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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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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零章 年底

  提起這件事,田氏更加不滿。「蘭子是啥千金大小姐,還學寫字!是不是你攛掇的?……不是你攛掇的,也是你給慣出來的。」

  夏橋和孫蘭兒的感情非常好。小夫妻倆都是靦腆的人,平時在人前都會保持些距離。不過那言談舉止和眉眼之間的情意卻依舊是瞞不了人了。

  夏橋教孫蘭兒認字、寫字,這就難免要耳鬢廝磨。說實話,田氏每次看到了心裏都會有那面一點她自己絕對不肯承認的酸。夏橋和孫蘭兒都是性子柔和的人,田氏說了幾次,孫蘭兒都答應的好好的,可夏橋在這件事上卻特別的堅持。

  一旦大兒子真的堅持什麼事,田氏也不能太強著來。

  田氏那麼抱怨著,夏至左耳朵聽進去,右耳朵就冒出來了。她根本就沒在意。至於田氏把什麼不順心的事都推到她的身上,認為她是一切的源頭,夏至對此接受的很泰然。

  田氏這麼想,在夏橋和孫蘭兒那兒就會有些緩衝,不至於雙方真的特別尖銳的衝突起來。

  為了夏橋和孫蘭兒,為了家庭的和睦,她就背了這個鍋也無妨。反正田氏對她也只能抱怨抱怨,又不能真的把她怎麼樣。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月牙兒的婚期幾乎是轉眼就到了。

  夏至打發了人和車到大興莊,將夏家一大家子連同幾家近親都接了來。

  這次來的人多,甯華堂都顯得有些擁擠了,不過也越發的熱鬧、喜慶。

  月牙兒在出嫁之前來到甯華堂,大家都給月牙兒道喜。月牙兒的臉紅紅的。雖然說嫁給劉奉采很大程度上是出於九姑太太的安排,但是月牙兒對劉奉采本人還是有些好感的。

  而夏至覺得劉奉采性子溫和,跟月牙兒的屬性也比較相合。

  「……就是往後你們姐倆就離的遠了……」大家在一塊閒聊的時候,孫秀兒就說了這麼一句。

  劉舉人家並不在府城。

  「劉先生說了,要在府城置辦個宅子,以後就和九姑住在府城了。九姑說到時候帶我一起回府城住。」

  劉先生和九姑太太成親之後住在府城,家裏那邊自然有劉家大公子夫婦兩人掌管,那麼他們身邊帶個兒子和媳婦服侍照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是這兩天定下來的?」夏至欣喜地問道。

  月牙兒就點頭:「劉先生的宅子已經看的差不多了,昨天下晌才說,說是給九姑一個驚喜。其實不用劉先生另外買宅子,九姑在這就有陪嫁的宅院,也夠住的……」

  眾人都暗暗點頭。月牙兒這般說話的語氣,是從心往外都跟九姑是一體了。

  月牙兒的將來是不用擔心的了。對於別的姑娘來說最棘手的婆媳問題到了月牙兒這是完全不會有的。

  用夏老太太的話來說,月牙兒應該天生是個好命的姑娘。至於小時候被賣的那一次,應該是把月牙兒這輩子的壞運氣都給消耗完了。月牙兒熬了過來,這輩子剩下就都是福氣了。

  月牙兒的親事辦的非常體面,這邊去喝喜酒的親友就整整地坐了十幾輛馬車。

  這一天的喜酒熱鬧那自是不用說了。大家當天下晌回轉,進了府城才各自散去。其中夏大姑一家就跟來了甯華堂,田來寶的母親田福榮也跟了來。

  田福榮在酒席上就跟夏至提了一句,說有事要跟夏至商量。回到你甯華堂,夏至就請田福榮到上房坐下喝茶說話。

  「你前些天讓大傢伙幫忙給那位周娜姑娘尋婆家,現在可尋著了沒有?」田福榮就問夏至。

  「尋了幾家,都不大合適。」夏至就說。

  田福榮的臉上就露出喜色:「那我說的這一家肯定合適。」

  原來田福榮是要幫著夏至給周娜說親。田福榮快人快語,很快就將情況說明白了。

  她介紹的這戶人家就在府城的西市街上,夏大姑一家也是認識的,不過因為離的有些遠,可能不太熟悉。

  這戶人家是做綢緞生意的,家裏開著個三間的門面,後面是四進到底的一所宅院,比夏大姑家住的要寬敞多了。總之算得上是府城小生意人中的中等偏上。

  這戶人家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和小兒子都成親了,剩下這個二兒子原先說了一門親,不過未婚妻沒過門就病死了,所以婚事就耽擱了兩年。

  「跟周娜應該是同歲,個子中等,長的……咱們說實話,就是一般,不過誰相男人也不看長相對不對……」

  田福榮的意思,要是夏至覺得這樁親事可行,她就張羅起來,大家或是相看,或是怎樣就把親事給定下來。

  「……特別厚道、開通的人家,他們家老二我們也熟,辦事穩當有章法,性子也好,不是那種毛毛躁躁的,這成親之後肯定知道心疼媳婦,凡事有商量……」

  田福榮說的很好,夏至偷偷看了一眼夏大姑,就見夏大姑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意思就是田福榮並沒有說假話。

  都在西市街上住,就算是不熟悉,誰家裏怎樣大家也都清楚,何況是夏大姑這麼個有心精明的人。

  夏至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就覺得這樁親事可以做。兩家的條件也算是匹配,就看男女二人是否能看對眼了。

  她就把這個意思說了。

  「我這就讓人給周家捎信兒,人家周家要是覺得能看看,到時候還得麻煩大姑張羅著相看相看。」

  夏至這是從大興莊那邊論的,要管田福榮叫姑。兩家走的越來越親近之後,夏至就一直是這麼叫的。

  田福榮就很高興,說到時候一切都包在她的身上。

  「說句或許有些托大的話。周家那姑娘嫁到府城來,有咱們照應著,哪有過的不好的呢。」

  夏至點頭。而且府城不僅離周家住的村莊遠,府城也不同於略微封閉些的鄉村。周娜如果嫁到府城來,她以後的生活受到過往的影響將會小很多。

  眾人聽了這件事,也都跟著高興,而且都願意幫忙。

  人多好辦事,周家那邊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而且還立刻就給了回信兒。

  周家很樂意這樁親事,甚至不用相看,只要夏至說好,他們就點頭。這不僅是周娜父母的意思,也是周娜自己的意思。

  雖然這麼辦事是痛快,但夏至卻並沒有著急,她還是按部就班地張羅著讓周家和羅家兩家相看了。

  羅家的二公子真的像田福榮所說的那樣……相貌平平,不過待人接物都比較成熟穩重。

  周娜一眼就相中了羅家二公子這一點。

  而羅家那邊也一眼就相中了周娜。周娜容貌俊俏,哪家不願意娶個漂亮的媳婦進門呢。

  這樁親事就這樣順順當當地定了下來。因為兩人的年紀都不算小了,所以婚期就定在年底。

  時間是倉促下,但好在雙方要準備的東西並不多。羅家那邊娶親的東西是現成的,周娜這邊的嫁妝也已經準備好了。就算是差些什麼,夏至也一力承擔,都給補全了。

  這段日子周娜已經跟臘月和孫蘭兒成了好朋友,她跟夏至也肯說心裏話。

  「……一聽說是府城裏的,我就先樂意了。我不是說覺得府城裏日子好過。離著……遠一點兒,我這心裏也舒坦,估摸著往後還有講究那些事的人,可肯定比在鄉下少……」

  「誰講究那些事你都不用怕,也不用在意。你只管好好過你的日子就行了。」夏至則是告訴周娜。

  周娜就點頭,她肯定要努力好好地過日子,哪怕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爭口氣她也要好好地過。

  到了年底,夏至的事情就更多了起來。因為李夏回到北鎮府了,而且明年兩人就要成親,夏至在這一兩年之內就沒有安排出行巡視店鋪了。

  但那麼多連鎖店鋪的事情,到了年底,別的可以不管,總賬總是要查一查的。

  夏至忙起來就有些物我兩忘。

  李夏覺得受了冷落。但他不說自己被冷落了,他跟夏至說田夫人想夏至了。

  「十六,你自己算算,你都多少天沒去看我娘了。我娘在家裏念叨你好幾次了。」

  夏至這才驚覺,她真是有陣子沒去田夫人跟前探望了。

  「我這年底事多。李夏,你幫我跟你娘解釋了吧。」

  「我能不解釋嗎。可你再忙,你顧不上別的,我、我娘那兒你不能不顧吧。」

  「是,是,是……」夏至就擱在手中的帳本,「夫人今天在家吧,忙不忙,估摸著也不能閑,我啥時候去方便?」

  「你啥時候去都方便。我娘忙著也不耽誤你瞧她呀。」李夏就說,然後還遞給夏至一個頗為幽怨的眼神。

  夏至這才反應過來,李夏這是借著田夫人說自己冷落他了。

  「哈哈,」夏至大笑,「李夏你真是,有話你還不明說。」

  「我跟你說了,你倒是能聽啊。你的眼睛裏只有帳本,我在你身邊都站半天了,你愣是沒發現。」

  「胡說。我知道你來了。這不沒把你當外人嗎。不信換個人試試,他能進我的書房,我這甯華堂也不用要了,我這大東家更不用當了。」夏至就笑。

  李夏的目光依舊幽怨。

  「我一會跟你去看夫人。嗯,晚上咱們去逛夜市,要不就在我家裏吃飯,我親自下廚做兩道菜你嘗嘗?」

  「好。」李夏幽怨的目光立刻就變成了喜悅,「不去夜市了,亂糟糟的,在家裏吃,吃什麼都行。」

  夏至換了一身衣裳,又收拾了兩件禮物,就隨著李夏到李府來。

  到了年底,田夫人的事情也不少。不過聽到是夏至來了,她立刻讓人將夏至迎到她日常起居的正房說話。

  夏至進門的時候,就覺得氣氛略有些不對勁兒。

  屋子裏自然不會只有田夫人,田家大太太、九姑太太都在,另外屋子裏還站著兩個媳婦子,卻都是素服打扮。

  這竟是哪家打發來報喪的?!

  田夫人、田家大太太和九姑太太的臉上都有惻隱的神色,這讓夏至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你們來的正好。」田夫人就招呼李夏和夏至到跟前,她將手中的信遞給李夏,「京中你冰兒妹妹來信了。」

  竟是何冰兒打發人來報喪?難道死的人是何冰兒的父親那位一心想往上爬的何大人?

  李夏看信。夏至不好湊上去看,她給田夫人、田家大太太和九姑太太行了禮,略說了兩句客套話,就在九姑太太的下手坐了。

  「沒想到,這孩子的命這般的薄,這年紀輕輕的,一兒半女全無,以後可怎麼辦?」

  「……竟是和咱們那可憐的三姐……,她娘自己走的早,到了她,卻是早早地就守了寡,這可讓人怎麼說……」

  夏至就覺察出異樣來:「這是……」

  九姑太太就告訴夏至:「冰兒來信,她丈夫病逝了。」

  「啊!」夏至也吃了一驚,「之前並沒聽說……」

  「據說是病了一陣子,冰兒說怕我們擔心,沒有寫信告訴我們。如今人沒了,才打發人來送喪信。」田夫人這般跟夏至說。

  李夏這個時候已經看完了信。他一言不發,順手就將信遞給夏至。夏至略微猶豫,她畢竟還沒有過門,因此並沒有伸手接信,而是飛快地看了田夫人一眼。

  「你和冰兒也相識一場,這信你看看無妨的。」

  田夫人這樣說,夏至才接了信。

  何冰兒這封信寫的很長,除了通知尚書公子過世的消息,長篇大論的就是她自己如何傷心難過,還提起幼年時在北鎮府的生活,顯露出對田夫人、田家大太太一干人的思念和依戀之情來。

  何冰兒在田家,是請了正經的先生教她讀書的。何冰兒也有幾分天分,這封信被她寫的言辭哀婉,看著頗為動人。

  夏至站起身,將信遞還給田夫人。

  田夫人接過,將信放在手邊的桌子上。然後她先打發了何冰兒派來的兩個媳婦子下去,緊接著就跟田家大太太和九姑太太商量要派誰去京中奔喪。

  何冰兒他們是晚輩,田夫人這一輩是不用去人的。田夫人就打算要打發了李夏這一輩的人過去。

  「瓜兒剛成親不久,年底還忙著那許多店鋪的事,是不能去的。」田夫人先就說。

  「鳳凰兒剛從京中回來沒多久,還沒歇過來呢。這千里之遙,讓他去也不合適。」九姑太太緊跟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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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一章有喜有憂

  田夫人和田家大太太一致決定,從李家和田家各挑出個能幹的子弟來去京中尚書府奔喪。

  女眷就不去人了,只打發兩個能幹的,而且以前伺候過何冰兒的婆子跟過去,到時候轉達轉達她們的話就行了。

  兩個人當著夏至的面安排好了這件事,田家大太太就帶著九姑太太回去了。

  田夫人這才有空好好地跟夏至說話。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我知道你年代忙的很。」

  夏至就笑:「再忙得來瞧瞧夫人。夫人年底也忙,我擔心夫人累壞了身子。這是剛得的一些燕窩和魚膠,我看著還不錯,給夫人送來。夫人嚐嚐,要是好,我再讓人尋。」

  燕窩和魚膠都是好東西,但田夫人這裡那裡又卻這些。然而是夏至送來了,田夫人還是笑著收了。

  「你自己也要小心保養,別因為年紀小就輕忽了。」田夫人還囑咐夏至。

  夏至笑著應了。

  李夏就也坐在一邊跟著一起說話。這麼說著話,不知道怎麼又提到了何冰兒。

  田夫人就嘆氣,她問李夏:「你在京城的時候想來也見過他。似乎沒聽說平時有什麼症候,怎麼這年紀輕輕的就……太突然了些……」

  李夏低頭想了想,還是跟田夫人說了實話:「冰兒嫁的尚書公子本就身子不大結實,而且平時還有些……沾花惹草的毛病。娶了冰兒之後,他屋子裡的人也不斷,外面聽說還有些爛賬……」

  「竟然有這樣的事,你怎麼從來不說……」田夫人急著問,隨即又皺眉,放緩了語調,「冰兒以往來信也不曾說過。」

  李夏就嘿了一聲:「娘,冰兒都不說,我怎麼好說。」

  何冰兒嫁到尚書府之後,給李家和田家營造的印像一直是過的非常金尊玉貴,過的非常好。何冰兒之所以隱瞞,應該是因為好面子。那麼李夏就不能拆穿。

  而且,何冰兒和尚書公子夫妻之間的事,她自己不說什麼,別人也不好說什麼或者做什麼。

  即便是要說什麼、做什麼,也有同在京城裡的何冰兒的父親和繼母,以及何家那一大家子。

  可是何冰兒的父親就是為了巴結尚書才做的這門親,他又怎麼會去管這種事呢。

  田夫人當然明白其中的關竅。她只是又問了李夏一句:「那尚書公子的品行之前就是這樣了?冰兒的父親不知道嗎?」

  李夏又笑:「同在京城,又是上官下屬,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田夫人沉默了起來。

  李夏就對田夫人說:「娘,這件事我跟你說了,你知道了也就行了,就不用再對別人說起了。」

  「這個道理還用你教我。我自然不會說。」田夫人說著,就又嘆了一口氣,「冰兒這丫頭,還是福薄。」

  最後這句話說的極輕,不過夏至還是聽清楚了。

  因為瞧出田夫人的心情有些不好,夏至就偷偷給李夏是眼色,讓李夏想法子早些將李山長叫回家來。

  田夫人和李山長的感情好,有些事情還得李山長勸解開導,田夫人心裡才會好受。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夏至就沒在李家吃飯。

  李夏要送夏至也被夏至給攔住了。夏至讓李夏先去陪陪田夫人。

  「總是她帶大的,心里肯定難受。有你在旁邊陪著能好些。」

  李夏只得答應。

  夏至回到寧華堂。

  寧華堂靜悄悄的,小黑魚兒和小樹兒應該回來了,不過不在堂屋,應該是在隔間裡做功課。

  堂屋裡卻坐著一個人,不聲不響的,赫然是田括。

  田括坐在那裡,彷彿一座塑像一般。夏至連喊了兩聲田括,田括才回過神來。

  「十六,你回來了。」田括跟夏至說話。

  「是啊。你啥時候來的?」夏至在田括的對面坐下來。

  「剛來,剛來沒一會。」田括就說。

  「是嗎。」夏至看田括的樣子分明是在這裡坐了很久。

  田括不說話,夏至也不說話。

  半晌,還是田括先開口:「冰兒……冰兒的丈夫沒了,十六你知道了吧……」

  「嗯,我剛跟李夏去過李家,正好看見她打發來報喪的人。」

  「那……那信你看了嗎?」田括就問。

  何冰兒的那封信田家大太太並沒有拿走,也不知道忘記了還是故意的,總之是留給了田夫人。所以田括應該是沒看見那封信的。

  田括今天一早就出城去了,他應該是回來之後才知道的這個消息。

  「我看了。」夏至回答。

  「那信裡寫了些什麼?」田括問的明顯有些急切。

  「還能寫什麼呢……」夏至這麼說著,因為瞧見田括的表情她就頓了頓,然後她就大體地複述了一遍何冰兒的信給田括聽。

  當然了,她的複述是經過刪減的,都是關於何冰兒丈夫病逝的情形,至於何冰兒的那些懷舊和煽情語句她都略過不提。

  田括怔怔地聽著,又是半晌無語。

  「誰都沒有想到的事。」夏至就說。

  「是啊,想不到的事。」田括跟著附和。

  「天災人禍,人所難免。田括,交給你的那些賬冊你都看過了嗎,過完年,咱倆誰得去直隸看看……」

  「我去,哪能讓你去……」田括立刻就說。

  「你也不用去。我想起來了,直隸那兒並沒啥事。我問你呢,你那些賬冊看完了沒有?」夏至又問田括。

  「還沒……十六,要不你幫我把我那份也看了吧。」

  「你看我還哪兒有工夫啊。」夏至不肯。

  田括沉默,一張俊臉上是掩飾不了的哀傷和失落。

  因為何冰兒死了丈夫,她就得替田括看賬本,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啊。

  夏至嘆氣。

  所謂的朋友,那就得能說別人不會說的話。良藥苦口,田括不找李夏,而是找她,看來很多話還是得她說。

  夏至覺得,自己真是個夠義氣的朋友。

  「田括,我說幾句你也許不愛聽的話。冰兒的婚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會到現在還不明白吧。她不就是想嫁高門大戶,想做誥命夫人,想要上等的榮華富貴嗎。尚書公子能給她,所以她就同意嫁了,就這麼簡單。」

  田括抬手遮臉。

  夏至心中了然,田括心裡應該是清楚她說的是事實。

  「她也算求仁得仁。現在這樣的結果,那是命運無常。你要是念在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替她有些傷心,那算是你寬宏大量。可你要是有別的心思,你可就……」

  田括忙就擺手辯白:「我沒別的心思。」

  「那就好。你不能對不住五娘,對不對?」

  「我不會對不住五娘。我就是……心裡不好受。我們捧著長大的,現在年紀輕輕的就……,她誥命夫人的夢想只怕也破滅了,現在還不知道哭成什麼樣……」

  「那也跟你沒多大關係。……賬本該你看的還是得好好給我看完。田括,這都幾年了,我以為你過來了,知道輕重緩急了。」夏至看著田括。

  「我知道。十六,賬本我會看的,也不會耽誤咱們鋪子裡、生意上的事。就是……有些話,我只想跟你說……」田括看著夏至,眼神有些可憐巴巴的。

  夏至略心軟。

  「好吧,你有啥心裡話就說吧。不過都是到我這里為止。何冰兒……可能是你心目中的仙子,不過她實際上並不是。你沒事自己傷春悲秋一會我不管,影響到正事和身邊的人可不行啊……」

  「我把你當知心好友,你比我娘還會說教。」田括白了夏至一眼。

  「哎!」夏至挑眉抱怨,「我這招誰惹誰了。我是為了誰了。諍友難做。不是我,誰肯冒著得罪你的風險跟你說這些!」

  「是,是,是,我都知道。十六,你好意我都知道。」田括點頭,因為夏至這番連損帶罵加上勸誡的話,田括覺得自己心頭的傷感彷彿都淡化了一些。

  實際上,如果是換做另外一個人說了方才那些關於何冰兒不好的話,田括可能會生氣。但夏至說出來,他竟然絲毫也不覺得氣。

  夏至見田括的情緒好了些,就跟他說了田家大太太和田夫人的安排。

  「大年底下,總不能讓你和李夏去。」

  「是。」田括就點頭,然後他還問夏至,「冰兒守寡,是會在尚書府,還是回到何家去?」

  「那自然應該是在尚書府吧。」夏至就說。

  當朝尚書家中,一定不肯將守寡的兒媳婦打發回家裡,而是會讓何冰兒在尚書府守著。

  「確實是這個道理。」田括嘆氣。

  然後,田括就跟夏至絮絮地說起一些他們小時候的事情,他、李夏和何冰兒,那些兩小無猜的日子。

  夏至耐心地傾聽著。

  李夏從來不說這個。

  三個人之中,田括是投入感情最多的那一個。或許初戀總是最難忘的吧。田括這麼一看就是特別花心風流的人物,竟然是這般的癡情。

  直到田家大太太打發人來找,田括才離開寧華堂。

  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做完了功課過來,他們知道田括來過,卻沒過來打擾。

  兩個最調皮搗蛋的孩子也懂事了。

  「田括咋那麼傷心啊?」吃晚飯的時候,小黑魚兒就問夏至。

  「老叔,你咋看出他傷心了?」

  「眼睛唄。」小黑魚兒回答的理所當然。

  夏至想了想,就笑了。小黑魚兒雖然年紀還小,難免有很多事情他還不懂。然而這種洞察力卻是天生的。

  「何冰兒嫁的那個尚書公子過世了。」夏至就說。

  小樹兒和小黑魚兒都吃驚。

  「何冰兒守寡啦?」小黑魚兒快人快語。

  「嗯。」

  小黑魚兒就低頭吃飯,沒再說別的。平時要是提到何冰兒,小黑魚兒總要說上兩句難聽話的。但是因為夏老太太的經歷,小黑魚兒對守寡的女人頗為同情。

  小黑魚兒其實是個心軟男孩子。

  ……

  田家和李家的人很快就出發去了京城,算著日子,應該過年之後才能回來。

  何冰兒守寡的事情自然也都傳開了。

  尚書府那樣的人家,再加上何冰兒父親的攀附之心,何冰兒這寡看來是要守一輩子了。

  夏至開始採買年貨,打算回大興莊過年。

  李夏不能陪著夏至回去,這一天他正坐在寧華堂,看著夏至收拾東西。

  「哪天殺豬,我哪天去串門。」

  「臘月十二,十三,你臘月十三去。第一天請村子裡的人。你去了,人太多,折騰不開。」

  「那行,我臘月十三去。」李夏就應了。

  李夏答應完了,夏至才覺得不對。

  「你該正月裡上我家串門。」

  「我正月裡再去。」李夏就說。

  夏至就瞧著李夏。

  李夏只是笑。

  夏至無奈:「你爹娘肯答應嗎?你恐怕又該怨我了?你也不怕人家背後笑話你?」

  「完全不是問題。」李夏笑,然後他還跟夏至商量,「我跟我爹娘說了。他們說咱倆的婚期能提前,具體提到啥日子,還得看你這邊。我這次見著咱爺咱奶,就把新日子定了吧。我看明年二月正好。」

  「你咋不說要跟九姑他們一天辦呢!」夏至瞥了李夏一眼。

  李夏訕笑:「那五月,不,四月,我看就五月吧,接著你就在我家過生日。」

  「就是半年的工夫你都等不得了?」

  「要依著我,半個月我都不想等。」李夏就說。

  夏至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夏就當夏至是默許了。

  這一天,正好月牙儿打發人來給夏至送信兒。劉奉采和月牙儿成親之後,夫妻兩人處的還不錯。

  現在要過年了,小夫妻商量著,他們當然得到田家串門,給九姑太太拜年,然後,他們還想去大興莊到夏家串門拜年。

  這次捎信兒過來,就是跟夏至問問哪天去比較合適。

  夏至就問李夏打算正月裡哪一天去大興莊。

  「那肯定是初二啊。」

  「那讓我姐他們也初二去吧。你們正好湊在一塊。」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這還沒過年,夏至已經能夠想像得到夏家大年初二的熱鬧光景了。看來她還得提前安排安排,比如說要不要提前訂了戲,大傢伙更喜慶熱鬧。

  夏大姑也來寧華堂跟夏至通氣。

  「我和你姑父,還有長生和珍珠都去。」夏大姑告訴夏至,「長生媳婦不能去了,第一年她應該去拜年,可她懷了身子,我做主就不讓她來回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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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二章一家子

  孫秀芝懷孕了!這可是喜事。

  因為忙的緣故,夏至已經有些日子沒親自往夏大姑家裡去了。她忙就問夏大姑:「我長生嫂子是啥時候有了身子的?」

  「兩個多月了,我算算,嗯,快三個月了。」

  「哎呀。」夏至就笑,「這麼久了。大姑,你瞞的可真緊。」

  夏大姑笑呵呵的:「不是故意要瞞你。我誰都沒告訴。連她娘家那邊都沒說。」

  「這是為啥?」夏至不解地問。

  「就是個老令兒,你不知道。」夏大姑如此這般地跟夏至解釋了一番,說是女人剛懷孕不能說,怕胎兒不穩。要等胎兒坐的穩了,再把這個消息放出去。

  孫秀芝這是第一胎,夏大姑非常重視。當長生跟她透露孫秀芝可能懷孕之後,她忙就跟孫秀芝確定了。

  確定了之後,夏大姑就告訴孫秀芝不要跟任何人說。現在已經快三個月,孫秀芝的胎坐的穩穩的了,夏大姑這才說出來。

  「我得趕緊寫信給我爺我奶,讓他們老兩口也跟著高興高興。」夏至聽明白了,就笑著說道。

  「還用寫啥信。你這不就要回去了嗎,也沒幾天的工夫。你回去了再跟他們說是一樣的。」夏大姑就說。

  「不一樣,不一樣。這好事就得讓大傢伙快點儿知道。大姑,我不知道跟你說過沒有。我爺我奶在家裡來惦記我長生哥他們兩口子,說你啥時候能當奶……」

  這番話就將夏大姑說的眉開眼笑,心中暖融融的,也不攔著夏至寫信了。

  知道了孫秀芝懷了孕,而且現在也不怕人說,不怕人探望了。夏至就抽出空來,特意在回大興莊之前到夏大姑家看孫秀芝。

  有些天沒見,孫秀芝似乎圓潤了一些。夏至想起夏大姑說的,自從孫秀芝懷了身孕,她就讓廚房給孫秀芝做小灶。

  看來這話不假。

  孫秀芝看到夏至來了也很高興。夏至大包小包地拿了不少的東西來。

  「都是給你補身子的。我不懂這個,特意問了李夏的娘。她說她有現成的,挑好的給我拿了這些。秀芝姐,你看著能不能吃。吃的好了,我再給你送來。」

  「哎呀,這可怎麼好意思……」孫秀芝和夏大姑都是又驚又喜的,還有些過意不去。

  孫秀芝懷孕了,夏至送些東西來看望就算了,這還麻煩到了田夫人。

  「在府城裡我能請教的長輩就這幾個。我也沒想到李夏的娘她會給我拿這些東西。不過拿了就拿了,這也是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她老人家很喜歡我長生哥和秀秀芝姐。」

  夏大姑和孫秀芝越發的高興。

  她們還挺為夏至高興的。

  「山長夫人現在對你是好了。從前呢,我還真為你捏著一把汗。現在都好了。十六,你這也算是苦盡甘來。……李夏很不錯,是個能抗事的。」夏大姑就跟夏至說。

  夏至笑:「大姑,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李夏好。我現在就擔心,往後我倆要是拌個嘴吵個架啥的,你們還不都得向著他呀。」

  夏大姑和孫秀芝都大笑。

  「你這想的也太長遠的。你咋就不往好裡想?」夏大姑說。

  孫秀芝則說:「我看你倆就不可能拌嘴吵架。」

  郭姑父和長生都在外面忙事情。她們三個在屋子裡說話,珍珠就走了來。原來珍珠剛剛去隔壁串門了。

  珍珠現在跟郭玉環還是很好。

  「十六姐,你來啦。」珍珠親熱地跟夏至打招呼。

  「珍珠,過來坐。」夏至就招呼珍珠到自己身邊坐了。

  珍珠喜滋滋的,她的目光四下掃了一眼,就看到了夏至帶來的大包小包的東西。珍珠沒有直接問,不過目光裡探尋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

  孫秀芝就告訴珍珠:「你看十六多熱心、實在。來看看我就行了,她還送了這老些東西來。」

  「十六姐,你這都送了些啥呀?」珍珠就笑著問。

  「都是給你嫂子肚子裡的孩子吃的。」夏大姑就忙說。

  珍珠哦了一聲,她沒有繼續追問,不過情緒似乎沒有剛才那麼好了。

  大家繼續說話,說的都是孫秀芝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夏大姑面對媳婦,還有即將成人的閨女和侄女,難免就講起婆婆經來,都是些孕婦要注意的事項。

  夏大姑這是一片苦心。她說話的時候難免時時提著孫秀芝。孫秀芝自然連連點頭,表示她都記下了,一定嚴格遵守這些規矩和禁忌。

  夏至也覺得夏大姑講的東西是有用的。雖然不是從科學的角度出發的,但是女人代代相傳下來的東西可都是經驗的總結,就算不完全按著夏大姑說的來,也有很多值得借鑒的地方。

  珍珠卻聽的似乎有些不耐煩。而且除了不耐煩之外,她似乎還有點兒別的情緒。

  夏大姑這幾年一直留心給珍珠尋婆家,可惜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夏大姑為了這件事沒少著急上火。

  夏大姑這邊說著話,就被珍珠接連打斷了好幾次。

  孫秀芝低垂眉眼,什麼話都沒說。夏至卻已經覺察出些異樣來。夏大姑不知道發現沒有,不過說了一陣子她就打住了話頭。

  「現在是你嫂子要用這些。你和十六你們往後也用的著。珍珠,我讓你跟十六學學,你都當耳邊風。你看人家十六就聽進去了。你啊,咋就不多用用心。」夏大姑就說珍珠,可以說是苦口婆心。

  珍珠就嘟了嘴,嘀咕著說她還沒定親,不像夏至明年就要成親要用這些。她還早著呢。

  「這孩子!」夏大姑只好笑。

  因為要到晌午了,夏大姑就留夏至吃飯。「知道你忙,可你總得吃飯是不。大姑也不給你辦席面,就是家常的飯菜。」

  夏大姑這麼說,夏至只能應了下來。

  孫秀芝雖然懷著身孕,但還是可以操持一般的家事。她就起身去廚房安排。

  「嫂子,」珍珠叫住了孫秀芝,一連點了三個菜,讓孫秀芝安排廚房的人做了她要吃,其中一道她還說孫秀芝做的比家裡的廚子做的好吃。

  「珍珠愛吃,那我就去做。」孫秀芝笑著答應。

  夏大姑忙就攔住孫秀芝:「你別啥都聽她的。你不用動手,讓廚房裡做了。我看她吃不吃!」

  孫秀芝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就去了廚房。

  夏大姑的臉色就有點不好。

  等孫秀芝走的遠了,夏大姑並不避諱夏至,就數落珍珠。

  「你平時總支使你嫂子給你幹這幹那的就算了。大傢伙寵著你。現在你嫂子是雙身子,你還使喚她!廚子做的咋就不好了,你往後嫁了人,在婆家你也這樣,誰慣著你……」

  「我就說她做的好吃,是她要做給我吃,咋是我使喚她了。娘你偏心!」珍珠卻十分委屈。

  夏大姑無語:「你都那麼說了,不是讓她給你做還是啥意思。你還有理了!」

  「娘,你就是偏心。她不就是懷了身子嗎。看你把她捧的跟金蛋塞的。這也怕磕著,那也怕碰著,還吃啥小灶。我看別人家的媳婦都沒有這個。你天天就圍著她轉,我還是你親生的不……」

  原來珍珠的怨氣竟然這麼大。

  夏大姑微微的一愣,隨後是更加的煩惱。

  「你這孩子,你咋就不懂事呢。你嫂子懷了你哥的孩子,她是第一胎,咱能不看重點兒嗎。你又咋不是親生的了。我是讓你嫂子吃小灶,可你嫂子吃了幾回?倒是你,這些天雕琢花樣地要吃的,我還當是咋回事,是跟我這別苗頭是吧……」

  珍珠是在別苗頭,不過顯然不是跟夏大姑,而是跟孫秀芝。

  孫秀芝嫁進郭家,一直對珍珠很忍讓。但珍珠還是對孫秀芝不大滿意。

  夏家的人都知道,珍珠這個姑娘有點兒獨。

  夏大姑沒說珍珠幾句,珍珠反而說了很多,最後還氣呼呼地跑開了。

  夏大姑就對夏至嘆氣。

  「……後來又有了她,這一兒一女的,我和你大姑父心里高興。我總覺得這閨女往後到別人家做媳婦辛苦,在家裡我得好好地待她。你大姑父也特別稀罕珍珠。……說有點兒嬌慣,可該管的我也管了。……本性啊,隨他們老郭家的人,哎……」

  夏至只能開解夏大姑:「……誰沒點兒個性,珍珠是直性子,我看也不礙著啥。」

  夏大姑看了夏至一眼:「你這是哄大姑高興的話。……長生媳婦挺穩當,讓著珍珠,可這磕磕碰碰的也不少。十六,你不知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夏大姑猶豫了一會,看著屋內外都沒別人,這才跟夏至說:「……表面上是啥都讓著,可人家心裡能不彆扭嗎。真要鬥起來,十個珍珠捆起來都不是個!現在這左鄰右舍誰不知道珍珠刁,長生媳婦賢惠……哎,這還有我在呢……」

  人無完人。

  孫秀芝不是個逆來順受的聖母。而夏大姑是真的有些太慣著珍珠了。

  剛才珍珠看到夏至送來的都是給孫秀芝的東西就有些不高興,夏至都已經看出來了。

  高高興興準備要做奶奶的夏大姑生活中也有許多的煩惱和不如意。

  因為夏至來了,郭喜一家都過來說話。

  這幾年他們一家算是過的比較平靜,夏柱和郭玉環還沒有圓房,不過夏柱總算在郭家的鋪子裡能管點兒事了。再有夏大姑就近照看著,郭喜兩口子在吃穿用度上不敢虧待到夏柱。

  夏柱給夏至行禮,喊了一聲姐之後就在旁邊站了。郭喜、郭喜媳婦和郭玉環都嫌他在夏至面前不會來事。郭玉環給夏至行禮,一連聲地喊姐,然後就殷勤地替夏至剝瓜子。

  其實夏柱也不是不會來事兒,他這幾年在櫃上學著挺會來的。但是到了夏至的面前,夏柱就總有些僵,學的那一套一套的話都不敢跟夏至說。

  夏柱還是怕夏至,而且一年比一年更怕。

  「姐,你啥時候回家啊?」郭玉環問夏至。

  夏至就把日子說了。

  郭玉環忙就扭頭給夏柱使眼色:「二柱哥,咱也跟咱姐一塊回去吧。」

  「啊、啊,好啊……」夏柱忙就說。

  「一塊回去好,一塊回去好。你們倆跟你姐在鄉下多住幾天,好好陪陪你爺你奶,多盡盡孝道……」郭喜陪笑說道。

  「你們看自己的安排,不用非得跟我一樣。」夏至就說。

  「我們跟著姐一塊回去,路上讓二柱哥給我姐跑跑腿啥的。我姐使喚的人多,可二柱哥那不是自家的兄弟嗎,就算他笨點,那也親近是不是啊,姐……」

  「讓二柱給你跑腿吧。我不用他。」夏至笑著說,「玉環這嘴是越來越甜了。」

  眾人都笑。

  夏大姑就說飯好了。郭喜一家幾口都沒起身。夏大姑就看了一眼夏至。夏至輕輕點點頭。夏大姑這才說要留郭喜一家一起吃飯。

  郭喜兩口子假意推辭了兩句就留了下來。

  吃過了飯,他們也不走,一直就陪著夏至。最後還是夏至看著時辰不早提出告辭。

  眾人送夏至出來。

  「姐,讓二柱哥送你回去吧。」郭玉環就說。

  「不用了。他剛才多喝了兩盅,你們都早點兒回去歇著吧。」

  「姐,他沒事。」

  「姐,我、我沒事。」夏柱也說。

  「你回去歇著。」夏至就瞄了夏柱一眼。

  夏柱立刻後退一步,不敢吱聲了。

  ……

  到晚間,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從學堂裡回來。他們問起夏至今天往夏大姑家去的事。

  「嘿,我要做舅爺爺了。」小黑魚兒摩拳擦掌,「肯定得是個小子吧。」

  夏至表示懶得理睬他。

  因為說到回大興莊的事,夏至就提了提夏柱和郭玉環。

  「十六,你跟他們一塊吃的飯啊。肯定沒吃飽吧,那咱一會早點兒開飯。」小黑魚兒說,一面還壞笑。

  小樹兒在旁邊偷著笑。

  郭喜一家都是馬屁精,他們說出來的阿諛話讓人聽了都肉麻。而夏至正是他們巴結的重點人物,這頓飯,夏至肯定沒少聽阿諛奉承的話。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那麼笑,還說夏至吃不飽。

  「哪就至於了。我都練出來了。」夏至也笑。而且她當時根本就沒去聽郭喜一家幾口說的話,她就尋思著,這次郭喜他們想讓夏柱求她什麼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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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三章熱鬧

  說起來,這幾年郭喜沒少打發夏柱求她事情,不是想託人情,就是想借光賺錢。

  不管怎樣,夏柱畢竟是她的堂弟,所以有些人情,有些機會,她是會給郭家的。但前提是郭喜不能太貪,不能總想著不勞而獲。

  比如說想藉她和李家、田家的關係在衙門的官司裡頭徇私斂財,這種事夏至怎麼能夠答應。當然郭喜打發夏柱來說的時候是不會這麼說的,他只是說自己的什麼好朋友受了冤枉攤上了什麼關係,還說如果夏至能幫他們把事情辦了就給夏至多少多少錢之類的話。

  夏柱只來說了一回這樣的事,就被夏至給罵回去了。罵了夏柱還不算,夏至還親自到夏大姑家裡,把郭喜兩口子和郭玉環都叫過去好好地數落了一頓。

  從那之後,郭喜就不敢再求夏至辦這樣的事了。

  但類似想從田齊的船上以更便宜的價格拿到更緊俏的貨物這樣的事,郭喜還是會讓夏柱找夏至。

  像這類借光的事,只要不太過分,夏至偶爾也會點頭。她知道郭喜的胃口不小,所以難免經常敲打他一些。

  至於想把滯銷的、質量不好的、甚至過期了的貨品賣給她,或者通過她賣給別人這樣的事,夏至也從來沒有答應過。

  她希望夏柱以後能正正當當的做生意,不走歪門邪道。

  不是她說大話,只要夏柱肯本分做生意,靠著她這棵大樹,總能過上不錯的生活。

  這次郭喜那麼積極地讓夏柱和郭玉環跟她一同回大興莊,無非是打著讓夏柱在夏老爺子面前求她的主意。郭喜認為她看在夏老爺子的面子上,應該不好拒絕夏柱。

  在郭喜看來,不論她怎樣,畢竟事孫女,夏老爺子本心裡肯定偏向著孫子。她不肯幫堂兄弟的忙,夏老爺子就會不高興。

  夏老爺子心疼孫子這一點夏至是承認的,但郭喜想的未必太簡單,也太美好了一些。

  「都一塊回去吧,我爺我奶看著這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肯定高興。」夏至就跟小黑魚兒和小樹兒說。

  「二柱要是不做法,我收拾他。」小黑魚兒就說。

  「二柱就欠我老叔收拾。」小樹兒還在旁邊擠眉弄眼地撥火兒。別說夏柱做什麼壞事,就是他什麼都不做,小樹兒這邊還行挑著小黑魚兒揍他呢。

  「你也老實點兒。」夏至就瞪了小樹兒一眼。

  小樹兒嘿嘿一笑,這才不說話了。

  夏至暗暗搖頭。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類似的,任何地方都會有某種小生態,類似食物鏈的現象。

  比如在夏家這些小年輕裡面,夏柱就是食物鏈最底端的那一個了。這孩子自小就不大氣,說話做事總是顯得鬼鬼祟祟的。小黑魚兒不喜歡夏柱,倒並不是因為記仇,而是看見夏柱就覺得不順眼,總想把夏柱給掰正過來。

  而小樹兒的想法就簡單了。這皮孩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就是喜歡狐假虎威欺負夏柱。小樹兒比夏柱年紀小,以前在大興莊的時候夏柱背地裡沒少給小樹兒虧吃。

  小樹兒記仇。

  而像他們這種小打小鬧的,夏至也懶得去管。男孩子嘛,就跟小獅子小老虎似的,摔摔打打的才能越長越皮實。

  到了年底,日子過的似乎越發的快了。

  夏至忙的腳不沾地,終於在臘月初十的時候把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完了,該買的年貨也都置辦齊整了。她這才到各府裡頭告辭,帶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回大興莊。

  夏秀才也提前請了年假,另外同行的就是夏柱和郭玉環。

  回到大興莊,一家子團聚自然又有一番歡喜和熱鬧。

  吃過了飯,一家子人就團團圍坐著說話。夏老太太將炕燒的熱乎乎的,這樣她還怕冷著了大傢伙,還在屋子裡攏了兩個火盆。如果人剛從外面進來,幾乎都有些烤臉。

  夏老太太這樣做主要還是為了夏至他們幾個。

  莊戶人家一般都會在屋子裡攏火盆,每天將炕燒暖和了就行了。夏至他們幾個也是這麼過來的。但夏老太太認為他們已經習慣了府城的生活,就怕回到家裡來凍著了他們。

  夏至倒是認為以後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就應該在屋子裡弄個炭盆,因為他們年紀大了,不比年輕人那麼抗凍。

  因為這個,夏至還特意帶了些熏香回來,放在炭盆裡就能將屋子烘的香噴噴的。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用的,她帶回來的是最上等的檀香。

  夏老太太喜歡這個味道,夏老爺子也不討厭。

  略說了幾句話,就開始分東西。

  夏至帶回來的年貨很多,他們自家根本就吃不完。即便不是吃不完,夏至過年回來,肯定也得給親近的各家各戶都送些年禮過去。

  在府城的時候,夏至都會自己決定。不過回到家裡了,夏至就放開手完全不管了。東西就在那裡,隨意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分派。

  夏老爺子喜歡夏至的這種做派,他就喜歡這種做主給大家派發東西的感覺。

  每當夏老太太說要給誰些什麼東西,夏老爺子總會再給添上一些,然後他還喜歡說:「……寧肯我少吃點兒,一大年了,十六他們這不是出息了嗎……」

  夏老太太知道夏老爺子的脾氣,所以也不生氣。只是夏老爺子這話說的多了,夏老太太就輕輕地懟了他一句。

  「還寧肯你少吃點兒,啥時候少了你的了。你也不看看十六這是帶回來多少東西,足夠你往外撒的。」

  夏老太太這話說的聲音很小,但是離的近的小輩們還是都聽到了。大家都抿嘴忍笑,誰也不敢說什麼。

  夏老爺子如今的脾氣越發的好了,被老伴兒調侃數落了這麼一句,他也沒上臉,只是笑笑,說他都知道。

  夏至就想,老兩口這樣,應該就是幸福的樣子了吧。

  這一晚上,按照慣例,來看夏至的人是絡繹不絕。親戚好友們不必說,還有村中很多其他人也都過來了。

  即便是跟夏家走的並不是特別近的,不好在夏家久待的,他們也過來行個禮說句話,在夏至的面前打個照面。

  等這些人走了,夏老爺子就會告訴夏至,其中有很多是受了夏家的恩惠,有一些則是有事要求夏至。

  這是夏至回家過年的常規了。

  但凡夏老爺子跟她說的,她都會盡力。其實也都不是太難的事,莊戶人家大多淳樸,很多事情就是幾兩銀子,一句話的事。

  到第二天,夏老爺子、夏老太太才有時間跟夏至說些具體的事。

  首先就是孫秀芝懷孕的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非常的高興。然後他們還詳細地問了夏至關於周娜的婚事。

  夏至就把具體的情形都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了,老兩口都覺得夏至這件事辦的好。

  「我這輩子從來沒對不住過人。十六這做派,有點兒隨我了。」夏老爺子就說,語氣中隱隱含著驕傲的意思。

  對夏老爺子來說,這是他對子孫對高的評價和誇獎。

  「那都是我爺教導的好。」夏至笑著說。

  夏老爺子搖頭,說這是夏至的天性。說到教導子孫,夏老爺子覺得自己做的很不夠。夏二叔就是個很失敗的例子,然後他私底下再跟夏至比一比,就更加覺得是這樣了。

  「言傳身教,我就是有樣學樣。」夏至又說。

  她這句話讓夏老爺子心中很欣慰,不過同時也有些惆悵。他自認為自己的榜樣還是做的不錯的,可兒女們並沒有都學了他的樣。

  說起這些家長里短來,真是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夏老爺子上了年紀,就越發的喜歡嘮這些。夏至就陪著他嘮。

  她過年回來是為了什麼呢,不就是為了一家子團聚,不就是為了多陪陪老人嗎。

  臘月十二,夏家殺豬。

  家裡的日子好過了,過年要待的客多,而且今年家裡還有新姑爺,所以夏老爺子早就發了話。

  幾股人養了將近十口豬,都殺了,肉卻是一斤都不賣的,都留著待客、送人再有就是自家吃用了。

  除了豬,夏家還讓錢月來挑最好的羊送過來,也殺好了留著過年待客吃。

  十二這天,夏家的殺豬菜一共擺了十二桌,遠近的親朋好友都來了,而且有的一來就是一家子。

  這是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特意邀請的,比如說田帶娣一家,岳紅那一大家子,武老太太一家,陳家老爺子一大家子,錢月來一大家子,孫四一家子……,孫老五一家子也都來了,他們畢竟是夏橋的岳家。

  大家都高高興興的。然而也有不那麼高興的人。

  「……這吃的泰山不下土的……」田氏尋了個機會就跟夏至抱怨,她說的主要是孫老五那一家幾口,然後她還有些瞧不上岳紅那幾個兄弟。

  其實田大寶、田大舅和田家大舅媽江氏也都來了。

  不過到了夏家,尤其是這樣熱鬧喜慶的場合,這三口人的存在感就相當的低。

  這還是夏至顧著田氏,才讓田家這幾口人來的。

  他們幾口人倒也懂事,吃飽了也沒往前湊,就跟田氏說了兩句話就走了。反而是岳紅早來晚走,很殷勤地幫忙各處張羅著。

  「娘,你心就放寬點兒吧。」夏至勸田氏,然後她還問田氏,「你不會是因為我姥他們兩口子沒來吧。」

  「不是。」田氏立刻否認。

  田老頭是自己拉不下臉來,畢竟他以前放出了話來,必須得夏老爺子親自伏低做小的請他他或許肯來。田王氏則是岳紅沒讓她來。

  岳紅知道,田老頭和田王氏如果來了,那就是刺夏老爺子的眼來了。岳紅不希望有任何地方讓夏家的人不痛快。

  因為夏至最近頗能顧著她的臉面,田氏也肯跟夏至說幾句心裡話。

  「你姥和你姥爺的脾氣我還不知道嗎。這熱熱鬧鬧的,他們來了再鬧騰,到時候誰臉上都不好看……」

  夏至微微有些納罕,田氏竟然這般的通情達理了。

  田氏是真的怕田老頭和田王氏給她自己丟人。這老兩口好吃好喝的,也不再糾纏她,她其實鬆快了不少。

  「我看你奶給你大姨奶家送了好大一塊肉。十六,你一會記著跟他們說句話,讓他們給你姥家也送一塊去。」田氏就跟夏至說。

  田氏並不是怕田老頭和田王氏吃不到肉,她只是覺得都送別人了,卻沒送她的娘家,那樣她就吃虧了。

  「娘你放心吧。給我姥家那塊肉我看見了,又大又肥,一會就讓岳紅姐捎帶回去。」

  她們正說著岳紅,就見個胖胖的小男孩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

  今天人多,其中不少帶了小孩來。大人一眼看不到,小孩子們就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這小男孩過來,就撲到了田氏的腿上。

  「姥……」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喊姥。

  田氏一低頭,正對上小男孩仰起的一張小臉。小男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然後就鬆開了手。

  「天賜啊。」田氏認出小男孩來,她就彎腰把田天賜給抱了起來。

  「娘,他這是把你認成誰了?」夏至奇怪。

  田天賜的姥,也就是岳紅的娘今天也來打了個照面。不過她比田氏矮了一頭,還胖胖的,跟田氏沒有什麼相似的地方。

  田氏就看出了夏至的想法。「不是那個姥,是你二姨。肯定是把我當成你二姨了。」

  田天賜喊田帶娣做姥,據說是從岳紅那邊喊的,因為岳紅和田帶娣處的親近的緣故。

  夏至這才想起來,今天田帶娣也穿了件紫色的對襟大襖。雖然田帶娣穿的布料和花紋跟田氏穿的不一樣,但小孩子應該看不出什麼差別來。

  田帶娣和田氏畢竟是嫡親的姐妹,兩人的身量差不多。

  田天賜對田氏顯然沒有對田帶娣那麼熟、那麼親,不過他也認識田氏,被田氏抱著並不掙扎。

  田氏抱著田天賜掂量了掂量:「又胖了,大寶媳婦對這個孩子是真精心。」

  然後她還端詳田天賜:「長的也像岳紅,就看不出一點兒像你大寶哥的地方。以前不大看的出來,這有點兒長開了……」

  「兒子像媽,閨女像爹,大傢伙不都是這麼說嗎。」夏至淡淡的。

  「那可不一定。」田氏就說。

  「像岳紅姐也沒啥不好。」夏至又說。

  「你說的……也對……」田氏略微有些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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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四章矛盾

  田天賜這個孩子雖然年紀還小,不能說他以後就怎麼樣。但是有一點大家都能看的出來,這孩子不僅身體不錯,而且絕對沒有智商上的缺陷。

  這是個正常的孩子。

  田氏對這一點也是很滿意的。她抱著田天賜逗他說話,這個時候田天賜已經改口喊田氏做姑奶了。

  「你二姨可疼這孩子了。」田氏還一邊跟夏至說話。

  「她自家兩個孫子都不在跟前兒,估摸著是這個緣故吧。」夏至就說。

  「應該是有點兒。她跟大寶媳婦處的挺好。」說到這,田氏就特意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表示不明白田氏的意思。

  田氏見夏至裝傻,竟也不肯明說。

  這個時候田帶娣就一邊喊著田天賜的名字,一邊尋了過來。田天賜聽見田帶娣的聲音就顯出特別高興的樣子來,然後就奶聲奶氣地喊姥。

  田帶娣尋聲過來。她看見田氏抱著田天賜似乎就愣了一下,不過隨即也就恢復了正常。田帶娣過來,很自然地將田天賜給接了過去。

  田氏似乎還有些捨不得,看著田天賜的樣子有些眼巴巴的。

  「你也不用著急。」田帶娣知道田氏的心思,「用不了多長時間,你也能抱上孫子。」

  田氏現在管著夏橋和孫蘭兒兩個,她很希望小兩口早點兒生兒育女,而且還說好了,到時候就由她來帶孩子。田氏自己不能再生了,卻似乎更加喜歡小孩子了。

  夏至總懷疑田氏是感覺到夏橋和孫蘭兒不會任由她拿捏,所以將希望寄託到了下一代的身上。這麼想著,夏至就決定她要提前給夏橋和孫蘭兒提個醒。

  「我不著急。我著啥急啊。大橋和蘭子她們成親日子還淺。二姐你也知道,蘭子在她娘家過的不咋樣,恐怕是虧了身子。到咱們家,還得好好給她補補她才能懷上身子。」

  田氏嘴上是說不著急,但是言語之間分明是將小夫妻倆還沒孩子這件事的責任推到了孫蘭兒的頭上。

  夏至聽出來了,田帶娣也聽出來了。

  「我看蘭子身子沒啥事,應該是個好生養的。他們倆還是年紀小,成親的日子淺。往後就怕你抱孫子都抱不過來。」田帶娣就笑著說。

  這卻是給孫蘭兒說話了。

  田氏就乾笑了兩聲,然後又伸出手去逗弄田天賜。

  「……眼睛沒大寶媳婦的好看,也就這點兒隨大寶……」田氏又仔細地打量著田天賜。

  「天賜該吃奶了。」田帶娣就說,然後就抱著田天賜走了。

  田氏看著田帶娣抱著田天賜的背影,好半晌她才把視線挪開了。「大寶媳婦咋生了天賜就沒動靜了?估摸著還是有點兒嫌大寶吧……」

  夏至聽見了田氏的自言自語,她就勸田氏:「娘,你別管的太寬了。你剛才不是說要給我蘭子姐補身子,那你就在這上頭多用心吧。你早點兒抱上孫子,也不用看著別人的孫子眼饞,還琢磨人家咋不接著生……」

  「我管啥了,我沒管啊。」田氏不服氣,「我就背地裡說說。你不都看見了嗎,這幾年我管他們啥事了,我啥事都沒管。」

  「對,娘你做的不錯,繼續保持啊。」這麼說著,夏至就走開了。

  岳紅正在夏家後院西廂房給田天賜餵奶。她坐在炕沿上,一面還跟夏三嬸說話,說的自然都是媽媽經。

  夏至往後院走的時候正好遇到臘月,姐妹倆說著話也到西廂房來。岳紅看見夏至來了,忙就站了起來。

  田天賜已經快吃飽了,現在正有些昏昏入睡。岳紅一站起來,他就醒了。岳紅就讓田天賜喊夏至和臘月。

  田天賜喊了兩人姑。

  夏至就讓岳紅坐下好好哄著田天賜。大家小聲地說話,一會的工夫田天賜就睡著了。

  「你別總抱著他了,就放我這炕上吧。我這炕熱乎。」夏三嬸就說。

  岳紅依言將田天賜放在炕上。夏三嬸還幫著給田天賜蓋了床小被子。

  因為談到夏三嬸懷孕的事。岳紅就說她娘說的,看夏三嬸的懷相,這一胎應該是個兒子。

  「丫頭小子都行,啥都好。」夏三嬸就說。

  「我就稀罕小丫頭。」岳紅看著夏三嬸的肚子,眼神中難掩羨慕。不過隨即她的目光就暗淡了下來。「這人也不能太貪心了。能有天賜,我就該知足。」

  說的是應該知足,而不是知足。所以岳紅心中還是不滿足的。

  但這種事情夏至又能說什麼呢。

  院子裡人來人往的,就有人咳嗽了一聲。岳紅的嘴角微微翹了翹,隨即就將田天賜託付給夏三嬸,自己卻邁著輕快的步子出去了。

  自然的,錢大郎今天也在夏家幫忙。他還是話少,但是肯出力氣,幹活的時候專挑髒的累的,別人不樂意幹,他做起來卻沒有絲毫的抱怨。

  因為他的這種特質,雖然人長的醜了些,又因為少言寡語顯得陰沉了些,但還是有媒人肯給他做媒。不過不管媒人說的是什麼樣的姑娘,錢大郎都拒絕了。

  他拒絕的次數多了,就有傳言說他古怪的。他似乎一點兒都不放在心上,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

  到了現在,大家除了覺得這個人有些古怪,不喜歡女人之外,都覺得錢大郎這個人還行。甚至還有人懷疑他是在逃荒的時候傷了身子,所以不能娶媳婦,因此暗中還很同情他。

  錢大郎和岳紅都在夏家幫忙,難免就有碰頭的時候。不過兩人最多就是點點頭,彼此並不說話。

  夏至坐在上房裡,偶然之間瞥見兩人走碰頭的情形。這兩人雖然沒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但夏至卻覺得兩人的神情都變得柔和了。

  臘月十三,因為知道李夏要來,夏家眾人一大早就忙活了起來。以小黑魚兒為首的一眾小輩們都早早地到村口去迎李夏了。

  一會的工夫小夏林就跑回來跟夏至報信,倒不是李夏來了。李夏來不了那麼早。是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騎著毛驢往臨水鎮上去迎李夏了。

  夏三叔忙說他去追兩個人。

  夏老爺子就把夏三叔給攔住了。「別追了,讓他們倆去吧。他們跟李夏好。」

  夏至就笑著搖頭:「我看到鎮上他們倆都不一定停下來,肯定是一直往前走,接到李夏為止。」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叔侄兩個在這幾年之間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情誼。他們兩個在一塊如果沒有人管束的話,淘氣起來能把天給捅個窟窿出來。

  單獨因為這個,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就都挺感激和佩服夏至的。

  能把夏家最淘氣的兩個孩子給約束成這樣,夏至肯定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夏至他們在後院上房正在說笑,就聽見大門口有喧鬧的聲音。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忙起身:「李夏來了?!」

  「不會這麼早吧!」夏至將信將疑。

  等大家從屋子裡出來,就發現來的並不是李夏,而是五月和張坊。

  五月和張坊不請自來,還帶了不少的禮物來。

  來了就是客,禮物可以推,人卻不能往外面推。因為這種時候,就算來的是陌生人,那也是能夠在夏家坐到桌子上吃飯的。

  五月和張坊到上房坐,大家就不咸不淡地說著話。

  夏至暗中打量這兩個人。五月似乎更瘦了,而張坊好像也清減了一些。張坊不大說話,都是五月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夏老爺子出於禮貌先打聽張家老夫人。

  「我婆婆身子硬朗的很。」五月就說,神態語氣中透露出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東西來。

  五月和張家老夫人處的並不好。

  「沒啥事,你們也不用總往這跑。」夏老爺子就說,「好好在家孝敬你婆婆。你婆婆這輩子不容易。這為人子女的,第一就要孝順。」

  「我倒是想孝順……」五月就冒出一句來,然後往旁邊瞥了一眼張坊,隨即就閉上了嘴。

  五月在上房坐了一會,就跟夏二嬸去東廂房了。

  只有張坊在上房,雖然他不大說話,但屋子裡的氣氛卻似乎更自然了一些。

  「五月這丫頭,嫁到你們張家了,那就是你們張家的人。該管的你們就管。」夏老爺子就跟張坊說。

  張坊似乎這才得了說話的機會似的,他竟然跟夏老爺子告狀。

  「……剛進門啥都不知道,就要管家。我娘不讓她管,她就生氣我娘讓她管,她管的雞飛狗跳的,還說我娘坑她。氣的我娘吃不下飯,心頭總疼。我說她,我也說不聽她……」

  夏老爺子雖然說是讓張坊和張家老夫人管教五月,但他沒想到張坊竟然這樣輕易地說五月的不是。

  張坊不是稀罕五月稀罕到非五月不娶嗎。這兩人才成親沒幾個月,怎麼張坊好像對五月的意見很大似的。

  五月和張家老夫人因為爭奪管家的權力而鬧的雞飛狗跳,這對於夏至來說並不是新聞。

  這個年代沒有報紙、電視和網絡,但人們口耳相傳,消息擴散的速度一點兒都不慢。

  張家老夫人是個很強勢的女人。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是兒子,再有一個就是家產了。這兩樣,張家老夫人恐怕只有到死才會鬆手。

  現在張家老夫人已經妥協讓張坊娶了五月,再將管家的權力交到五月的手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別說是她本心不喜歡的五月,就是她親侄女周娜也不行。周娜在張坊家裡幾年,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張家老夫人安排、說了算的。

  張坊在上房告狀的同時,五月在東廂房也在跟夏二嬸抱怨。

  「……一點兒家都當不起來,就跟個麵團似的,他娘說啥就是啥。……明明是他娘不對,指望他幫我說兩句話,他躲的比誰都快。躲了還是好的,他還說我不對……」

  說到這裡的時候,五月的眼圈都紅了。

  「說啥家大業大,一文錢都到不了我手裡。我就是買個紙,都得伸手跟他娘要錢。還不如在家裡了,我手裡還能有倆零花錢兒。……我想要串個門,沒跟她說,一會就讓人去找我,回來就罵我,還要抹脖子上吊,好像我給她兒子戴綠帽子了……」

  五月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夏至在上房都聽見了五月的抱怨聲。

  張坊的臉就黑了。

  夏老爺子覺得丟臉,不像話,又不能讓夏老太太去說,只能高聲把夏二叔給喊了過來。

  「讓你媳婦和五月講究點兒,幹啥呢,大過年的……」

  這樣,五月那邊才安靜了些。

  張坊就結結巴巴地替張家老夫人解釋:「……不是沒門沒戶的,那媳婦出門不得跟婆婆說一聲?我娘也是為了她好。要不是我娘特別嚴謹,也不能保住家業,把我拉扯到這麼大……」

  夏老爺子覺得很頭疼。

  這種事情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婆婆待兒媳婦是寬鬆些還是嚴厲些,完全都得看婆婆的為人。

  另外還有的就是各家不同的風氣和規矩了。

  夏老爺子是那種很傳統的男人。五月嫁給了張坊,那就是張家的人,就得遵守張家的規矩,張家老太太給她立的規矩。

  「一會我說她……」夏老爺子就說。

  夏至在旁邊聽見了,就乾咳了一聲:「……你們成親的時候,我們家可都跟你們娘倆說的清清楚楚的。你們的事吧,還是你們自己管比較好。」

  因為張坊靦腆,夏至對他也就比較溫和、委婉。但她說話的意思卻沒有絲毫的含糊。

  五月不是夏家的人。

  張坊和張家老夫人跟五月處不好,他們應該自己想辦法,這種事跟夏家並沒有關係。

  張坊聽明白了夏至的意思,就吶吶地不說話了。

  夏老爺子就嘆氣。

  說話的工夫,外面又熱鬧了起來。

  這次來的才是李夏。

  夏家眾人都接了出來。李夏已經下了馬車,正被夏橋、小黑魚兒、小樹兒、小夏林幾個圍在當間,他的胳膊上還挽著大青毛茸茸的腦袋。

  夏老爺子一看到這個場景就歡喜的眉開眼笑。

  眾人將李夏迎到上房,這屋子裡就沒有了五月和張坊坐的地方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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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五章都是姑爺

  等到大家說起話來,張坊就更插不上話了。張坊左右看了看,就想要出去。五月在一邊卻將張坊給拉住了,她還衝張坊使了個眼色。

  五月的臉上掛著笑,對張坊的態度也變了,好像他們之間並沒有任何的矛盾,而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一般。

  張坊插不上話,但五月卻有本事說上話。

  五月跟李夏說話,李夏當然不會不理睬,他對五月很客氣。五月就有些眉飛色舞起來。她一直恭維李夏,然後還說李夏和夏至是天生的一對。

  「你第一次上我們家來,我就看出來,往後你和我們十六肯定能成一家人。咱們也是一家人。」五月笑呵呵地說道。

  李夏也笑著回應。不論如何,有人說他和夏至是天生一對他總是開心的。

  「……這回來打算住幾天啊。有空就多住幾天,正好也順道上我家看看去。」五月說到這裡,就偷偷地扯了扯張坊的衣袖。

  張坊就附和五月的話,說請李夏到他家盤桓兩天。

  「我們家當然跟你們府城沒法比。鄉下地方,過年熱鬧,多少有點兒稀奇好玩的東西。我老叔,還有十六,小樹兒你們有空也一塊去,大傢伙熱熱鬧鬧玩幾天。我也能招待招待你們,是我和張坊的一點兒心意……」

  李夏就含糊著,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這眼看快過年了。李夏也就抽出這兩天的空來,主要還是來看看咱爺咱奶。完後他就得回去,過年他家也有好多的事。」夏至就開口說。

  李夏點頭:「是這麼回事。」

  五月臉色不變:「那就太可惜了。也沒事,往後日子長著呢。李夏公子別忘了還有我們這一門親就行。」

  隨後,五月又跟李夏說起讀書的事。她說張坊想繼續讀書,意思是希望李夏幫忙。

  李夏從來沒聽夏至說過張坊要讀書的話。如果是夏家其他人提出什麼要求,李夏肯定立刻就答應了。他很樂意給夏家人辦事,這也是愛屋及烏的意思。

  然而對方是五月,李夏就沒有立刻答應。在五月和張坊的事情上,他得看夏至是什麼態度。

  「張坊要繼續唸書?」夏至很自然地就把話頭給接了過來。

  「是啊。」五月點頭。

  夏至就問張坊之前在哪裡唸書,學問到了什麼程度。

  五月就有些答不上來,只好用眼神詢問張坊。

  張坊倒是老實,就原原本本地說了。張坊小時候開蒙也比較早,卻並不是出去讀的私塾,而是家裡專門給他請了一個西席。

  就這樣讀了幾年書。

  張坊不喜歡讀書。張家老夫人在別的事情上都管的很嚴厲,卻唯獨對張坊唸書這件事態度比較寬鬆。她生怕張坊讀書傷了身子,所以就任由張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那麼混日子。

  算起來,張坊前前後後也讀了有五六年的書,但說到學問,卻根本就沒有什麼學問可說。張坊也就是認得字,能寫信看信,能看懂賬本這些。

  張坊當然不會自己這樣說,但夏至略一盤問也就什麼都明白了。

  張坊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基礎,而且看著也不像是突然轉性自己想唸書了,他要唸書,根本還用不到李夏幫忙。

  不管五月提出這件事是真的想讓張坊唸書求功名,還是她另有別的打算,比如說跟李夏套近乎之類的。唸書總是上進的要求,所以夏至也給出了中肯的答案。

  「要是這樣,進府城書院唸書肯定是不成的。就算是去了,功課跟不上,還不如不去。張坊要是真心想唸書,又覺得新安鎮上沒有好先生和好私塾,那就先到臨水鎮上,跟我大哥一個私塾念兩年然後再說吧。」

  夏老爺子在旁邊就點頭。他讚賞夏至,幾乎毫無條件地支持夏至,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夏至的這一點。

  夏至就事論事,肯成人之美,在拉拔自家人上進的問題上從來不含糊,而且度量很大。

  五月就不太滿意。但夏至的安排合情合理,她也說不出什麼來。這個時候再說不讓張坊唸書都不成了。所以五月就答應了下來。然後張坊的臉色就發苦了。

  隨後,大家就說別的事情去了。

  昨天夏家已經殺了幾口豬。今天李夏來,殺的是特別給李夏養的兩口豬。

  這是夏老爺子特別交代並親自餵養的。這兩口豬平時就吃糧食和豆腐渣,照顧的也非常精心,夏老爺子經常給它們刷洗,豬圈也打掃的額外乾淨。夏老爺子說了,這兩口豬殺了都給李夏拿回去,要讓李夏吃到最好的豬肉。

  「李夏啊,一會你嚐嚐看好不好吃。要是好吃的話,往後每年我都給你養幾口這樣的豬。我年紀大了,往後下地也幹不了啥重活。可餵豬這活計我還能做。」夏老爺子跟李夏說。

  李夏當然很感動:「大爺,你對我真好。可我咋過意得去,你老這麼大年紀了,該我孝敬你老……」

  「你和李夏都好好的,就是孝敬我了。」夏老爺子笑,「我是上了年紀,可身子骨還結實,餵豬就當是活動筋骨了。啥也別說,一會讓你奶給燉肉骨頭……」

  夏老太太做的殺豬菜,尤其是豬血和肉骨頭可以說是一絕了。

  「都給李夏了,就沒我的份啦?」小黑魚兒突然冒出一句來。

  「那哪能。」李夏就笑,「有我的就有我老叔的。」

  小黑魚兒抿了抿嘴角,他其實從來不吃李夏的醋。夏家人對李夏好,他巴不樂得的。

  「都給李夏的,你別跟李夏搶。」夏老爺子卻說。

  「那我就跟李夏上李夏家裡吃去。」小黑魚兒就得意地說。

  大家都哄笑了起來。

  夏至也偷偷地跟李夏說:「一會那豬肉要是好吃,你記得回去給我留點兒。」

  「嘿嘿,」李夏笑,「肯定少不了你的。」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看見李夏和夏至說話了。老兩口是看在眼裡,歡喜在心裡。

  五月瞧著夏至和李夏,心裡卻酸溜溜的,甚至臉上都帶出來了。

  大家從屋子裡出來看殺豬。小黑魚兒、小樹兒、夏橋、小夏林幾個簇擁著李夏,夏至就留在屋子裡陪夏老太太收拾。

  李夏這次是來吃殺豬菜的,不算是串門。可他也並沒有空手來,他帶來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最稀罕的成藥丸子,其中不少都是藥舖買不到的,而是李家專門找人製作出來了。

  另外,李夏還帶了幾塊皮子來。

  夏至就跟夏老太太看那幾塊皮子,商量著能做些什麼衣裳。

  「奶,給你做條皮裙吧。冬天穿著暖和。」

  「我不要那個。我這棉裙穿的就挺好。我看這塊給你做條裙子正好,再就是給你爺做件大褂。你老叔長的快,不給他做,做了穿不了幾天就穿不了了……」

  五月就走過來,也跟著一起看皮子。

  「李夏拿來的?!真是好皮子。……十六,你跟李夏處的可真好……」這麼說著話,五月的眼圈就紅了。

  夏至總不能裝作沒看見。

  夏老太太就問五月:「這是咋啦,大過年的。」

  「十六,奶,你們不知道我過的是啥日子……」五月這是要倒苦水。

  夏至和夏老太太阻攔不及,五月已經開口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張家老夫人性格強勢,而且打定主意要將一切權力都抓在自己的手裡。

  「那麼大的家業,說是啥金山銀山的,我可一點兒都沒看著。做這個少奶奶,我還不如嫁給個窮漢,我現在連一塊豆腐的家都當不起來…… 」

  五月的性子,但她這句話卻並不誇張。五月確實是連買一塊豆腐都得跟張家老太太請示,還不一定能夠被批准。

  「他們吃飯,我站著伺候。他們吃完了,才能輪到我。一大早天還沒亮,我就得上她那兒去,她有丫頭也不用,就用我,尿盆都是我給她倒……」

  五月這麼說著,田氏、夏三嬸、臘月、七月、郭玉環幾個也都走了來在一邊聽著。

  五月看這麼多人聽,說的就更加起勁了。

  「到晚上還讓我上她那立規矩去。還說我咋不生養,我成天就圍著她轉,就伺候她了……」

  原來五月和張坊夫妻之間的私密事張家老夫人也要管。

  張家老夫人不讓張坊總近五月的身,而是算著五月換洗的日子讓兩個人親近。

  「說啥怕我倆傷了身子,我看她是守寡的時間長,看別人正常的夫妻她心裡就不彆扭……」

  五月說的忘形,似乎就忘記了夏老太太也曾經守過寡,她也忘記了旁邊還有沒成親,以及就算是成親了還沒圓房的年輕姑娘們。

  夏老太太聽著五月越說越不像話,只能打斷了五月的話茬。「這婆婆和兒媳婦,得磨上一兩年才能磨合好了。別說婆婆和兒媳婦了,那親娘親閨女還有拌嘴磕打牙的時候呢……」

  夏至可沒夏老太太那麼委婉:「張坊他娘是啥脾氣你以前又不是不知道,誰也沒逼你嫁過去……」

  這麼一句話,就讓五月沒了詞。

  「我受這些委屈,我能跟誰說去,我只能回家來說說……」

  五月這樣說話,夏至也不好再懟她了。

  五月委屈了一會,就跟夏至商量:「……你們當她後來為啥又樂意讓我進門了。她寡婦失業的,娘家也沒啥有力的人。她怕往後她老了,張坊一個人孤,再把家業給那些人搶了。讓我進門,有咱老夏家做親家,張家別的人不敢欺負他們孤兒寡母……」

  「我樂意回家來,她也讓我回家來,還讓我……」

  這話五月卻只說了一半。她只求夏至:「十六,你最有辦法。你讓李夏幫忙把張坊帶到府城書院裡去唸幾天書,就念幾天就行。她就知道你給我撐腰,往後不敢欺負我……」

  「你當書院是過家家啊……」夏至白了五月一眼。

  「那不是李夏家開的嗎?」

  「是李夏家,那也不是李夏。就算是李夏開的,也不能拿來給你跟你婆婆別苗頭。」

  五爺跟張家老夫人之間的事,只能五月自己解決。

  夏家能夠接納五月和張坊,這已經是足夠的支持了。

  五月無法,只好轉頭去跟夏二叔和夏二嬸商量。

  夏二叔和夏二嬸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張家老太太實在是太難鬥了。

  「十事九不周,你這也就是老婆婆不好鬥。」夏二叔就說。

  夏二嬸就斜著眼看夏二叔:「你咋說話越來越像上房老爺子了。」

  夏二叔訕笑了兩聲:「你還別說,老爺子這句話說的還真不錯。」

  「咱說五月的事。」夏二嬸就說。

  三口人商量了半天,最後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來,那就是讓五月盡快懷孕,而且還要一舉得男。

  「你老婆婆不就是有張坊嗎。要不然她也得跟上房你奶似的,讓人給攆出來。你生個兒子,那張家就你最大了。往後你老婆婆也得讓你三分。」

  五月琢磨了一會,豁然開朗。

  夏至並不知道五月在東廂房都說了些什麼,她出來再看到五月的時候就覺得五月又高興了起來。

  「肯定是二伯和二娘給她出啥主意了。」臘月就在夏至的耳邊說。

  夏至點點頭,心中也猜到應該是這樣的。

  這頓殺豬菜,張坊和李夏一樣是上賓。不過比起張坊的拘謹,李夏就彷佛在自己家裡一樣。

  而夏老爺子專門餵出的豬也確實是不同凡響。

  李夏毫不吝惜讚美的詞句。

  夏老爺子眉開眼笑,說吃過了這一頓,剩下的那些就都是李夏的了。

  「咱這莊戶人家也沒啥好東西。這豬肉你帶回去,讓你爹娘都嚐嚐。他們愛吃,我再多餵。」

  夏老爺子對張坊一直都很客氣的,但這豬肉卻沒有張坊的份兒。

  吃過飯,李夏自然是要留宿的。

  五月和張坊也要留下。夏老爺子提了一句讓他們回去照顧張家老夫人,但五月還是帶著張坊留了下來。

  晚上,李夏借酒遮臉,就跟夏老爺子說起改婚期的事。

  夏老爺子也樂意讓李夏和夏至快點兒成親。但他沒有立刻答應,只說他這邊啥挑都沒有,他相信李夏不會虧待了夏至。至於婚期的事,就看李山長和田夫人怎麼說。

  「爺,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回去我就讓我娘找人看日子,到時候挑幾個日子,你老選一個就行。」李夏立刻就說。

  夏老爺子這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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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六章熱鬧

  這一宿大家熱熱鬧鬧地說話,直到快半夜了才散了歇息。轉天,他們還是起了個大早。

  李夏今天還能在夏家待一天。

  關於這一天怎麼過的問題,大家是有一點兒異議的。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意思,那就是留李夏在家裡,大傢伙坐在炕上嘮嗑就能親親熱熱地過一天。

  可是小輩們有更中意的安排。他們要和李夏一起出去玩。

  數九寒天,又是鄉下地方,能有什麼好玩的?

  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是有很多好玩的。

  要過年了,這鄉下的大集就是最好玩的地方。

  他們就要是想帶著李夏去趕大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知道小孩子們愛熱鬧,他們也希望兒孫們高興,並且讓李夏玩的開心。所以這件事在昨天晚上就定了下來。

  至於去哪個集市,大傢伙還商量了一會。

  臘月十四,大興莊周圍百里有好幾個村鎮的大集。他們要去,自然是要去最大、最熱鬧的那一個。最後,大家一致同意就去趕陳屯的大集。

  說是陳屯的大集,其實集市並不在陳屯,而是進陳屯的山里之前的一個大鎮店上。這個大鎮店再往東南就是海邊了。可以說,這個大鎮店聯結著山里山外,還聯結著海陸,名副其實是方圓百里範圍內最熱鬧,最有人氣,販賣貨品最全的一個集市了。

  幾乎是只要你想的到的,這裡都有,還有很多東西是你想不到的。

  每到年底,就有不少人翻山越嶺,不遠百里地趕來。

  夏至和李夏他們就是要去湊這個熱鬧。

  「或許還能淘弄到點兒啥好東西。」準備上車的時候夏至還笑著說。

  其實買東西都是次要的。他們現在什麼東西都不缺,他們就是去玩的。

  因為要去趕集,夏家的小輩們就有晚上樂的都沒怎麼睡好的。這其中就有小夏林。當然了,小夏林不僅是興奮的,他沒睡好還因為擔心。

  小夏林擔心自己年紀小,大家不肯帶他。所以他沒敢睡踏實,就想著大家出發的時候,他無論如何都得跟上。

  對,就算大傢伙不帶他,他撒潑打滾都要跟著坐上車。

  夏至和李夏自然是必須去的,還有小黑魚兒、小樹兒、臘月。他們還帶上了夏柱、郭玉環、七月和小夏楊。

  夏三叔和夏橋作為長輩和年長的人,是作為護衛要去的。

  夏至還帶上了孫蘭兒。這讓田氏不大高興。

  田氏覺得孫蘭兒都已經做了媳婦,這種時候就該老老實實地跟她待在家裡,或者做做針線,或者是準備飯菜。伺候她這個婆婆當然要擺在玩樂之前。

  別說是孫蘭兒這樣的身份,就是身份比孫蘭兒貴重的多的,只要做了媳婦,都得這樣。

  可夏至要帶孫蘭兒,就算是田氏攔著,就算是孫蘭兒自己也說不去了,她還是帶上了孫蘭兒。

  「娘,你要做飯,要幹啥活,我留倆小丫頭給你,夠你使喚的了。要不娘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夏至就跟田氏說。

  田氏不讓孫蘭兒跟著去趕集無非是兩個緣故,一個就是給孫蘭兒立規矩,另外一個應該是心中不平。

  夏秀才雖然對田氏百依百順的,可成親這麼多年,夏秀才也沒說要帶田氏出去玩出去逛的。

  對比孫蘭兒現在的日子,田氏心裡是有些酸的。

  「我可不去!」田氏聽了夏至這樣說,終於不再攔著孫蘭兒。

  五月和張坊本來應該回去的,可聽說夏至和李夏他們要去趕集,五月就說也要跟張坊一起去。

  平時五月出去串個門都要跟張家老夫人申請,在外面待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兒就要被張家老夫人訓斥。她今天卻有這樣的底氣,要和張坊一起在外面玩上一整天!

  這當中也是有緣故的。

  張家老夫人雖然沒有耳提面命地明說,但是她想要張坊和五月親近夏至、李夏的意思卻是非常明白的。

  跟著夏至、李夏一起去趕集,正好是讓張坊親近這兩個人的大好機會。

  另外,五月也非常想出去玩。

  嫁給張坊之後說過的日子,跟五月這幾年心中描繪的完全不一樣。她以為嫁給了張坊,她就能吃好的穿好的,使喚丫頭,什麼活計都不用自己幹,自由自在的。

  但實際上,她現在穿的確實不錯,吃的也比在家裡好了一些。名義上她也有自己的丫頭可以使喚。但她在張家老夫人跟前卻跟個丫頭似的。

  她得做活計,更沒有自由。

  能去最熱鬧的集市上玩一天,對於五月來說簡直就是放風一般。何況同行的還有夏至和李夏呢。

  五月總想離著近些看看夏至和李夏是怎麼生活的。她想跟他們學。

  夏老爺子對此不大贊成,但也沒有死硬地攔著。夏至對此則是淡淡的,無可無不可。

  就這樣,五月和張坊也坐上了車,跟夏至和李夏一起去趕集。

  另外,夏至還捎帶上了特意從婆家趕來的錢妮兒。錢妮兒年前也成親了,嫁的很近,婆家就是大興莊相鄰的村子裡,走路兩刻鐘的工夫就到了。

  田帶娣也來了,懷裡還抱著田天賜。她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挺大年紀的還跟小輩們湊這個熱鬧。她主要是想帶田天賜去見識見識。

  但田帶娣肯定不會這麼說,她就跟夏至說自己沒啥事,正好跟著去湊這個熱鬧。

  就這樣,夏家的人總共坐了五輛馬車,可以說是浩浩蕩盪地出發了。

  他們起的早,但是距離遠,到了集市上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地掛在空中,集市上也已經人山人海了。

  夏至做主將車輛都停在了一處大車店裡,然後眾人就徒步進了市集。

  進市集之前夏至還給大家簡單地做了一個分組。他們這些人,就算是想要一直在一起,只怕也有走散的時候。這個簡單的分組,主要是為了幾個需要照顧的人。

  比如說小夏林,夏至就把他交給臘月和錢月來了。

  錢月來沒跟夏至他們一起出發,不過他知道夏至他們要來趕集,所以就提前到集市上來跟他們會合。

  這是一組,另外一組就是五月、張坊、夏柱、郭玉環這幾個,他們得照顧小夏楊。

  田帶娣、錢妮兒、夏三叔等幾個人是一組。

  夏至他們這組就有她、李夏、小黑魚兒、小樹兒還有夏橋、孫蘭兒。

  一進到集市裡,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就撒歡了。夏橋和孫蘭兒緊緊地走在一處。李夏則是不離夏至的左右。等著看人太多,同行的也不能時時地看著他,他就偷偷地牽住了夏至的手。

  夏至和李夏穿的都是一般莊戶人家年輕人穿的衣裳,他們也沒穿戴什麼貴重的首飾。兩個人走在集市裡,彷彿就是年底穿了自己的好衣裳、高高興興地來玩的少男少女,不過是模樣太好了些。

  「這地方真不錯。」李夏跟夏至說。

  其實,只要是跟夏至在一塊,什麼地方都是好地方。

  「就是有點兒擠。」夏至就說。

  李夏忙又將夏至更緊地護在自己身側,不讓人擠到夏至。

  比起兩人剛相識的時候,李夏的身量高了,也寬厚了。有這樣的李夏護在身邊,夏至覺得暖暖的,有種非常踏實的安全感。

  突然,李夏就叫了一聲。

  「怎麼了?」夏至忙問。

  李夏就笑,然後指著從他們身邊蹭過去的一個小娃給夏至看。

  小娃的手裡拿著剛炸出過的油餅,吃的嘴角流油。

  「不知道誰家的皮小子,你看看……」李夏讓夏至看他的衣襟。李夏乾乾淨淨的衣襟上有一個小小的、卻十分清晰的油手印。

  原來剛才那小娃走過的時候沒走穩,就抓了李夏一下才沒摔倒。

  夏至笑,轉過身卻唬起臉喊那個小娃。

  那小娃回頭看了一下。他應該是知道自己剛才闖了禍,弄髒了別人的衣裳。現在見人叫他,他嚇了一跳,竟是貓起腰飛快地鑽在人群裡不見了蹤影。

  「別找了。」李夏就拉了拉夏至,「人都跑沒影了。」

  「便宜這臭小子了。又不是讓他賠衣裳,就是讓他道歉,教他個做人的道理。」夏至笑著說。

  「他嚇了一跳了。算了。」李夏就笑著說。

  「這要是咱老叔和小樹兒在,十個他也跑不了。」夏至就說。

  「那是。」李夏點頭。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繼續走。

  「……田括還想來的,可惜他事多,沒來了。他說初三來,住一天跟我一塊回去。」

  夏至點頭,田括初二得陪著李五娘回娘家,初三就來大興莊,那是對夏家非常重視了。兩人畢竟是合作夥伴,這些年又成了知己。

  「……現在他跟我說話都向著你說。跟你別跟我都親了。」李夏似乎有些抱怨地說。

  「那是,我對他多好啊。」夏至笑。

  初三會來夏家的不僅有田括,田覓兒也會代表田齊一家來拜年。

  到時候又有的熱鬧了。

  夏家的小輩們在集市上玩的開心。

  大興莊、夏家後院上房,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覺得有些冷清。其實留在家裡的人並不少,而且只要他們願意,家裡的客人更是不會斷。

  但兒孫們走了一大群,老兩口就覺得冷清。

  「到最後啊,還是就剩下咱們兩個。」夏老爺子就跟在地下走來走去忙碌的夏老太太說。他還讓夏老太太歇會。

  其實夏老太太並沒有多少活可以坐。夏至和小黑魚兒都帶了服侍的人來。他們出去趕集了,留給老兩口的都是最勤快最有眼力勁兒的。

  都不用夏老太太吩咐,小丫頭們就能把該做的活計都做的利利索索的。

  夏老太太就是閒不住,而且手裡有些活計,她就不會覺得冷清寂寞。

  夏老爺子跟夏老太太說了幾句,夏老太太還在忙。

  「我說,你就不能上炕坐會。」夏老爺子又說。

  夏老太太終於會意,夏老爺子這是寂寞了,想讓她一塊坐著說說話。

  夏老太太就上炕了,手裡卻還拿著針線。她也有些感慨。

  「少年夫妻老來伴,不都是這樣嗎。」難道夏老爺子是剛剛才明白這個道理的?

  不得不說,男人們再精明睿智,在某些最平常的生活道理上,卻不一定有普通的女人活的明白。

  「……就跟那些家雀似的,長大了,翅膀硬了,就該自己飛了。……也挺好。我要是心眼小的,我就不能讓小龍跟著十六去府城。我現在都看出來了,往後小龍在咱們身邊的日子肯定不多……」

  夏老爺子嘆氣,又是欣慰,又有些傷感。「咱還有老三……」

  「是,咱還有咱三兒子。」夏老太太點頭。

  老兩口都不糊塗。雖然許多事情還沒有到最後,但是有一點他們是看清了。

  真正能夠陪在他們身邊,給他們養老送終的,還是夏三叔。原本兩個人是指望小黑魚兒的,畢竟是老兒子。

  至於夏秀才和夏二叔,他們竟是從來沒有指望過的。

  「我挺對不住老三的。這孩子吃了不少虧,一句話都沒埋怨過……」夏老爺子緩緩地說。

  「我三兒子最忠厚。」夏老太太就說。

  老兩口一塊坐在炕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時間也就這樣靜靜地流淌著。

  集市上還是那麼的熱鬧,數九寒天,但卻陽光燦爛。

  五月帶著張坊一直墜著夏至和李夏。

  比起他們來,夏至和李夏根本就沒買什麼貴重的東西。倒是五月今天放開了買了幾件好東西,張坊手裡有張家老夫人給的錢,很痛快地給五月付了賬。

  但五月卻覺得併不開心。

  她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往李夏和夏至牽著的雙手上看。還有李夏和夏至的笑臉,尤其是兩個人相對而笑的時候,五月甚至覺得有些晃眼。

  兩個人的笑容,簡直比今天的陽光還要耀眼。

  五月也牽住了張坊的手。

  張坊愣了愣,隨即就把手抽出來了。「讓人看見……!」

  「誰能看見?看見又怕啥?不是你以前求著我的時候了……」五月突然爆發了。

  張坊訕訕然:「咱成親了,那就得守規矩。」

  「誰的規矩,你娘的規矩吧。就你娘規矩多。」

  「那也是你娘。」張坊對於五月一直對張家老夫人有敵意這件事很不滿。他娘都做出了那麼大的讓步,讓五月和他成親了。可五月都做了什麼。

  除了惹他娘生氣之外,就是要吃要穿,還想管錢。

  五月真是像他娘所說的那樣,一直都是為了他的錢?!

  五月氣不打一處來:「你看人家夏至和李夏。」

  「你不是夏至!」張坊冷冷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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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21:30: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七章小年

  夏至和李夏說說笑笑的,偶然回頭一瞥,就看見五月和張坊好像在拌嘴。夏至暗暗嘆息。有一句話說的好,相愛容易相處難。五月和張坊其實從來沒有真正相處過。他們恐怕也並不了解真正的對方是什麼樣子的。

  現在五月和張坊在一起了,這好像說兩人歷盡重重磨難終於成功了。但實際上,對於兩個人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夏至當然不會去管人家小夫妻兩個的事,所以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繼續跟李夏一起逛集市了。

  他們這次沒有白來,兩個人竟然真的搜羅到幾件不錯的東西,利李夏拿回去送給李山長和田夫人一定能討得兩人的歡喜。

  一眾人逛了半天,都有些意猶未盡。不過夏至控制著時間,她將大傢伙都召集回來,又到大車店去吃了一頓飯。

  這個季節,坐在大車店的熱炕上,大家圍在一起吃酸菜白肉鍋可以說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了。

  吃過了飯,他們就往回返。即便是這樣,回到大興莊的時候也已經是傍晚了。

  北鎮府的冬天白天比較短,他們到家剛剛安頓下來,天就黑了。

  五月和張坊也不能趕夜路回新安鎮,因此還要在大興莊再住一宿。夏老太太已經帶著田氏、夏三嬸把晚飯給做好了。大家略微洗了洗,就坐下來吃飯。

  如今夏家已經有了孫子媳婦,這吃飯的時候,在桌下伺候的就是孫蘭兒和郭玉環了。

  孫蘭兒本就勤快,又因為今天出去玩了一天,回來之後在田氏面前就小心翼翼的,這個時候就更是搶著幹活,好像是要彌補什麼似的。

  田氏的心裡是有些不自在的,但她倒也不是真正的惡人。因為孫蘭兒殷勤、小心,讓她做婆婆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好的滿足,因此也就發作不出來。

  這頓飯大家吃的和樂融融的。

  撤了飯桌之後,夏至親自烹了茶,給大傢伙解膩。這個年代並沒有豐富的娛樂活動,飯後喝茶嘮嗑既是消遣,也是一家子交換信息、聯絡感情的重要方式。

  看著大家說的高興,郭玉環就給夏柱使眼色。

  夏柱會意,就跟夏老爺子說起郭喜雜貨舖的生意。「……小本生意,我岳父想著能多給我和玉環打打基礎,往後我們,等我們有孩子了,爺你的重孫子也能做個大少爺……」

  夏老爺子凝神聽著,半晌才漸漸地聽明白,原來郭喜想給李夏做採買。

  「也不做別的,就做酒的。我岳父特別懂酒,管保能讓人滿意……」夏柱繼續說著,然後還說不做李家的也可以,能給田括家裡做,或者給田齊家裡做都行。

  「這在我姐,那也就是一句話的事。用誰不是用,用咱們自己家的人還更放心。往後我姐嫁過去,那也能有個使喚的人啥的。……我岳父說了,他到時候還帶著我,把我帶出來,往後生意啥的就都交給我管了……」

  夏至慢慢地喝茶,並不言語。她不說話,李夏也不會胡亂說。李夏只低聲地跟小黑魚兒、小樹兒說話。

  夏老爺子聽完了夏柱的話,就深深地看了夏柱一眼。

  夏柱趕忙陪笑喊爺。

  「二柱也長高了,就是不壯……」夏老爺子突然說,似乎他到現在才真正細心地打量了夏柱一般。

  「爺,我就這樣。」夏柱就說。

  郭玉環在旁邊也跟著附和,她說夏柱的飯量挺大。「……知道他在長,家裡好吃的都先緊著他。一個人吃的比我們全家都多。」郭玉環的意思,是想向夏家人表明郭家並沒有虧待夏柱,恰恰相反,他們對夏柱很是優待。

  但夏老爺子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歡喜的神色,甚至還有點兒不太高興似的。

  郭玉環一直自詡嘴甜很會說話,但她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話惹夏老爺子不高興了。她是個極有眼色的女孩子,因此就住了口,不敢再說什麼了。

  夏老爺子是有些不高興,因為郭玉環那句我們全家。郭玉環那麼說話,顯然是在心裡把夏柱當做了外人。

  對於夏柱的這樁親事,夏老爺子一直並不是很樂意。不過是隔輩人,他當時決定放手不管那多。

  夏柱這樣,有些像給人家做上門女婿。

  不過這已經是既成事實的事了,夏老爺子心裡雖然不自在,但他還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

  至於夏柱所求的事……

  「你要你姐幫忙,你直接跟你姐說吧。你跟我說,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咋回事。我應了你也沒用。你跟你姐說,你姐啥樣人你還不知道,能答應你的就會答應你。辦不到的,那你也不能為難你姐。你姐為你沒少操心,二柱,你心裡得有數。」

  夏老爺子不偏不倚地說了這番話。

  這並不是夏柱和郭玉環所期望聽到了。夏老爺子的話表面上是不偏不倚,但其實卻偏向了夏至。夏老爺子這是擺明了態度,夏至幫不幫這個忙都行。

  但夏老爺子的話已經說了,郭玉環和夏柱都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夏至。

  夏至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茶盞。

  「你們說自家是小本生意。咱大姑家的也一樣。咱大姑家人口更多,人家日子過的咋樣,可沒像你們說的好像不能過了,就得靠我給你們一個採買的差事才能過吧。」夏至緩緩地說道。

  夏柱和郭玉環面面相覷。

  「姐,那,那,我不是你親兄弟嗎。你也想我往後日子過的好是不?」夏柱陪笑跟夏至說。

  「你想要往後日子過的好,也不一定非得給人家做這個採買。」夏至淡淡的,然後她就對夏老爺子說,「爺,這大戶人家的事你老應該知道。李夏他們家,還有田括,田覓兒他們家,人家採買都用的是自己家的管事下人,沒有用外面人的。」

  就算李夏無條件聽她的,給郭喜弄了個李家採買的差事。這讓李家管事的田夫人怎麼跟一家子說?這又讓大傢伙怎麼想她。

  她還沒過門呢,就把手伸到李家的家務事上了?而且還是採買上頭,這分明是想刮李家的油啊?

  她就那麼窮凶極惡?!

  郭喜摔過一次跟頭,看來卻並沒有真正的接受教訓。想著給李田兩家做採買,不過是看著裡頭油水大,想要藉此斂財,卻將夏柱和郭玉環還沒有影的孩子都拿出來,想著要夏老爺子幫他們跟夏至說情。

  好在夏老爺子還明白,並沒有上了他們的當。

  「同樣是兄弟,我大姑父可踏實多了。」最後,夏至又笑著說了一句。

  這句話表面上是讚美郭姑父,其實是在批評郭喜的急功近利,唯利是圖。

  如果郭喜不是這樣的人,也就不會有夏柱和郭玉環的親事,他們一家有不會差點兒丟了鋪子,在府城不能立足。

  郭玉環臉上一紅,她聽明白了夏至的話。

  夏老爺子也聽明白了,他覺得夏至說的很對。

  「都是做雜貨舖的生意,二柱,往後你多跟你大姑父,還有你長生哥學學,看看人家是咋做生意,咋做人的。」夏老爺子對夏柱說。

  這便是拒絕了夏柱的深情,而且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夏柱只能蔫蔫地答應了一聲,不敢爭執。

  「你們平時也沒跟我細說,十六也不大跟我說這些。可我還沒糊塗,十六這幾年沒少照顧你家的生意,還有你大姑家的。她都不偏不向的,能拉拔的都拉拔了。你大姑人家咋沒要啥採買啊,人家日子過的不挺好。……吃一塹、長一智,啥時候你岳父來了,我還得好好跟他嘮嘮……」

  夏老爺子嘴上這麼說,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趁著夏柱在家,好好地教導教導夏柱這本分做人的道理。

  夏柱和郭玉環碰了一鼻子的灰,當下都不說話了。

  夏二叔和夏二嬸左看看,右看看,也不敢插嘴。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五月也一直在旁邊看著,夏柱和郭玉環吃癟,她就笑吟吟的。等大家不說話了,她就說明天回新安鎮,然後大年初二回來拜年。

  「那敢情好。」夏二嬸立刻就說。

  「隨你們的便吧。」夏老爺子卻說,「婆家有事你們就忙你們的。」

  「有啥事也沒有這事重要。」五月就說。

  張坊悶悶地沒說話。

  轉天,李夏雖然依依不捨,但還是辭別了夏家眾人。五月和張坊也沒磨蹭,他們是和李夏一起離開的。

  夏老爺子看夏至沒說話,也就沒說什麼。

  這年前最重要、最熱鬧的殺豬宴就這麼辦完了。

  等上房沒啥人了,夏老爺子才跟夏至說起這兩天的事。

  「……往後二柱求你啥事,你別顧忌著我。府城那邊的事我還能有你明白?十六,你就自己估量著辦就行。」這麼說著,夏老爺子還嘆氣。

  夏老爺子對夏柱的未來是有些擔心的。

  他不擔心夏柱會吃不飽穿不暖,有不擔心夏柱會吃虧,會被欺負。

  有夏大姑在旁邊看著,還有夏至在背後鎮著,夏柱往後的日子是不用愁的。

  夏老爺子是擔心夏柱被郭喜給帶歪了。

  「這孩子,根子上就沒有你哥還有你三叔那麼正。他要是隨著他岳父,那可就糟了。哎,還是我心軟,當初就不該讓他們做親。」

  「爺啊,現在說這些都沒用啦。」夏至就說。

  夏老爺子更加嘆息,他也知道現在是馬後砲。「這兩天我好好說說二柱。十六啊,往後你在府城裡,你別對二柱手軟。該教訓的你就教訓他,有啥事我給你擔著。」

  夏至就笑:「爺,你放心吧。有我老叔呢。」

  夏老爺子還是不放心:「你老叔他還是小。再者說了,他就會揍二柱。他會教啥啊,這還得你。」

  「爺,我看著二柱呢。」夏至就笑著說。

  這下夏老爺子放心了。心情一放鬆,夏老爺子也說了心裡話。

  「……就是想當著我的面說,我一高興,一顧著孫子、重孫子,跟你說話就得有偏向。到時候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嘿,郭喜打的好主意啊。」

  「他沒想到你老這麼明白。」夏至笑。

  夏老爺子被恭維的也笑了起來。他是比郭喜想的要明白。他心裡是為了孫子們好的,也被重孫子的話所打動。但他同時還明白一個道理。

  夏至是真心要拉拔自家人的。但是這麼拉拔,夏至有更好、更周全的安排。

  維護了夏至,就是維護了夏家,就是維護了夏家的子子孫孫。

  他怎麼會被郭喜這種小手段給繞在裡面,做出糊塗事來,為難夏至、傷了夏至的心呢。

  夏老爺子對夏至,是全心信賴著的。

  說過了夏柱的事,夏老爺子又提起五月來。

  「……想巴著李夏,狐假虎威的。你看他們剛才還不著急呢,李夏一說走,他們馬上也跟著走了……」

  跟李夏走在一塊,讓眾人瞧著他們跟李夏的關係好,對五月他們來說就是一筆無形的資產。

  這一方面是五月的私心,另外一方面,應該也是張家老夫人的意願。

  「這個光,可以讓他們藉。」夏至的回答卻非常爽快。

  她雖然說過五月不再是夏家的五月,但五月跟夏家的血緣關係確實永遠切不斷的。

  夏家不會真的不管五月。

  既然這樣,他們當然不會任由張家的族人或者任何外人來欺凌張坊這一家子。

  但夏至並沒有給五月撐腰鬥婆婆的意思。

  夏老爺子連連點頭,不過他還小心地跟夏至探問:李夏會不會介意。

  夏至由衷地笑了。

  李夏怎麼會介意呢,就是為了她,李夏也不會介意。更不同提李夏那樣的出身環境,他對這些從小就是十分熟悉的。

  李夏如果介意,他有無數的辦法可以不讓這種事情發生。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轉眼就到了小年。

  臘月二十三,民間在這一天祭灶,這是除夕之前最為重要的節日。

  夏家過小年吃的是蝦仁三鮮餡的餃子。餃子被包成元寶形,每個餃子裡都有一整個蝦仁。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最愛吃這種餃子。

  孫蘭兒也愛吃。

  不過這一天孫蘭兒只咬了一口,當即就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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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八章有喜

  孫蘭兒立刻窘迫地紅了臉。大家都在吃飯,她卻吐了,而且吃的還是這樣的好東西,這簡直是罪過。

  「咋吐了?」田氏就橫了孫蘭兒一眼。

  夏老太太比田氏細心些,也更體貼些。她就看出孫蘭兒的臉色不對,所以忙放下碗問孫蘭兒:「蘭子,你這是咋啦?哪兒不舒坦?」

  「娘,奶,我沒啥事。」孫蘭兒忙著收拾,一面紅著臉回答,「就是剛才這一口吃著蝦仁了,不知道咋回事就……犯噁心……」

  「是蝦仁不新鮮、還是不乾淨?那些蝦仁還是我收拾的。」田氏就說。

  孫蘭兒更加窘迫了,她也找不出話來為自己辯解,所以就深深地低下了頭。

  夏老太太卻知道孫蘭兒從來不是嬌氣的人。她的心裡一動,就想到了某種可能。

  「蘭子,你就這一回,還是之前就有過?」

  「就這一回。」孫蘭兒忙著回答,不過轉念一想,似乎又並不是這麼回事。「奶,我這兩天……好像是有點兒,心口不舒服,一陣一陣的……」

  夏老太太就笑了:「你這傻孩子,還心口不舒服呢。我看啊,你這是……」

  夏老太太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飯桌上還有好多男人和孩子,有些話她還是得跟孫蘭兒私底下說。所以夏老太太就下了桌,拉著孫蘭兒出去了。

  田氏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點兒什麼。她猶豫了一下,就也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飯桌上眾人就有些面面相覷。

  夏橋很著急,但卻不好意思也出去。

  夏三嬸最先反應過來,就神秘地笑了笑,還說讓夏橋別著急。夏至左右看看,也想到了某種可能。

  不過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當下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等夏老太太她們回來。

  夏老太太、田氏和孫蘭兒很是過了一會才回來。夏老太太和田氏的臉上都是笑,孫蘭兒依舊紅著一張臉。不過她此刻已經不再窘迫,更多的應該是興奮和害臊。

  「奶,我蘭子姐咋啦?」夏至先就發問。

  眾人也都等著夏老太太的答案。

  夏老太太本來還想賣個關子,不過看著大家期待的眼神,她就笑著說道:「蘭子沒啥事。依我看,八九不離十,是懷了身孕了。」

  一句話落地,屋子裡就是一陣驚嘆的聲音。

  夏橋先是一呆,隨即回味過來就更加的呆了。不過這個時候他是喜歡的呆了。

  夏老爺子則是樂的合不攏嘴。

  大傢伙都忙著道喜,有給夏橋和孫蘭兒道喜的,有給夏秀才和田氏道喜的,還有給夏老爺子道喜的。

  田氏先就偏腿上了炕。夏老太太卻張羅著要給孫蘭兒另外準備飯食。

  這蝦仁三鮮餡的餃子孫蘭兒肯定是不能吃了。孫蘭兒又不肯讓夏老太太另外再給她現做吃的。

  「那兒還有剩飯呢,我吃剩飯就行。」孫蘭兒說著,就想要拿熱水泡飯吃。

  「哪能讓你這麼吃。」夏老太太攔著孫蘭兒。孫蘭兒也不肯讓夏老太太為她操勞。

  「咱家不缺幹活的人。」夏至就開了口,她讓帶來的小丫頭去給孫蘭兒做了份清淡的炒飯。

  孫蘭兒雖然不能吃蝦仁餃子了,還有不少菜是她能吃的。夏老太太只是擔心孫蘭兒被蝦仁餃子的味給熏著,所以還另外放了一張桌子,挑了孫蘭兒能吃的菜過去。

  安排好了孫蘭兒,大家繼續吃飯。夏橋就魂不守舍的,一雙眼睛總往孫蘭兒那邊飄。

  孫蘭兒一個人守著一張桌子吃飯。

  夏至瞧見了,就笑著對夏橋說:「哥,我看你也上那邊桌子陪我蘭子姐吧。就是你要過去的話,就不能吃這餃子了。」

  夏橋就等這一句話了。「餃子我吃飽了。」

  夏老爺子正是歡喜的時候,也就說了一句:「你就過去吧。」

  夏橋再不猶豫,徑自過去跟孫蘭兒坐了一桌。孫蘭兒的頭垂的更低了,這是歡喜加害臊,另外還有些過意不去。

  莊戶人家的女人懷孕生產都沒有那麼金貴,她又是新媳婦,夏家人不僅待她好,還這樣看重她,為她張羅忙碌,這是孫蘭兒做夢都不敢想的幸福。

  其實嫁進夏家之後,孫蘭兒並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

  比起別人純然的歡喜,田氏此刻的心情就有些複雜了。一方面,孫蘭兒懷了身孕,這正是她所期盼的,她不能不有些歡喜。另一方面,大家這樣護著孫蘭兒,又讓田氏的心裡有些不自在。

  其實田氏忘記了,當初她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夏老太太待她也是這般的,夏老爺子雖然沒說什麼話,但歡喜的程度並不亞於今天。

  大家吃完了飯,那邊孫蘭兒早已經先吃完了,她不僅收拾了自己飯桌碗筷,還快手快腳地來收拾這邊的,就更平時一樣,並沒有因為自己懷了身孕、身子不舒坦就躲懶。

  倒是夏三嬸、臘月幾個都勸著孫蘭兒,讓孫蘭兒多歇歇。

  「你這第一胎,應該小心點兒。」

  孫蘭兒卻不以為意,只說自己身子好,而且「我身子沒那麼金貴,咱莊戶人家,誰不是這麼過來的。」也沒有她一個新媳婦坐著,讓長輩們張羅伺候的道理。

  夏至已經給孫蘭兒和夏橋道過了喜,然後她還張羅著請郎中。

  「……給我蘭子姐看看脈,不更穩妥點兒嗎?」夏至說。

  莊戶人家,還真沒有說懷了身子就請郎中的,一般都是出了比較嚴重的問題才會想到請郎中。

  不過夏至的觀念跟他們不同,她堅持要給孫蘭兒請郎中。

  夏橋是樂意的。

  孫蘭兒肚子裡這個應該就是他的第一個曾孫了,夏老爺子就覺得怎麼小心都不為過。如今他們的家境也不在乎請個郎中,而且為了重孫子就是有些興師動眾,那也沒人能笑話他。

  就算是有人笑話他,他也不在乎。

  夏老爺子也說請郎中。

  夏三叔就套了車,陪著夏橋去了。過小年請郎中,但因為是喜事,所以也沒有什麼忌諱。

  叔侄兩個很快就請了郎中來。郎中給孫蘭兒診了脈,又問了孫蘭兒些問題,然後就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道喜。

  「老爺子、老太太這是要做曾祖了。」

  不僅如此,郎中還說孫蘭兒的脈象很安穩,沒有什麼需要操心的。他還說以後但凡有什麼事,他隨叫隨到。

  夏老爺子的歡喜幾乎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了。他讓夏老太太給郎中拿最厚的診金,另外還送了郎中一壇好酒。

  夏三叔送了郎中回去,他讓夏橋陪著孫蘭兒,送人的事,他一個人就行。

  大家又在後院坐了一陣,夏秀才、田氏、夏橋、孫蘭兒就回前院了。夏至住在後院,小樹兒雖然住在前院,但他還想跟小黑魚兒多玩會兒,如果玩的太晚了,他也留在後院睡。

  因為還不想睡,夏至就坐在東屋跟夏老太太說話。夏老爺子一個人坐在炕頭上,嘴裡竟在輕輕地哼唱。

  一開始夏至還沒注意,她注意到之後就給夏老太太使眼色。

  夏老太太早就聽見了,因此就抿了嘴笑。「你爺這是樂的。總算說要抱重孫了。你爺這個人啊,我這輩子就聽他哼哼過三回……」

  不等夏老太太說出另外兩件曾經讓夏老爺子格外歡喜的事情來,夏老爺子已經聽見她們祖孫倆在說他了。

  「我是樂的。那咋啦?說出去我也不怕人笑話。他們誰笑話我啊。換做是他們,他們也得樂。四代同堂,四代同堂啊,就是為了這個,我也得多活幾年。」

  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夏老爺子真是高興壞了。

  「爺,你跟我奶肯定長命百歲。」夏至笑著高聲道。

  夏老爺子就呵呵的笑。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也湊了過來。

  「我要做叔爺爺了。」小黑魚兒深沉地說。

  「我要做叔了。」小樹兒笑嘻嘻的,他還問夏老太太,「奶,你說還得幾個月啊?」

  「就明年,你們倆肯定都能長輩分。」夏老太太笑著說。

  小黑魚兒就點頭,然後他還看了夏至一眼。

  「老叔,你看我幹啥?」夏至覺得小黑魚兒剛才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小黑魚兒卻扭頭問夏老太太:「娘,等十六給李夏做媳婦了,是不是也得生孩子啊?」

  「那當然啦。」夏老太太笑著回答。

  「十六和李夏的孩子,那得管我叫姥爺吧。」小黑魚兒算了算,又跟夏老太太說道。

  「還是叔姥爺。」小樹兒搶答,「老叔,得等你以後自己的閨女生了孩子,你才能當姥爺。」

  這話沒什麼不對,可小黑魚兒卻立刻就撲了過去,叔侄兩個撕打在了一塊。

  「哎呦,咋打起來了?!」夏老太太又氣又笑。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不是真打,兩人滾做一團,很快就被夏老太太給分開了。

  「十六,等你生了孩子,得管我叫姥爺。我給他打金項圈,金鎖……」

  夏至一開始還有些囧然,不過這個時候她已經恢復了常態。

  「老叔,這都好商量,你先準備好金子吧。」

  眾人都笑。

  她們在上房說的熱鬧。夏二嬸這個時候也蹩進西廂房,正在跟夏三嬸嘮嗑。

  「看那歡喜的,好像肚子裡的是個金蛋。咱都生了好幾個了,也沒這樣過啊。這還啥事都沒有呢,就學人家城里大戶人家的派頭,給郎中那老些錢,還給東西……」

  說到這,夏二嬸就發覺夏三嬸的情緒太平靜了,所以她就頓住了,然後更直接地說起夏三嬸來了。

  「遠的咱都不說,就說你懷的這一胎,也沒這樣吧,跟大橋媳婦這個差遠了。你說上房他爺是不是偏心眼……一個新媳婦的事,還讓她叔公公給她套車又接又送的,都成她的小廝兒了……」

  「我沒覺得啥。」夏三嬸實話實說,「咱那個時候跟這個時候不一樣,不能比。 」

  「那我說現在呢!」夏二嬸急道。

  「那現在……人家蘭子懷的是第一胎,再說了,那是重孫子,要擱咱,咱也得樂。給蘭子接送郎中啥的,那咱一家人,他三叔也是替他們樂。跑跑腿咋啦,我們不覺得低氣,都是一家人,遇這事了,誰能幹啥就幹點兒啥唄,我們沒挑兒。」

  「你……」夏二嬸覺得跟夏三嬸實在是沒有共同語言,她對夏三嬸還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就是麵團脾氣,你說你咋就沒點兒囊氣呢……」

  夏三嬸的脾氣是柔順,可被夏二嬸這麼說了,她也不能不動氣。可即便是動了氣,夏三嬸卻是不會吵架拌嘴的,只能生悶氣。

  這個時候,臘月就掀門簾從外面走了進來。因為帶著氣,臘月的動靜就有些大。

  「二伯娘,我娘要不是脾氣好,就得跟你打起來。你說的都是啥話,就知道欺負我娘老實。你不就是看大傢伙對我蘭子姐好了,你心裡氣不過。你氣不過,你樂意鬧你就鬧去,你攛掇我娘幹啥。我娘才不給你當槍使……」

  夏二嬸就被臘月的話給刺痛了:「你這孩子,說話咋這難聽。」

  「嫌我說話難聽,你就別打歪主意。我說的都是實話。」臘月一點兒也不怯。

  「哎,哎……」夏二嬸就看夏三嬸,意思讓她管教臘月。

  「臘月……」夏三嬸就叫了一聲,意思是讓臘月別說了。不管怎樣,夏二嬸都是長輩。

  臘月卻越發的來氣了,不過她的氣並不是衝著夏三嬸,而是都衝著夏二嬸。

  「二嬸,你還有臉說我爺偏心別人。你咋不想想,我爺給你們收拾了多少回爛攤子,給你們花了多少冤枉錢。誰都能說我爺偏心,就你們這股不應該說。你趕緊走,你再把我娘氣個好歹的。我娘有點兒啥事,你吃不了兜著走……」

  臘月往外攆夏二嬸。

  「你說你這孩子,你是隨誰,你咋一點兒都不像你爹娘老實厚道……」夏二嬸一邊往外走一邊還說。

  「你也知道我爹我娘老實厚道啊。他們沒少吃你的虧。我不樂意吃你的虧,我不稀罕你說我老實厚道……」

  臘月把夏二嬸給攆到門外,然後砰地一聲關了門。

  她們到後來爭吵的聲音高起來,上房里夏至、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聽見了。

  「這臘月……」夏老太太說著就看夏老爺子的臉色。

  「嘿,臘月罵的好。」夏老爺子卻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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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21:31: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二九章 回門

  從這天開始,夏二嬸就有些怕了臘月。當然,後來這被證明是一件好事。

  眼看就要過年,孫蘭兒又懷了身孕,夏家可謂是雙喜臨門。

  夏至跟孫蘭兒聊天,問她感覺如何。孫蘭兒就說除了有時候噁心,她並沒有別的不舒服的感覺。孫蘭兒還像從前一樣操持家務,在田氏跟前伺候。

  田氏敲打了孫蘭兒幾次,就是讓孫蘭兒別以為懷了孩子就了不起了,做新媳婦的該幹啥還是得幹啥。孫蘭兒並不認為田氏這是敲打,她認為田氏說的很對。

  面對這樣的孫蘭兒,田氏也跋扈不起來。她跟夏至說起孫蘭兒的時候,也說不出孫蘭兒有什麼不對來。

  「蘭子還行,就是她那後娘……」田氏現在提到孫王氏都說是孫蘭兒的後娘,兩個女人之間曾經很深厚的友誼早已經冰消瓦解。

  「蘭子這還沒咋樣呢,她倒先張狂起來了,總讓她那倆小子來要這要那的。這還是當著我的面,背地裡不定咋跟蘭子要東西呢…… 」

  孫蘭兒對自己的兩個異母弟弟並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不過她並不是田氏那種刮婆家補娘家的人。但凡孫王氏和她的兩個弟弟朝她要什麼,她一般都是節儉自己來貼補,而且也不是孫王氏她們要什麼她就給什麼。

  孫蘭兒疼娘家兄弟,但她更疼夏橋,而且對夏家人感情深厚。孫蘭兒不會為了娘家人去做有損夏家的事。

  對於這一點,夏至還是很有信心。

  但孫王氏確實是個麻煩,夏橋和孫蘭兒雖然現在更有主張了,但性子還是柔弱了些。

  好在還有田氏。

  「娘,這不還有你嗎。」夏至就笑著對田氏說。

  這個時候,她們正在挑過年要用的蘑菇和木耳。

  田氏就哼了一聲:「要是沒有我,你哥他們兩口子得讓蘭子她後媽給生吃了。」這麼說著,田氏就有些得意。

  「娘,你還得看著點兒,別讓我蘭子姐太吃虧了。」夏至又提醒田氏。

  「我知道。蘭子好歹是咱家的人。我可不像你那麼不知道裡外,我能不護著蘭子嗎?」田氏就說,話裡話外又帶出來些她對夏至的不滿。

  夏至只是笑,也不跟田氏爭辯。只要大事上不出錯,田氏這樣的抱怨和數落她都只當耳邊風。

  誰讓這個人是自己的娘呢。而且夏至也發現了,這兩年不知道是年紀增長的緣故,還是因為生病的緣故,田氏變得嘮叨了。

  夏家這個年過的自然是非常的熱鬧。

  不過大傢伙更期盼的是大年初二。

  大年初二,夏家的新姑爺、老姑爺們都來了。

  夏大姑、郭姑父帶著珍珠,他們是和李夏、田覓兒一塊來的。同來的還有月牙兒和劉奉採小兩口。

  劉奉採是第一次來大興莊,夏家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見到他。所以,他們這一行人下了車,大家的目光幾乎都聚集到了劉奉采的身上。

  劉奉採身量不高,還微微有些發胖,但人長的並不難看。他站在那裡面對夏家人頗為自若。

  夏至暗暗點頭,不論模樣如何,劉奉采的風度還是可以的。劉先生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卻頗有根基,兒子們自小都有嚴格的教育,這些都是不差的。

  李夏被劉奉採比的都成了舊人了。他當然也不會爭這個,還給夏老爺子、夏老太太等人引薦劉奉採。

  大家簇擁著進屋,劉奉采和月牙兒正式跟夏家眾人見禮。

  這算是劉奉采和月牙兒第一次串門認親。劉奉採跟著月牙兒稱呼夏家眾人,而且還帶來了豐厚的禮物。

  新姑爺第一次來串門,夏家的長輩們也得給見面禮。這件事都是夏至親手操辦了,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

  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夏秀才、田氏、夏二叔、夏二嬸,還有夏三叔和夏三嬸給劉奉采的都是些上好的筆墨紙硯。

  這樣的禮物不俗,而且還有很好有寓意。劉奉採是秀才,如今也在繼續讀書,希望能夠在科舉上更進一步。

  除了長輩們,月牙兒在夏家同輩中的年紀最長,她和劉奉採還給弟弟妹妹們準備了禮物。

  夏至得了小金錁子,還有兩個鮮亮的尺頭。她就笑著給劉奉采和月牙兒道謝。

  夏家眾人中,劉奉採跟夏至最熟。他也就笑著跟夏至說話。

  「你姐總念叨你。」

  「姐夫,是你欺負我姐了不,我姐念叨我,肯定是想我給她出頭呢。」夏至就說。

  劉奉採忙擺手:「我怎麼會欺負你姐。你姐是想你。」

  「你最好說的是真話。」夏至挑眉,帶笑不笑的,「要是讓我知道你給我姐氣受……你該聽過我的名聲,我可不是我姐那樣的好性子……」話語中威脅的意思非常明顯。

  劉奉採連連擺手:「不敢、不敢。」

  「他沒欺負我。」月牙兒紅著臉,小聲跟夏至說。

  「我姐這麼說了,那這次就放過你吧,姐夫!」夏至就笑。

  劉奉採覺得自己背上的冷汗都快下來了。

  夏老爺子就把夏至叫過去,跟她說不要對劉奉採那麼兇。人家畢竟是新姑爺第一次進門。

  「就是這樣我才要兇一點兒。」夏至卻笑著說。

  這也算是一種下馬威。雖然劉奉采和月牙兒看著相處很好,而且以後還有九姑太太照顧月牙兒,但夏至還是要讓劉奉採知道,月牙兒的娘家有人,絕不是誰能隨意欺負的。

  夏老爺子就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

  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像新媳婦進門要面對考驗,新姑爺回門,娘家人熱情招待之餘,也會表明表明立場。

  至於是怎樣的考驗,以及怎樣表明立場,那就看各家自己的情形了。

  劉奉採這邊被夏至給了個下馬威,轉過頭去他就跟李夏抱怨去了。

  「這麼厲害,你怎麼受的了!」

  「我覺得挺好啊。」李夏不以為意地道,因為看見夏至遠遠地走過,他就朝著夏至笑。

  劉奉採覺得李夏這模樣有些傻。然而他也還是年輕人,李夏的心情他是能夠理解的。

  這就是各花入個眼,情人眼裡出西施。

  夏家人對劉奉採很滿意。

  夏老爺子覺得劉奉採是個讀書人的樣子,言談舉止一看就是有很好的家教。夏老太太覺得劉奉採性子溫和,跟月牙兒處的來,不會給月牙兒氣受。

  夏秀才也覺得劉奉採是讀書人,很對他的脾胃。田氏對劉奉採也沒有意見。

  劉奉採對田氏很恭敬,一口一個岳母地喊。

  「大哥家的姑爺一個賽一個。」夏二叔在東廂房裡跟夏二嬸說。

  「可不是。這老劉家沒有老李家那麼有錢有勢,那也是個大財主。你看人家送來的那些東西,再看看人家兩口子身上的穿戴……」

  劉奉采和月牙兒把五月、張坊給比下去了。

  夏二叔和夏二嬸還有些自知之明,從來不敢把五月、張坊跟夏至、李夏相比。

  「一樣的兄弟!一個娘生的,一個爹養的。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咱!」夏二嬸斜斜地看了一眼夏二叔。

  「嘿!」夏二叔冷笑,「我哥是秀才,我大字不認識幾個!我哥人家定的是漂亮媳婦。我定的就是你這個歪剌貨!那我也沒讓你光著餓著。要不是我,二柱、五月還不如現在呢。」

  外面歡聲笑語,熱熱鬧鬧的。夏二叔和夏二嬸兩口子也沒繼續相互挖苦。

  「五月該來了吧。」

  「是應該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他們話音剛落,大門外又是一陣熱鬧。

  五月和張坊來拜年,然後六月兩口子也來了。

  夏家更加熱鬧了。後院上房東屋坐不下,就有往西屋挪了坐的。夏至就帶了月牙兒、田覓兒,一眾大姑娘、小媳婦的到前院孫蘭兒的屋子裡說話。

  大家先是給孫蘭兒道喜。然後話題就轉到了月牙兒的身上,有的就問月牙兒有沒有身子。

  月牙兒的臉立刻又漲紅了。雖然成了親,做了媳婦,但月牙兒還是那麼靦腆、愛臉紅。

  「沒,沒有。」月牙兒紅著臉回答。

  「哪兒那麼快的,月牙兒姐這才成親幾天啊。」孫蘭兒就說。

  「還是得快點兒懷上。」田氏也跟了過來,她正色地教導月牙兒,說她年紀大了,再不早點兒懷上孩子,往後就更困難了。

  不僅是懷的困難,生的時候也艱難。

  而且月牙兒是去做填房的,就更加需要早點兒添個兒子傍身。

  「你看你奶能在咱家立住,那就是因為添了你三叔。」田氏還說,根本就不介意臘月還在。

  「娘啊,我姐夫她們都在後院呢,你不過去看看啊。」夏至好說歹說地,就把田氏給推到後院去了。

  田氏不在場,大家的話題就輕鬆了。

  「姐夫對你咋樣啊?」大家都搶著問。

  「挺好。」月牙兒回答。

  不論大家怎麼問,月牙兒都是這兩個字。大家都拿月牙兒沒法子了。

  夏至就問月牙兒劉家在府城的宅子整理的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這個話題月牙兒很有的說。她跟劉奉採來大興莊之前就去過府城的宅子。「就再添置點兒擺設就夠了。」

  那就是收拾好了。

  擺設之類的,到時候九姑太太會又不少陪嫁。她的屋子裡,當然要擺她喜歡的東西。

  「等我回去也過去看看。到時候我帶人幫你收拾屋子。」夏至就對月牙兒說。

  月牙兒點頭,對於搬回府城生活很是期待。

  「姐,你在那兒還習慣嗎?」夏至就小聲問月牙兒。

  月牙兒想了想:「還行。」

  哪能那麼快習慣呢!

  夏至就明白了:「我姐夫那大嫂子,好相處嗎?」

  「還行。」月牙兒還是這兩個字。

  夏至不高興了。

  月牙兒一看夏至的臉色,忙就補充:「說話也挺好的。我也不管家,我也不管事。我還啥都用不著她的。往後我也是跟九姑一塊過。」

  夏至察言觀色,就知道劉家那位大當家奶奶定然是個棘手的人物。

  但也正像月牙兒所說的,妯娌兩個井水不犯河水,劉家大奶奶難纏,以月牙兒的性子,就離著那位劉大奶奶遠些好。

  就是有什麼,還有她,還有九姑太太呢。

  「我姐夫怎麼說……」夏至又悄悄地問月牙兒。

  「他跟我說,讓我跟他大嫂客客氣氣就行。他還跟我說,他大嫂說啥,讓我別往心裡去。他……他是護著我的。他大嫂說話不好聽,我不會回嘴,他幫我懟回去了。」

  「哦,哦……」夏至問清楚了細節,心中對劉奉採便也歡喜起來。

  只要劉奉採知道護著月牙兒,劉家大太太之類都是浮雲。畢竟月牙兒是要跟劉奉採過日子到老的。

  她們說著話,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就帶了大青跑來,說是要帶田覓兒出去玩。

  田覓兒來大興莊的次數多了,莊戶人家小孩子能玩的,小黑魚兒幾乎都帶她玩了個變。

  但田覓兒也一天大似一天。而且夏至覺得今天特別冷,就沒讓田覓兒跟小黑魚兒出去。

  「就在屋子裡玩吧。」夏至說。

  夏至的話,比夏老太太的話還管用。

  小黑魚兒雖然不滿地嘟囔,但也沒有反抗。他和小樹兒跑出去一會,就用油紙包託了幾團黑乎乎的東西進來。

  那東西還冒著熱氣,聞著還挺香。

  「燒的家雀,可好吃了。」小黑魚兒笑著說。

  這個可以吃。

  結果就是夏至、田覓兒,月牙兒幾個把烤的麻雀都給吃了。孫蘭兒跟著吃了一口,竟然也很喜歡。

  「一會我跟我哥說,讓他逮家雀給你烤著吃。」夏至就笑。

  「你別跟你哥說。你哥從來不會那個。」孫蘭兒忙就攔道。

  夏橋小時候就特別的斯文,從來不像其他莊戶人家小子那樣爬樹上牆的。莊戶人家小子小時候都特別痴迷的彈弓子他都不大愛玩。

  「我侄子要是像我哥的話……」夏至放開了想像的翅膀,然後就笑了起來。

  夏橋知道了孫蘭兒想吃燒家雀。他雖然自己不會逮,但他也有他的法子。孫蘭兒懷孕期間沒少吃燒家雀,這當然就是後話了。

  夏至請的戲班子今天也來了,就在搭好的戲台上吹奏彈唱了起來。

  大家吃過飯就在戲台下看戲。

  李夏和夏至相距不遠。趁著中間的人走開,李夏探過身來低聲地說了一句:「差點兒忘了,田括明天不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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