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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弱顏]瓜田李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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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零章意外

  田括這個人不能說是特別守信的君子,但是他跟夏至說過的話還沒有失信過。

  夏至就看了李夏一眼,然後立刻就確定,田括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她往左右看了看,就給李夏使了個眼色。

  李夏會意,找了個藉口就起身離開了。夏至略等了一會,也站起身走了。

  李夏就在前院的後院牆邊等著夏至。

  兩人見了面,夏至也沒說話,就將李夏領到櫻桃樹下。這個時候大家都在戲台下看戲,夏家前後院都很安靜。

  「是出啥事了?」夏至問李夏。

  「並不是啥大事。」李夏就說。

  「肯定也不是小事,要不然田括不能說了又不來。李夏,你跟我還有啥不能說的?!」

  李夏想了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夏至不僅是他最親愛的人,而且還是極為聰慧且有分寸。不管是什麼事,他都能夠跟夏至說,而不必又任何的擔心。

  「是冰兒。」李夏對夏至說。

  何冰兒喪夫,李家和田家打發了人去奔喪。算著日子,那兩個人應該回來了。這是帶回來什麼關於何冰兒不好的消息?

  「並不是。」李夏悶悶地回答。

  「那還有啥事?」夏至不解。

  「比那個更嚴重些。」李夏就說。

  「你也別等我問你了。你就原原本本地跟我說吧。」夏至乾脆地說道。

  李夏這才告訴夏至:「何冰兒跟著我們兩家的人……一塊回來了,現在就住在大舅舅家裡。」

  夏至頓時就吃了一驚:「怎麼會這樣?!」

  尚書家的公子才去世多少天,何冰兒還在熱孝裡呢。就算是她守過了亡夫的孝期,之後也必定要留在尚書府守寡。

  現在那位尚書公子也就是安葬完了。何冰兒怎麼可能來北鎮府?那尚書家裡怎麼肯答應?再者說,雖然何冰兒走的時候大家都給了她足夠的體面,但何冰兒自己應該清楚,她是對不住田家和李家,尤其是對不住田家的。

  可以說何冰兒是擺了田括,擺了田家一道。

  這個時候,何冰兒就算是回到她自己的娘家,也不可能回來北鎮府啊?

  夏至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李夏說了。

  李夏嘿嘿了兩聲:「這裡面當然有緣故。」

  何冰兒成親之後,給外界的印象一直都是她生活的很好。何冰兒在尚書府也確實是錦衣玉食,作為少奶奶應該有的她都有。尚書府還不至於削減何冰兒的份例。即便尚書府的供應有什麼短缺,何冰兒自己可是有著豐厚的嫁妝的。

  但何冰兒在尚書府的日子卻不能稱之為好過。

  尚書公子年輕愛玩,即便是娶親之後也沒有任何改變。何冰兒為了表賢惠,為了能籠住丈夫的心,竟拿出自己的私房錢來給尚書公子買美人做妾室。

  那位尚書公子卻是消耗無度的,他知道何冰兒有錢,又看何冰兒賢惠,從那之後就經常跟何冰兒開口。

  後來花費的多了,何冰兒有些不願意,但她卻再也抓不住自己的錢口袋了。不論是尚書夫人,還是何冰兒的父母祖母,大傢伙都覺得何冰兒守著豐厚的嫁妝,就應該供給自己的丈夫。

  結果就是尚書公子死了,何冰兒的嫁妝也沒剩下多少。

  還有一件更要命的。

  尚書公子雖然歷來身體就不算強健,但在娶何冰兒之前卻一直都是安安穩穩的。可就在他娶了何冰兒之後,卻生了兩回病。到這一次還一病不起、一命嗚呼。

  尚書府眾人,尤其是尚書夫人在心痛愛子的早逝之餘,就將罪責都推到了何冰兒的身上。

  尚書夫人曾經有一次因為太過傷心,沒有控制住自己,竟在靈堂上指著何冰兒的鼻子罵喪門星,說何冰兒命硬,是何冰兒方死了丈夫。

  尚書公子還沒下葬,何冰兒還每天都守在丈夫的靈前,尚書夫人就已經這樣了。那麼何冰兒在尚書府的日子就可以想像了。何冰兒以後在尚書府的生活會是怎樣,也沒有任何的懸念。

  何冰兒就跟李家、田家打發去的婆子哭訴,說尚書夫人如何指使下人刻薄她,還說尚書夫人曾經透露出話來,說她就應該跟著丈夫去。

  何冰兒說,她並不害怕以後過苦日子,可她擔心等李家和田家的人走後,尚書府的人根本就不會容她繼續活下去。

  何冰兒就提出不想在尚書府守著了。

  但何家並不支持何冰兒的這種想法。實際上,何冰兒的父親和繼母知道何冰兒有這種想法之後是非常惱怒和害怕的。

  何冰兒「方死」了尚書公子,尚書已經對何冰兒的父親非常不滿了。如果何家還接何冰兒回家生活,那就徹底得罪了尚書府。何冰兒的父親別說升遷,只怕當前的官帽子都戴不牢。

  用何冰兒的話說,她父親恨不得用她的一條命平息尚書府的傷心和怒火。

  但何冰兒卻並不願意為此而死。

  何冰兒是自己離開尚書府,並且也表示了跟娘家的決裂,然後跟著李、田兩家的人回到北鎮府的。

  李家和田家派出去的都是幹練的子弟,他們自然不會兜攬何冰兒這件事。可何冰兒硬要跟著,他們也不能把何冰兒給綁了送回去。

  如果他們將何冰兒送回去,何冰兒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之間的各種鬧劇自然不少。總之,何冰兒現在是跟著李、田兩家的人回到了北鎮府,並住到了田括的家裡。

  田括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不能來大興莊拜年了。

  夏至抬手扶額。

  「怎麼你能來,他就不能來?」

  李夏就不言語了。

  「五娘怎麼樣?」

  「不說也罷?這圖亂麻他們有的理呢。」李夏就說。

  「李夏,你說田括會不會……」夏至就問李夏。

  「這事你別問我。你要問,還不如回到府城直接去問田括。……我覺得吧,不至於。田括可能對冰兒還有些……,不過他知道自己的責任,他應該就是憐惜冰兒。」

  「你都用了憐惜了。我看這件事不樂觀。」夏至就說。

  「還有大舅舅和大舅母呢,不能讓他們鬧出亂子來。」李夏就說。

  「但願吧。」夏至心不在焉地說。

  到了晚間,夏至就跟夏老太太說起了這件事。夏大姑、田氏兩人都在場。

  夏老太太很是感慨:「這真是想不到的事。這冰兒姑娘……不是一般人啊。」她說話委婉,心里大概想說何冰兒的臉皮很厚。

  「她是尚書府的媳婦。就算是跟到北鎮府來了,她敢不給尚書府守著?我看她最後還得回尚書府。這李家和田家總不能為她得罪了尚書府。」田氏就說。

  「我看這何冰兒不管不顧地回北鎮府來,恐怕是有別的打算。夏大姑沉思著說。

  「她還能有啥打算?」田氏就說。

  「依我看,我就隨便說說啊。她年紀輕輕的,又是那麼個不肯安分的性子,她只怕不肯給尚書府守。」

  何冰兒逃離尚書府並不只是為了活命,她還不想給尚書府守寡。那麼她來到北鎮府的目的就非常明確了。

  何冰兒還是要算計李家和田家的人!

  夏至琢磨了一會:「還是我大姑看事情看的透。」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婆婆她們不一定就想不明白。可她們要還是疼這個何冰兒,那就不好說了。」夏大姑就說。

  「這何冰兒是打著主意給田括做妾吧。」田氏聽明白了夏大姑的話。

  夏大姑和夏老太太都沒說話。

  田氏又琢磨了一會:「夏至,我好像聽你說過,這個何冰兒心氣兒挺高的。那她……哎呀,她不會還想著李夏吧。」

  「李夏不能。」夏大姑就說。這不是說她不認為何冰兒不會打李夏的主意,而是她認為李夏不會對何冰兒動心。

  如果李夏對何冰兒有意思,也不會等到現在。當初要是李夏願意,何冰兒就不會選擇嫁給尚書公子了。何冰兒對李夏的前途還是非常看好的。

  「李夏不能,那也架不住……」田氏皺著眉,話說了一半就頓住了。她扭過頭急急地跟夏至說,「夏至,你可不能稀里糊塗的。趕緊的,李夏不是說要提前成親嗎,你們趕緊成親。」

  夏至沒理田氏。

  李夏這次來還沒有提提前婚期的事呢。

  田氏很不滿,她覺得夏至的反應太冷淡了。「你咋沒事人似的。」然後田氏就跟夏老太太和夏大姑抱怨夏至。

  「都說她精明,那可得分啥事。她有時候吧,我都覺得她缺心眼。」田氏不僅是指夏至分不清里外親疏的事,還有在男女情愛上頭,她覺得夏至也很遲鈍。

  夏至要是不遲鈍,早幾年就該嫁出去了。當然了,對象就不是李夏了。

  雖然現在李夏是很好,但這並不能改變田氏對夏至的看法。

  田氏讓夏至趕緊跟李夏成親,省的讓何冰兒鑽了空子。

  「……這個何冰兒要是真特別想做啥誥命夫人,那做妾,也是給李夏比給田括強。」夏大姑就說。

  她這也是委婉地在給夏至提醒了。

  這一晚上,她們就沒說別的。夏至聽了滿耳朵這樣的話,卻並沒有跟李夏說。

  她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

  田氏就急巴巴地找到李夏。夏至也不知道田氏都跟李夏說了些什麼,李夏就找她來表白了。

  李夏讓夏至不用擔心。「我的心你還不清楚嗎。」

  「我沒擔心。我要是不知道你的心,那咱們這幾年也白過來了。」夏至就說。

  李夏就笑了,然後她才跟夏至說,關於提前婚期的事情,他跟李山長和田夫人說了。

  李山長和田夫人並沒有反對,不過田夫人請了人來算日子,卻算不出好日子。

  在兩人定的婚期之前的日子,也有不錯的,但都對李夏的前途有妨礙。

  這所謂的妨礙在一般的人家根本就不算是做妨礙。但李家對於李夏的期望卻很高,他們希望李夏將來能夠入閣為相,成為李家的第三位閣老。

  原先算出來的日子,對此就是極為相宜的。

  「我回去再跟我爹娘說。那些說法,我根本就不信。再說了,啥閣老不閣老的,都沒有你重要!」李夏笑瞇瞇地跟夏至說。

  「哎呀,那就算了。還是別改日子了。」夏至就擺了擺手,「別等將來你做不上閣老,人家不說你讀書不成,本事不成,就說是跟我成親的日子選錯了。這個鍋,我不背。咱們還是按著之前定的日子成親吧。」夏至乾脆地說。

  李夏無語地看著夏至。

  夏至噗嗤一聲笑了:「我相信你。這算出來的日子,就是長輩的念想,還是隨了他們的意,省的他們心裡彆扭,往後還是咱倆吃虧。」

  「真不改日子啊。可我想改啊。」

  「不改了。你去說了要改也不行,等我回去就跟你娘說,還是按著原來的日子來。」夏至笑著說。

  婚期的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李夏他們在大興莊住了兩宿,這對於他和劉奉採來說都是很難得的。

  大年初四,夏家的新老姑爺們都離開了。

  但熱鬧的日子還在繼續。

  初五,夏至幫著夏老太太剁餃子餡。這種活計現在完全不需要她來做,但初五剁餃子餡是剁小人的意思,所以夏老太太就讓夏至親自剁幾刀,意思是讓她在新的一年日子清靜,沒有小人困擾。

  「……回來的日子也不淺了,過完初五就回去吧。你老叔和小樹兒他們也該回去好好唸書了,在家都待野了。」夏老太太跟夏至說。

  夏至明白,夏老太太這是勸自己早些回去。緣故嗎,還是因為何冰兒。

  她自己並不在意的事情,夏家眾人卻都放在了心上。

  「奶,沒事的。」夏至就笑著說。

  兩人都明白對方在說什麼。既然夏至說明了,夏老太太也就不再拐彎。

  「李夏那孩子咱們是有準兒。可這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還有一句,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

  何冰兒萬一用了什麼手段,李夏不小心上當了可怎麼辦?

  到時候夏至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就算是最後並沒有鑄成大錯,但本來甜甜蜜蜜的小兩口也可能會留下某種不太好彌合的裂痕和缺憾。

  「十六啊,你娘有句話說的對。你這孩子大事上是精明,可小事兒上,這女人間的那些把戲,你這孩子可不太會。十六,咱不能在這個上頭吃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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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一章彆扭

  夏至並沒有把夏老太太、田氏、夏大姑這些人說的話放在心上,可耐不住夏家這幾個人天天跟她說。

  夏至覺得這短短的一兩天工夫,她的耳朵就長了一層厚厚的繭。她自詡是個比較有主意的人,但最後還是沒有堅持住,就被大傢伙給打包送上了車。

  往年她最少要在大興莊家裡過到正月十二三才會回府城,可今年,剛剛過了初八,她就回來了。

  跟她一起回來的當然還有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另外夏秀才也回來了。夏秀才放心不下他的學生,他是真的喜歡教書。

  田氏也要跟夏至一起來府城,可能是慈母之心終於發作。可夏至覺得田氏應該是虛榮心發作的面大一些。田氏單純就是不能容忍自己的閨女被別人搶了男人。田氏覺得這樣會非常丟她的臉。

  當然了,田氏也是很中意李夏。田氏認為如果夏至弄丟了李夏,可就再難為她找到這麼如意的姑爺了。

  不管怎樣,夏至是提前回來了。

  李夏知道消息來接她。

  李夏還挺奇怪夏至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你不是說要在家裡待到十二才回來嗎?怎麼,是鋪子裡、作坊裡有啥事?」

  夏至故意斜斜地瞥了一眼李夏。無論如何她都不好意思說出真正的原因。但因為起因是李夏,夏至就對李夏沒什麼好聲氣。

  「你就在府城裡,我鋪子裡、作坊裡要是出事,你不知道?」

  李夏立刻察覺到夏至似乎是心情不太好。不管是因為他,還是因為別的事情遷怒他,李夏都沒有怨言。

  夏至能提前回來,他很高興,所以就對夏至陪著笑臉。「十六你說的是。我是因為你回來了高興的。你沒在府城,那這些都是我份內的事。……肯定沒出事,出事了我也得給你辦妥了。」

  所以,夏至是因為什麼回來的呢。

  夏至這次就懨懨地看了一眼李夏:「我爺我娘,還有我娘,我大姑,大傢伙把我給攆回來的。」

  「他們怎麼會攆你?」李夏十分不解。不過他是最聰明剔透的人,一邊內心思索一邊察言觀色,很快就猜到了點兒什麼。「早回來也好。這兩天就該有燈看了。十六,我陪你看燈啊。我爹我娘還念叨你,你走了沒幾天,他們都掛念你……」

  李夏態度這樣好,又說出這番話來,夏至即便是心情有些不好,這個時候也都放晴了。

  李夏見夏至的面色轉好,心中更加安定。兩個人說著話就到了寧華堂。

  大家坐下說話。

  夏秀才跟李夏說的都是正經話,三句話不離讀書、學問。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到裡面去換了衣裳出來,兩人就一眼一眼地看李夏。

  李夏被瞧的幾乎有些發毛了。但他也算是能忍了,就是不問小黑魚兒和小樹兒。

  還是小黑魚兒的脾氣直,他突然就問李夏:「李夏,那個啥冰兒,在你家還是在田括家?」

  李夏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頓住了。

  這一下,就是夏秀才都跟著起了疑心。夏秀才本身其實並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奈何夏老爺子、夏老太太還有田氏等人也沒少在他耳邊唸叨。

  總之,就算夏秀才兩耳不聞窗外事。他對夏至的事也得上心。他畢竟是夏至的父親,李夏未來的岳父,有些話夏至不好說,他可以說。

  大傢伙就都瞧著李夏。

  夏至也瞧著李夏,不過沒有別人那麼嚴肅,她現在是笑瞇瞇的。

  李夏的額頭幾乎見汗了。

  雖然夏至一句都沒跟他提,但人之常情,他猜到夏家的人肯定是不放心了,再加上小黑魚兒、小樹兒和夏秀才這般模樣,李夏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呢。

  雖然這問題的答案有些尷尬,但李夏還不能跟夏至撒謊。

  「十六,這事我正要跟你說。冰兒她,她現在在我家裡。」

  李夏話音剛落,小黑魚兒就跳了起來。他指著李夏,彷彿李夏已經做出了什麼對不住夏至的事情。

  「這事它說來話長。」李夏忙解釋。他一點兒都不懷疑,如果他解釋的慢點兒,小黑魚兒都能撲到他身上揍他。

  「有啥好說的。」小黑魚兒氣勢洶洶,「她不能住你家。要不你把她攆走。要不你搬出來。對,你搬出來,你就跟十六成親……」

  李夏心情和表情都很複雜。

  夏至抬手扶額。

  「老叔啊,咱先別著急。咱先聽聽李夏咋說。」夏至就把小黑魚兒給拉了回來。

  小黑魚兒依舊氣哼哼的。

  李夏覺得逃過了一劫,又覺得似乎是失去了某個極好的機會。他就陪笑著跟夏至說:「十六,我看老叔第二個建議挺不錯的。」

  夏至就瞪李夏:「你還有閒心說笑話啊。信不信我先攆你出去。」

  「不敢,不敢。」李夏忙說,然後他就嘆氣,「十六你是不知道。我回來這幾天,發生了不少事……」

  說是發生了不少事,其實說起來也可以很簡單。

  何冰兒的到來,田括對何冰兒很憐惜,兩人難免在一起相處。這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李五娘醋海翻波。

  李五娘當面給了何冰兒難堪,然後還跟田括有了爭執,之後,李五娘就賭氣回了娘家。

  大過年的,小夫妻倆鬧成這樣,李家和田家都不得安寧。

  何冰兒非常自責。她向李家和田家的長輩表示她和田括之間是絕對清白的,她更沒有破壞田括和李五娘這對夫妻的意思。為此,何冰兒還賭咒發誓,讓大家不得不相信她。

  但何冰兒自己也說了。她雖然無心,但如果繼續住在田括家裡,只怕李五娘還會多心。

  何冰兒就說要住到尼姑庵里去。

  她說的可憐,又哭哭啼啼地提到她死去的娘和外祖母,說她是多餘的人,應該早點兒去見她們。

  大過年的,李家和田家的人受不了這個。他們不能讓何冰兒真的住到尼姑庵去,所以就將何冰兒接到了李家。

  何冰兒就是這樣住到李夏家裡去的。

  「她現在跟我娘住。田括把五娘接回去了。」李夏告訴夏至。

  夏至默然不語,她有些相信夏大姑她們的話了。

  李夏繼續跟夏至說:「十六,我知道避嫌。她雖住在我家裡,我也不常見她。就是去我娘那兒請安能看見她。有我娘在跟前兒,還能有什麼。十六,你千萬別多心。」

  「我沒多心。」夏至就說,「我就是有點兒擔心。」

  「十六,你還信不過我嗎?」

  「我啥時候信不過你了。我是信不過……」夏至說到這就閉上了嘴,她給了李夏一個眼神,讓李夏意會。

  「我一會回去就跟我爹我娘書。我要搬到書院去,也好專心唸書做文章。」李夏就說,「書院離著寧華堂也近。十六,我要是不過來吃飯,你給我送飯唄。」

  夏至給了李夏一個白眼。

  李夏卻傻呵呵地笑了起來,彷彿夏至剛才是給他拋了個媚眼一般。

  「我看這樣行。」小黑魚兒卻煞有介事地點頭,「李夏,你是該搬出來。我娘和我姐她們都說了,那個何冰兒上你們家來,肯定是不想守寡,她還想做啥夫人。她不是為了田括,她是為了你。她算計你,你搬出來,趕緊的。」

  「哎,哎。」李夏答應的很痛快。

  「等等。」夏至就攔住了李夏,「大過年的,你搬出來你爹娘怎麼想啊。你自己小心點兒吧。我就不信了。」

  跟李夏說了一會話,夏至就去換了衣裳,然後拿著禮物往李家來。

  她回來了,第一個就得到李家請安,除了李山長和田夫人,還有她的老師和師公,也就是翰林夫人和老翰林兩位了。

  夏至先跟著李夏來給田夫人請安。

  正月裡,田夫人這的人還不少。她們見到夏至來了,比夏至年輕、輩分小的都紛紛站起來行禮。

  夏至給田夫人行禮,眼角的餘光早就看見何冰兒就在田夫人的左手邊坐著,整個人的姿態和表情都顯出對田夫人十分的親密和依戀來。

  雖然可以說是跟尚書府、還有她自己的娘家決裂了,但何冰兒還是穿著素服。

  田夫人對夏至的態度一如既往:「回來了?怎麼不歇歇就過來了,這一路可辛苦。家裡老爺子、老太太……」

  「……我爺我奶都挺好,讓我帶他們問夫人和山長大人好……」夏至笑著說。

  「勞兩位老人家動問。」田夫人笑瞇瞇的,她讓夏至坐下說話,然後似乎才突然想到了何冰兒,「冰兒回來了,你們見見。」

  何冰兒早已經站起身,聞言就向夏至福了一福。

  夏至這個時候才仔細打量何冰兒。

  幾年的時光,何冰兒似乎長高了一些,人還是楚楚可憐的樣子,只是更加瘦弱,尤其是在寬大的素服映襯下,正是完全合了弱不禁風、楚楚動人這八個字。

  夏至心中微動。

  現在的何冰兒比起當年的少女何冰兒,眼角眉梢添了些許淡淡的愁苦,卻有著少婦特有的迷人風韻,似乎比當年更加動人了。

  何冰兒也在打量夏至。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驚訝,還有一絲更加無法掩飾的妒意。

  當年小姑娘的夏至已經嬌俏可人,如今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夏至卻是艷光逼人,簡直讓她無法直視了。

  「夏至姑娘,這些年過的一定很好。」何冰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將這句話說了出來,然後她似乎才發覺這句話不大合宜,而且語氣中的酸意似乎有些明顯。何冰兒忙笑了笑,「我是說,夏至姑娘更加美貌了。」

  「冰兒……哦,應該是年夫人,年夫人太客氣了。我不過是個鄉下丫頭,粗糙的很,當不得什麼美貌這樣的字眼。我寧願年夫人說我長高了,長胖了。」

  何冰兒嫁的是年尚書的兒子。還是因為這個姓比較的稀罕,夏至才記住的。

  何冰兒的臉色就變了兩變。她飛快地掃了夏至一眼,心中疑心夏至故意用這樣的稱呼來刺激她。

  其實她是真的誤會了夏至。

  何冰兒又不是姑娘家,她已經嫁做人婦,雖然是死了丈夫,但在她沒有改嫁之前,大家還是得用夫家的姓來稱呼她。

  這是常理,如果夏至不這麼稱呼那才不合適。

  只不過這些天田家和李家的人都盡量避免這麼稱呼何冰兒,像田家大老爺、田家大太太、田括還有田夫人等人都是用原來的稱呼,也就是喊何冰兒的名字。

  夏至還沒有跟何冰兒熟悉、親密到那種程度,這真不能怪夏至。

  「奴家是背時的人。」何冰兒泫然欲泣,彷彿夏至說了什麼特別難以接受的話一般。

  旁邊就有個李家的姑娘說了一句:「……哎呀,咱們跟冰兒姐姐都不是外人,我們都依舊叫冰兒姐姐呢……」

  這話可以說是提醒夏至。

  田夫人就笑了笑,然後伸出手來將何冰兒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你這孩子,大過年的,可不許你這樣。」田夫人的語氣中透著寵溺。

  何冰兒立刻轉悲為喜:「姨媽教訓的是,是我一時……情不自禁。實在是……」這麼說著,還輕輕地,似乎是無奈地瞟了夏至一眼。

  夏至暗自攤手,她對這種眉眼官司最不耐煩了。然後,她就是特意要稱呼何冰兒做年夫人的。那又怎麼樣呢。誰能說她稱呼的不對?

  「是我的不是。」因為看到田夫人看了自己一眼,夏至就笑著說道,「冰兒妹妹有孝在身,還坐在這陪著夫人,陪著大傢伙說笑,那是冰兒姑娘的一番小心,一番好意……」

  何冰兒的臉色又白了。

  「還是嫂子明白冰兒姐姐。剛才我還當冰兒姐姐這麼快就忘了尚書府的姐夫了,原來冰兒姐姐是這樣一番苦心。」就有個小姑娘用清脆的聲音說道。

  這卻是雪上加霜了。

  何冰兒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夏至眼角餘光就看見那個姑娘燦爛地笑了笑,她認得那姑娘,應該是李五娘的嫡親的堂妹。

  田夫人就乾咳了一聲。她不得不如此。要不然接下來還不知道誰會說什麼話呢。

  田夫人讓夏至坐,然後就勸慰何冰兒:「……心胸放寬些,這樣不是保養身體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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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21:3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三二章昭昭

  田夫人親切地勸慰了何冰兒半晌,兩人之間似乎更加親密了。最後,田夫人還說了夏至幾句。

  「你冰兒妹子身子素來較弱,又遇到這樣不幸的事。你啊,也是太粗糙了些……」田夫人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夏至一眼。

  夏至也不生氣,也沒往心裡去。她自己還常說自己是鄉下丫頭,粗糙正是她的本色。

  「夫人知道我,我確實不大細心。」夏至就笑著說。

  她態度好,田夫人也不能拿她怎樣,反而又說粗糙也有粗糙的好處。

  「你往後有空時常過來陪著你冰兒妹子說說話,帶她出去逛逛,讓你冰兒妹子也高興些。」

  夏至的年紀並不比何冰兒大。但是她跟李夏定了親,就隨著李夏,何冰兒就得稱呼她做姐姐了。

  夏至痛快地點頭應了,何冰兒卻連連說不敢,還貌似偷偷地,其實是很明顯地用小心翼翼加上膽怯的目光瞟夏至,彷彿她跟了夏至出去,就會被夏至給狠狠地欺負似的。

  等夏至跟田夫人告辭從上房出來,就有人跟了她一起出來。到了沒人處,幾個小姑娘都紛紛為夏至抱屈。

  「嫂子說的又沒什麼不對。當初她多樂意嫁過去,做尚書府的兒媳婦。現在才剛剛沒了丈夫,就不許人叫她年夫人了?!這是什麼道理!」

  「……平時最會拿腔作勢的,看著比咱們都像大家閨秀,可這般不守婦道的,咱們從心裡看不起她!」

  還有人埋怨田夫人,說田夫人太寵何冰兒了。

  「說句不好聽的,她姓何,還是年家的媳婦,並不是無家可歸。這大過年的投奔了來,咱們收留著她,她自己也該懂事兒些,就不知道忌諱,這府裡也就是沒有老人家,不然還讓她給方了……」

  何冰兒這種身份就算是躲到李家來,也應該深居簡出,不該還在熱孝裡,就大大咧咧地總是出現在這種場合。

  人家看著她,是笑好呢,還是不笑好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最後還得夏至寬慰她們,說都是田夫人心慈的緣故。

  至於何冰兒,那是真的不懂事兒了。

  「她不懂事兒,就怕她心裡的事兒比誰都多。」那個剛才在屋子裡剛譏諷過何冰兒的小姑娘就冷笑道。

  何冰兒鬧得田括和李五娘不合,李五娘一家人這個年都沒過好,大傢伙心裡深恨何冰兒。

  「剛在那邊府裡鬧的人仰馬翻的,這又竄到咱們府裡頭來了。我看她就是不懷好意。我們還都算了,就是看著她眼氣,往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小姑娘氣性不小,而且說話也挺直。她還深深地看著夏至,「我就是得給嫂子提個醒兒。她沒安好心,怕不還是要打鳳凰哥哥的主意……」

  就有持重些的乾咳的讓小姑娘閉嘴,還用眼神給她示意。

  小姑娘就噘著嘴:「我說錯啥了。你們背後不是這麼說的。」

  那幾個姑娘就都訕訕的。

  說何冰兒不該大過年地這般給人添堵沒什麼,就是說何冰兒鬧的田括和李五娘不合,這也沒有大礙。

  但是這般明明白白地說何冰兒要打李夏的主意……確實是有些……

  這種話可以暗示,卻不能這般明說。

  夏至只笑著說了一句童言無忌,就把這件事給揭了過去,彷彿小姑娘剛才什麼不妥的話都沒有說一般。

  從上房出來,夏至沒有立刻離開李府,而是到一處偏廳中坐了,跟著她這些未來的小姑子們說笑。她還讓跟隨伺候的人端了托盤上,給每個小姑娘發了一套點絳唇新出的鴨蛋粉、口紅和眉筆。

  鴨蛋粉的主料是珍珠粉,再加上茉莉粉,不僅美白潤膚,對一般的皮膚瑕疵還有遮蓋和治療的作用,珍貴難得,點絳唇經常賣斷貨。

  口紅是一套三支,用的是最精美的管裝,色號也是今年最為流行的。

  當然,這種流行也是點絳唇給帶起來的。

  還有眉筆,那也是點絳唇精緻,比女孩子們通常使的要容易描畫,且顏色更加清麗。

  小姑娘們頓時都高興了起來。能夠坐在田夫人這裡的,自家的條件都不會差,也都是家中嬌寵著長大的。這過年了,她們從各處長輩那裡得到的壓歲錢和好東西都不少。

  但那些東西又怎麼比得了夏至送的這些更合她們的心意呢。

  夏至看她們高興,自己也很歡喜。這種禮盒她定制了不少,就是準備散給親朋好友的,拿出去送禮也極為體面實用。

  小姑娘們高興,都覺得夏至大方貼心,心裡有她們。就有的紛紛表示,夏至不能時常來,她們會替夏至留心。

  意思就是替夏至看著何冰兒了。

  夏至不置可否。

  又坐了一會,就有小丫頭進來跟夏至耳語了幾句。夏至跟眾小姑們告辭。她走到垂花門,李夏就從旁邊迴廊上走來迎住了她。

  「剛我爹那兒來了個客人,我去陪了一會。」李夏是陪著夏至去見田夫人的,不過他跟田夫人請了個安就走了。

  如果不是李山長那有客要他見,他早就去接夏至了。

  「那你這會兒沒事了?」夏至就問。

  「沒事了。」李夏笑,「我陪你去見叔公他們。」

  夏至就點頭說好。

  出垂花門來坐車,李夏見左右沒有外人,就低聲向夏至詢問。

  夏至微微笑了笑:「是我不好了,方才還惹得你冰兒妹妹哭了一番。」

  李夏就苦了臉。何冰兒回來了,他跟夏至說的時候,夏至並沒有什麼額外的表示。兩人互相之心,夏至不會吃何冰兒的醋,也不會因為何冰兒而疑他,這讓李夏的心中十分熨帖。

  可夏至這才剛見到何冰兒,就跟他說什麼「你冰兒妹妹」。李夏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好苗頭。

  夏至彷彿在遷怒他。

  但他也不能抱怨夏至,只能生受了。

  不過,解釋還是要解釋的:「什麼我的冰兒妹妹,十六你還不知道我的心!……她就是那般性子,十六你大人大量,我有什麼不知道的,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最後,李夏還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田夫人讓夏至受了什麼委屈。

  不等夏至說什麼,李夏就先苦著臉抱怨田夫人。

  「我娘就是……哎,怎麼說,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外祖母臨終前有囑託,再一個就是我三姨媽,她們姐妹間感情特別好。她們兩人都在還好說了,可她們偏偏都沒了,我娘……現在冰兒又落到這個境地……」

  夏至不說話,只是瞄著李夏。

  李夏立刻表示:「那我娘對冰兒也太過寵溺了。我一會回來得給她提個醒兒,終究還是兒媳婦更親不是嗎,她老人家別再把這個給忘記了。 」

  跟外甥女比起來,還真不一定是媳婦更親。在這件事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夏至嗤笑了一聲:「夫人倒是也沒為難我,護著她。你別亂想。」

  「是我亂想嗎?」李夏且驚且喜的,然後還是表示,該提醒田夫人的還是應該提醒。

  「我娘這也是為了我大舅媽……」扶著夏至上車的時候,李夏又低聲說了這麼一句。

  田夫人接手了何冰兒,田括家裡是去了隱患了,田家大太太應該是舒心不少。

  田夫人這麼做,也算是比較講義氣的。為田家大太太想想,何冰兒可把他們母子禍害的夠嗆,現在又回來繼續禍害,田家大太太顧忌著婆婆和小姑子的遺言,還得好聲好氣地待何冰兒……

  設身處地為田家大太太想想,這不是一般的憋屈了。

  因為作為舅媽,她還跟何冰兒隔了一層,少不得還得揣摩田家大老爺的心思。

  田夫人接手何冰兒,她做親姨媽的,倒是更好處置一些。

  「我又沒讓你們攆走她,成本大套地跟我說這些做啥?」夏至沒給李夏好臉色。

  夏至的馬車起動。李夏就屁顛屁顛地騎著馬跟在後頭,心裡一會歡喜一會憂愁。

  歡喜的是夏至彷彿是有些吃醋了,這是心中看重他。憂愁的也是夏至彷彿吃醋了,遷怒他還算了,可要是夏至日積月累地從此心裡有個疙瘩,那可如何是好!

  兩人到了老翰林家中。老翰林和翰林夫人見他們來了都十分高興。夏至送上孝敬,兩老也都坦然地接了。他們儿女都不在身邊,這些年夏至待他們如同至親,他們也早就將夏至當做了自己人。

  李夏跟老翰林說學問,老翰林夫人就問夏至是不是從李夏娘那兒來。

  夏至回答是的。

  「那你估計是見著那個冰兒了吧。」老翰林夫人就問。

  「見著了。」夏至點頭,就不願意多談這個話題。

  老翰林夫人沉吟著,她沒有繼續問夏至。兩個人說了一會閒話,老翰林夫人突然對夏至說:「我過去跟李夏娘說說。族裡這麼多人,並不是沒有長輩,她也應該顧忌些。」

  夏至忙攔著,如果老翰林夫人那麼做,田夫人就很難堪了。「夫人她也是不得已。」夏至還為田夫人辯解了一句。因為瞧著老翰林夫人不以為然的樣子,她就又加了一句,「也讓李夏為難。」

  「他有什麼為難的。」老翰林夫人就說,然後她還招呼老翰林,說老翰林也可以過去跟李山長、田夫人說說。

  「……都是她的一面之詞,她就該好好地留在尚書府。如果真有什麼事,那時候再說。就算是那時候,也不該咱們李家搶在前頭。為了她,得罪尚書,有損咱們李家子弟的前程。」

  這確是正正經經的實話。

  實際上,如今肯、而且能夠庇護何冰兒的也就是北鎮府的李、田兩家。

  何冰兒跟來了北鎮府,不管是不是她主動的,也不管李田兩家心裡怎麼想。他們接納了何冰兒,那就是跟尚書府結下了梁子。也就是李田兩家在北方樹大根深,無人能夠撼動,而且李家朝野都有不少的門生故舊,換個人家也不敢這麼幹。

  可即便是對李田兩家而言,這件事也不是小事,肯定會對子弟門生的前途有影響。

  如果考慮到這一點,由老翰林和翰林夫人出面,逼著田夫人送走何冰兒,那也不是不可行的事。

  而且,如果老翰林夫婦這麼做了,李氏族中大多數的人都會很贊同和滿意。

  老翰林夫婦本來是不管這些雜事的。一方面是因為夏至,他們肯定是關切了一些。另外一方面,大概也是有人到他們面前遊說過了。

  老翰林夫人不是說說而已,只要夏至這邊點頭,她和老翰林就要出頭了。

  夏至就看了一眼李夏。

  李夏似乎是有些心動,卻還有幾分的猶豫。

  不管怎樣,如果老翰林夫婦這麼做了,對田夫人的臉面和權威都是極為不利的。

  夏至略一思忖,依舊攔著老翰林夫人。

  「夫人深明大義,我想她一定有萬全的安排。」夏至就說。

  老翰林夫人卻不這麼認為。她認為田夫人是因為親娘和親姐姐的臨終囑託,所以即便是知道干係不小,而且會招來族人的不滿,也是一意孤行地待何冰兒。

  夏至輕輕地搖頭。

  田夫人不忍心看著何冰兒受罪這一點夏至是相信的,但要說田夫人真能為了何冰兒連自己兩個兒子的前程都不要了,那她可不信。

  田夫人真要這麼做,不用老翰林夫婦出馬,李氏族人中肯定有人出頭。

  所以夏至的意思是讓老翰林夫婦稍安勿躁,再等等。

  「你這孩子,就是顧忌太多。」老翰林夫人心疼地看著夏至,「不過你儘管放心。那何冰兒要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想頭,我們先就不容她。」

  夏至心中微汗,這汗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何冰兒。

  何冰兒回來也沒有太久,怎麼心思就被大傢伙都給看破了。

  這真是相當尷尬了。

  夏至笑瞇瞇地看李夏。

  李夏也有些汗,感覺自己像是一塊被覬覦的肥肉一般。他立刻表態,說他絕對沒有二心。

  「要不,我不去書院了。我就搬來叔公這裡,正好叔公看著我讀書。」李夏還跟老翰林夫婦商量。

  老翰林夫人立刻就答應了。還是夏至勸李夏,不論何冰兒,李夏這麼做,田夫人臉上肯定過不去。

  「我相信李夏。」夏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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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三章對策

  明明表示相信他,可同時卻總是拿話來擠兌他。李夏百思不得其解,夏至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忽而茅塞頓開,李夏想到,他這是不是遇到了那種傳說中的「一生的把柄」類似的事情。據傳聞,女人通常用這個來拿捏丈夫,一不如意,就要藉此敲打。

  夏至雖然素來行事大氣,不像一般女子那般小心眼。但夏至終究也是女子。

  李夏越想越覺得他可能是想對了,不由暗中又是暴汗一場。

  即便是如此,他還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陪著夏至走親訪友。當然了,除了老翰林這裡,去別處的時候他都假裝是跟夏至巧遇的。

  他也是上門請安、拜訪,正巧遇到了夏至。

  能得夏至剛回府城就上門拜訪的自然沒有外人,大家對此心知肚明,也看慣了他們兩個這種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的架勢,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離開李家,夏至首先去的就是田府。

  九姑太太的婚期臨近,夏至對九姑太太這裡更為關切了。

  九姑太太看見他們倆來了自然高興。

  「多虧你們來了,陪我散一散。我真是被她們煩的不行。」這她們裡面是指那些服侍的丫頭婆子,其中還包括了田家大太太。

  大傢伙都在幫著九姑太太理嫁妝。九姑太太覺得自己是再嫁,簡簡單單的也就好了,偏大傢伙都不這麼認為,給她理嫁妝的時候特別的用心、鋪張,九姑太太這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年回來的早了。」九姑太太看著夏至說,「早點兒回來也挺好。」

  「我想早幾天回來,多陪陪九姑。」夏至笑著說。

  九姑太太笑:「就你的嘴巴甜。」然後還斜睨了李夏一眼,意有所指。

  雖是如此,九姑太太也很開心。

  不管夏至是不是因為李夏早回來的,夏至肯定也惦記著她。

  九姑太太跟夏至聊起家常來,兩個人有很多的話要說,關於月牙儿的,劉奉采的,還有九姑太太自己即將到來的婚期。

  說了一會,九姑太太就停下來。她朝兩邊看了一眼,那些服侍的小丫頭就自動退了出去。

  九姑太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會瓜兒媳婦肯定要過來找你。」

  夏至就哦了一聲。

  九姑太太又嘆氣:「咱們家過年,被她鬧的人仰馬翻的,這個年幾乎沒過成。」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何冰兒了。

  「你想來是去過鳳凰家裡了。見著她了嗎?」九姑太太又問。她都不肯提何冰兒的名字,顯見是對何冰兒厭惡到了極點。

  「見到了。」夏至就簡單地把情形說了一遍。

  九姑太太氣的咬牙:「……難道是前世欠她的不成。這邊鬧了還沒夠,又去那邊添堵。我這四姐也是糊塗了。」

  夏至乾咳了一聲。

  九姑太太卻不肯收回自己的話,她還跟李夏說:「別說是你這做兒子的,就是你娘在這裡,我當著她的面也要這麼說。」

  隨即九姑太太又正色說道:「我自己就守過寡的,咱們兩家的人也沒有那般迂腐的人,不管好歹非要姑娘死守著。可她這也做的未免太過分了,咱們自己人都看不過眼。」

  這種剛死了丈夫,就跟到親戚家裡,還鬧出這許多的事情來……

  「我都不惜的說她,太牙磣了。」九姑太太說了句鄉間的俗語。

  夏至在旁抿嘴忍笑。

  「我不信鳳凰的娘猜不出她是什麼打算……」九姑太太又說。

  「這個……當局者迷吧。」夏至就說,而且田夫人與何冰兒之間畢竟還有託孤之義,養育之情。「況且,若不是夫人將她接走,這裡也沒法開交。」

  「這倒是。」九姑太太嘆息著點頭,又朝外面看了一眼,頗有些一言難盡的意思。

  正如九姑太太所說,一會的工夫,李五娘就來了。

  李五娘不是一個人來的,跟她同來的還有田家大太太。

  田家大太太見了夏至就比以往又多了幾分的親熱。她拉著夏至的手親親熱熱地說話,閒談之餘,還情不自禁地說出只是委屈了你這樣的話來。

  夏至最近哪裡有什麼委屈,又有什麼委屈是田家大太太覺得內疚的。

  大家心中明了,只是都不肯說破。

  田家大太太高高興興的。雖然禍根還在府城,田括和李五娘小夫妻之間也沒有完全和好,但那禍根畢竟不在自家門牆之內了,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就是這個道理了。

  田家大太太就說九姑太太的婚事。

  「咱們家假閨女,不管啥時候,該有的排場都得有,不能讓人看輕了咱們家的姑娘。」田家大太太讓九姑太太即便是不喜歡也要忍一忍。

  夏至就笑著附和:「九姑,你就當給小輩兒們做個榜樣吧。」

  她這麼一說,九姑太太就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藉口來。

  田家大太太更加歡喜,說還是夏至勸九姑太太最管用了。

  「我也是操辦的順手了。咱們姑太太的事情辦完了,我看咱們也別歇著,緊接著就把鳳凰兒和夏至的親事給辦了。「田家大太太還大包大攬,說到時候都不用田夫人如何操心,她就去給幫忙……「人手、物件,樣樣都是齊全的。」

  李夏就笑呵呵地起身給田家大太太道謝,說:「還是我舅媽最疼我。」哄的田家大太太又高興了幾分。

  「回頭我就跟你娘說去。」

  大家說的高興,田家大太太管家,又坐了一會就被人請走了。李五娘瞅了個空子領著夏至到自己的屋子裡說話。

  「你再不回來,我要給你去信的。」李五娘開口就說。

  大傢伙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夏至覺得自己好像還沒有進入狀態。可明明她才是當事人,最應該著急的那個。

  李五娘也看出來了,她就說夏至:「你可別不當一回事。我和田括這還是成親了,她恐怕也瞧著田括沒什麼仕途前程,心裡有更好的,要不然……」

  「那是不可能的事。」夏至忙就攔住李五娘的話茬,「田括不是那樣的人。再者說了,這還有兩家長輩在呢,能讓她翻了天去。」

  被夏至這麼一說,李五娘又委屈了。

  「夏至,你是沒在府城裡,你都不知道……」

  「你說給我聽聽……」

  「婆婆不讓我說給人聽,說丟臉,家醜不可外揚。田括……田括他不承認……」

  「我又不是外人。你受了委屈,還不讓你說,這可沒道理。我在這,五娘,你儘管跟我說……」

  李五娘遇到的這種情況,還就是得找個合適的人把能說的不能說的委屈都說說。

  夏至正好就是這個合適的人。

  李五娘當下再也沒有猶豫,就如此這般把事情的經過都跟夏至說了。

  何冰兒的突然來到,田括變得心神不寧。

  半夜時分,何冰兒和田括被發現一起在花園裡,何冰兒的身上還裹著田括的大氅。兩人所在之地,正好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歡玩耍的,並經常私下相會的亭子。

  大冬天的,兩個人如果沒有私情,怎麼會雙雙在那亭子當中。而且被人發現的時候,何冰兒淚痕未乾,還倚在田括的懷裡,田括則是一臉的憐惜。

  田括還將他和何冰兒小時候的玩具都翻出來,不分晝夜地擺動。

  至於其他一些瑣事,還有兩人之間的眉來眼去,那就更是數不勝數了。

  李五娘一邊說,一邊還落了淚。

  「我問田括,他還跟我強辯,說那畢竟是他表妹,說什麼從小一處長大的,現在何冰兒落了難,他長了一顆人心,就不能不管。……可咱們不管了嗎,咱們留她在家裡,養著她,護著她,他是還覺得不夠,要把自己送上去……」

  「說的好。」夏至就說。

  李五娘反而頓住了話頭。她跟別人訴苦,即便是面對娘家人的時候,娘家人雖然也安慰她,但從來沒有人像夏至這般的。

  「夏至,你不覺得我……小心眼,小題大做……」

  「當然不覺得。我看你是太斯文了,要是我,只怕就抓到何冰兒的臉上去了。」夏至理所當然地說。

  李五娘都快笑了。「我也沒忍住,我當面去罵了何冰兒。」

  「罵的好。」夏至就說。

  「可惜讓田括給知道了,還說了我一頓,說我不講道理……」

  田括還是當著何冰兒以及眾人的面這般數落李五娘的。李五娘本來一肚子的委屈,又被田括這樣當著眾人給了沒臉,一氣之下回了娘家。

  事情就此也就鬧大了。

  「我不跟他過了。讓他跟他的好表妹過去。我現在回來,那是我爹娘,還有我公公婆婆求我。我還是要走的。」李五娘又跟夏至說。

  夏至這會可明白為什麼剛才九姑太太要給她使眼色,田家大太太又為什麼話裡話外有擺脫她的意思了。

  李五娘的心結還沒解開呢。

  「要走也是何冰兒走,你走啥!」夏至就說。

  「留下來也沒什麼意思。我想著,不如我就成全了他們。」李五娘一副哀莫大過於心死的模樣。

  夏至暗嘆,這何冰兒也太作孽了。

  李五娘多喜歡田括啊,即便知道田括有些花心,即便是預想到了將來要給田括納美妾,可她還是願意嫁給田括,並且高高興興地跟田括過日子。

  可現在,李五娘竟真要跟田括分開了!

  夏至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事情發生。

  「五娘,你可能是誤會田括了。」

  李五娘驚:「夏至,你怎麼也這麼說。」

  「我說的跟他們說的不是一個意思。」夏至讓李五娘稍安勿躁。

  田括這個人雖然有很多的缺點,但卻不失為是個有擔當的男子。這一點尤其在何冰兒的事情上表現的最為明顯。

  對於李五娘這個明媒正娶的娘子,田括也是有擔當的。

  「五娘,你想想,我說的對不對。」

  李五娘琢磨半晌,不得不承認夏至說的對。她之所以對田括死心塌地的,未嘗不是感受到了這一點的緣故。

  「他應該是沒有完全忘記何冰兒。不過,他要是真對何冰兒有意,想要跟她怎麼樣,他肯定會跟你說,給你一個交代。他也會對何冰兒說的……」

  李五娘已經有些被夏至說動了,但她還是不能確定,所以就盤問夏至:「那你怎麼知道他沒對何冰兒說,興許何冰兒拒絕他了呢。」

  夏至微笑:「如果是那樣,何冰兒會不讓人知道嗎?」

  李五娘怔住。

  「她不會明說,但一定會想法子讓人知道的。你也是自小就認識她,你還不知道她的脾氣嗎?」

  李五娘低頭想了半晌:「夏至,你說的對。」

  「所以說呢,田括對何冰兒早就沒有那種意思了。他就是心軟,念舊情……」

  「尤其是對何冰兒特別心軟。」李五娘恨恨地道,卻是再也不說要離開、成全田括和何冰兒的話了。

  「五娘,你喜歡田括嗎?」夏至問李五娘。

  李五娘哼了一聲,並不回答。

  「五娘,你喜歡何冰兒嗎?」

  李五娘給了夏至一個要嘔吐的表情。

  「好了,這不就清楚了。那你還要自己離開,成全田括和何冰兒嗎?」

  李五娘不好意思了。

  「我就知道你說的是氣話。」夏至笑,隨即又勸李五娘,「你雖然說的是氣話,但大傢伙可要當真了。大舅舅和大舅媽很傷心,田括未嘗就不傷心,只有一個人高興……」

  這個人是誰,不用夏至明說。

  「五娘,你要做這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我不會便宜了那個賤人的。」李五娘又鬥志滿滿了。

  別和田括鬧什麼和離,弄的兩家不得安寧,這就好了。

  夏至又跟李五娘說了許多的體己話:「田括估計心裡最不好受了,我勸你好好待她。頭一件要緊,別和他提何冰兒。就好像啥都沒發生一般最好。……他要是個你提……他說啥你都點頭……」

  夏至想讓田括和李五娘重歸於好,夫妻兩個不說感情多深厚,起碼得和和氣氣過日子。

  李五娘卻似乎從夏至這番話中悟出了別的道理。

  「嫂子,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之前是我想岔了。我、我一會就去跟我婆婆說,我們把何冰兒接回來。她要是再跟田括,我、我就讓她給田括做妾,對,我給田括納妾,就納她……」

  夏至一時無語,她可沒給李五娘出這樣的主意呀,李五娘這腦洞有點兒大了。

  但是,這或許也是個……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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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6 21:32: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三四章姑嫂

  李五娘在興頭上,就想要立刻採取行動。夏至無奈,趕忙將李五娘給攔住了。

  李五娘要表賢惠並不要緊。可就在夏至勸完她之後,她就要給田括納何冰兒做妾,這到了田家大太太面前,還不得懷疑夏至是禍水東引?!

  而且,就算是何冰兒不要臉,田家和李家都得要臉。何冰兒還在熱孝裡呢,她有什麼心思就算大傢伙都清楚,也沒見田家大太太或者田夫人說出來。

  大傢伙不是給何冰兒遮掩,這是顧及李、田兩家的臉面。

  不管怎麼說,何冰兒都是他們兩家養大的外甥女。

  「五娘,你只管好好待田括就行了。別的事啊,都有長輩們操心呢。」夏至又勸李五娘。

  矛盾也分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對於李五娘的幸福來說,在沒有跟田括相處更重要的了。

  李五娘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她知道夏至是為了她好,她自己也想通了,因此就點頭應承了下來。

  天色不早,夏至跟九姑太太告辭。

  「難為你了。」九姑太太就跟夏至說。

  夏至只是笑了笑,什麼話都沒說。

  快要過上元節了,府城裡熱鬧不少。因為夏至比原計劃提前回來了,就有了些空閒的時間。她就彷佛沒有被何冰兒的歸來影響到一般,就是帶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各處串門玩耍,要不就是吃好吃的。

  小黑魚兒和小樹兒都很開心。

  這府城裡好吃的好玩的,那可比大興莊多多了。

  除了家裡必要的應酬,李夏總是盡可能地陪著夏至。不過他也聽了夏至的勸,並沒有從家裡搬出來,不過在家的時間少了,而且處處留心,跟何冰兒之間很是避嫌。

  這天,小樹兒和小黑魚兒都被田齊的人接去玩了,夏至沒去,就趁著空閒來夏大姑家串門。她出門就遇到了李夏,然後李夏就陪著她一起到了西市街。

  夏至一隻腳剛剛邁進夏大姑家的院門,就聽見了嚶嚶的哭泣和爭吵聲。她立刻就頓住了腳。

  不用看,夏至也能聽的出來,哭的比較高聲的是珍珠,比較低聲的那個是孫秀芝。珍珠一邊哭還一邊跟夏大姑在爭辯著什麼。

  夏至凝神聽了一會,就明白是珍珠和孫秀芝又鬧彆扭了,而且這次還鬧的挺嚴重的。

  孫秀芝一直都很有做長嫂的樣子,不管心裡怎麼想,表面上對珍珍一直都很謙讓。當然她也不是吃悶虧的人,受了什麼委屈,都會讓長生和夏大姑知道。

  夏至不知道孫秀芝有沒有因為珍珠哭過,但這樣鬧在明面上,卻是她撞見的第一次。

  李夏跟在夏至身後,就有些進退不得。他用目光詢問夏至的意思。

  夏至衝李夏擺擺手。

  李夏就去前面鋪子裡找郭姑父和長生了。這種時候,他總不好跟著夏至進門的。

  夏至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這才邁步進門。

  哭聲戛然而止。隨後,夏大姑帶著孫秀芝就從裡面迎了出來。

  「十六來啦。」夏大姑臉上的笑容有些發緊。

  孫秀芝跟在夏大姑身後,一邊還在擦拭眼角,但依舊過來跟夏至見禮說話。

  「這是怎麼啦,大過年的。」夏至就說。

  都不是外人,也沒必要瞞著,況且這也瞞不住。

  夏大姑嘆氣,領著夏至進了屋。

  珍珠就坐在炕上,抽抽噎噎地還在委屈。

  「你姐來了,你還在那兒坐著。大過年的成啥樣,還不把你那花貓臉洗洗,也是要做媳婦的人了。」夏大姑數落珍珠。

  珍珠的親事還沒定下來,但夏大姑已經看中了兩戶人家,正在舉棋不定。

  「我十六姐又不是外人。正好讓她給評評理。」珍珠就抽搭著說。

  夏大姑又是氣又是無奈。

  珍珠的性子執拗,而且沒什麼眼色。後者更讓夏大姑頭疼。夏大姑就曾經跟夏老太太和夏至抱怨過,她說不敢說自己多聰明伶俐,但她和郭姑父都不是那麼鈍的人,怎麼生了個閨女就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呢。

  這真是讓人太發愁了。

  夏大姑這半輩子並沒有遇到什麼大事,但一般為人處世的道理,還有這個世界隱形的規則她都知道。

  這個世道,壞人做壞事或許一時沒什麼報應,有可能人家最後還能過的挺好。但是人一旦蠢了,看不出眉眼高低來,那惡果卻是如影隨形的。

  夏大姑擔心珍珠以後離了她眼前會吃大虧。

  「你還有理了。還不快去!」夏大姑急了。

  珍珠看夏大姑真的急了,心裡也不是不怕的,那邊早有伺候的小丫頭過來,珍珠就半推半就地出去了。

  孫秀芝要親自給珍珠端洗臉盆,夏大姑板著臉攔住了她。

  「別管她,越慣越不像話了。你受了委屈,過來跟著娘坐,陪著你十六妹子說說話。」

  夏大姑又讓人端了臉盆進來,親自幫著孫秀芝洗了,又重新梳了頭,勻了臉。

  一邊做著這些,夏大姑就跟夏至簡單地說明了事情的原委,順帶著還把孫秀芝給安撫好了。

  不用夏大姑說,只看夏大姑這般做派,夏至就知道,這次是珍珠的不是,而且還不是小不是。

  說到底卻是簡單。

  孫秀芝懷了身孕,總要比平時貴重些。珍珠看著眼氣,今天是因為一件小事,珍珠發作起來,還推了孫秀芝一把。

  孫秀芝當時就喊肚子疼。

  這把夏大姑給嚇壞了,當時就數落了珍珠。珍珠不服氣,就鬧了起來。

  夏至注意到,夏大姑雖然最善各種安撫孫秀芝,說珍珠的不是,但卻並沒有給孫秀芝請郎中,話裡話外還囑咐孫秀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意思是不要將這件事讓郭姑父和長生知道。

  不論是誰,這人心總是偏的。

  「這大過年的,我都忙忘了,秀芝姐的身子幾個月了?」夏至就問了一句。

  孫秀芝忙就答了。

  夏至隨即就問平常看的是哪個郎中,來看過幾回了。

  「秀芝身子還行,並沒請過郎中。」夏大姑就說。

  即便是在府城,即便如夏大姑和孫秀芝家這樣過的不錯的人家,但小門小戶的,女人生孩子天經地義,沒什麼事也是不請郎中的。

  夏大姑生養過一兒一女,這樣的經驗就足夠照應孫秀芝的了。

  夏至就說了孫蘭兒的事,還提到田家和李家。

  夏大姑一點就透,如果夏至只說李家和田家,她還能說自家不能跟這兩家相比。但夏至說了孫蘭兒的例子,夏大姑就沒法開口。

  「也該給我秀芝姐請個郎中,往後隔一陣子請一回。」夏至就說。

  孫秀芝暗暗地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夏大姑看了一眼夏至,最後還是點了頭。

  西市街上就有不錯的郎中,被請來給孫秀芝看了,確實沒什麼大礙的,不過郎中也委婉地提了一句。

  新媳婦,第一胎,意思讓孫秀芝不要太緊張,尤其不要憋了氣在肚子裡。

  這郎中自然是夏大姑找長生去請來的。

  等送走了郎中,夏大姑就深深地看了孫秀芝一眼,然後讓長生陪著孫秀芝去先去歇歇。

  長生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因為夏大姑讓她去請郎中的時候說的明白,是學著李家和田家,還有孫蘭兒的例子,沒事也請郎中來看看。

  那畢竟是她中意的兒媳婦,還有金貴的小孫孫啊。

  長生因此非常高興,顯然還對夏大姑連同夏至都懷了滿懷的感激之情。

  看著長生跟孫秀芝的背影,夏大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珍珠這會一直在自己的屋子裡悶著。

  夏大姑也沒叫珍珠,就關上門跟夏至說起了體己話。

  「大姑跟你有啥說啥,沒啥好瞞的……」

  珍珠固然有不是,但孫秀芝也不是省油的燈。有這樣精明的婆婆在,孫秀芝還不敢給珍珠虧吃,但暗地裡卻沒少給珍珠上眼藥。

  「自己的閨女不爭氣,我也沒啥好說的。」夏大姑無奈地道。

  至於今天的事,當然還是珍珠不對在先。可如果孫秀芝完全忍耐,那珍珠也不會動手推孫秀芝。

  孫秀芝還是因為懷了身孕,不想像過去那樣忍氣吞聲了。

  「我看她沒啥事,她自己心裡也該有數,跟小姑子置氣,她也不能傷著肚子裡的孩子,她這一點我還心裡還是有準兒的。」所以夏大姑就沒張羅給孫秀芝請郎中,擔心的是孫秀芝借題發揮,從此不僅要將珍珠踩在腳底下,慢慢地也要爬到她這做婆婆的頭上去了。

  但夏至說話了,夏大姑得給夏至這個臉面。

  「後來我想想,這麼做也對。萬裡還有個一,那是長生的第一個孩子……」夏大姑的意思是不怨夏至。

  夏至暗暗嘆息。

  「大姑,我說句不好聽的。你不能這麼照看珍珠一輩子。」

  夏大姑頓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夏至說的是什麼意思。

  「大姑,等你老了,還得要我長生哥和秀芝姐照看珍珠。」夏至再將意思說的明白一點兒。

  「我明白。」夏大姑又嘆氣,「秀芝那孩子,大面上都挺好……別看她對自己親兄弟是那樣,其實也有點兒獨……」

  夏至早就看出來這一點了。

  孫秀芝並不是個真正溫柔敦厚的女子,但她也不是惡毒心腸的女子。

  孫秀芝跟長生那還是一條心的。

  夏大姑點頭,夏至說的她都認可。

  「我看她也不是特別貪。」因為夏大姑把底都交給了她,夏至也不再保留。

  這個家,遲早是要交到長生和孫秀芝的手裡的。孫秀芝雖然手緊了一些,但卻做不出苛待公婆和小姑子的事。

  這麼多親戚朋友看著呢,孫秀芝也不敢。

  「珍珠的脾氣能改多少是多少。大姑,你往後不如試試……偏向秀芝姐。人心都是肉長的……」

  夏大姑若有所思。她是周到的人,雖然滿懷心事,還是不忘關心夏至。

  夏至就笑:「我估摸著,不少人在發愁。」

  臨走的時候,夏至還又去看了孫秀芝。

  孫秀芝的狀態不錯,而且對夏至非常感激。

  「秀芝姐,你可太不小心了。這萬一有什麼事,最痛、最悔的是誰啊。我長生哥得多擔心。」

  孫秀芝的臉就紅了。

  夏至跟夏大姑說估摸不少人在發愁的時候,田夫人正在跟李山長說話。

  「我能怎麼辦。瓜兒那邊鬧成那個樣子,眼看著瓜儿娘都要翻臉了,我能不把她接過來?……她也不是撒謊,那尚書府裡確實容不得她,她自己家裡是她那後娘當家,她回去了能有啥好日子過。我總不能看著她被人逼死,我怕我娘和我三姐來找我……」

  「我也不能把她扔出去孤零零的自己住,只能……哎,反正有我看著……我知道,你肯定抱怨我,說我太捧著她,太寵著她了。可我要不是當著人面那麼做,她在這府裡還不知道明里暗裡要吃多少虧,受多少白眼……」

  「夫人啊,我知道你有道理。」李山長慢條斯理的,「可你委屈了自己的兒子,還有咱們未來的兒媳婦啊……」

  田夫人抿了抿嘴,一時沒有言語。

  「老翰林都發話了。咱們鳳凰兒要搬到他們那兒去住,還是十六給攔住了。十六說別的不論,鳳凰兒要搬出去,夫人你的臉上不好看……」

  田夫人冷哼了一聲:「咱們的好媳婦,還沒進門呢,大傢伙看著就都是她的好,比著我處處都有不是。」

  「夫人,你這是抬槓。」李山長無奈。

  「冰兒……我總不能攆她出去。鳳凰兒那兒,這不有我看著,也不能讓鳳凰兒吃了虧。」沉默了一會,田夫人就說道。

  兩人談論何冰兒的事情,誰都沒說這件事對李家子弟和李家一族前途的影響。田夫人也只說不會讓李夏吃虧,卻並沒有提夏至如何。

  他們夫妻說話,服侍的人都退到了外面。田夫人身邊服侍的人都習以為常,躲的遠遠的。只有一個小丫頭沒有走遠,她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外,將李山長和田夫人的話細細的聽在耳朵裡,因聽著裡面轉了別的話題,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卻是直往後面一個小跨院去了。

  上元節,李夏約夏至一起看燈。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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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五章賞燈

  夏至心裡也想跟李夏一起看燈,不過這個時候她偏偏跟李夏鬧了一點兒小彆扭。夏至就讓李夏陪著田夫人,不用來陪她。

  雖然北鎮府民風較為寬鬆,他們兩個平常總在一塊,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但畢竟他們婚期將近,而且還是這樣的一個節日。

  李夏如果單單來陪她,似乎太過顯然了。

  李夏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告訴夏至:「我娘今年不出來看燈。」

  田夫人不出來看燈,李家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也就不用非得李夏陪著。

  夏至不是一個真彆扭的人。她就問李夏:「夫人不是每年都出來看燈,今年怎麼了?」

  李夏沒有告訴夏至田夫人這些天的心情不大好,他只跟夏至說:「你自己想……」

  夏至想了一會,實在想不出別的緣由:「不會是因為何冰兒吧?」

  李夏給了夏至一個讓她意會的眼神:「除了這個緣故,還能有啥?」

  何冰兒畢竟還在熱孝裡,平時在李府內穿戴不那麼講究,跟著眾人說說笑笑也罷了,可如果出來到大庭廣眾之下……

  夏至頓時就明白了,她感慨著對李夏說:「你娘對何冰兒可真好吶……」

  李夏暗自嘆氣,但表面上卻依舊很開朗地對夏至笑:「再好那也比不過我這個親兒子,還有你這個親兒媳婦……」

  夏至不置可否,笑的莫測高深。她心裡想的是,可能田夫人非常了解何冰兒的那些毛病,但這都並不妨礙田夫人疼寵何冰兒。

  別說一個大活人,還是自己的親外甥女,就是養條狗養了那麼多年,感情也是相當深的。

  舉個例子來說。

  大青在狗裡面那是很厲害的。但他也有毛病,比如說撒起歡來咬破、抓破夏至的漂亮裙子神馬地。夏至當時也生氣,還會揍他的狗頭。但事情過去之後呢,她還是照樣喜歡大青。

  府城裡並不是沒有比大青更好看,更厲害的狗。可在夏至和小黑魚兒面前,這天下就沒有狗比得過大青。

  所以夏至很能理解田夫人對待何冰兒。

  李夏聽了夏至的理論,不由得嘴角抽搐。夏至嘴上說理解,但其實還是有些酸的吧,是吧?!

  燈節轉眼就到,可夏至顯然並不能跟李夏單獨看燈。

  九姑太太約了夏至,這是她成親之前最後一個燈節,夏至不能拒絕。而且月牙兒也和劉奉採一起進城來看燈了。她們幾個自然是要在一處的。

  不過這樣也好,李夏和劉奉採在一處,更沒人能說三道四了。

  結果看燈的時候更加熱鬧,夏至是跟田家的人一處看的燈。夏至、月牙兒、李五娘和九姑太太在一處,李夏、劉奉採、田括還有劉先生則是護衛陪伴,田家大老爺還安排了幾個年輕的子弟和媳婦一塊陪著他們。

  當然了,他們還帶了幾個孩子,其中自然包括小黑魚兒和小樹兒。

  熱熱鬧鬧的,大家都很開心。

  田括搶著給夏至買了一掛琉璃嫦娥玉兔的燈,然後還湊到夏至跟前說話。

  田括今天也是滿臉的笑,但夏至能在他的眼睛中看到隱約的暗色。

  夏至也大大方方地接了田括的燈:「一盞燈就把我打發了?為了勸五娘,我可花了不少力氣。」她小小聲地跟田括說。

  田括陪笑點頭,跟夏至說要啥給啥。

  夏至做出吃驚的樣子來:「那我得好好想想了。咱們先記下,等我想好了跟你要。到時候你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田括痛快地說道。

  「你和五娘……最近還好吧……」夏至問田括。最近田括很忙,他們這個時候才有空好好地談論這個話題。

  「五娘……對我很好。」田括說著話,還朝李五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李五娘似乎感覺到了,就朝夏至和田括這邊微微笑了笑。

  田括和夏至親近,李五娘沒有任何想法。她知道田括和夏至不會有什麼,而且夏至一定會勸田括好好地待自己。

  田括收回目光。

  「那你可不能辜負了五娘。」夏至對田括說。

  「我知道。」田括知道李五娘對他的感情。

  「冰兒的事,你不打算跟我說說?」夏至主動提到了何冰兒。

  田括苦笑:「五娘肯定什麼都跟你說了。十六,你信不信我?」

  「我信你。」

  田括認真地看夏至,在確定夏至說的是真心話之後,他才告訴夏至:「你別都信五娘。她肯定誇大了。」

  田括跟夏至說他不為自己辯解,他和何冰兒之間……李五娘說的那些基本上的事情是有,但真沒那麼嚴重。

  「我是可憐她。」田括說。

  「不是心疼嗎?」

  「心疼……也有點兒,十六你得明白,我們畢竟是一塊長大的。」

  「李夏也和你們一塊長大的,他怎麼沒跟何冰兒那個樣兒啊?」

  夏至一句話就把田括給懟回去了。

  田括苦笑:「是,是,我承認……不過,我不會對不起五娘的。冰兒在熱孝裡,就算是我……我也不可能那麼……何況我還真不……」

  說到底,田括對何冰兒還是有點兒意思的,不管多少。

  田括看著夏至的笑意,心裡竟有點發毛。「十六,你是心眼好,你想想……冰兒的命太苦了……」

  夏至的手有點癢,不是礙於大傢伙都在近處,她真想扭住田括的耳朵。

  雖然不能動手,但夏至也沒客氣。她低聲罵田括:「你說她命苦,我不跟你爭。可比她命苦的人多了去了,可也沒見誰像她辦事那麼不地道……」

  夏至說何冰兒不地道,田括沒敢反駁。

  在心底深處,田括也是明白黑白是非的。

  夏至卻不得戳田括的傷:「就說當年她嫁進尚書府,那就像她說的,她是父母難違。那麼現在吶,她父親是想讓她在尚書府守孝吧,她聽了嗎,她難違了嗎?她怎麼就能不顧夫家,不顧娘家,就跑來北鎮府了?」

  所謂事實勝於雄辯。

  田括啞口無言。

  「再深的話我懶得跟你說了。你真想不明白,那我就得早點兒打算讓你們家換個人。一個傻瓜跟我一塊管這麼大一攤生意,你自己被賣了還幫人數錢沒事,你再把我給搭進去,咱們幾家人這好幾年的心血……」

  田括抬手遮臉,他成功地臊了。「十六,你說的太……那是不可能的事,我真沒……就是……她是真沒地方去,我們不接著她,總不能看著她去死。」

  「只是這樣?」夏至逼視田括。

  「對,只是這樣。」田括一開始的目光還有些游移,但最後終於堅定了。

  夏至就笑了笑:「那你自己可得記清楚了。」

  李田兩家要給何冰兒撐起一片天,那就撐吧。

  「……活著,好好地活著,你不上前那也一樣不是嗎?」夏至就說。

  「是。」田括最後點了點頭。

  李夏看田括跟夏至說了半天的話還不肯從夏至身邊離開,他就過來伸手一攬,把田括給攬到一邊說話去了。

  兩兄弟並沒有任何嫌猜,他們也在一處小聲說了半晌的話。然後兩人就都有些感慨。

  不管是李五娘還是夏至,她們在何冰兒的問題上都沒有拿出家族和子弟的前途來說話。

  李五娘是單純的。

  而對於夏至來說,這或許根本就不是問題,因為她的見識足夠多,眼界足夠開闊。

  「李夏,你留心些……別對不住十六,……我都不會放過你。」田括還對李夏說了這樣一句話。

  李夏笑著讓田括放心。

  所以,田括心裡應該是什麼都明白的。這還是過後李夏跟夏至說的。

  夏至這次看燈收穫不小,除了花燈,她還買了不少小玩意,打算給大興莊捎回去。

  孫蘭兒懷孕了,幾年夏家的人都沒進城來看燈。五月倒是有吵著跟張坊一起來,不過因為張家老太太突然身子不自在,最後沒有來成。

  李夏眾人陪著夏至她們去摸城門釘,快到的時候,田夫人打發人來找李夏。

  李夏出門之前是跟田夫人說好的,他說要陪九姑太太,九姑太太也跟田夫人打了招呼,按理說,田夫人不應該打發人來叫李夏。

  李夏自己也很遲疑。九姑太太更是說的乾脆,因為問打發來的那人也不知道田夫人是什麼事,她讓李夏不用回去。

  「過後我親自跟你娘去說。我這裡少不了你陪著。我不信我這個姨媽連這點兒面子都沒有。」九姑太太大聲說。

  還是夏至小聲勸李夏:「要不你就回去看看吧。夫人為人……沒什麼大事,她不會……」

  最近田夫人的心情不太好,又因為過年操持家務,所以身子有些不自在。但她歷來好強,不肯讓人知道。

  夏至擔心田夫人。

  就算是管家太太,多年累積的威信,但接納何冰兒進府,田夫人不是沒有承受壓力的。

  「李夏,要不你就回去看看吧。」夏至時就說,李夏這一天幾乎都在陪她。

  李夏遲疑,是因為他最清楚,田夫人最近身子不好。

  田夫人也是上了年歲的人啦。

  來找李夏的是田夫人的心腹,這個時候也趁機說話。

  李夏擔心田夫人的心情就佔了上風。如果田夫人好好的,就算是田夫人不樂意,他也會冒著這樣的風險繼續陪著夏至。

  但田夫人的身體有隱憂……李夏其實是個很有孝心的人。

  「我回去看看就回來。」李夏說。

  「我們一會也該回去了。」夏至就笑,意思是田夫人那裡如果需要,李夏不用再回來陪她。

  李夏笑了笑,就跟眾人告辭回李府去了。

  「我四姐也是有福氣的,看十六多體貼、孝順。」九姑太太就誇夏至。

  「九姑,你肯定是咋看我咋好。」夏至就笑。

  「那是我看人看的清楚,我眼光好。」九姑太太開心地笑道。

  一眾女眷們在田括、劉先生、劉奉採帶人簇擁下去摸過了門釘,然後說說笑笑打道回府。

  劉先生和劉奉採父子住的是他們在府城置辦的宅子,月牙兒不跟劉奉采回去,今天她回去跟九姑太太一塊睡。

  九姑太太讓夏至也跟自己一塊回去。「把倆皮小子也帶上,我那寬敞的很,再多幾個也夠住了。」

  夏至卻想回寧華堂,跟九姑太太說明天再去陪她。

  眾人在大街上分手,田括帶人護送夏至。

  離著寧華堂已經不遠了,迎面打著燈籠飛奔來了幾個人。那燈籠是李府的,等他們到了近前,夏至認出那正是李府的人。

  幾個人給夏至行禮,面上都有些慌張。

  他們說是李夏派他們來找夏至的,請夏至立刻去李家。至於李家或者李夏出了什麼事,他們卻說不清楚。因為他們都不是近身服侍的人,只是聽命行事。

  李家一定是出了什麼事,需要夏至,卻不能讓太多的下人知道,也不能在外面明說。

  是田夫人突然重病?還是李夏出了什麼事?

  夏至的心里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管怎樣,她都得去李府一趟,而且是立刻。夏至讓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先回寧華堂。

  「十六,讓小樹人自己回去,我跟你一塊去找李夏。」小黑魚兒卻說,而且態度非常堅持。

  「我也不回去。姐,老叔,我跟你倆一塊去。」小樹兒也立刻表明了立場。

  田括更是要陪著夏至走一趟。

  不管是田夫人出事,還是李夏出事,他都得去。而且他也能去。

  那幾個人聽說夏至要帶這麼多人去,就露出了遲疑和為難的神色。但他們的身份根本就擋不住田括。夏至要帶小樹兒和小黑魚兒,他們也攔不住。

  一行人急急地趕到李府。

  李府內外燈火通明,但卻靜悄悄的。那些出門看燈的女眷們還沒有回來。

  進到內宅,就有人出來攔住了田括、小樹兒和小黑魚兒。

  「最好、最好是夏至姑娘自己來……」出來說話的是個小丫頭。夏至認出是在田夫人屋子裡服侍的。

  小丫頭說話吞吞吐吐的。

  這種情況看在夏至和田括的眼睛裡可就是疑竇頓生了。

  「這是……夫人的意思。」小丫頭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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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六章護短

  就算在這宅子裡不能不聽田夫人的吩咐,就是這番情形和小丫頭那半藏半露的意思,恐怕真有些事是不好讓人知道的。

  田括就猶豫了一下。不過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就說要和阮玉珠一起。這是依仗他自己是田夫人的親侄子,和李夏情同手足。

  田括擔心,所以想陪著夏至。

  夏至畢竟還是個年少的女孩子,雖然在很多事上可以說是見多識廣,但在內宅的某些陰私上,夏至還很單純。田括想保護夏至。

  夏至很明白田括的意思,不過她只略想了想,就對田括使了個眼色。

  「夫人吩咐的,那田括你就先去看看夫人吧。這府裡,我有不算生人。」

  田括略頓了頓,就點頭應承了,隨即轉身跟另外領路的人走了。夏至還讓田括將小樹兒和小黑魚兒一塊帶走了。

  如果真有什麼事,她不想髒污了兩個孩子的眼睛。

  那小丫頭見此情景,似乎就鬆了一口氣。

  「姑娘請跟我來。」小丫頭領著夏至繼續往後院來。

  夏至說她在李府並不算是生人,但是諾大一個李府,自然也有她沒到過的地方。

  小丫頭倒也沒有把夏至往偏僻不認識的地方領,而是將夏至領到了後花園中一處暖閣。

  這暖閣夏至比較熟悉,因為李夏冬日常在這裡讀書。

  暖閣裡亮著燈,不過裡面卻靜悄悄的。

  小丫頭示意夏至往暖閣裡走。

  夏至一把抓住小丫頭的胳膊,笑著跟她說:「你這小丫頭,要是耍弄我,我一會可饒不了你。」

  就彷佛是平常年輕的女孩子們玩鬧的時候一樣。

  「……不敢耍弄姑娘,這是夫人的吩咐。」小丫頭忙解釋道,神色間更為慌亂了。

  夏至笑了笑,竟輕輕地將小丫頭放過,然後邁步進了暖閣。

  轉過一道屏風,對面就是一張大書案,書案後面就是高高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冊,還有幾樣瓷瓶、銅鼎,兩側還有琴桌、棋桌。

  沒有人。

  不過這個時候夏至已經隱約聽見了人聲。那是從內室傳出來的似乎是女孩子輕輕的啜泣聲的。

  李夏平常讀書倦了,就會到內室中歇一歇。

  夏至略微猶豫,就上前挑起簾子走進了內室。

  比起外面書房略微清冷的空氣,內室中卻是溫暖如春。李夏的暖炕上簾子半垂,何冰兒香肩半路地斜坐在炕上,正似乎在推拒誰,一邊還紅著眼圈低泣。

  「不、不要,鳳凰哥哥,你不能對不住夏至姑娘,我是苦命的人……」

  暖炕上堆疊著被褥,那被褥裡似乎有一個人。

  是李夏?

  能睡在這屋子裡的也只有李夏了。何況何冰兒還喊著鳳凰哥哥。

  夏至在看見何冰兒的第一眼,她就心頭火氣。但她沒有立刻動作,等聽到何冰兒的話,夏至已經強行壓制住了心頭的火。她不緊不慢地走到炕邊,然後慢慢地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她也沒說話,就是一副瞧好戲的姿態。

  何冰兒似乎是這個時候才發現夏至來了。她轉過頭哀哀地叫了一聲夏至,一面似乎要站起來。不過她的衣裳似乎被誰拉車住了,她沒站起來,半個肚兜幾乎都要露出來了。

  那肚兜上繡的還是鴛鴦戲水,十分精緻鮮亮。

  夏至很佩服自己現在竟然能夠注意到這個。

  炕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李夏從炕上起來,身上只穿了中衣,一臉發懵的狀態。他先注意到了何冰兒,似乎被嚇了一跳。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的很快,而且有些亂。

  李夏的手按在了何冰兒的胸上,然後李夏就看到了夏至。李夏從炕上跳了起來,然後差一點兒又跌了回去,搖晃了幾下才站穩。

  李夏光腳站在地上,何冰兒也站起身,衣不蔽體地站在李夏身邊。

  夏至穩穩地坐著。

  「十六,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李夏慌亂地解釋,聲音都變了。然後他看到夏至微笑的臉,「十六,快救我。」

  夏至大笑:「李夏,冰兒,你們這是唱的哪一出!」

  何冰兒就搶著答:「夏至,我們不想的,只是……你也看到了,對不起,你、你不要怪李夏,要怪你就怪我好了。我,我不該來見他,要是我不來,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

  這話明面上是維護李夏,但實際上歧義多多,真是不想讓人誤會都不成。

  李夏漲紅了臉:「冰兒,我們好心好意收留你……」

  何冰兒就落了淚:「鳳凰哥哥,我、我不怪你。」

  李夏百口莫辯。

  何冰兒又扭過頭來,竟普通一聲給夏至跪下了:「夏至姑娘,求你不要責怪鳳凰哥哥……」

  夏至卻不想再聽下去,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好了,好了。」夏至笑盈盈地起身,她上前把何冰兒強行從地上拉扯了起來。

  「一個兩個也老大不小的了,玩鬧也要有時有晌。這都啥時候了,年夫人,你也該回去歇著了。」

  夏至臉上帶著笑,聲音也很溫和,但她的眼睛裡可沒有笑意。

  「夏至……」何冰兒還想跟夏至說些什麼。

  夏至卻根本就不聽,她快手快腳地給何冰兒穿上了衣裳。何冰兒反抗不能,只能又抽抽噎噎地跟夏至說話。

  「夏至妹妹你是有本事的人,不像我,你無論去哪裡做什麼,你都能出人頭地,可是我,我是苦命的人,只有這裡能夠存身……」

  何冰兒竟然裝起了可憐。這是覺得她夏至是清高而且心軟的人,所以想要示弱打動她,讓她把李夏讓出來?

  夏至可沒有那麼幼稚。

  「知道只有這裡能給你存身的地方,你還不知道珍惜,攪風攪雨,有什麼苦果,你也只能自己吃,怪不了誰。」夏至冷冷地說。

  夏至給何冰兒穿好了衣裳,或者更準確地說,夏至將何冰兒打包好。

  何冰兒的外衣都散落在炕下,有的還被撕破了,似乎是被誰強行脫下來的。

  「你要做什麼?」何冰兒見夏至不為她的言語所動,而且還冷了臉,就著急害怕起來。

  這個時候,夏至就聽見暖閣外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她側耳聽了聽,就知道是田夫人、田括他們來了。

  夏至抓著何冰兒,抬眼就見李夏呆呆地站在那兒。

  夏至就給李夏使了個眼色。

  平時只要夏至一個眼色,李夏就知道要做什麼。但今天李夏有些遲鈍了。

  夏至就往後面使了個眼色。

  李夏這才反應過來。不過他沒有立刻照做:「十六,我啥也沒做。我回來,我就喝了一杯茶,就啥都不知道了,醒過來,就是,就是你看的那樣……」

  「快滾吧。」夏至不耐煩。

  「不,十六,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留在這,我娘,他們都會明白……」

  「我這是為了你們李家的面子。」夏至說。

  「去他的李家的面子。十六,我不走。」李夏堅持。他覺得如果他現在溜走了,夏至以後恐怕就不會理他了。

  李夏的眼圈紅了。

  夏至心中嘆息,田夫人的聲音已經在門口了。夏至狠狠地瞪了李夏一眼:「我讓你滾。我的話,你聽不聽?」

  「我聽,我聽。」李夏眨眼間拾掇了自己的東西,跳窗走了。

  「鳳凰哥哥……」何冰兒喊。

  「冰兒……」田夫人已經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後的有田括還有田夫人的兩個心腹。

  小樹兒和小黑魚兒不在其中。

  田夫人進門的時候臉色慘白,但是當她看清屋內只有夏至和何冰兒,而且何冰兒穿著大衣裳,她的臉上就恢復了些血色。

  田夫人的目光落在夏至身上。

  「夫人,」夏至這才鬆開何冰兒,她給田夫人行禮,然後笑著解釋,「剛才看燈,聽說夫人身子不大自在,我和田括、李夏回來看看夫人。正巧碰見了冰兒妹妹,我和冰兒妹妹到這來說說話。」

  「哦……哦……」田夫人慢慢地反應過來,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不……」何冰兒上去抱住田夫人的胳膊。

  田夫人卻沒讓何冰兒說話:「你這孩子,身子本來就不大好,半夜三更還不安生在自己屋子裡睡覺,跑出來做什麼。好在十六碰見了,領了你來這坐著,倒是不怕凍著……」

  田夫人一邊說一邊給跟進來服侍的人使眼色。

  「你們送年夫人回去歇著。」

  就有兩個婆子上前,一邊一個扶住了何冰兒。

  「姨媽……」何冰兒還想說話。

  田夫人就笑了:「你這孩子,有什麼話明天睡起了再說吧。也是做過人家媳婦的人了,這般任性,人家見了,卻是姨媽不會教導你。」

  何冰兒的嘴巴就閉上了,隨即就被人扶了出去。她似乎並沒有看到田括。

  田括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他目送何冰兒出去,然後才慢慢扭回頭來。

  「十六……」田夫人叫夏至。

  她這個時候已經有心思將屋子好好打量了一番。

  李夏翻窗出去,那窗戶並沒有關嚴。而且李夏出去的時候急,不可能不留下其他的痕跡。

  田夫人又喊了一聲夏至,聲音非常的親切。

  「時辰不早了,我就不打攪夫人了。」夏至客氣地說道,就要告辭,「田括,你送我吧。」

  「哦。」

  田夫人就被晾在了那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十六,娘……」李夏從外面跑進來,後面還跟著小黑魚兒和小樹兒。

  夏至沒看李夏。

  「田括,你送我。」夏至往外走。

  李夏這個時候可顧不上別人了,他上前就握緊了夏至的手。

  「十六,我是無辜的呀,你不能遷怒我。」

  夏至心想,我為什麼不能!

  但這句話她並沒有說出來。她想甩開李夏的手,卻沒有甩開。

  夏至只得讓李夏抓著。

  「夫人打算什麼時候送年夫人走?」夏至問田夫人。

  田夫人沒有立刻答話。她很不適應夏至現在對她的態度。

  李夏和田括卻都開了口:「娘/姨媽,你還想留著禍害嗎?」

  田夫人臉色鐵青:「我這就安排。」

  李夏和田括都鬆了一口氣。

  夏至也笑了笑:「本來應該現在就跟夫人您退親。不過這樣對李夏不好。等夫人送走了年夫人,事情淡淡,咱們就把親給退了,那時候也不妨礙李夏什麼了。」

  田夫人臉色莫測,說不出話來。

  李夏苦著臉:「十六,你不能丟下我。我不答應退親。」

  「不答應也得答應。」夏至冷著聲音說道。

  田括就勸夏至:「十六,你別衝動。我相信李夏。你也應該相信李夏。」

  夏至相信李夏嗎?

  她當然是相信的。

  但這件事不能就這麼完了。

  李夏跟夏至哀求:「十六,你剛才還都是為了我好……」夏至對他那是感情深厚啊,怎麼能夠退親呢。

  「我剛才是為了你好,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讓人算計、糟踐了。現在沒事了,我突然覺得往後跟你成親肯定有的糟心的,所以我不樂意了,我要退親。」夏至乾脆地把話說明白,然後扭身就走。

  李夏不放夏至:「十六,你去哪兒我跟去哪兒。」

  夏至就招呼小黑魚兒和小樹兒:「老叔,小樹兒,咱們走。」她還威脅李夏:「你再不放手,我叫大青了。」

  「大青來了我也不放手。放手我媳婦沒了。」李夏耍賴。

  「夫人,你就不管管你兒子。這成什麼樣。」夏至跟田夫人說。

  田夫人臉色變了變,她也不是好惹的,雖然心虛、後怕,但這個時候還能跟夏至對付:「我知道你們小孩子耍什麼花槍?!我老了,一心為你們,恐怕也有照顧不到的。我說什麼都要落埋怨。鳳凰聽你的,不聽我的……」

  到最後,夏至還是甩開李夏走了。

  李夏放開了夏至,卻也真如他所說的那般,就在後面跟著。可夏至不讓李夏進寧華堂的門。

  李夏就要在寧華堂外面站著,說他就不走了。最後還是田括將李夏給拉走了。

  轉天,夏至還沒起來,九姑太太就到了。

  九姑太太告訴夏至,今天一大早剛開城門,田夫人就把何冰兒送去了莊子上。

  「昨天夜裡的事,也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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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七章說客

  夏至親自給九姑太太倒茶,並表示這些事她不需要聽。九姑太太接了夏至的茶,她跟夏至擺出長輩的架子來說夏至不想聽也要聽。畢竟是她來了,難道夏至連她的面子都不給?

  夏至只好笑了笑:「九姑說,我就聽著。」

  「這就對了。」九姑太太笑了,然後如此這般跟夏至說了一番。

  何冰兒自小就在李田兩家長大,而且很是受寵,可以說跟李田兩家自己的嫡出姑娘的待遇還高出一籌來。自然而然的,何冰兒在李家就有了一批忠心於她的人。

  現在何冰兒落魄回來了,但依舊被田夫人寵著,那些人中也還有願意聽她吩咐的。

  這其中就有田夫人屋子裡服侍的人。實際上,何冰兒在這些人身上是花費了不少功夫的。

  昨天夜裡的事,起到關鍵作用的那個小丫頭,原來是何冰兒的某一任奶嬤嬤的女兒。那奶嬤嬤原來是田家的人,田夫人嫁到李家來的時候也帶來不少田家的下人。這些人之間又難免聯絡有親,平時抱成了團……

  九姑太太向夏至示意,她相信這些事不用她再繼續細說下去,夏至都能懂。

  夏至當然懂,不過似乎並不大感興趣。她只是禮貌地聽著九姑太太說話。

  九姑太太暗自嘆氣。

  總之昨天夜裡聽命何冰兒行事的,都是被何冰兒被買通了,而且堅信這件事不會對李家、田夫人、李夏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反正事情鬧出來,田夫人和李家的人肯定會想法子給壓住,到時候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絕不會擴散到外面去。

  「你婆婆……」九姑太太說了這三個字就看見夏至微微皺眉,她立刻就換了說辭,「鳳凰兒的娘也是疏忽了,都是以前太溺愛那丫頭的緣故,萬沒想到她這麼大的膽子……」

  跟田括還只是曖昧曖昧,而且大家暗地裡疑心那還是田括主動的。田夫人也沒想到何冰兒會對李夏這般下「狠」手。

  「……難道沒好好地教導過她,那樣的出身,又在咱們兩家長大,怎麼就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真比那些下賤的人都不如了。咱們田家和李家都沒這樣的人,只怕是她們何家的根兒了……」

  「鳳凰兒的娘心裡特別不好受,她才知道自己養了個白眼狼,根本連她都不放在眼睛裡了。她本來在眾人面前寵她,不過是怕她在李家的日子難過。背地裡,她也沒少教導這丫頭。誰成想……讓這丫頭鑽了空子……」

  夏至安靜地聽著。

  其實不用九姑太太說,李夏被算計了,肯定是田夫人屋子裡的人出手。李夏會防備何冰兒,會防備何冰兒身邊服侍的人,但他不可能連同自己親娘屋子裡服侍的心腹人都防著。

  還有一句話,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何冰兒和田夫人屋子裡的人聯起手來,李夏是防不勝防。

  九姑太太接著又告訴夏至,田夫人已經對自己屋子裡的人進行了一番大清洗,昨天涉事的一個都沒有放過,全都處置了。

  「大過年的,不好動靜過大,這往後的日子她還打算把府裡上下都情理一遍。」九姑太太又說。

  夏至不是很關係的樣子,只是低了頭慢慢地品茶。

  九姑太太長嘆:「……別看她當著你的面強撐,那不過是好強、愛面子。昨天夜裡你剛走,她就支撐不住了,還沒回到自己屋子裡就吐了血……」

  聽說田夫人吐血了,夏至不能再無動於衷。無論如何,田夫人也是上了幾歲年紀,而且還是長輩。

  「夫人她身子要緊嗎?」夏至問九姑太太。

  九姑太太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來。「性命倒是不要緊,不過怕是從此傷了身子,要好好地慢慢養了。……主要是又氣又急,血噴心。這換了誰都沒好。這她還強撐著處置人,一刻都不肯緩。……她也不是自己眼睛裡揉不得沙子,主要還是想給你一個交代……她覺得很對不住你……」

  這麼說著,九姑太太就不住地偷眼打量夏至的臉色。

  夏至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情緒來。

  「本來她是要親自來跟你說這些的,只是她那身子……在屋子裡強撐還罷了,哪裡出得了門!沒辦法,我總不能看著她搏命,就拼著我這張臉來替她跟你說。不管怎樣,她畢竟是鳳凰兒的娘。她不好了,你心裡也難過不是。那個賤丫頭是不會傷心的,只怕現在還在怨恨呢……」

  九姑太太下面的話夏至就沒怎麼聽進耳朵裡去。田夫人現在不好受這是肯定的,但九姑太太的話大概也誇張了一些。田夫人病的不能來?如果田夫人想來,那就一定能來,不過是拉不下臉來跟她賠不是吧。

  現在田夫人要是來了,就算是什麼軟話都不說,在她面前也一定是覺得矮了一截。

  「十六,我說了這麼多,你倒是說句話呀?」九姑太太看見夏至出神,就出聲提醒道。

  「哦……」夏至回過神來對九姑太太笑了笑,「九姑,你讓我說啥?」

  「……鳳凰兒的娘是疏忽了,可她也不願意發生這種事。十六,你不信別的,你總不能不信她做娘的不心疼鳳凰兒吧。就算是你疑心她什麼,那也不是現在……你不要有這種疑心,她只是顧著情分,想善待那賤丫頭……現在她是全醒悟過來了,只覺得你是千好萬好……」

  「……以前就覺得我沒那麼好了……」夏至笑著問。如果真是要跟能做出這樣事來的何冰兒相比較才覺得她好,夏至真不稀罕。

  「她從前心裡也認你的好,不過是不怎麼表示出來。十六啊,你是個心胸寬廣的姑娘。這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誰人能沒個疏漏。你婆婆她已經知道錯了,我來的時候她跟我說她上了年紀,等你過了門,就讓你當家。」

  「我可不稀罕。」夏至說,「都要退親了,還說什麼當家不當家的。」

  「十六,我苦口婆心說了這麼多,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不……十六啊,你誰的面子都不給,你也要想想李夏。你真捨得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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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八章釋然

  夏至捨得李夏嗎?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現在的答案卻很簡單,不捨得也要捨。夏至把意思跟九姑太太說了,九姑太太磨破了嘴皮子,把能說的話都說了。她在寧華堂一直待到傍晚,可夏至一點兒都沒有動搖。

  九姑太太無法,只得告辭走了。不過她臨走的時候也說了,她還會繼續來。

  「你這事辦不好,我的婚期也往後拖。」意思是什麼時候夏至不再退親了,她再跟劉先生成親。

  「九姑,你何必這樣。」夏至無奈。

  不過無奈歸無奈,夏至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接連幾天,寧華堂的人就沒有斷過。老翰林和翰林夫人,田齊和夫人姜氏,還有田家大太太、田括和李五娘都來勸夏至。到最後,夏至自己這邊的人也聽到了風聲。

  何冰兒那件事自然沒人敢往外說,夏大姑來勸夏至的時候也並不知道具體的緣由。夏大姑只是勸夏至說李夏難得。

  「老話說的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這幾年李夏待你咋樣,大姑都看在眼睛裡了。就是他啥也沒有,就憑他那份心思,十六你就不該放手。」

  夏大姑並沒有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應該是事先得到過暗示。她也把這一層意思跟夏至說了。她來勸夏至並不是因為誰讓她來的,而是她覺得自己該來。

  「可成親不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兒……」夏至就說,「我不圖他的家世,也不圖他的銀錢,可我想過順心的日子。」

  至於什麼情比金堅,悲悲切切忍受各種磨難那樣的橋段,看看戲裡面演的就好了,現實生活中還是有多遠躲多遠。

  夏至要退親,夏秀才自然也知道了。李夏應該是把事情都跟夏秀才說了,所以夏秀才也來勸夏至。

  「誰人沒錯,李夏是清白的。十六,這是你終身的大事,千萬不要任性。你把這口氣嚥下去,以後跟李夏過日子,李夏肯定不能對不起你。……你公公婆婆那兒,往後也得讓你三分。」

  夏秀才說話就透出幾分意思來,應該是李山長也找過他了。

  對於這件事夏秀才並沒有瞞著夏至。

  「山長跟我說了半天的話,這畢竟……也沒成真,你婆婆挺後悔的,都病的起不來身了。李夏可憐巴巴的。」到最後,夏秀才還跟夏至絮叨說李山長對他,對夏家有恩。

  多虧李山長的賞識和罩住,夏秀才才能一直在書院裡教書。

  以夏秀才的性格,這可以說是最適合他做的事。

  「有恩咱們就報恩好了。親事是另外一回事。」夏至就說,「爹,這事你別管了。你就給我寫退親的文書吧。反正他們送來的定禮我都沒動,原樣送回去也不麻煩。」

  夏秀才看夏至這個架勢,是真的要退親。

  這天,九姑太太帶著月牙兒又來勸夏至。

  「……你心裡可能是膈應,這個我們大傢伙都能理解。」九姑太太跟夏至說,「你婆婆他們也商量了,往後你跟李夏成了親,只要你們四十歲前生兒育女,就你們小兩口,誰也不會給你們塞人……」

  九姑太太瞧著夏至似乎並不動心,她就笑了笑:「就你跟李夏,李夏肯定沒那樣的心思。現在你婆婆開了口了,你們往後也省心,省不少麻煩呢。」

  田夫人那邊的人來勸夏至,一開始都只是說何冰兒這件事,到後來他們每次來,都會給夏至允諾一些什麼,比如說聘禮方面,田夫人要將自己的什麼買賣和莊田給夏至之類的。

  但夏至還是不為所動。

  出了正月,大興莊來人了。

  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夏橋、夏三叔都來了,田氏也跟了來。

  「他們別人也想來。我沒讓他們來,亂哄哄的,往後啥時候來都行。」夏老太太跟夏至說,她還給夏至帶來一件新衣裳,說是孫蘭兒剛給夏至做的。「你蘭子姐也要來,我也沒讓她來,這來來回回,她這第一胎,可得小心點兒。等她坐穩當了,再讓你哥帶她來看你。」

  大家見面,先是親親熱熱地說了些家常。

  夏老爺子一直沒開口,還滿臉的嚴肅。

  還是田氏第一個提到正題。

  「我們都知道了。夏至,你鬧的對。你就該再往大鬧騰……」田氏還要往下說,卻被夏老爺子給狠狠地瞪了一眼。

  田氏抿了抿嘴,就去看夏至。

  「娘,你先好好歇會。」夏至就說。

  田氏就不說話了,但看她的樣子這只是暫時的,她準備了很多話要跟夏至說。

  「十六啊,那事我們都知道了。」夏老爺子這才開口,「人這一輩子,誰也沒有一帆風順,一點兒溝坎兒都遇不著的。十六,你一直就是個大氣、能容人的孩子。爺給你說,量大福大。這事你就讓它過去。你公公婆婆都是正經人。李夏難得啊。」

  夏老爺子跟夏至說了許多的話,主要的意思還是讓夏至不要退親。

  這件事裡,夏老爺子甚至不考慮定親對大家的影響不好了。他主要說李夏難得,天下就再也找不到李夏這麼中他意,對夏至這麼好的男人來了。再有一件,夏老爺子覺得李山長很值得人尊重。

  對於田夫人,夏老爺子倒是沒多說什麼,只是說田夫人肯定也有為難的地方,而且當家事多,多少總有疏忽。

  夏至很耐心地聽夏老爺子的話,不過自己卻沒有表態。等夏老爺子說完了,她就說時辰不早,讓廚房擺上了飯來。

  不管事情多急,人總得先吃飯。

  吃過了飯,夏老爺子就明白他是沒說通夏至。

  勸說夏至的任務就落到了田氏和夏老太太的身上。

  沒有男人在場,女人之間說話就沒了那麼多的顧忌。夏老太太和田氏都低聲問夏至,何冰兒和李夏之間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

  「沒有。」夏至就說。

  這一點她還是很肯定的,畢竟她當時就在現場。

  夏老太太和田氏都鬆了一口氣。

  「那就不算啥大事。」夏老太太說,她勸夏至,「十六,你年紀小,眼睛裡不揉沙子。等你往後長大了,慢慢的你就明白了。」

  夏老太太的意思還是說李夏難得。

  田氏說話更為直接:「……退親幹啥,退親你還能找到更好的?現在你手裡拿著他們的短兒,往後你嫁過去,他們都得讓著你,你說啥是啥。你傻了要退親。」

  但是,夏至還是要退親。

  她真要決定的事,夏家眾人不能夠強扭著她。

  李夏已經是書院住了快一個月了。

  田夫人那邊終於有了動靜。

  這天,夏至正在花園裡逗大青玩,小樹兒和小黑魚兒今天休沐,也在一邊陪著。外面就有小丫頭跑來稟報,說是李家來人了。

  「是誰來了?」夏至就問,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

  「李山長和夫人都來了。」小丫頭就回答。

  事情發生之後,田夫人一直臥病,夏至則是故意迴避李山長,所以大家已經很多天沒有見面了。

  這兩人來了,夏至不能避而不見。她就讓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帶著大青玩,自己回來準備換衣裳。

  不過夏至剛從走出月亮門,就看見院子裡已經站了李家的人,上房中還傳來李山長、田夫人的說話聲。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已經將人給接進來了。

  夏至進了屋。她第一眼就看見了李夏。

  這些天,夏至一直拒絕跟李夏見面。但奈何她身邊的人心裡都向著李夏,還是她發了狠話,李夏怕她生氣,所以不敢像過去那樣總來見她。

  李夏看見夏至進來,忙就起身迎過來。「十六!」李夏還像過去一樣招呼夏至,一雙眼睛就落在夏至臉上根本挪不開。

  夏至沒吭聲,只繞過李夏,上前給李山長和田夫人行禮。

  李山長沒什麼變化,田夫人的變化不小。

  田夫人是真的病了一場,不過這場病心病大於身體上的病症。這些天過去,田夫人消瘦了許多,原本鴉翅般的鬢邊竟然明顯有了白髮。

  夏至不由得心中一動。

  田夫人這新添的白髮,是何冰兒給的,可不是她。

  「你這孩子快起來,都是一家人,還客氣什麼的。」李山長就說,還示意讓李夏扶夏至起來。

  李夏巴不得的,忙就上前來扶夏至。

  夏至不著痕跡地躲開了李夏的手,然後就坐到田氏的身邊,離著李夏遠遠的。

  李山長暗自嘆氣,然後誠懇地說:「我們這次是來賠禮的。」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都忙說不敢當。

  「有什麼不敢當的,這是應該的。」李山長就說,「本來我們應該早點兒來的……」說到這裡,李山長就頓住了,一面給田夫人使了眼色。

  田夫人的眼神就有些晦澀。

  能請的人都請了,可都沒說動夏至。夏老爺子一家都來了,也沒有讓夏至改變主意。田夫人雖然臥病,但這些事情她都一清二楚。她更特別關注了李夏和夏至之間的相處。到最後她不得不承認,夏至這次是認真的。

  田夫人不能讓李夏和夏至退親。

  首先,李夏第一個不答應。如果夏至真的跟李夏退親了,李夏肯定會不快樂,其餘會有怎樣的發應,田夫人不敢去想。

  再有,即便是事情瞞的再緊,一旦夏至退親,何冰兒的事還是會被翻出來。之前她收留、高待何冰兒已經讓族中很多人不滿,再有這件事,那些人可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找她算賬。

  事情的牽扯實在是太大了,田夫人自忖不能承擔那樣的後果。

  而且,這些天她自己也沒少想這前前後後的事。

  夏至對於李家、對於李夏都是極好的媳婦。捫心自問,夏至對她也是沒有可挑剔的。尤其是在處理何冰兒這件事上,夏至佔了先手,但她的處置手段無疑是對李夏、對李家、對她最有利的。

  當時夏至完全可以採取別的手段,鬧大了,不僅毀了李夏的前程,還能毀了李家的名譽和她的威信體面。夏至還可以只保護李夏和李家,卻利用何冰兒這件事只針對她。以夏至當時處理事情的鎮定和果斷,夏至完全有這樣的能力。

  可夏至並沒有那樣做。

  這一點上,田夫人知道自己是欠了夏至的一個極大的人情。

  這個人情,她沒法還,夏至不會讓她還。

  田夫人沉默不語,旁邊的李山長就乾咳了兩聲。田夫人這才回過神來,這個時候,她的面上已經帶了笑容,眼神中的晦澀也已經隱去了。

  能夠跟李山長一同前來,田夫人心裡早就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並且做好了準備。她得做她應該做的事。

  「……十六是最難得的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是我再中意不過的兒媳婦了。……實在是顧念著亡母和亡姐的囑託,一時疏忽大意,萬萬沒有想到的事,從此我對她的心是死了。患難見真情,我最疼的應該是十六,都怪我以前豬油蒙了眼睛。」

  這麼說著,田夫人就站起身要衝夏至行禮。

  賠禮道歉可以,但行禮夏至真不能接受。她忙起身讓開。李夏也有眼色,立刻就上前把田夫人給扶起來了,沒讓田夫人真的福下去。

  「娘,有話好好說,你這樣,十六也……」李夏匆忙之間還不忘看了夏至一眼。

  眾人也都起身勸說。

  田夫人不行禮了,但還是站著。她衝夏至伸出手來。

  「十六,都是娘糊塗,一時大意。多虧你保全了鳳凰兒,保全了我們娘倆。娘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好。娘以後肯定待你跟親閨女一樣。十六,你能原諒娘嗎……」田夫人的態度很誠摯。

  眾人也忙紛紛勸說。

  田夫人暗地裡推了李夏一把。

  李夏忙快步到夏至身邊:「十六,都是我不好。你要打要罵儘管拿我出氣。十六……」李夏膝蓋一軟,就要跪下了。

  夏至忙拉了李夏一把,李夏當人面跪她,那成什麼樣了。

  「……我只看著……公公和婆婆的面子吧……」

  夏至不再提退親的事,在場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可好了,不然劉先生那裡都要踏破我家的門檻了。」李山長開了一句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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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九章大結局

  九姑太太說夏至不改變退親的心意,她和劉先生的婚期也要無限期的延後。為了這件事,劉先生很著急,這些天沒少登李田兩家的門。

  夏至不再提退親的事,當即李山長、田夫人還有夏家眾人都很高興。夏至安排了宴席,留李山長、田夫人還有李夏吃飯。另外,為了感謝這些天大家的關切,她還將九姑太太、田齊、姜氏等人都請了來。

  一頓酒席吃飯,漫天的烏雲就算是散了。

  何冰兒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誰都不准再提。

  當然了,何冰兒還是個麻煩。李家不可能永遠留著她。但這個麻煩不用夏至操心。田夫人接了何冰兒來,就要負責將後續的事情都處理好,保證不留後患。

  田夫人真要解決何冰兒這個麻煩其實並不難。何冰兒現在只有李田兩家可以依靠。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見事情解決了,雖然夏至懇切挽留,但兩人還是只住了兩天就回大興莊去了。

  進了三月,天氣漸漸轉暖。

  這天午後,夏至無事在花園中備了躺椅曬太陽。李夏帶著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回來,幾個人說了幾句話,小樹兒和小黑魚兒就去做功課了。

  李夏在夏至身邊坐著沒走。服侍的丫頭都離了幾步遠,兩個人就低低的聲音說話。

  「十六,我表現的還行吧?」李夏問夏至。

  夏至正瞇著眼睛享受早春暖暖的陽光,聞言也不睜眼,只是懶懶地說了一句還行。

  「只是還行?」李夏頓時不滿了。這一次他的犧牲不可謂不大。「十六,你這也太敷衍了吧。不說那個……就是我娘那兒……」

  「怎麼,後悔啦?」夏至這才睜開眼睛看著李夏。

  「不是後悔。」李夏就說。

  何冰兒和田括鬧出曖昧,雖然他和夏至猜測很可能是為了搬到李府而耍的手段。但夏至認為,何冰兒要搬到李府住還有很多別的辦法。可何冰兒偏偏用了這一種,這其中隱隱透露出何冰兒的某些心思和傾向來。

  本來何冰兒在熱孝裡,夏至是不擔心的。但看何冰兒的行事,她也沒有那麼確定的。

  但還是那句話,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何冰兒看樣子是打算在李家一直住下去。她和李夏成親之後還得跟何冰兒同住在一個府裡,免不了時常見面。

  所以夏至不讓李夏搬出李府,除了為田夫人的顏面考慮,還是想到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何冰兒在李家有自己的人脈,李夏身為李家的小少爺,當然會有更多的人手和耳目。田夫人屋子裡的人有人傾向何冰兒,但更多聰明忠心的會更聽李夏的話。

  何冰兒收買人心的舉動,李夏都知道。

  到了看燈那天有人突然來找他,李夏看到來人心裡就起了疑心。他什麼事都不瞞著夏至,夏至當然也知道何冰兒的動向。兩個人非常默契,當即就決定見機行事,將計就計。

  後面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解決了何冰兒的麻煩還是一件。他們還要田夫人態度的徹底轉變。

  在兩人的親事上田夫人是點了頭,之後跟夏至相處也都中規中矩。但田夫人偶爾真心流露,李夏和夏至都知道,夏至並不是田夫人心目中兒媳婦。

  這個年代就是這樣,即便是夏至,她以後也擺脫不了婆媳相處。

  夏至沒有別的要求,她只想過的順心些。而且,她和李夏想做一夫一妻,就是不想讓李夏納妾。

  李夏人不納妾的人有,納妾的也有。

  夏至擔心,田夫人的不滿足,其他人的嫉妒,她別的事情都能應付,但要她和李夏過著過著,田夫人或者自己起意,或者被人慫恿,真要給李夏身邊塞人那可怎麼辦?

  她是能夠應付,那想想那種彆扭就覺得堵心。

  她和李夏要一勞永逸。

  答應和夏至一起瞞過了田夫人,李夏真的並不後悔。經過這件事田夫人的許諾,還有夏至無形中地位的改變,這些都是李夏希望看到的。

  「……我娘其實,她也知道自己接了個燙手的山芋,就是顧忌這顧忌那的,不好往外扔。……再者說了,十六,我相信你。」

  李夏相信夏至。

  夏至對田夫人一直很恭敬,不是什麼違背原則的大事,夏至也肯在田夫人面前妥協。

  只要田夫人不找夏至的茬儿,給夏至作為李夏的未婚妻(將來是夫人)應該有的體面、尊敬和關切,夏至對田夫人只有翻倍的回報。

  而即便是在世俗看來夏至手裡有了田夫人的短,夏至也不會藉此拿捏田夫人,不會對田夫人不恭敬。

  夏至會更孝敬田夫人,待田夫人更好。

  兩下權衡,李夏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而且,這樣一來他也少了許多的麻煩。

  夏至和田夫人不和睦,最終受苦受氣的還是他。

  聽李夏說自己不後悔,夏至就笑了笑。「那你還這副臉孔?」

  「十六,我就是覺得吧……嗯,你演的是不是太逼真了?」李夏瞄著夏至,「你跟我說實話吧十六,你是不是趁機拿我撒氣啊?」

  「哎呦,」夏至誇張地叫了一聲,「李夏公子,誰不知道你是個完人,在我家裡人眼睛裡你就是十全十美,比我還討他們的歡心。你做錯了啥了,你有啥對不住我,我怎麼會拿起撒氣?」

  李夏無奈苦笑:「行,十六,我說不過你。我也不說了。反正……你有氣,那不管是跟誰生氣,誰讓你生氣了,你不拿我撒氣還能拿誰撒氣啊。這正說明,十六,你心裡有我。我是你最親的人。」

  夏至看了李夏半晌,李夏一直笑瞇瞇的,到最後夏至也笑了。

  兩人定親後,田夫人表面上對她不錯。但順心不順心,這種事只有自己知道。

  李夏這樣,其實就是她吃些苦頭心裡也是心甘情願的。

  她也相信那句話,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可是,能少吃些苦頭她也不會主動選擇去吃苦。既然他們有能力、有機會能解決隱患,那就沒有理由不動手。

  夏至繼續瞇著眼睛曬太陽。李夏在旁邊笑瞇瞇地瞧著。難得看見夏至這麼慵懶的樣子,彷彿像只可愛的貓咪一般。

  李夏知道,夏至這是完全放鬆、開心的表現。

  即便是強大如夏至,心中也有壓力,也有隱憂。李夏還知道,生意上那些事不會都難不倒夏至,只有生活中的,關係到比較親近的人,夏至才會那樣。

  夏至這樣,李夏很開心。

  這個時候,夏至又幽幽地開口:「李夏,那天我去書院裡,好像聽見有人說咱們倆了?」

  李夏頓時緊張:「說咱們倆啥了?肯定說咱們倆是天生的一對,他們眼紅了。」

  眼紅嫉妒的人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那也是不值得往心裡去的。

  因為李夏這樣的反應,夏至就明白,那些傳言只怕李夏已經知道了,所以他才這麼緊張。

  「我挺煩心的。」夏至就說。

  「誰讓你煩心了,十六你告訴我,我想辦法教訓他們。不想好好唸書了是咋滴!」李夏立刻說。

  「你說咱們還沒成親,就說什麼怕媳婦。對你是沒啥,可讓人聽著,是不是得覺得我太……嗯……」夏至的眼睛睜開一條縫掃向李夏。

  果然是這樣的傳言!那些無所事事,就愛說閒話的書生們!李夏暗自咬牙,一面還跟夏至說:「十六,你可能聽錯了。怕媳婦就不是個事,那說明媳婦她正確、高瞻遠矚……」

  「得了。」夏至忍不住笑。

  李夏也笑:「十六,那不是怕,是愛。」

  夏至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熱,可能是太陽曬久了的緣故。不過她還是跟李夏說:「這種事越穿越沒譜,誰知道他們最後說成啥樣。我不想自己落這樣的名聲,也不想讓你出去被人恥笑。」

  李夏不在意:「誰恥笑誰啊,大家都差不多。」這種事他非常看的開。

  「還是不好。」夏至卻說,「我想好了。你看這樣行不行……」

  夏至跟李夏商量,等他們成親之後,她要安排一個場面,她給李夏奉茶或者送飯的時候,就把桌案高高的舉起來,以示對李夏這位夫君的尊敬。

  舉案齊眉,可比什麼怕媳婦之類的美妙很多。

  這麼一說,夏至越發覺得這事可行,到時候可要好好地操作一下。

  舉案齊眉什麼的,她的力氣完全不成問題!

  李夏頓時笑的兩隻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他高興的不是舉案齊眉,而是夏至說他們成親之後。

  「十六,要不咱們還是把婚期提前吧!」

  「不。」夏至立刻拒絕。

  「十六,現在你還怕什麼。就算是以後有什麼,誰也不敢賴到你頭上的。」

  「還是不。」夏至笑吟吟。

  「十六……」李夏哀求。

  「我嫁妝還沒辦好呢。」夏至就說,「你可別說我啥也不帶你也願意的話,我自己不樂意。」

  夏至對自己的嫁妝格外看重。這個時代,嫁妝可是女人受律例保護的私有財產。而且,夏至也想好好地佈置自己將來的家。

  李夏:「十六,你還想置辦啥,我正好有空,我幫你跑腿吧。」

  「這個不用你。」夏至就笑。

  有笑聲由遠及近,是田括來了。

  「給我跑腿的人來了。」夏至就笑,一面還壓低了聲音,「田括欠咱們的人情大了,這回不好好使喚他,還等啥時候。」

  李夏頓時也笑的像只狐狸。

  田括繞過假山,就看到李夏和夏至都看著他笑。田括眨了眨眼睛,他不得不承認,這兩個人在一處確實養眼,再沒有比他們更相配的一雙人了。不過怎麼看著都有些毛茸茸的,應該是陽光的緣故吧,一定是的。

  《正文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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