和夏楊還在桌上坐著。這兩個的臉色都繃起來了,但一個兩個都坐在那兒沒動。

  「吃飯,吃飯,趕緊的吃飯,趁熱吃。」夏老太太就打圓場。

  這頓飯吃的倒也有聲有色,大家偶爾說些家常、趣事,就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吃過了飯,飯桌撤下去換上茶水來,夏家的幾個主要人物都沒走。

  夏老爺子又提起五月的事。

  「爺,奶,要是這事是別人家的,這個去鬧人家的的姑娘不姓夏,是兩姓旁人……咱們知道了,啥事也不能做,只能講究講究……爺,奶,你們說希望這事有啥樣的結果。三叔、三嬸,還有我娘,老叔,大哥,蘭子姐,臘月,你們也都說說……」

  這種事,如果不是當事的是五月,又有夏二叔求爺爺告奶奶的,那麼大家所希望的結果會相當的簡單。

  就當這是一個故事,故事裏面唯一值得同情的似乎只有張坊的原配周娜姑娘。

  張坊和張家老夫人且不說他們,大家對五月這個覺得的看法也會相當的統一。

  這樣一個惡毒的壞女人,就該浸豬籠。就算是不浸豬籠,這樣的女人也不能得到好結局。如果是那樣的話,善惡到頭終有報就成了一句空話。這會顛覆普羅大眾最基本的善惡觀。

  夏老爺子深長的歎息。他已經知道夏至對這件事的看法了。

  其實他一開始也是跟夏至一樣的想法。但是……但是耐不住夏二叔那樣的求他。

  五月畢竟是夏家的親骨肉啊。而且、而且周娜已經先回娘家了。周娜還是黃花閨女,這件事並沒有壞她的名聲。周娜應該能嫁的很好。

  五月要是不嫁張坊,可就徹底的毀了。

  正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人變老了,心更加的軟了。

  即便不是人老心腸更軟,夏老爺子從來也不是個鐵手腕的人物。他做不出那樣的決斷來。

  夏至早就知道這一點。

  「十六,這個家裏最能擔事的就是你了。不是說偏向著說話,你爹他們哥幾個,還有你哥他們兄弟幾個,統統都不如你。我也不如你啊。這個事,爺心裏頭明白。十六,你說咋辦,咱就咋辦。」

  夏至雖然跟李夏定了親,可還是夏家的人,夏老爺子發話,夏至能當這個家。

  即便是夏至將來出嫁了,看樣子她還是能當夏家的家。

  大家都信服她,而且夏家也沒有比她更能幹,更有本事,更能擔當事兒的人。

  小黑魚兒可能比夏至更沖,但夏至卻比小黑魚兒要理智,處理事情更全面。

  「張坊和周娜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成的夫妻。不管他們平時關係怎樣,如果不是咱們夏家的五月去鬧,人家周娜也不能回娘家,鬧啥和離。夏家人辦的事,還得夏家的人來了。」

  「張家老夫人不是我說要我出面嗎,我就親自去,替她把周娜接回來。」讓張坊和周娜還是繼續做夫妻。

  「我會跟周娜打包票,夏家的五月絕不會再跟張坊有任何糾纏,更不會去影響他們夫妻。」

  夏至一邊說,夏老爺子就一邊點頭。

  夏至是真有這個魄力的。

  張家那邊處理完了,還有夏家自己內部的事。

  「爺,我聽你說過,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婚。爺,你能再說說這句話啥意思嗎?」夏至問夏老爺子。

  這句話的意思大傢伙都知道,但夏老爺子還是又說了說。

  大家傳統地認為,毀壞被人的婚姻是比拆廟更加惡劣,也更加不能容忍和原諒的行為。這種行為破壞的是人家三代的幸福和安寧,是要受到最極端的報應的。

  用最家常的語言來說,這就是最缺德不過的事了。

  五月就做了這也的事。夏家當然不能讓她成功,而且還要給她相應的懲罰。

  張坊和周娜重做夫妻,不會再有正經的人家肯娶五月進門。

  「陳屯的山裏就有座尼姑庵,說是有將近一百年了,裏面人不多,都是正經修行的人。那兒風景好,我看要不就把五月送到那兒吧。咱們多供給庵裏些,也是咱們修行做好事,再有也不委屈了五月。」

  不管夏至說的如何好聽,這就是要把五月送到尼姑庵去出家。

  夏至是比夏老爺子有魄力,但她卻也是不輕易壞人性命的。

  這種事真要放在規矩嚴苛的家族裏頭,五月就是死路一條。

  夏至的心畢竟也是柔軟的,而且她真正所受的教育和這個時代還不一樣。這是五月的福氣。

  夏老爺子沒有一句反駁的話,夏至這樣處理,不管是夏家自己人,還是外面的人,都只能是心服口服。

  「就這麼辦。」夏老爺子就說。

  這個時候夏二叔和夏二嬸已經在外頭等了半天了。他們不敢進屋來,但知道屋子裏正在商量五月的事。

  「把你二哥他們叫進來吧。」夏老爺子吩咐夏三叔。

  夏三叔出去,一會的工夫就領了夏二叔和夏二嬸進來。五月也跟在後頭,低著頭走了進來。

  夏老爺子就把夏至的決定說了。他當然不會說是夏至的主意,只說是大傢伙商量,他做的決定。

  但不論是夏二叔、夏二嬸還是五月,他們都知道這是夏至的主張。

  夏老爺子真做不到這個。

  夏二叔和夏二嬸就要跳,五月則是立刻就哭了。

  「讓我去出家,那還不如現在就弄死我。張坊樂意娶我,就是順水人情的事,十六,你就不樂意看見我好。我不知道,你心這麼狠。」

  夏二叔沒敢跳。剛才不讓他上桌吃飯這件事真是嚇到了他。他只是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求情。

  那些說辭都被夏二叔說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並沒有什麼新鮮的話。

  夏老爺子很頭疼,但卻知道不能鬆口。

  「要不你們跟五月一塊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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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四章 彌補

  這一鬧,就鬧到了很晚。就有親朋陸續地來勸解,其中自然包括了武家老太太,田帶娣。岳紅也從鎮上趕過來了。她對夏家的事情都非常的傷心和殷勤,而且極為有眼色,夏家的人對她的印象都不錯。

  田富貴,大興莊的裏正,還有些年高德重的老人也過來。

  田富貴就說既然那邊周娜都已經回婆家了,而且周娜和張坊兩個人看樣子是再做不成夫妻的了。這樣的話,不如就做成了五月和張坊。

  畢竟張家老夫人現在這個態度也算是吐口答應了。

  就有幾個人附和田富貴,還說願意在中間說和周旋,肯定把事情給辦周全了。

  倒是一直都偏向夏二叔他們的武家老太太沒有說這樣的話。大家這麼說的時候她也沉默著,並沒有贊同的表示。

  不過夏至始終都不為所動,她跟眾人說的很清楚,夏家的人不能做這樣的事。

  大家看夏至如此堅決,最後也就不再這樣主張了。夏二叔和夏二嬸鬧騰了半天,最終都是垂頭喪氣。

  他們肯定是不能跟著五月走的。他們要繼續留在夏家。至於五月,那就只能由著夏至處置了。

  五月尋死覓活,但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五月只是更加憔悴了,卻還是活的好好的。

  夏至不肯耽擱。她先打發了人去尼姑庵安排,然後就親自帶了五月離開夏家。

  夏至和五月坐在同一輛馬車裏。

  到了這個時候,五月似乎是有些認命了。夏至當然也沒捆著她或者綁著她。

  夏至閉目養神,五月則一直在看夏至。半晌,五月終於開了口。她的嗓音有些嘶啞,這大概是因為昨天哭的多了的緣故。

  「夏至,你非得這麼幹?你非要對我斬盡殺絕的?」

  「五月姐,我不是個狠心的人。當然,我也沒有咱爺咱奶你們心軟,任由著你們撒潑打滾的拿捏。……這次是你做的太過分了。……你不該這麼幹。」

  「我不這麼幹,還能咋滴?」

  「張坊是死的。他不是要娶你,還是假的,都是你一廂情願?」

  「要等他鬧,那我得等成老太婆。」五月咬了咬牙。

  夏至頓時就明白了,還是張坊不給力。

  「我是不太瞭解張坊這個人。不過看他的性子是有些軟,他能堅持到現在,不碰周娜,還是說要娶你,我都沒想到。」

  五月就冷哼了一聲:「他也就這點兒能水兒了。他從小到大,啥都是他娘安排好的,他娘說東他不能說西。他就是他娘的應聲蟲,怕他娘怕的一帖老膏藥。我跟他說讓他再加把勁,他嘴上答應,可啥動靜都沒有。他怕他娘鬧病。你還不知道,他娘還鬧過絕食!哈,我爹我娘算啥,一哭二鬧三上吊,誰都比不上張坊他娘,人家那是全套的把式……」

  說到底,張坊的魄力以及對五月的愛情也就是消極對抗張家老太太,再進一步卻是不可能了。所以五月才等不及了親自上門去鬧。

  而張坊對周娜的排斥,應該也不僅僅是因為五月。那應該是多年積累的對張家老太太的怨念,是他對張家老太太隱形的反抗。

  說白了,張坊排斥周娜,其實主要還是因為張家老太太。

  不過大家都沒看到這一點。張坊自己應該是不自覺的,至於張家老太太還有五月,她們應該都認為張坊是因為五月。

  就不知道周娜看沒看清這個真相。

  五月的一番話,讓夏至又明白了一件事。五月對張坊是有怨念的,而且這怨念應該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重。

  有多少感情能經得起這樣的消磨呢。何況張坊和五月的感情並沒有特別牢固的基礎。

  「五月姐,你別抱怨我。你抱怨我,我還是得按道理辦事。」夏至頓了頓,又說,「我這個人做人、做事,從來沒有斬盡殺絕過。」

  這是夏至做人做事的原則:網開一面,給人留有餘地。

  五月就聽出一些意思來。

  但夏至卻又開始閉目養神,什麼都不肯跟五月說了。

  到了陳屯,就有陳家眾人迎了過來。尼姑庵裏頭的事情陳家的人都幫著辦好了。

  夏至就送五月上山,將五月交給了尼姑庵的庵主。除了留下五月吃穿用度之外,夏至還在庵裏做了佈施。

  一份是代表夏家的,主要是為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康健。第二份是夏至自己的。第三份則是她給李夏、李家做的佈施。夏至請庵主為自己念經、供奉香、油,為李夏、田夫人和李山長祈福。

  將五月安置在尼姑庵裏,夏至最後又囑咐了五月兩句。她讓五月的安分地在尼姑庵裏。如果五月再耍小聰明鬧出什麼事來,那麼接下來面對五月的,就不是尼姑庵這麼簡單了。

  另外,為了表明夏家的決心,五月還讓庵主當著自己和陳家的人的面把五月的頭髮剃了。

  這個年底講究的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頭髮的意義非同尋常,對姑娘家更是如此。

  到了這時候,五月知道掙扎和吵鬧都是沒有用的,只是流著淚讓庵主給剃了頭髮。

  將這些都安排好了,夏至才和陳家人一同下山來。

  陳家人已經準備了豐盛的宴席招待夏至。

  孫秀兒和陳杏兒兩個跟夏至最好。她們在夏至面前也敢於說真心話。她們兩個方才都是跟著夏至去尼姑庵裏頭的,都看著五月被剃光了頭髮。

  她們兩個跟五月的關係也不算好,陳杏兒還跟五月很不對付。但她們兩個也同樣是心善的姑娘。

  「……怪可憐的。」孫秀兒和陳杏兒都跟夏至說。

  剛才在尼姑庵裏,她們差一點兒就給五月求情了。

  「你們想想她先做的那些可恨的事。」夏至就說。「不這樣狠一些,她能知道疼?以後還不知道能鬧騰出啥來呢。」

  孫秀兒和陳杏兒又覺得夏至說的很對。

  夏至在陳家吃了飯,因為時辰晚了,她又在陳屯兒住了一晚。

  山中的秋季來的特別早。

  第二天早上起來,夏至又往山上去看了五月一回。五月有些呆呆的。夏至就沒跟五月見面,只遠遠地看了她一眼,又囑咐了庵主幾件事,這才下山。

  回到夏家,夏至只說把五月安置好了。

  夏至並沒有說踢掉五月頭髮的事,但夏家的人卻都知道了。原來當時跟到山上的不僅有陳家的人,還有些好事兒的閒人。

  五月這事動靜鬧的大,夏至又是這樣決然的處置,這些人看的真切,下了自然不肯不說。

  這個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比夏至還要先到夏家。

  夏家知道了,那麼新安鎮上的張家應該也能有所耳聞。

  夏至又等了一天,就拿車拉上許多的禮物到經過新安鎮往周莊來。

  周娜一家就住在周莊上。

  周家人知道夏至來了,都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們也不敢將夏至拒之門外。

  周娜的父母都不知道該跟夏至說些什麼。夏至倒是好好地將這兩個人打量了一番。周娜的父母都是老實厚道的長相,看樣子家境不錯,不過應該都沒見過什麼大世面。

  還是周娜出來跟夏至說話。

  夏至對周娜還有印象。她記憶中的周娜是一朵將要盛放的飽滿美麗的花,但現在的周娜卻已經失去了當時的鮮潤。

  周娜乾乾瘦瘦的,不過因為底子好,而且畢竟還年輕,所以到是並不難看。

  這幾年周娜在張家應該是錦衣玉食,但她的日子過的並不開心。

  也虧得周娜能忍受這麼多年!

  周娜明顯跟她爹娘一樣有些緊張,但也許是女孩子的自尊讓她在夏至面前又有些端著、矜持的姿態。

  「周姑娘,咱們又見面了。」夏至笑著跟周娜寒暄。

  「是啊,我還記得你。」周娜看著夏至說,「你長高了,比那時候還俊了。」

  「周姑娘你太會說話了。」夏至笑了笑。

  「我不是恭維你。我說的是真心話。你這幾年過的挺好。我都聽說了。可能我知道的少。你過的挺好,挺讓人心裏羨慕的。」

  周娜說著話,就微微低了頭。

  她這話中隱含著的幽怨和嚮往讓夏至不禁有些動容。

  周娜羨慕她什麼呢。這可真值得人深思。

  夏至見周家都是本分老實的人,也就不肯拐彎抹角。她很快就說到了正題。

  「這次來是給周姑娘賠禮的。我爺我奶年紀都大了,不能來,我就全權代表了。」

  說著話夏至還站起來跟周家嫡親的三口行禮。

  周娜的爹娘都驚呆了,他們更加的手足無措。周娜顯然也很意外。

  夏至就將把五月送到尼姑庵出家,並乾脆地剃了頭髮的事情說了。

  「她做下的錯事,我希望能夠補救。」

  夏至就讓人送上禮單來。這份禮夏至備的很足,很有誠意。周家這樣的人家,周娜的爹娘拿著禮單的手都有些抖。

  然而這還不算。

  夏至又說了那句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的話。

  「我來送周姑娘回張家,繼續做夫妻過日子。」

  周娜和她的父母再次吃驚。

  周娜的父母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周娜的反應卻很激烈。

  「我不會再回去的。我跟張坊不可能的。」這卻是連表哥都不肯叫了。

  這幾年周娜肯定是受了不少的冷落。年輕的姑娘就算有一顆再熱的心,日久天長,也變得冰冷了。

  夏至很快就知道,周娜是對張坊完全絕望了。

  然而她卻必須要將周娜送回去。

  夫妻小有誤會,就該破鏡重圓,這些光明正大的話夏至自然會說,不過她只簡單地說了兩句,意思卻很清楚。

  她就是來彌補五月所犯下的錯的。如果周娜不同意回張家,那就是不肯原諒夏家。

  「周姑娘不原諒我們,那我也沒辦法,我就在這陪著周姑娘。等周姑娘肯原諒我們,跟我回張家我再走。」夏至這話說的客客氣氣的,然而沒人會認為她在說客氣話。

  周家人都犯難了。

  夏至還就真的在周家住了下來。她也不麻煩周家的人,她自己帶的有服侍照顧的人,要吃飯了,糧食菜蔬出去買就是。

  周家嫡親的三口看夏至手下人進進出出、操辦的井井有條的,夏至竟像是要長期住下來的意思。

  周娜的哥嫂先就受不住了。

  轉天,周娜就主動來找夏至說話。

  「五月不去鬧,我和張坊這樣也不能過一輩子。我也想明白了,那樣過一輩子我太屈了。」周娜的意思是不怪五月了。而且事情都是五月做出來的,不僅不關夏家的事,更不關夏至的事。

  「大爺大奶的人品我都聽人說過。你為人做事,別人都只有誇你的……」

  即便是周娜說了這樣的話,夏至還是不能走。

  「周姑娘你雖然這麼說,可誰知道你心裏是不是還有些怨我們呢。而且,唾沫星子淹死人。外面人怎麼講究這件事,周姑娘你是知道的。」

  夏至這也算是跟周娜說了心裏話。

  又過了一天,周家的人實在沒了法子。周娜只能咬咬牙,說願意跟著夏至回張家。

  周娜這麼說的時候是流著眼淚的。

  夏至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但事情該怎麼辦還是得照辦。

  就這樣,周娜穿戴整齊,跟夏至一起到了新安鎮上。

  夏至這次沒有大張旗鼓的,但風聲早就傳了出去。前後圍隨看熱鬧的雖不能說人山人海,但遠近能來的人也都來了。

  張家老太太帶著張坊到大門口迎接。

  夏至先從車上下來,然後還親自將周娜從車裏扶出來。

  「老夫人,夏家的五月不懂事,我們已經重重地罰了她。老夫人如果還不解氣,只要老夫人說出來,我們必定盡力辦到。另外……我還還你老一個破鏡重圓……」

  夏至將周娜遞到張家老夫人的手裏。

  張家老夫人和周娜相對無言。張坊更是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夏至在張家盤桓了半天,不過她並沒有在張家吃飯。離開的時候,她還跟周娜說了幾句。

  這確是夏至的一份私心。她不希望周娜想不開,如果周娜尋什麼短見,或者再出什麼意外的事,那都不是夏至所希望看到的。

  張家老夫人、張坊和周娜三個目送夏至的背影。夏至的車馬走的遠了,他們還站在原地不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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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五章 歸來

  夏至離開了張坊家,卻沒有立刻離開新安鎮。她讓馬車稍微繞了點兒路,就到了錢二郎家。

  張家老爺、張家太太帶著錢二郎和張霞頓時覺得喜從天降,一家人仿佛捧鳳凰一樣把夏至迎進上房坐下,然後就開始張羅,似乎覺得不管怎麼殷勤都還是虧待夏至。

  夏至就笑了:「又都不是外人,不用這麼客套。」

  錢二郎和張霞又讓一雙兒女到夏至跟前磕頭。這一雙兒女都姓張,男孩子自然是張家老爺和張家太太這份家業的合理、合法繼承人。

  自從有了這孫子,張家老爺和張家太太出門走路腰板都挺的更直了。一家子日子過的很舒心,再沒有張家族人敢打他們家業的主意,而且錢二郎和張霞小倆口很是恩愛,這也讓張家老兩口很是寬慰。

  夏至看著張家和樂融融的樣子,也覺得當初這樁親事是結對了。

  因為正趕上飯時了,張家就忙著準備席面招待夏至。他們自家就有廚子,卻擔心做出來的飯菜不合夏至的口味,錢二郎又跑去請了新安鎮上最好酒樓的大廚來。

  「隨便做些家常的飯菜就行了。」夏至一邊逗錢二郎的兩個孩子玩,一邊就說道。

  「夏至你好不容易來的,家常飯菜哪兒行啊。」錢二郎就說。

  「請的廚子那做的也是家常的飯菜。」張霞跟著說的。

  他們的親事多虧夏至在其中成全,後來張家族人也多虧了夏至幫忙暗中彈壓。夏至為他們做了很多,他們一家子心中都感激夏至,卻從來沒有為夏至盡心的地方。

  今天好不容易夏至到他家來了,他們要是不好好地招待自己心裏也過意不去。

  略坐了一會,張霞就讓服侍的人把兩個孩子帶了下去,這才跟夏至說起張坊家的事來。

  「你是把周娜給他們送回來了。我看他們往後能不能過的下去那還兩說。」

  「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夏至就笑了笑。

  兩人略說了幾句閒話,不用夏至明白地囑咐,張霞就知道她該做什麼。

  同時張家族中人,而且住的還這麼近。只要張坊家裏有什麼風吹草動的,他們夫妻肯定第一時間就給夏至報信兒了。

  「……五月那事是做的……哎,可我們家四老太太這人也太過要強,她這一輩子就愛要別人的強……」張家太太就歎息著說。

  「過剛易折。」張家老爺說。

  張家老太太的性子太過剛硬了。這份剛硬用在保護兒子和家產上面是非常有效的。但在別的事情上總是一味的剛強,就有踢到鐵板的時候。

  夏至怎麼會受張家老太太轄制呢。

  說著話,席面就擺了上來。

  夏至在錢二郎家吃了飯,然後又坐了一會。這一頓飯的工夫,大家的關係似乎又更親近了一些。張家老爺和張家太太之前沒說的話這個時候也肯說出來了。

  「我們四老太太那個意思,也是死心了,知道兒子和自己侄女過不下去。張坊要定五月,那就定吧。她就是還咽不下這口氣,估摸著私心裏還怕往後壓不住五月……」

  五月自己還好說一些,但五月的背後有夏家。夏家真正挑頭主事的人是夏至。

  夏至原先就不說了,那已經是不能惹的人物。現在夏至又跟府城李家的嫡子定了親。

  張家老太太是擔心五月有夏至這樣的姐妹做後臺,嫁給張坊之後要不服她的管教。

  所以張家老太太就要在一開始議親的時候就壓夏至一頭。

  可惜她這如意算盤打錯了。

  「你這把周娜給送回來,估摸著我們四老太太是有點兒懵……」

  張家老太太見到周娜的時候是沒有什麼高興的意思。

  夏至在錢二郎家盤桓了一陣就起身告辭。張家眾人送她出來。張霞還跟夏至說了幾句悄悄話。

  「我大伯子說是不打算定媳婦了。這兩年咋勸他都不聽。我們也沒法子。我看我公公婆婆也不打算管了。錢家的香火不能沒有人。二郎哥是入贅,可我們誰都沒有小瞧他的意思。我們倆商量了,要是往後我大伯子真沒個後輩晚人的,我們倆再多生兩個,到時候挑好的過繼給我大伯子……」

  「這事兒你跟你爹娘商量過了嗎?」

  「商量過了。生了老二我就跟他們說了。他們不反對,還說我們這樣做的挺對。」

  「那就好。」夏至就笑了,心裏卻想,還不知道錢大郎樂不樂意過繼呢。畢竟人家有親生兒子,不過沒名分而已。

  回到大興莊,夏至就將在周家和張坊家的事都跟夏老爺子、夏老太太說了。

  夏老爺子就鬆了一口氣,覺得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這算是搬開了。

  「不怕人家背後指咱的脊樑骨了。」

  夏二叔和夏二嬸都蔫蔫的,經過這一次,他們算是徹底的老實了。

  夏老爺子明顯不能再按照他們的意思庇護他們。而家裏大事明顯都是按照夏至的意思辦的。

  這一次夏至能把五月送到尼姑庵乾脆地剃了頭髮。那麼下一次,夏至就能把他們給踢出夏家。

  「老爺子糊塗了,啥都聽十六的。往後咱就都在十六手底下了。」夏二叔背地裏跟夏二嬸說。

  夏二嬸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不過夏二叔終究是個心思靈活的人。五月已經那樣了,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可他們還有七月和夏楊。

  誰知道夏老爺子還能活多少念頭。七月和夏楊以後想要有好日子過,那還是得先巴結著夏至。

  夏至不是那麼容易討好的。

  夏二叔和夏二嬸很清楚這一點兒,兩人不僅老實了,表面上還勤快了很多。

  夏老爺子先就發現了二兒子和二兒媳的這種變化。

  老爺子心情複雜,最後只能長歎。這樣也挺好,以後就算是他閉上眼睛也能安心了。

  夏至辦完了五月的事並沒有立刻回府城。

  秋季正是鄉村最美麗的季節,雖然天是漸漸的冷了,但天地間自有一番宜人的風光。

  而且這個季節也是物產最為豐富的季節。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也高興,他們巴不得就留在家裏一直玩到入冬。但有夏至管著,他們也不可能完全放羊,每天還是得做功課。但做完了功課之後,他們就可以出去放開了玩。

  夏至有時候看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撒歡,夏老太太還擔心,怕兩個孩子的心玩野了,回到府城去就不肯好好念書,夏至也不好管教了。

  夏至卻沒有這種擔心。

  小時候除了要學習,就是要好好地玩。可別小瞧了這個玩。這對小孩子成人之後的成功和幸福都有著深遠的影響。

  夏至自己也放鬆了一些,除了拿出銀子收購些稀罕東西。夏至還很有興致地跟著一家人去趕臨水鎮的大集。

  夏二叔和夏三叔都已經不在露天擺攤了,而是都有了鋪面。雖然是鋪面,但小食的滋味沒有變,價格也沒有漲,這讓他們的生意更好了。

  夏至穿的是最平常的莊戶人家女孩的衣裳,孫蘭兒和臘月今天不做工陪著她。小黑魚兒和小樹兒自然也是要跟著的。夏至就在集市上攤位之間走動,見到中意的東西就買,她還像過去一樣跟攤主講價,很是自得其樂。

  買到了好吃的東西,夏至還跟孫蘭兒、臘月她們分著吃。就這一邊走,一邊買,一邊吃,夏至突然覺得好像有人碰了自己一下。她一開始並沒有在意。

  集市上人來人往的,誰碰誰一下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介意。

  可是很快,夏至發覺又有人碰了自己一下。那種碰撞很微妙。

  這似乎就不是無意之間的碰撞了。夏至心中微微皺眉,雖說在這個年代,尤其是趕集的莊戶人大多都很傳統保守,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鹹豬手的存在。

  這樣的人,是被眾人一致鄙視和唾棄的。

  難道她今天就遇到了這樣的人。

  夏至微微挑眉,如果真遇到了這樣的人,那她可不會客氣。北鎮府的民風如此,姑娘家大多都很潑辣。真遇到鹹豬手、登徒子,肯定都是巴掌上去招呼了,很少有姑娘會忍氣吞聲。

  這麼想著,夏至就留了心。

  等那個人再次碰過來的夏至,夏至就一把抓住了他。男人個頭很高,偏又戴了個草帽遮頭蓋臉的。

  被夏至抓住了,這人就笑。

  而夏至一抓住這個人,也立刻覺察到了不對。那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這個時候,那個人也扭過頭來,一面摘了草帽一面朝夏至笑。

  卻是做尋常莊戶少年打扮的李夏。

  「李夏,你怎麼來了?」夏至又驚又喜,「還裝扮成這樣,故意逗我是吧?」

  夏至就說誰那麼不長眼睛,她明顯不是一個人,就算是真有膽子大的鹹豬手應該也不該朝她下手才對。

  「我不是說了我會來嗎。」李夏笑,至於他裝扮成莊戶少年……「十六,你還不是一樣……」

  「你是不是看見我了,才去換了裝扮?」夏至問李夏。

  「那倒不是。我就猜你在家裏待不住,肯定得趕集來。我到了鎮上現換的衣裳。」李夏告訴夏至。

  孫蘭兒和臘月在旁邊瞧著夏至和李夏說話,兩人都覺得李夏和夏至感情是真好,而且這兩個人也是真能玩,還能玩到一塊去。

  天定的姻緣,應該就是這樣了吧。孫蘭兒心裏暗暗地想。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這個時候也湊過來,一個喊李夏,一個喊李夏哥。

  「老叔,小樹兒,你們倆說實話,你們是不是先認出李夏來了?」夏至就問。

  她就覺得奇怪了,真有人連續碰撞自己,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就在旁邊,他們不可能沒發現,也不可能不吭聲。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就都笑。

  夏至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李夏也趕緊跟她坦白,原來他剛才趁著夏至、孫蘭兒和臘月挑東西的空隙就過來了,先跟小黑魚兒和小樹兒使了眼色,然後才過來跟她開玩笑。

  「老叔,小樹兒,你們倆姓啥還記得不?得了,也沒別的,今天的功課加倍。」夏至故意板起臉。

  小樹兒立刻就老實地不說話了。

  小黑魚兒卻跳起來抱屈:「十六,你就是找茬,你就是想給我和小樹兒加功課。」

  他這不是冤枉夏至。夏至是經常找些名目出來給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加作業。

  可她也帶小黑魚兒、小樹兒出門到處去玩了呀。

  夏至理直氣壯,說今天的功課非加不可。

  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就齊齊地看向李夏。

  李夏這個時候卻扭過臉,假裝去看旁邊的風景了。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露出無奈的表情來。在夏至面前,李夏總是不那麼靠的住的。

  夏至神清氣爽。

  路過岳紅的鋪子,岳紅、田帶娣幾個都出來跟夏至說話。岳紅將田天賜就帶在鋪子裏,這個時候也帶出來給夏至和李夏行禮。

  夏至先打發人給夏老爺子、夏老太太捎信兒,然後她和李夏在集上又逛了一會就回了大興莊。

  李夏來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喜出望外。夏老太太已經拿出辦酒席的姿態來,帶著田氏、夏二嬸、夏三嬸一眾人開始忙活了。

  李夏來自然不能空手,雖然之前田夫人就讓夏至給夏家人捎了禮。

  「李夏你人來了就比啥都強。」夏老爺子跟李夏說話,笑的幾乎合不攏嘴。

  「好幾年沒見著我爺和我奶了。本應該一回來就來看你們二老,就是還有個鄉試……」

  「鄉試重要,鄉試重要。李夏,你考中瞭解元,我們替你高興啊。」夏老爺子連忙說。

  「幾年沒見面,我看我爺和我奶一點兒都沒老。」李夏又說。

  這話把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給逗笑了。

  「不行了,老了,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和十六把親事定了,可算完了我心頭一件大事。我高興,我高興啊……」

  夏老爺子這一高興,吃飯的時候就喝的多了些。他畢竟上了年紀,喝多了想繼續跟李夏說話就堅持不住,讓夏老太太勸著睡下了。

  李夏來了,夏至就搬到東屋跟夏老爺子、夏老太太一起住。小樹兒、小黑魚兒兩個搬出來跟李夏住西屋。

  夏至給李夏收拾屋子。

  「咱爺……有點兒見老啊。」李夏很感慨,還有些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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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六章 現世報

  被李夏這麼一說,夏至也有些淡淡的傷感。其實她也發現了這一點,夏老爺子這三年確實是見老。

  一方面,夏老爺子是上了年歲。另一方面,老爺子操心的事太多。

  相比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反而沒什麼明顯的變化。夏老太太本來就比夏老爺子年輕了將近十歲,再有就是夏老太太沒有夏老爺子那麼重的心思。

  夏老爺子操心,主要就是夏二叔一家的事。

  「不知道我二叔自己知道不。他但凡有點兒人心,也應該懂事兒點兒,往後少讓我爺操點兒心。」夏至就說。

  李夏只能歎息。

  「這三年,我總覺得錯過了不少。」

  夏至收拾東西的手就頓了頓,她扭頭看了一眼李夏。李夏正笑眯眯地看著她,一雙眼睛中滿是深情。

  他們都還年輕,或許一開始的時候覺得三年的光陰不算什麼,反正他們以後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

  但是看看夏老爺子,李夏又覺得他們的時間其實也沒有那麼多。他們的時間每一天都是寶貴的。

  「十六,往後咱倆再不分開了,行不?」李夏抓住了夏至的手。

  夏至含笑看著李夏:「那你以後不去參加會試了?要是考中了進士,你不去做官了?」

  李夏有些無語,但他還是執拗地說:「反正我就是不再和你分開了。」

  「咱這還沒成親呢。」夏至就笑。

  「我回去就跟我爹娘說,把咱們的婚期提前。」李夏立刻就說。他這可不是一時興起,這些天他一直在考慮這件事。現在終於有了最好的時機能先跟夏至提出來了。

  「你可別去說,讓人笑話。」

  「誰笑話我呀!有啥好笑話的!我想早點兒娶媳婦,這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嗎。」李夏說的非常理直氣壯。

  夏至又被他給逗笑了。

  「不分開也不難。往後,你去哪裡,我就跟著去哪裡。反正我在哪裡都一樣的。」夏至輕聲地說。

  夏至的適應能力不是一般的強。而且她也沒有故土難離的想法。

  李夏這下可是喜出望外。

  「十六,你說真的?」

  「我啥時候騙過你。」夏至反問。

  「那咱們倆可就一言為定了。誰要反悔,誰就是……小狗。」李夏要跟夏至勾小指。

  「你幾歲了?!」夏至不願意。

  李夏執意要求。

  夏至發現,自從他們定親之後,李夏在她面前似乎就不那麼成熟了,而是經常露出小孩子的樣子。

  或許男人在內心永遠都有長不大的一面。不過他們成年後不會在外人面前表露出這一點來。只有在他們最親近、最信賴的人面前,他們才會露出這孩子氣的一面。

  這就好像是……小貓小狗在最親近、信賴的人面前露出肚皮一樣吧。

  也正因為這樣,夏至方才才會忍不住做出去那樣的承諾。其實就算她心裏早就那麼想了,卻還沒想要現在說出來。

  「那也要你爹娘答應才成。」夏至又說了一句。

  這個年代男人娶媳婦不是為自己娶的,他們主要是為了家族的傳宗接代娶的,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為了侍奉父母。

  做媳婦的,尤其要服侍婆婆。

  「到時候我跟咱爹娘說。咱爹娘都是通情達理的人。我娘疼我的很。她知道我在京城病了一回,又後悔又後怕的,背地裏沒少埋怨我大哥大嫂。往後我再離家,身邊沒個妥當的人照看我,她也不放心。」

  就算是田夫人對夏至依然心有芥蒂,就算田夫人有些婆婆的通病,不大能見兒子跟媳婦要好,但田夫人卻非常清楚夏至的才幹和體貼。

  李夏很有自信,他真要離家,田夫人一定會同意讓夏至跟著他照顧他。

  「你倒是都想好了。」夏至笑。

  「那是當然。我這些天就沒尋思別的事。」李夏理所當然地說,還是堅持要跟夏至勾小指。

  「真是怕了你了。」夏至依舊笑,跟李夏勾了小手指。

  李夏高興地往後一仰,倒在炕上就打了個滾。

  夏至再次被他逗笑:「你就該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跟大青一個樣了。」

  「嘿,」李夏坐起來,一點兒都沒生氣,他還問夏至,「大青呢?」

  「跟小林子一塊去買乾豆腐了。不知道你要來,就沒買,得到豆腐坊去現買。」夏至就說。

  兩人說著話,夏至已經將屋子收拾妥當。

  這個時候,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就跑了來。他們一來就跟李夏鬧做了一團。隨後夏橋也過來的。

  夏橋就穩當多了,只坐在椅子上看著李夏他們笑。

  夏至就讓他們在一塊說話,自己出來幫著夏老太太張羅飯菜。夏老太太就讓夏至看她準備的菜色怎麼樣,夠不夠,還有什麼李夏愛吃的。

  大鐵鍋裏燉著的剛殺的大公雞已經有撲鼻的香氣傳了出來。

  「盡夠了。」夏至就說,「這都夠辦好幾桌席面的了。奶,李夏不是外人,咱平時吃啥他跟著吃啥就行。」

  「那哪兒行。」夏老太太立刻表示了她的不贊同。「新姑爺那是貴客,咋高招待都不算過,別說還是李夏。咱家這是燒高香,沒看你爺高興成啥樣了都。這都是必須的……」

  這麼說著,夏老太太還覺得飯菜不夠豐盛,又打發夏三嬸到鄰居家裏要新鮮菜蔬,說還要再添兩樣。

  大家熱情地張羅著,就是平時總是不高興的田氏也透出高興勁兒來,不再只支嘴兒,也動了起來。

  夏至攔不住大家,只得由著他們去了。

  這頓飯自然是豐盛無比,夏老太太拿出了看家的本事,田氏、夏三嬸、孫蘭兒也都燒了自己拿手的菜。

  「李夏,你在我們家待遇可比我好。我這都有點兒吃醋了。」夏至就偷偷地跟李夏說。

  李夏很得意:「那是,咱爺咱奶對我多好啊。」

  鄉試已過,李家也沒什麼事,李夏就在夏家留了下來。他的意思,是要等夏至一起回府城。

  即便李夏來了有催她回府城的意思,夏至也沒著急回去。

  夏至在等。

  張坊家並沒有讓她等太久。

  張霞和錢二郎從新安鎮上來,給夏家捎來了張家老夫人的話。他們不僅是捎話,同時也是受張家老夫人所托,來夏家說和的。

  夫妻倆並沒有完全按照張家老夫人的囑咐說。

  首先關於張坊家裏的事,夫妻兩個說都是實情,並沒有按照張家老夫人囑咐的那般掩飾、說謊。

  周娜回到張家之後,張家並沒有破鏡重圓的喜悅。張坊和周娜都不高興,這一點大家都預料得到。可就是連張家老夫人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的笑容。

  「……不肯再回到原來她和張坊的院子裏,只肯和我們四老太太住在一處。我們四老太太只能依了她。她又跟四老太太說,她還是要跟張坊和離。要是四老太太不答應,她也不尋死覓活,她做不出那樣的事,她就落了頭髮在張家做姑子……」

  「真是一點兒葷腥也不沾兒……還拿了經文天天的念,說是給她爹娘,還有我們四老太太求康健長壽的……」

  周娜是這樣,張坊那邊則是躲在自己的屋子裏不出來,也不跟周娜碰面。

  這樣過了幾天,張家老夫人看出周娜心意堅決來,她又找了周娜的父母來,周娜的父母也勸不好周娜。

  張坊又懨懨的,總說自己對不住五月。

  張家老夫人這次是真的病了。

  即便是病了,張家老夫人也是個有決斷的女人。她明白張坊和周娜再不可能做夫妻。同時也看出來張坊是真的認定了五月。

  「……就好像是被迷住了似的……」

  這個迷住可不是說因為五月迷人,所以張坊被迷住了,而是仿佛被黃大仙之類的鬼狐之物給下了降頭的那種。

  總之,張家老夫人托了錢二郎和張霞夫妻來夏家說和,張家願意三媒六聘,迎娶五月進門。

  張坊總不能不娶妻。張家老夫人還著急想早點兒抱孫子呢。而且她還擔心自己的兒子這樣下去會出事。

  張坊的爹可是年紀輕輕就沒了的。

  「我們四老太太這次是真想明白了。她啥條件都沒提。」

  夏至就笑了,現在的問題不是張家老夫人不提條件,而是夏家願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

  她沒有立刻給錢二郎和張霞夫妻回復,只是留他們吃飯,還把田帶娣一家都請了來。

  夏家眾人知道了這個消息的反應很不一樣。

  夏老爺子嘿了一聲,啥話都沒說。其他人都覺得這個轉折來的太快,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倒是夏二叔和夏二嬸都是喜出望外,恨不得立刻就答應下來。

  不過夏二叔和夏二嬸都沒敢說話,兩個人只是擠眉弄眼的,一個攛掇另一個去跟夏老爺子說,結果是兩個人都不敢做這個出頭鳥。

  夏至則是偷空問了夏老爺子的意思。

  夏老爺子這幾天有被夏老太太勸了幾回,現在的想法又開闊了一些。他跟夏至說,這件事聽憑夏至處理,他沒有任何意見。

  「十六,你咋處置都行。爺信你,你處置的,肯定都是為了咱們夏家好。」

  交給他,他可沒有夏至處理的那麼漂亮。

  「爺,你知道我的脾氣秉性。」夏至的意思是,她的處理也不可能完美,這是她的性情決定的。

  夏老爺子輕輕歎氣:「十六,爺就是吃了心軟的虧。你好好想想,看著處置吧,別心軟。」

  家大業大,如果一味的心軟,那可是支撐不起家業,更發不了家的。

  等吃過了飯,錢二郎和張霞就要回去,他們當然要拿到夏家的回話才能回去。

  「婚姻大事,肯定不能潦草了。你們雖然把話都帶到了,但這總歸不如張家老夫人和張坊自己來說的更清楚,也能更顯出他們的誠意來對不對。」夏至就笑著對錢二郎和張霞說。

  錢二郎和張霞就明白了,回去就跟張家老夫人說了,這事必須要張家老夫人親近出面。

  因為五月和張坊的事,張家老夫人可沒少給夏家氣受。現在又是她主張要張坊娶五月,他說娶就娶,這天下哪裡有這樣便宜的事呢。

  夏家已經將五月送去做了姑子,他們完全做好了五月一輩子不嫁的準備。

  張家老夫人如何糾結,張坊又是如何,夏至並不稀罕知道。

  又過了兩天,張家老夫人和張坊真的來了。

  兩人既然來了,夏至這邊就以禮相待。

  張家老夫人算是很剛強、很有體面的女人了,但再次見到夏至、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等人的時候,她難免還是露出了訕訕的神色。

  「是我這兒子沒出息。我沒教好兒子。現世報……」道歉的話於張家老夫人口中說來也是硬邦邦的。她還幾乎是撒氣一樣地命令張坊跪下給夏家眾人磕頭。

  張家老夫人這樣上門,夏老爺子之前心頭憋的那股氣立刻就平了。老爺子心地善良,又憐惜弱小,總覺得張家老夫人年輕守寡帶大兒子不容易,並不肯真和她計較。

  夏老爺子很寬容,夏老太太和和氣氣,說出話來都透著體貼,夏至也是客客氣氣的。張家老夫人慢慢地也平和了一些。

  大家終於可以坐下來說話。

  張家老夫人正式提出了要求娶五月。

  「周娜姑娘呢……」夏至就問。

  「我已經送我那侄女回家了。也是她自己要求的。我不會虧待了她。」張家老夫人告訴夏至,周家當時的嫁妝全搬回去不說,當時張家出的聘禮也都不要了。「是我這做姑的對不住她。往後她再嫁,我還有一份添箱給她。」

  夏至暗暗點頭,張家老夫人這話說的還比較像樣。

  「五月已經剃光了頭髮做了姑子。」意思是你們家願意迎娶尼姑進門做媳婦嗎?

  這話還有一層意思,五月既然是尼姑,那就是出家人,就不是夏家的人了。

  張家老夫人也是聰明人,她立刻就明白了夏至的意思。她不是不遲疑,但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兒女都是債。我兒子就相中了她,我做娘的只有成全。別的,我還能挑啥!」

  「老夫人以後不要反悔才好。」

  這就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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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七章 倉促

  當下兩家又商量了一些細節,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雖然說張坊娶的五月不再是夏家的五月,但整件事情夏家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夏至留張家老太太和張坊吃飯,畢竟遠來是客。

  而且,雖然她把話說的很絕,但以後還是要看大家怎麼相處。

  張家老太太本心不大願意。她這次放下身段,可以說是給夏家來賠禮道歉來了。然後夏家雖然答應了婚事,卻又是這番情形,張家老太太的心情肯定不太好。

  可既然要做親,而且夏至很誠心的挽留,張家老太太也是個懂事的人,所以就和張坊留了下來。

  這回張羅飯菜就不用夏老太太,夏老太太主要是陪著張家老太太。

  夏老太太性子好,而且也曾經寡居過一段時間。她和張家老太太不同的是張家老太太有兒子,可以守。她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而且當時的婆家也不讓她守,怕她們母女最後會分薄家裏的財產。

  兩個人坐在一塊,拋開五月的事情,竟是有很多的共同話題可聊。

  夏至出來跟李夏說話。「李夏,你覺得我這事辦的對嗎?」

  「你心裏樂意這麼辦,那就這麼辦唄。」李夏對這件事比較無所謂。他的意思很明確,只要夏至高興就行。「我覺得你辦的挺好的。十六,你肯定沒少費心思。」

  李夏有些心疼夏至。

  夏至微微歎息。

  其實這件事最簡單、最俐落,也最不落人口實的解決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把五月遠遠地嫁掉,另一種是讓五月一直待在尼姑庵裏。她如果這麼做,誰也挑不出她的錯來,而且還能永絕後患,她還能永遠地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

  但正如她自己跟五月所說的那樣,她做事歷來都是網開一面。

  讓五月出家,而不是立刻將五月遠遠地嫁掉,那就是她給五月留的一條生路。

  操心一些,費更多的心思,能夠讓身邊人都有一個比較好的結果,這就是夏至的想法。

  「我知道你心腸軟、護短。」李夏突然笑著說道。

  夏至就挑眉:「我啥時候護短了。我啥時候不是講道理,我護著誰了?」

  李夏就笑著不說話了。

  夏至也沒繼續責問李夏。她確實有庇護夏家人的心思,但同時她也絕不允許夏家人作惡。

  張家老夫人跟夏老太太談的投機,吃飯的時候就又自然了一些。不過飯後她並沒有在夏家久留,而是立刻帶著張坊離開了。

  按照張家老夫人的說法,她得回去準備迎娶五月過門。

  夏家這邊也不是沒事。

  夏至就讓夏二叔和夏二嬸去給五月捎信兒。因為她說了尼姑五月不再是夏家的五月,所以五月就不能在夏家發嫁。但五月也不能在尼姑庵發嫁。

  就算五月自己願意,張坊家也不計較,但人家尼姑庵還不樂意呢。

  這個時候,就又用到了陳家。

  夏三叔和夏三嬸隨後就去了陳屯,陳家老爺子十分豪爽,當即就答應下來讓五月在陳家發嫁。

  張家老夫人那邊很快就送了聘禮過來。夏至做主,什麼都沒留,都給五月帶回去。至於五月的嫁妝……

  夏二叔和夏二嬸這幾年一直想著把五月嫁給張坊,但五月的嫁妝他們卻一點兒都沒準備,的一看就知道心裏還指望著夏老爺子。

  現在時間有倉促,夏二叔和夏二嬸也拿不出體面的嫁妝來。夏老爺子不發話,還是夏老太太心軟,給五月湊了些東西。

  夏至就沒插手,這個好落在夏老太太身上就不錯。五月但凡有點兒人心,以後就該記得夏老太太的好。

  張家老太太也是鬧騰膩煩了,很快就安排張坊和五月成了親。喜宴的當天,夏家就只有夏二叔、夏二嬸帶著七月和夏楊到張坊家吃了喜酒,其他人該做什麼做什麼。

  不過夏至還是能夠看的出來,大家還是為五月高興的。

  雖然他們不贊同五月的做法,但他們也都心軟,不忍心看五月做一輩子的姑子。

  「……我這心裏現在是啥事兒都沒有了。就是現在一口氣上不來,我也能閉上眼睛了。」天氣晴好,大家在院子裏閑坐,夏老爺子就感慨著說。

  五月的事情辦完了,可算是了結了夏老爺子心頭一樁大事。

  夏老太太看了夏老爺子一眼:「你不想抱重孫子了?十六她們定親了的還沒成親,這還有好幾個沒定親的,你真能閉上眼睛?」

  夏老爺子就訕訕地笑了。

  夏老太太這是說中了,大家都善意地笑。

  夏至就說:「我和李夏成親得明年了。臘月不用等我。」錢家那邊挺著急娶臘月過門的。

  「我等我姐成親後我再成親。」臘月卻立刻就說。

  「也就一年,臘月她們再等等就再等等。月來家那邊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夏老爺子就說,而且現在夏三叔家還挺需要臘月的。

  臘月是長女,小林子還小,而且現在夏三嬸又懷上了身孕。雖然莊戶人家皮實,女人並非頭胎就更加不當回事,幾乎是什麼事都不耽誤,但隨著夏三嬸的月份變大,身邊還真得臘月給幫把手。

  當然了,三兒媳婦懷孕,夏老太太也不會袖手旁觀。

  夏老太太就問道月牙兒:「十六,你跟我說的那樁親事,有幾成准啊?」

  夏老爺子沒問,但一雙耳朵幾乎都豎起來了。如果月牙兒的親事再解決了,老爺子的心裏才真會樂開花。

  「八九成准了。我回府城就幫著張羅去。」夏至笑著說。

  「好。」夏老爺子忍不住發聲。

  「我也覺得挺好的。雖說是填房,可咱們自己家人說話。月牙兒的年紀,能找到這樣的,就算是運氣好。這孩子有老天爺照顧著。」夏老太太就說。

  夏老爺子點頭,心裏也覺得月牙兒這歸宿不錯。

  大家說說笑笑,田氏在一邊就有些插不上話。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不樂意說。尤其是說到月牙兒的事,田氏心裏還稍微有點兒不自在。

  大家都說月牙兒的事,可她才是最有資格說話的人,可大家好像都完全忘記了這一點。

  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因為天色晚了,夏老太太怕大傢伙著了寒氣,就招呼大傢伙回屋。田氏就趁著這個機會叫住了李夏。

  李夏對田氏一直很客氣,田氏叫他,他不可能不理睬。

  然後田氏就把李夏給叫到一邊去了,低低的聲音跟李夏說話。

  夏至瞧見了,她略一猶豫,也就隨他們去了。李夏是能夠應付田氏的,她並不擔心。

  田氏則是好不容易抓住李夏,所以跟李夏聊起來就沒完沒了。她還招呼李夏去前院。李夏往後院上房看了一眼,沒看見夏至。他就跟田氏去前院了。

  夏至忙著別的事,但夏橋和孫蘭兒都一直關注這田氏和李夏。兩口子忙跟過去,一方面端茶遞水招待李夏,另一方面也是看著田氏,他們有些擔心田氏會跟李夏說什麼不該說的話,甚至會對李夏提出什麼任性的要求來對。

  夏至的心很寬,李夏跟田氏去了前院半天沒回來,她也沒去找。

  到是夏老太太發覺了,問了夏至一句。

  「誰知道說啥?李夏不是那樣的人,我娘說啥都沒事。」夏至很有信心。

  夏老太太卻覺得夏至這樣是對李夏關切不夠。她自己也不好去叫李夏,所以就打發了小黑魚兒過去。

  小黑魚兒過去到前院,立刻就把李夏給帶回來了。他還特意抓著李夏的手交到夏至手裏。

  「十六,我給你領回來了。」

  李夏對小黑魚兒的作法還挺受用,夏至卻哭笑不得。

  兩人私下相處,夏至還是問了李夏一句:「我娘都跟你說了些啥?」

  「也沒啥,就跟我表白表白過去的事兒。再有就是囑咐我往後跟你好好過。嗯,還問了月牙兒姐的事。」

  「我娘啥脾氣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多囑咐你了。她的話,你聽聽就算了。」

  「不管咋樣,丈母娘我得敬著。」李夏就說。

  「你有分寸就好。反正我跟你說,不許你聽她的。她讓你做啥,你得先問過我。」夏至凶巴巴的說。

  李夏就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來:「那、那我肯定得先聽我媳婦的。」

  五月的事情辦完了,兩個人就商量著什麼時候回府城。

  「你娘還讓我勸九姑呢。我看他們的意思是想年代就把九姑的事給辦了。」

  「我娘還有我大舅他們是這麼打算的。你要回去勸九姑,有幾成把握啊?」

  「九成九。」

  「十六,你別是吹牛把。」李夏逗夏至。

  夏至冷哼一聲:「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九姑心裏已經樂意了,不過是要人推一推。我去做這個人正好。」

  「那我先替我娘,我大舅謝你了。」李夏起身給夏至作揖,「我娘他們的打算,是早點兒讓九姑嫁過去。九姑的年紀,身子養好了,或許還能生養呢。」

  如果九姑能有自己的親生骨肉,那可就太好了。

  田夫人和田家大老爺都是很實際的人,他們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這幾年大傢伙給九姑太太補身子,私底下有一部分就是為了這個。

  ……

  北鎮府的風俗,姑娘出嫁三天回門,平常也叫做串門。

  按理說,夏至已經把話給說到那裏了,喜宴他們也都沒去,五月是沒門可回的。但到了這一天,五月和張坊都穿紅掛彩地,還拉了一車的禮物來串門了。

  人到了門外,是讓進來,還是趕他們回去?

  「就當普通親戚吧,上門就是客。」夏至就說。

  夏家人就把張坊和五月給讓到上房來。五月和張坊給夏家的長輩磕頭。夏二叔和夏二嬸都非常的高興。

  這個原本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孫女也成了親,一床錦被遮蓋,夏老爺子不是不欣慰的。

  「行禮啥的都不用。那些禮你們也拿回去。你們倆人這幾年鬧騰的幾家人不安。現在你們到一塊了,得知道感恩。」

  夏老爺子首先讓張坊和五月感念張家老太太的恩德。不是張家老太太妥協,他們就無法成親。

  張家老太太還是一片慈母之心。這是夏老爺子的原話。

  他還讓兩人感念周娜。「你們倆都對不住人家,你們倆對人家有罪。這輩子,你們倆得想法子贖罪……」

  最後,張坊和五月還得感激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夏至。

  「十六是菩薩心腸。你們明白,那就是懂事了。你們要是不明白啊,那就是白活了。」夏老爺子語重心長地說。

  張坊和五月又都過來特意給夏至行禮。

  夏至側身讓了過去。

  五月一身紅裝,打扮的很是富麗。為了能插戴首飾,五月的頭上還戴了假髮髻,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是曾經剃光了頭的。

  五月的臉上也都是笑容,不過下巴還是尖尖的。

  她剛嫁到張坊家裏,就算是高興,就算是錦衣玉食,那也得恢復一陣子。

  而且,經歷過這番大悲大喜的五月,已經再不是從前的五月了。

  五月沉穩了許多。

  張坊也很沉穩。

  夏至卻並沒有在他們身上看到那種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喜悅。或許他們是還沒反應過來,或許他們還是需要一陣子緩緩吧。

  「十六,我以後要跟你學。」五月跟夏至說,這是在她說了一番感激夏至的話之後說的。

  夏至覺得五月那些感激的話似乎並不是發自內心。她見的人多了,這一點還是能夠品味出來的。

  這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也並沒有期望被五月感激。

  至於五月說的要跟她學的話,那……恐怕得等五月當家之後再說了。

  五月想在張坊家當家,大家坐在一處吃飯的時候她就表露出這樣的意思來。這樣嫁進張家,五月不能說志得意滿,但同樣還是野心勃勃。

  雖然沉穩了些,但終究還是沉不住氣。

  夏至暗中搖頭,等五月和張坊吃過了飯,夏至也沒留他們,就讓他們回去了。

  張坊家只有寡母,他們應該早些回去照看。至於一般回門的夫妻都要在娘家住一天這樣的風俗,因為五月的親事特殊,就沒必要遵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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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八章 勸嫁

  至於張坊和五月拿來的禮物,夏至只讓夏老太太象徵性地收了兩樣,其餘的還是讓張坊和五月拿回去。

  張坊和五月的臉色就都有些不好。不過這卻不是夏至需要考慮的問題了。

  五月走的很不情願。

  夏二叔和夏二嬸也不大高興。一方面是夏至把那麼多的禮物都拒絕了。如果夏至不做主拒絕,那些東西就該是他們得的。另一方面,他們兩口子也想跟五月多說說話,親近親近。

  夏老爺子看出來二兒子兩口子不高興,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這種事不用夏至出面來說,夏老爺子就說了夏二叔和夏二嬸。

  「……你們就知足吧,不是五月當尼姑的時候了!這是十六重情,要是換個心硬的,你們倆別說還有女婿上門送東西,這輩子你們都見不著五月了。」

  說了這些,夏老爺子又歎氣:「老二,我為了你,到老到老,還把一輩子的老臉都丟了。你要還是這麼不知道好歹,往後我也管不了你們。你是別想我再替你們跟十六說情了。到時候十六要咋處置你們就咋處置你們。」

  夏老爺子跟夏二叔說的很嚴厲。

  夏二叔和夏二嬸都不敢說什麼,只默默地聽了,然後就說他們並沒有想那麼多。

  夏至要回府城。

  她囑咐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讓他們看著夏二叔和夏二嬸一些:「我二叔和二嬸的脾氣你們二老都知道。他們對五月和張坊的事那麼熱心,起碼有一半是想借光。」

  即便是現在,估計夏二叔和夏二嬸還沒死了這份心。

  「我也不是說就不讓他們跟五月、跟張家來往了。可他們要是……吃相難看,張家只怕又得從眼皮子底下看咱們家人了。」

  夏老爺子的臉就紅了。

  夏二叔要是往張坊家去佔便宜,那首先就得被張家老太太瞧不起。張家老太太這人做事也挺絕,估計到時候還是不屑說夏二叔什麼,而是把一切都歸結到夏老爺子的身上。

  夏老爺子真丟不起這個人。他跟夏至保證,絕不會讓夏二叔和夏二嬸去沾張坊家的便宜。

  「十六,這個你就放心吧。我看不住別的,這個我還看的住。我不能讓你二叔再給家裏丟臉。」

  夏老爺子這麼說,夏至就放心了,她相信夏老爺子絕對會竭盡全力來辦好這件事。

  在回府城之前,夏至還得再辦一件事。

  夏至再次到了周家,這次她不是一個人來的,她還把孫蘭兒、臘月一起帶了來。

  周娜又回到了周家,這次她的精氣神似乎好了一些。

  孫蘭兒和臘月周娜都是見過的,年齡相差不多的姑娘們到了一處,天然地就能聊起來。

  「我特意來看看你,想問問你以後有啥打算?」夏至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而且她的誠意和善意是如此的明顯,周娜不可能覺察不出來。

  「我也沒啥打算。你送來的那些東西,我爹娘說了,一多半都給我。另外我姑也給了我點兒東西。我後半輩子不用靠誰,也能過。」

  這麼說的意思,竟是不打算再嫁人了。

  夏至還沒說什麼,周娜的爹娘還有兄嫂就都著急了。他們的說法很一致,這女人家哪能一輩子都不嫁人。

  周娜的爹娘更多的是心疼閨女,覺得周娜如果打定了這個主意,那這輩子也就完了。

  至於周娜的嫂子們則更多是私心。家裏有個老姑娘,先不說吃穿用度這些,周家的名聲就不好,以後對她們的兒女都有影響。

  不過因為夏至在跟前兒,周娜的嫂子們不敢把話說的難聽的,就說的比較委婉。她們說周娜這樣會給侄女們做不好的榜樣。要是侄女們都學姑姑,那以後可怎麼辦哦。

  「恐怕她們是比不了她們姑姑的。」夏至就笑著說,「她們姑姑有我這樣的好姐妹,好朋友。你們的閨女比的了嗎,學的來嗎?不是我自誇,我也是莊戶女孩出身。」

  周娜的嫂子們忙都說不敢。

  夏至這才跟周娜說:「周娜姐姐,你不嫌我吧。你要是不嫌我,以後咱們就當姐妹相處、走動。有我在,就不能讓你這輩子吃虧、受氣。」

  不僅周娜震驚,周家的人都驚的目瞪口呆。不過等他們反應過來,就都沒口子的說好。

  周娜也很感動,不過同時也有些遲疑:「夏至姑娘,你……你不用這樣……」

  「人的緣分有很多種。我們這種也算是緣分。我願意這麼做,是覺得你是個可敬、可交的人。」

  夏至將孫蘭兒和臘月帶來,就是擔心周娜現在的身份地位特殊,會沒有朋友,沒有能說話的人。而且,她回到府城之後,周家這邊的消息她也不能時時都知道,但孫蘭兒和臘月就能就近照應著周娜一些。

  她態度誠摯,周娜心中再沒有疑慮,剩下的只有感動。

  「我就怕高攀不起……」周娜還是說,但顯然心中已經很樂意了。

  「有啥高攀不起的。我剛才都說了,我也是莊戶人家的姑娘。以後你有啥事,來不及告訴我的,就跟臘月還有我蘭子姐說。有空你們也多來往來往。」

  夏至跟周娜說了半天的話,最後還留下來在周家吃了飯。

  言談之間,夏至就留心觀察周娜。她發覺周娜的心中也並不是一片死灰,打定主意不肯再嫁的。

  周娜的性子可以說是屬於比較溫婉的那一類的,但卻並不是完全沒有脾氣。

  周娜也有些爭強好勝。若非如此,當初周娜也不會巴巴地去看夏至,那個時候她知道了五月,就存了跟五月比較的心。

  這樣的女孩子,等她緩過這一陣子來,恐怕心思就活動了。

  夏至如此親切,周娜的爹娘也敢過來跟夏至說幾句心裏話。

  周娜的爹就誇夏家:「我跟老爺子見過面,也遠遠地看見過秀才相公,都是好人,仁義啊……」

  夏至這般對周娜、對周家可以說是非常仁義了。

  周娜的娘則是跟夏至說了對周娜將來的擔心,她倒是不擔心周娜不願意嫁,就是覺得周娜嫁過了一次,怕再嫁不到好人家。

  「這有啥好擔心的。憑周娜姐姐的相貌人品,根本就不用怕這些。」

  周娜本身人才不錯,而且周娜還有嫁妝。

  「有啥事,周娜姐姐還有我這個妹妹呢。」夏至又笑著說。

  這句話的意思周娜的爹娘兄嫂都懂,當即都是歡天喜地。

  「到時候周娜姐姐出嫁,我還另外有一份添妝。」夏至讓周娜的爹娘和兄嫂現在就可以著手幫著周娜尋人家了,而且千萬不要因為周娜曾經嫁過一次而降低了條件、委屈了周娜。

  還有一句話夏至沒有說。她也打算托人給周娜尋個好點兒的婆家。

  夏至還想到了要托誰,李掌櫃就是其中之一,再有就是張霞一家子,還有田富貴那裏她也說了一句話。

  夏至離開周家的時候,周家眾人都送了出來。這可跟她第一次來周家的時候大不一樣了。

  那個時候,周家的人也送她,不過都帶著畏懼的意思。現在,周家的人則是滿心歡喜和感激了。

  ……

  回到府城,夏至當然還是要先到各處都走動走動。她到李家的時候,田夫人留她吃飯,還單獨跟她說了半天的話。

  五月的事鬧的動靜不小。因為有夏至這層關係,還有人特意到田夫人跟前兒說了。

  「我都聽說了,……並不是我特意打聽……」田夫人說到這件事,還跟著解釋了一句。

  「我明白。」夏至了然地笑。

  她和李夏定親很多人都替他們高興,但不排除也有人不大高興。有了五月這樣的機會,這些人不到田夫人跟前兒嚼舌頭才是怪事呢。

  田夫人見夏至通透,而且絲毫不在意,心中又滿意了幾分。

  「……你處置的極好了。你幾個嬸子過來跟我說,沒想到你看著這麼精明的姑娘,為人做事竟然還能這般的厚道……這跟咱們李家的家風行事倒是不謀而合。」

  「我也沒經過過什麼事,不過是順著本心做事。這件事我本想著要請教夫人的,只是當時事情緊急,來不及了。以後再有什麼事,我還盼著夫人能多教導教導我。」

  田夫人就笑了。夏至前面的話是虛詞,但架不住聽起來是受用的。

  「你娘家的事,別說你還沒進門,就是以後進了門,難道我就能隨意插手。你要管,就由著你的意思去管。像這次一樣,想著些鳳凰兒就行了。」

  如果不是跟李夏定了親,想著李家的名聲和李夏的將來,夏至完全可以不費那麼多的事兒。

  夏至沒表白這一點兒,但田夫人卻是明白的,而且很領情。

  這就是跟明白人處事的好處了。

  說過了夏至家裏的事,田夫人就問夏至回來之後有沒有去看九姑太太。

  「還沒去。收了些東西,想著九姑能用的著,就先打發人送過去了。我來見了夫人,就打算去瞧九姑。」

  「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你快去吧。別忘了我囑咐你的事。」田夫人就說。她現在對夏至的辦事能力是更加信賴了。

  夏至本想明天再去田府的,但田夫人這麼說,她也就改變了計畫。

  九姑太太看見夏至自然歡喜:「我看看,好像瘦了,下巴尖了點兒。這是操心操的,可憐見兒的。一會跟我吃吧,我讓人給你燉一盅補品給你好好補一補。」

  「那我就不客氣了。」夏至還跟月牙兒說,「姐,你一會看著點兒,給我那盅料放的足些……」

  九姑太太就笑著指夏至:「在我這還怕誰會虧待了你,還讓你姐去看著,你這猴精的丫頭……」

  九姑太太也問了五月的事:「你這個脾氣,往後也是操心的命。不過李夏家裏應該不用你管事兒,你是小兒媳婦,現在是你婆婆管,往後你上頭還有個大嫂子……」

  「我瞧著李夏還好就是因為這個,我就不愛操心,就想享清閒。」夏至笑著說。

  「這話我不信。」九姑太太跟著笑,「不過我信你不在乎管那一大家子的事。你自己的事就夠你管的了。」

  夏至得打理她的產業,林林總總的,每天都有不少的事。

  兩人說了一會話,李五娘就走了過來。她知道夏至來了,所以特意過來陪著說話。

  「你可回來了,我昨天忘記你不在家裏,還打發人去找你……」李五娘笑著跟夏至說。

  夏至心中就是一動。她回大興莊的事大家都知道,她還特意跟李五娘告別過。她沒回來,李五娘不會不知道,也不會忘記。

  李五娘特意來跟她這麼說,一定是有什麼事。

  李五娘陪著夏至和九姑太太說了一會話,因為看見九姑太太這邊要擺飯,她就告辭了,說是得上去服侍田家大太太。

  兒媳婦,尤其是新媳婦服侍婆婆是在情理之中,九姑太太也不能留她。

  夏至就陪著九姑太太吃飯,九姑太太果然讓廚房裏給她燉了一盅補品,還是月牙兒親自到廚下去看著的。

  吃過了飯,夏至就極自然地跟九姑太太提到月牙兒的親事。

  「……我沒忍住,八字還沒一撇呢,就著急跟我爺我奶說了。老兩口高興的什麼似的。我現在就發愁,下次回去我咋跟他們說!」

  「你為啥發愁。這事我就能做主,這幾天咱們就把月牙兒和劉奉采的親事定下來,年前就把事情給辦了。」九姑太太立刻就說,沒有絲毫的遲疑。

  月牙兒在一旁就紅了臉。

  「九姑,你說的容易。也要我姐肯嫁才行吧。」

  「你姐怎麼不肯嫁?」

  「九姑你不去做我姐的婆婆,我姐絕對是不肯嫁過去的。」

  九姑太太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大笑:「你這丫頭,這是拐著彎地要逼我……逼我嫁給你劉先生啊……,你跟我說清楚,你婆婆給了你多少好處,你劉先生又給了你多少好處,少不得還有田括的爹娘……」

  「並沒人給我好處。原來這事還能得好處?那我不是吃了虧。九姑,咱們商量商量,我這就去要好處,要了來,咱們二一添作五……」

  「好,你可不能瞞著我,私底下昧了什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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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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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21:28: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一九章 好事成雙

  夏至和九姑太太兩個人一遞一句,都說的飛快。旁邊的月牙兒都顧不得害臊,而且聽的有些呆住了。到這個時候,夏至才哈哈大笑。

  「九姑,你這是願意跟劉先生的婚事了。」夏至笑著說。

  九姑太太這才發現自己說順了嘴:「我上了你這小丫頭的當了。」

  「九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難道要反悔?!」夏至又笑。

  九姑太太想說她是要反悔,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那樣未免太矯情了些。九姑太太的性子比較溫婉一些,但同時她也有北鎮府女孩子們共有的爽利。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答應就答應吧。畢竟她和劉舉人都不年輕了。

  九姑太太不再說話,夏至就知道她是默認了。

  雖然知道九姑太太是不可能再反悔了的,但夏至還是要把事情給盯准了。

  「這可是大喜事……」夏至立刻做主,打發了九姑太太身邊的人去給田家大老爺和大太太送信兒,她同時還打發自己身邊的丫頭去跟田夫人通報。

  田家大老爺和田家大太太幾乎是立刻就趕來了,田夫人離的遠一些,不過也很快就到了。

  「我這就給子謙捎信兒,讓他上門來求親。」田家大老爺高興的滿面紅光。

  田家大太太和田夫人也很為九姑太太高興。

  九姑太太這一點頭,接下來就是確定婚期。九姑太太自己說要將月牙兒在年底就嫁出去,那麼她這個做主人的婚事是應該安排在月牙兒之前,還是月牙兒之後呢。

  在這一點上,大家略微有些爭議。不過最後大家還是都聽了九姑太太的。

  九姑太太要先嫁月牙兒。

  「這樣也好。」田夫人想了想就說,「月牙兒過去在劉家安頓好了,再迎你進門,也省的你過去有什麼不慣的。」

  夏至並沒有參與這個話題的討論,於她來說,九姑太太和月牙兒都有了不錯的歸宿,那就是大喜的事情,其餘都是細枝末節無關緊要了。

  長輩們在一處說話,夏至就瞅准了一個空子,和李五娘走到一邊去說話。

  「我怎麼瞧著你的眼圈有些發青,是這幾天沒睡好的緣故?」

  李五娘就點了點頭,剛才在長輩們面前滿臉的歡喜神色也淡了下來。她跟夏至說她這些天確實沒怎麼睡好。

  「是有心事?總不會是田括欺負了你?」

  田括待李五娘一直很溫柔體貼。而且他還是個很會哄女孩子的男人,應該不會惹李五娘這麼煩心不高興。

  李五娘就捏著帕子,半晌沒有言語。

  「出了什麼事?你不好跟人說,那就跟我說說,或許我能幫你想想辦法。就算是我也沒轍,你說出來,心裏總歸好受些……」

  李五娘也確實是將夏至當做一個可以說知心話的人。

  她和夏至的關係,可以說是因為田括而親密起來的。李五娘瞭解夏至,知道夏至嘴緊,而且是個能承擔事情的人。

  不管什麼話,跟夏至說說總是沒錯的。

  「……何冰兒……我們成親,她送了禮,其中就有一盆玉石盆景。我當時看了一眼,後來有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

  「那怎麼了?」

  何冰兒和田括的過往,田家和李家幾乎無人不知。可何冰兒和田括是正經的表兄妹,田括成親她送東西來是在情理之中。她如果不送東西,那才是要被人詬病的。

  「那東西也沒什麼。就是……」李五娘輕輕地咬了咬嘴唇,還是將夫妻相處中最為私密的事情說給夏至聽了。

  原來她半夜醒來,發現田括並不在床上。小夫妻倆成親不久,正在甜蜜纏綿的時候。所以她也沒叫人,就自己悄悄起身去找田括。

  結果她就發現田括在小書房,一個人看著何冰兒送的玉石盆景發呆,甚至還輕輕地撫摸那玉石盆景,仿佛那玉石盆景有生命一般。

  「……不是一次,這我看到的,就兩次了。」說到這裏的時候,李五娘的眼圈都有些發紅了。

  「我當時沒敢吱聲。我怕驚動了他,再臊了他。這事我也沒敢跟我婆婆說。我怕我婆婆說我小心眼,小題大做,是我多心了。我還沒敢告訴我娘,我怕我娘為我擔心……」李五娘絮絮地說著自己的難處。

  李五娘其實是個很體貼、細心的姑娘。

  「十六,你說說,他是不是還惦記著何冰兒……」李五娘問夏至。

  夏至有些無奈,這種事讓她怎麼回答呢。田括還惦記不惦記何冰兒,那就只有田括自己知道了。誰也不能剖開田括的心去看。

  惦記在這裏當然並不是普通的惦記。

  李五娘就那麼看著夏至,仿佛是認准了,只有夏至能給她最好的答案,並幫她解決這件事情。

  「這話你不該問我。」夏至就說。

  「難道你讓我去問他?我想問,可我又怕問他……」

  「我是說,這話你該問你自己呀。」夏至就說,「田括對你怎麼樣,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五娘,你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李五娘沉吟。

  「我和田括在一塊的時候是比別人多些。這些年了,她在我面前從來就沒提起過何冰兒。依我看,要說他完全不惦記著何冰兒,那是不可能的。你想想啊,他們畢竟是在一處長大的,發小的交情,不是說沒就沒的。至於男女之情……五娘,田括對你好嗎,你好好想想再答。」

  田括對她好嗎,李五娘在心裏默默地問自己這個問題。然後,她的臉就紅了。夫妻之間相處,田括對她是極好的。

  夏至將李五娘的神色看在眼裏,心中就有了答案。

  「所以啊,你還疑神疑鬼的幹嘛。你和田括是真真切切地成親了。田括他就算是要看要摸一百個盆景,那也只是盆景,玉石的也是石頭,不是人。要是我,就大大方方的給他安排好,以後他不用偷偷摸摸地看,就放在明面上,他隨時都能看……」

  夏至的一番話頓時就讓李五娘茅塞頓開。

  「十六,還是你有主意。這事我跟哪個說,都不能給我出這麼好的主意了。十六,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對,我就這麼辦。」李五娘高興了起來。

  作為李家的女孩,這種賢良大度套路李五娘可以說是自小就習學得了的。

  她之所以需要夏至的點撥……

  「五娘,你可別這麼說。這不過是最簡單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夏至就笑著說。

  李五娘當局者迷,她是太愛田括,所以患得患失。

  至於那玉石盆景,夏至心想必定是有些緣故的,否則田括不會獨獨的對那盆景那般的在意。不過這種事情她就不用提醒李五娘了。

  勸好了李五娘,兩人就重新回到九姑太太那邊。

  田家大老爺、田家大太太、田夫人和九姑太太還在說成親的細節問題。夏至和李五娘小心地進來,並沒有驚動人。不過田家大太太還是扭過頭來。她的目光在李五娘的面上一掃,只微微一愣,再看向夏至,田家大太太的嘴角就嗪了一絲笑意。

  田夫人眼角餘光瞥見,心中留意,當下卻不曾問起。

  在九姑太太這裏盤桓到掌燈時分,田夫人就起身告辭。

  「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吧。明天再來看你九姑,陪你月牙兒姐。」田夫人跟夏至說,她還說要捎帶夏至一程。

  夏至也坐了馬車來,但田夫人相邀,她當然不能拒絕。

  坐在馬車上,田夫人先問夏至是怎麼說服九姑太太的。夏至就簡短地說了。田夫人忍不住笑。

  「虧得你鬼精靈。要是正經地勸,只怕沒這般利索。」

  「我也是這樣想。」

  「你算是把你九姑的心思給摸透了。」田夫人瞥了夏至一眼,然後又問夏至,「你和瓜兒媳婦神神秘秘的做什麼去了?我看瓜兒媳婦回來神色都好看了不少。」

  夏至略一猶豫,就不打算瞞著田夫人。她將玉石盆景的事說了。

  「那盆景,是不是有什麼掌故?」夏至問田夫人。

  田夫人冷哼了一聲:「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那玉石盆景原來是老太太的東西,就是鳳凰兒的外祖母……」

  夏至忙就正襟危坐,神態非常端凝,這是敬重過世的長輩的意思。

  「那盆景是好東西。當時瓜兒、鳳凰兒和冰兒一塊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拿出不少稀罕東西來哄他們玩。他們三個都相中了那玉石盆景,最後是冰兒得了。說不得是瓜兒和鳳凰兒讓了她。自那以後,冰兒就將那盆景擺在自己的屋子裏,就算是出門也要帶著擺在身邊。這回竟送回來了,我在你大舅母那裏看見一眼,也沒在意……」

  田括夜裏偷偷去看那盆景,就是睹物思人沒錯了。

  「冰兒最愛玩這些小把戲……偏瓜兒那孩子……」

  「不過是個盆景罷了,沒什麼大不了。我已經勸好了五娘。」

  「我就猜到是你。」田夫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等以後日子長了,瓜兒他們生兒育女,慢慢的,這些事也就都淡了。」

  「嗯。」夏至點頭表示贊同。

  「你大舅母知道了,必定要謝你。」田夫人頓了頓,又說。

  「些許的小事,哪敢承大舅母的賜呢。倒是九姑懷疑我當說客是得了好處的。」夏至就笑。

  「才說不敢領你大舅母的賜,這就跟我說好處了。」田夫人笑,「怨不得你九姑說你精。」

  當下兩人都笑,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不過轉天,田夫人就打發人送了一對情話花觚來,說是給夏至擺著玩的。然後田家大太太那邊也打發人來,卻是送了夏至一套赤金鑲藍寶的頭面。

  夏至收了禮物,又往兩處去行禮請安,然後依舊去看九姑太太。

  九姑太太已經開始備嫁了,為她自己,還為了月牙兒。

  劉舉人得了田家大老爺的消息,可以說是喜不自勝,轉天就親自帶著重禮和媒人上門。

  這親事是雙方都情願了的,所以辦起來就很順當。劉舉人那邊表示一切都聽九姑太太的。

  兩下那麼一商量,就將月牙兒和劉文彩的婚期定在了冬月十二。等過完了年,來年的二月初六,就是劉舉人和九姑太太的婚期了。

  月牙兒要出嫁,夏至當然忙碌了起來。她還將田氏和孫蘭兒都接了來,幫她一起給月牙兒準備嫁妝。

  月牙兒這些年頗有些積蓄,跟夏至相認之後,她給夏家陸陸續續地花了不少銀錢。不過夏至暗中都替她存了起來。

  月牙兒的嫁妝,除了她自己的積蓄,還有九姑太太的賞賜,田家大老爺和大太太的賞賜,田夫人這邊因著夏至的情面,也送了不少的東西,再加上夏至給月牙兒備辦的東西。月牙兒的嫁妝到最後整整裝了六十四抬,一副整嫁妝。

  這還是月牙兒性子低調,很多東西表現上不顯,否則那抬數還要多的多。

  因為要參加月牙兒的婚禮,孫蘭兒和田氏幫著夏至忙活完了也沒回大興莊,就住在了甯華堂。

  田氏的心情不錯。一方面是大閨女終於出嫁了,而且嫁的還很不錯。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夏至特意叫她來幫著給月牙兒備辦嫁妝。

  田氏覺得,夏至終於知道尊重孝順她這個做娘的了。

  因為心氣兒順,田氏做事也更加的爽利。

  但田氏也不是對每件事都滿意的。她總覺得夏橋和孫蘭兒並不像她期望中的那麼聽話。而這其中的緣由,卻是因為夏至。

  「你帶你哥見世面就行了。蘭子往後還能拋頭露面的,她在家裏陪著我就行了。別人都說你精,我看你心裏沒數。」意思還是夏至分不清裏外、親疏。

  「娘,你別那麼想啊。你得想想,你不希望你將來孫子的娘更體面,經見過更多的世面?那樣才能帶好你的孫子啊,教你孫子將來出息不是。」夏至手裏忙著事,嘴上跟田氏說。

  「你總有的說。我孫子將來有的是人教,蘭子大字不識的,她能教啥。」不過因為提到了未來的孫子,田氏整個人都軟和了不少。

  「我哥不是在教我蘭子姐認字了。」夏至隨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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