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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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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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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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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 00:02: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碰壁

  「就算是鎏金的那也值幾個錢。一個嫁出門的侄女,能這樣就挺難得了。」而且夏二嬸那麼興高采烈的,她怎麼會觸這個黴頭,自然啥話都不肯說了。這也是夏老太太對待兩個繼子媳婦的處世之道。

  大家就說起夏二嬸愛顯擺,說話經常誇大其詞。娟子在她嘴裏千好萬好,真實的情況怎樣,只怕也有不少的水分。

  夏二叔也有這個毛病。說起來,這夫妻倆還挺有夫妻像的。

  「……小時候我給他做飯、梳頭、洗衣裳……,他嘴可甜了,說長大了掙錢要給我買這個買那個的。現如今六月都做媳婦了,他也沒給我買過啥。」夏老太太笑著說。

  這就說到夏家幾個兄弟小時候的事了,夏至和臘月都感興趣,連聲向夏老太太追問。夏老太太笑呵呵地給兩人講了一些。隨後,臘月就問夏至繡荷包的錢夠不夠家用的。夏至跟田氏的約定,臘月一家也知道了。

  「我跟你爺都商量了,我繡荷包的錢都貼補給你,也夠你們兄妹幾個平時花了。」夏老太太就說。這件事瞞著夏二叔,卻沒瞞著夏三叔,還是夏老太太主動提出來了。

  小黑魚兒和夏至好是一方面。那天夏至出頭,護著他們母子,把夏二叔給好一頓收拾,做了夏老爺子都做不到的事。夏老太太心裏很是感念夏至。繼子她管不了,親生兒子她是說的服的。而且夏三叔一家比較老實,並不爭這個。

  賣櫻桃也好,繡荷包也好,這些都是小錢兒。夏至心裏有更大的計畫,要不然她也不會跟田氏定那個約定。

  祖孫三個正在說話,就聽得大門口亂紛紛的說話聲。隨即,就有人從大門外快步跑了進來,赫然正是五月。五月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衫裙,頭髮亂糟糟的,捂著臉跑進來。她沒看路,在當院絆了一下,差點兒就摔了。

  夏老太太和臘月都驚叫了一聲。

  五月抬起頭來,朝她們看了一眼,竟是什麼話都沒說,徑直跑回東廂房,還哐的一聲帶上了門。

  「五月這是咋地啦。」夏老太太皺眉小聲說道。

  臘月也一臉的驚訝:「五月姐咋哭了,是在外頭跟誰打架了?」

  小姑娘在一處玩,難免有吵架拌嘴的時候。可五月是個厲害的,在這個上頭從來就沒吃過虧。她和七月還總在一起,姐兩個的戰鬥力很不一般,只有她把別人欺負哭了的,是誰有本事讓她狼狽成這個樣子。

  正在她們疑惑的時候,七月也跑回來了。七月跑的氣喘吁吁的,臉上漲的通紅。她一眼看見三個人坐在當院,立刻就急眼了。「看啥看,你們高興了是吧。」然後,就推門進屋,又哐的一聲把門帶上了。

  夏至和臘月還罷了,都是同輩人。可夏老太太坐在這,七月一點兒禮貌都沒有,是根本沒把夏老太太放在眼裏。

  不是親奶,那也是長輩啊。七月這樣,她自己的性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體現出夏二叔和夏二嬸對孩子的教育,以及他們對夏老太太的態度。

  此刻再回想方才夏老太太說夏二叔小時候的事,就讓人很是唏噓了。

  「肯定是出了啥事了。」臘月小小的聲音跟夏至說,「她倆這是從哪兒回來啊。」

  夏至當然也不知道。

  很快,夏二嬸也急匆匆地走了回來。她也沒跟夏老太太說話,就直接進了東廂房。夏老太太收拾了針線站起身。她讓臘月和夏至也跟著她進屋去。

  臘月就看夏至,然後告訴夏老太太,她想歇一會。

  「行,你們玩一會去吧。」夏老太太就自己回去了。

  臘月手裏還拿著針線,就和夏至一起往院子外面走。兩人打算出去打聽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東廂房前面走過,臘月側著耳朵聽了聽。

  「三姐在哭……」臘月告訴夏至。

  夏至沒說話,她也聽見了五月壓抑的哭聲,似乎是委屈的不得了。

  兩人走出大門口,都沒往遠處走,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剛才她們在院子裏聽到腳步聲,五月她們不是自己回來的,後面還跟著不少小尾巴。這些小尾巴不敢進院子,都在大門口探頭探腦,議論紛紛。

  五月讓田三奶奶給罵了!

  經過夏至的分析還原,事情大體是這樣的:

  五月和七月吃過晌午飯,就重新梳洗打扮了,到外面去乘涼。兩人沒在自家大門口,也沒往她們常去的大柳樹下去,而是走的遠了些,往村西頭的大榆樹下去了。

  田三奶奶家門口種了好多榆樹,也安放了石墩子供人坐著休息。在這一點上和武老太太門口的大柳樹很像。但兩處其實很不一樣。

  大柳樹論壇歡迎村中的八方來客,大榆樹下可就嚴肅多了,一般姑娘媳婦都不敢隨便在那裏坐,多是田三奶奶自家人在那乘涼。

  田家日子過的紅火,田富貴頗有些手眼通天的意思,家裏經常有客來,有官面上的人,也有做買賣的,還有所謂江湖上的人。

  老實的莊戶人家不大能見這些人,最多是遠遠的觀望。做到大榆樹下的人都得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沒點兒身份,跟田三奶奶家沒點兒交情的人,那是不敢在大榆樹下坐的。

  五月和七月打扮的漂漂亮亮地走到大榆樹附近,就在大榆樹下坐了。

  正巧田家有人在那乘涼,五月和七月很快就融入了進去。據說跟人家嘮的挺好,還獲得了不少誇獎。到這裏,大家的說法都是一致的。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有了不同的版本。

  有的說五月和七月跟田家一個姑娘起了爭執,驚動了田三奶奶。有的說田三奶奶出來乘涼,因為一句話惱了五月。還有的說是田家府城的外孫田來寶出來讓田三奶奶不高興了。

  總之,田三奶奶出來,指著兩姐妹的鼻子,將她們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重點罵了五月。

  田三奶奶罵五月是狐狸精,還讓她不要癡心妄想。五月被罵的臉面全無,哭著跑回家。

  罵的沒頭沒腦的,偏這樣更加引人遐思。

  夏至把事情打聽出來了,就想法子把門口的大孩子小孩子給轟走了。她往院子裏頭看了一眼,心中暗暗歎氣。從今以後,五月的名聲可就臭了。

  田三奶奶在大興莊是名聲在外的。五月和七月這是多大的膽子,竟然去摸老虎屁股。是無知無畏嗎,還是利慾薰心。上一次她救了她們,這一次她也無能為力了。

  夏至回到前院,田氏還在給她做裙子,對外面的事情也聽到了一點兒風聲。她就問夏至。夏至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田氏似乎還挺解氣的:「活該。以後她們就老實了。」然後她又問夏至,田來寶怎麼沒來。「小樹兒跟我說,他一天除了吃飯,都長在這。十六啊,趁他還沒回去,你請他來咱家吃頓飯。」

  「娘,」夏至淡淡地看著田氏,「你想讓田三奶奶打上門來嗎?五月和七月可是現成的例子。」

  田氏頓了一下,隨即就不以為意地道:「你比五月強這咱不說。你二叔家能跟咱家比嗎?你爹是秀才!」

  「在田三奶奶看來,咱們家和我二叔家,只怕沒啥區別。」夏至給了田氏一個你快醒醒吧的眼神。一個秀才,在普通的莊戶人家看來那就了不得了,但在豪門大戶眼睛裏又算得什麼呢。

  田家還不是普通的只有錢的豪門大戶,人家可以說是富貴雙全。

  秀才又被人稱為窮秀才。而且,田氏還忘記了她自己。田氏在大興莊也是名聲在外的。夏至覺得,她以後找婆家應該不會很容易。也不知道田氏的底氣是從哪里來的。

  田氏被夏至說的就沉默了下來。她知道田家的富貴,也知道自己家的窮。想跟田來寶做親,就靠著一個秀才招牌,還有女兒本身的人才。

  「田三奶奶和來寶他舅去過後院。當時我在,人家早把意思都透出來了。娘,你是知道田三奶奶的脾氣的吧。」田三奶奶根本就看不上莊戶人家出身的,即便是夏家這樣體面的人家在她看來也不算什麼。而夏老爺子性子裏有傲氣,他雖然和田富貴好像也說的來,但私底下卻認為兩家不是一路人。他也絕不會贊同跟田家對什麼親事。

  另外還有一件,田三奶奶本人的戰鬥力!對上田三奶奶,田氏也不是對手。

  田氏想了想,五月剛觸了黴頭,現在她要是頂上去,十有八九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所以,她就不再說請田來寶吃飯的事,只是心裏暗恨夏二叔一家壞了她的事。頓了一會,她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五月年紀大了,你二叔二嬸他們著急,讓人看不上。咱們不急,咱慢慢來。」

  還是沒有死心。

  也好,那這根胡蘿蔔就還吊著吧。

  夏至轉身走了,她沒再去後院。五月這事是大危機,卻是自找的,她實在懶得去摻合。

  太陽躲進雲層裏,天漸漸陰了下來。夏至就靠窗坐了,慢慢地縫荷包。一會的工夫,果然就下起了小雨。

  臘月從外面跑進來,頭髮上掛著水珠。她從後院出來的時候天還只是陰著,到了夏至家後門口雨才開始下。

  「四姐……」臘月笑著喊夏至,一面把手中的針線放在炕上,她是來和夏至一起做荷包的。

  夏至忙拿了毛巾,臘月擦乾了頭髮,就脫了鞋子上炕在夏至身邊坐了。

  兩個小姑娘一起做針線,嘴裏嘮些閑嗑。臘月告訴夏至,五月還在哭,夏二叔也回來了,現在一家子都在後院上房,說是五月被田三奶奶罵了,只怕從此名聲就壞了,意思是讓夏老爺子給想個辦法。

  夏老爺子的勸阻他們不聽,出了事就找夏老爺子給解決,這算是什麼事!

  「那咱爺說啥了沒有?」夏至就問。

  臘月搖頭:「咱爺特別生氣,又罵了二伯和二伯娘。」瞭解到發生的事,夏老爺子非常惱火,也覺得非常丟臉。他沒數落五月和七月,他認為夏二叔和夏二嬸是罪魁禍首。「咱爺說他以後沒臉出門了。」

  田三奶奶太不好惹了。夏老爺子那麼愛面子的人,這次躺槍被坑的挺慘。當然,最慘的還是五月。

  正說著話,就聽見後門有狗叫。小黑魚兒頭上披了件布袋子折成的雨披,吧嗒吧嗒地帶著大青過來找夏至。

  「哎呀,雨下大了!」夏至這才注意到,她忙下炕來,幫小黑魚兒收了雨披在旁邊晾著,又給他脫了濕鞋子,讓小黑魚兒上炕坐。「臘月,你給老叔把頭髮擦擦。」這麼吩咐了臘月,夏至又到堂屋拿了暖壺,給小黑魚兒沏了一碗生薑山楂紅糖水。

  「老叔快喝了吧,省的著涼。」夏至對小黑魚兒說道。

  小黑魚兒答應一聲,在炕上盤腿坐了喝糖水。

  「咋下著雨就過來了?」夏至又拿了塊布,三下五除二地給大青狗擦了擦,然後就上炕坐了跟小黑魚兒說話。

  「煩唄,我就過來了。」小黑魚兒皺著小眉頭,很煩惱的樣子。「五月一個勁兒的哭,她爹娘嘰嘰歪歪的。我聽的直冒火,就說我去找來寶她姥,給五月討個公道。你爺你奶就不讓我去。我說上你這來,你奶還跟到門口,生怕我去找來寶她姥打架。」

  小黑魚兒平時不待見五月,但五月出了事,他還是想要去給五月討公道。其實這樣的事他沒少幹,夏柱讓人給欺負了,只要小黑魚兒知道,每次都幫他把場子找回來。

  這是個心腸特別熱的小傢伙。

  「一個一個的沒出息,就知道窩裏橫!」小黑魚兒喝光了糖水,還是有些氣呼呼的,這是恨五月她們不爭氣。

  「老叔,咱別想了,這個事很快就會過去的。」夏至勸小黑魚兒。

  小黑魚兒的煩惱還挺多,他和夏至商量:「十六,你說,咱以後還搭理不搭理來寶啊。」

  「哎……」夏至歎氣。

  田氏在東屋早知道臘月和小黑魚兒來了,她還特意在堂屋走動了幾回,湊巧就聽見了小黑魚兒說的話。

  「人家田來寶又沒做錯啥事。你們跟他玩的挺好的嗎,可別因為這個掰了。……五月不就是讓田三奶奶罵了幾句,也長不到肉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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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 00:02: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危機感

  田氏是站在西屋門口,掀開簾子說的這些話。臘月忙就跟笑著叫了一聲大伯娘。夏至沒說話,小黑魚兒瞧瞧夏至,也沒吭聲。

  大青從炕下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沖田氏汪汪地叫了兩聲,

  田氏竟也沒計較,還笑著跟小黑魚兒說話,說天晚了,外面還下著雨,要小黑魚兒留下吃晚飯。小黑魚兒嘿了一聲,沒答應也沒拒絕。夏至往外面瞧了瞧,就替小黑魚兒答應了。

  小黑魚兒又瞧了夏至一眼。夏至笑:「老叔,你忘了,現在家用都是我出。」她並沒有告訴小黑魚兒,田氏之所以對他的態度好了,還留他吃飯,是因為田來寶的緣故。是夏至特意誤導了田氏,讓她認為田來寶之所以會往夏家來,跟夏家的孩子玩在一起,都是因為和小黑魚兒要好的緣故。

  田氏這是想籠絡小黑魚兒。

  「那行,我就在這吃。」小黑魚兒見夏至開了口,他才點頭答應了。

  臘月見天晚了,她就不肯留下來。夏至就囑咐她給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捎個信兒:「吃過飯也不回去,今天就在這睡,外面濕漉漉的,省的來回跑了。」臘月穿著小黑魚兒的雨披回去了。

  要留小黑魚兒吃飯,夏至就打算著做什麼菜。這樣的陰雨天氣,其實很適合吃火鍋。可她目前的條件還吃不上。夏至想了想,就到喊了夏橋過來,她遞給夏橋幾個錢,讓他到村頭去買菜。

  村頭雜貨鋪前面的空地不僅可以租到車子,也有肉案子。夏至讓大橋買幾個錢的肉,再買兩塊豆腐回來。然後她就跟小黑魚兒商量:「老叔,吃煎餅行不?」

  「行啊。」小黑魚兒立刻就應了,他挺愛吃煎餅的。

  攤煎餅需要煎餅烙子,她家沒有,附近只有武老太太家有。夏至自己撐了傘,套上田氏的木屐就到武老太太家來。

  等她拿了煎餅烙子回來,田氏看見了還很驚訝,問她是哪里來的。夏至並不隱瞞,她告訴田氏:「是從我大姨奶家借的。」

  田氏就斜睨了夏至一眼,然後卷起袖子來,要動手和麵糊攤煎餅。

  「娘,不勞你動手。」夏至攔住田氏,「娘,你要是願意,就去咱隔壁,跟孫五嬸說一聲,把蘭子姐請來吧。」

  田氏回來了,孫蘭兒夜裏就不再來給夏至做伴兒了。夏至的意思,是讓田氏出面,把孫蘭兒請來酬謝一番。這就把事情上升到兩家交往的層面上,而不是兩個孩子交好。

  這是夏至為了孫蘭兒打算。有田氏出面,孫王氏以後再虐待孫蘭兒總得顧忌著田氏。

  「把你能的,你還支使上我了。」田氏瞪著夏至。

  「娘不願意去就不去唄。這是人情往來。我去也行,可不如娘去啊。娘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夏至是就事論事的態度。

  田氏瞅瞅夏至,然後也沒說話,就撐了傘往隔壁孫老五家去了。

  夏至和好了麵糊,夏橋也將菜都買回來了,然後孫蘭兒也進了門。

  「十六,要做啥,我來幫你。」孫蘭兒臉上微紅,那是高興的。原來田氏去隔壁跟孫王氏一說,孫王氏自然巴不樂得的,跟田氏客氣了一番,就把孫蘭兒打發過來幫忙做飯。田氏則還在孫家跟孫王氏閒聊。

  有了孫蘭兒幫忙,夏至更加從容。

  烙煎餅極容易,也不容易。煎餅烙子在小灶上燒熱之後,兩面都薄薄地抹上一層油,然後舀一勺麵糊倒進去,用鏟子將麵糊均勻地攤開成薄薄的煎餅,等一會再將圓餅翻個,兩面都烙熟了,鏟出來放進盆子裏,再接著烙下一塊。

  說它容易,是說操作很簡單。說它難,是要攤出一張圓圓的又均勻又規整的煎餅也很需要技巧。夏至是個中好手,孫蘭兒手生些,但她心靈手巧學的快。

  煎餅都攤好了,夏至拿出幾張來包了,連同刷洗乾淨的煎餅烙子都交給小樹兒,讓他送去給武老太太。然後,他又準備了兩份煎餅出來,一份是給後院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一份則是給孫蘭兒家的。

  都是小樹兒跑腿兒。

  剩下的煎餅都放在盆子裏,上面蓋了簾屜布保溫。夏至開始準備晚飯的菜。

  買來的肉三分肥七分瘦,都被她細細地切成了臊子。臊子分成三份,一份和豆腐做了麻婆豆腐。除了她趕集從鎮上買回來的其他調料,其中番椒麵是調料的主要擔當。往年曬乾的番椒種子都被夏至種了,剩下的製成了番椒麵。

  一份臊子則加泡軟的粉絲做了螞蟻上樹,還有一份臊子加生粉捏成丸子,加上一點粉絲和剛從菜園子裏摘來的嫩嫩的小白菜一起做了一道丸子粉絲白菜湯。

  另外,夏至還將她發好的豆芽拿出一些來,做了一份素炒豆芽菜,起鍋的時候略點一些醋,就很美味健康了。

  田氏從隔壁回來,看見堂屋裏這番忙碌熱鬧的景象就是一愣。「這都跟過年過節造廚做席面了!」她甩手不管,由著夏至自己準備晚飯,心裏想著夏至能準備出什麼來,不過是家常的青菜豆腐罷了。留小黑魚兒和孫蘭兒吃飯,本來也不用費事兒。

  本來她還想在隔壁再多坐一會,可這邊濃濃的香氣飄過去,她就坐不住了,所以才提前回來看看。她是萬萬沒想到,夏至能弄出這樣的排場來。

  坐在飯桌上的時候,田氏還在不住地打量夏至。

  夏至只當看不見,她招呼孫蘭兒吃菜,又親手拿起一塊煎餅卷了豆芽菜給小黑魚兒,還給小黑魚兒舀了一碗湯。

  小黑魚兒香噴噴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點頭。

  「娘,我做的沒你做的好吃,湊合著吃點兒吧。」夏至瞧著田氏還在打量她,就客氣地說了一句。

  田氏這才拿起筷子來,她先每樣菜都嘗了嘗。然後,她的臉色就變得有些莫測起來。

  一頓飯大家都吃的很高興,只有田氏的話特別少,不知道在想什麼。

  入夜,夏至安頓好了小黑魚兒,自己正要歇著,田氏突然走過來沖她招了招手。夏至想了想,也沒驚動小黑魚兒,就跟著田氏到東屋來。

  東屋炕上已經鋪好了被窩,夏橋和小樹兒還沒睡。

  「夏至,你今天花了多少錢?」田氏一開始就盤問夏至。

  「沒花幾個錢。大哥去買的,他都知道。」半斤肉,再加上兩塊豆腐,總共才花了十個錢。粉條是她趕集的時候買的本地地瓜粉,小白菜是自家菜園子的出產。攤煎餅也沒用白麵,用的是細黍米麵。

  黍米麵比白麵便宜,算是粗糧。而在夏至看來,黍米麵的煎餅比白麵的煎餅還好吃。

  「十個大錢還少!」田氏皺眉,看樣子很不滿意。然後她還看了看夏橋和小樹兒,「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是不是天天這麼吃!」

  怪不得兩個兒子都那麼護著夏至呢,尤其是小樹兒。以前小樹兒經常欺負姐姐,對姐姐從來就沒好臉色。可現在的小樹兒就仿佛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跟姐姐那個親昵勁兒,讓她這個做娘的看了心裏都有些發酸。

  夏橋和小樹兒有這樣的轉變,肯定是被夏至用吃的給買通了!

  「那怎麼可能。」夏至笑,「偶爾吃一頓打打牙祭就不錯了。想天天這麼吃,我也得有那些錢啊。」

  夏橋和小樹兒也都給夏至作證,說夏至說的是實話。

  其實田氏也只是心裏不自在,她也不相信夏至會有那麼多錢。「夏至,你手裏還有多少錢?」田氏問。

  「娘問這個幹啥?」夏至看了一眼田氏,「咱們說好的,這些事不勞煩娘操心。」

  「我問問咋啦?我是你娘,你還瞞我?」

  「沒錢了。」夏至乾脆地說。

  「娘,我姐是沒錢了。」小樹兒看著田氏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夏至也不笑了,他趕忙撲進田氏懷裏撒嬌,給夏至解圍。

  田氏給小兒子給揉搓的很無奈,他抬手在小樹兒的屁股上拍了兩下。「半大小子了,害不害臊,下去好好坐著。」兩個兒子果然都偏向了夏至的一邊。田氏心裏又多了顧忌。

  「是不是你爺給你錢了?你爺給了你多少錢?」田氏又問夏至。夏至說能賺錢,可一個小丫頭能有什麼賺錢的本事。田氏認為,夏至籠絡住了後院的夏老爺子,是夏老爺子給了夏至錢,所以夏至才那麼有底氣。看看夏至對小黑魚兒的好,她就更加認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爺是給了我幾個錢,我都花了。」夏至回答。

  田氏見問不出什麼來,又想想夏至給她的那些錢,最後也沒有為難夏至。她換了一個話題問夏至:「你啥時候會發豆芽菜了?」

  如果不是晚上炒了豆芽,她還沒發現夏至發了一小缸的豆芽菜。

  「就是最近學會的。」

  「跟誰學的?」

  「趕集的時候問了人家幾句,回來試試,就發成了。」

  田氏沉默了半晌,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的。她自己還沒發覺,這次回來,面對夏至她沉默的時候越來越多。但她心裏已經隱隱有了危機感。

  這個家,似乎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家了。

  「挺晚了,要不都歇了吧。」夏橋說了話。

  「歇了吧。」田氏面無表情地說。

  夏至這才回西屋歇下了。田氏沒罵她,也沒數落她,但是她知道田氏不高興。至於為什麼不高興,她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她和田氏的約定能讓田氏攢更多的錢貼補娘家,但卻不能保證田氏高興。管她呢!

  轉天,又是一個大晴天。

  吃過了早飯,夏橋就帶著小樹兒去割草挖野菜,夏至沒和他們一起去。如今兄妹三個也有了大略的分工,粗重些的活計就由哥兩個包了。這是夏橋的提議,小樹兒也沒意見。田氏倒是說了兩句,但是兄妹三個都沒往心裏去。

  夏至做了一會針線,看著露水差不多幹了,就到前面的菜園子裏,下坎還有後院西牆外的園子拔草,侍弄花木和番椒。

  因為侍弄的勤,雜草並不多,但等夏至都做完的時候,也已經快到晌午了。

  路過後院門前,夏至往裏面看了一眼。後院院子裏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夏至想了想,就進了門。

  上房屋裏,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和小黑魚兒都在。原本這個時候應該在這裏的田來寶自然不見蹤影。

  夏至一進屋,就猝不及防地被屋子裏的濃煙給嗆著了,咳嗽起來。

  「跟你說別抽這老些煙吧,看把十六都給嗆著了。」夏老太太就數落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這才放下煙袋說不抽了。

  「這一上午的工夫,都數不清抽了多少袋煙了。」夏老太太打了水,讓夏至洗手,問她,「下地啦,還是幹啥去了?」

  「沒下地,就拔了園子裏的草。」夏至回答。

  「十六啊,我攢了點兒糞,下晌給你那些花兒啊,番椒啥的苗上吧。」夏老爺子就說。

  「那敢情好啊。」夏至也沒推辭,就走過去跟小黑魚兒一塊坐了。

  小黑魚兒正在看書,有些心不在焉的。夏至就小聲問他怎麼沒出去玩。

  「你爺不讓出去。」小黑魚兒不滿地瞄了夏老爺子一眼。

  夏至就往東廂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夏老太太瞧見了,走過來低低的聲音告訴她:「都在,誰也沒出去。」然後還歎了一口氣。

  這會工夫,夏二叔就慢慢蹩了進來,蔫頭耷腦地在炕沿上坐了。

  夏老爺子沒好氣。

  「爹……」

  「趕緊給五月做門親吧。」夏老爺子開口。這是他幾乎一宿沒睡想出來的唯一的辦法。

  「說的是容易,可這一時半會哪兒找合適的去。況且說了,咱五月也沒幹啥,田三奶奶那張嘴……,咱得找他們說道說道。」夏二叔氣憤憤的。

  「咋說道?我是沒臉往老田家去。要去你們自己去。」夏老爺子毫不猶豫地說。

  「爹……」要是他們自己敢去,哪還用來找夏老爺子。

  「我沒這個臉。」夏老爺子依舊黑著一張臉。

  夏二叔就看夏老太太。

  「老爺子,要不……」夏老太太只得開口。

  夏老爺子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聲音非常嚴厲:「這沒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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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義氣

  夏老爺子心情不好,有些遷怒夏老太太了。夏老太太轉身就出了屋。夏老爺子回過神來就有些後悔,看著夏二叔越加心煩。

  「該幹啥幹啥去吧。那地裏頭你不去看看,都要放荒了。」

  將夏二叔打發了出去,夏老爺子就歎氣。

  「爺,你別跟我奶發脾氣啊。」夏至就笑著跟夏老爺子說。

  「我不是沖著你奶。哎,你二叔這一股啊,太不讓人省心了。」夏老爺子歎著氣說。跟夏至說話,他的語氣就緩和了下來。

  夏老太太挑門簾子走進來,「你也就能拿我撒氣。」顯然是聽到了夏老爺子方才的話。老兩口子一點兒小齷齪,就這樣一人一句過去了。

  夏至笑了笑,她就知道夏老太太沒走遠,故意提著夏老爺子說了一句。要不然憑夏老爺子那個脾氣,是肯定不會跟夏老太太服軟。老兩口因為這點兒事,只怕還得彆扭上一兩天。

  當院就有了動靜,夏至往外面看了一眼,就看見夏二叔扛了鋤頭出去了,然後是夏柱和夏楊,最後,夏二嬸帶著五月和七月也往外頭去了。

  不知道這一家子打算上哪兒去。

  夏老爺子也瞧見了,又歎了一口氣,然後回過頭來跟夏老太太和夏至說話:「這要是跟老錢家的親事成了,哪能有這一出!現在可好,就算我有臉回頭跟他錢叔再提這個事,人家也肯定不願意。」

  「爺,這事你別太往心裏去。田三奶奶那個人的脾氣大傢伙都知道,過兩天這事就淡了。」夏至勸夏老爺子。

  「十六,你還小。人言可畏啊。自家人不爭氣,我要出頭也挺不直腰板兒。」夏老爺子搖頭。

  「我去找來寶。」小黑魚兒就說。

  夏老爺子沒說話,只看了看夏至。小黑魚兒要是往田三奶奶家裏去,只怕就能跟田三奶奶吵吵起來,那樣可就不好了。

  夏至看明白了夏老爺子的意思,她笑了笑:「咱不用去。來寶現在應該沒空,有空他肯定就來了。」

  「十六,你是說……」夏老爺子並不像夏至這麼有把握。

  「爺,我們跟來寶一塊玩了這些天,他的性子我還算了解。」田來寶精明會來事兒,本性也不壞。就算是五月做出什麼來,田來寶也得看她和小黑魚兒的面子。何況五月應該沒機會做什麼,只是言談舉止間露出些影兒來。田三奶奶眼睛裏不揉沙子,估計之前還聽到些風聲,她又不是講理的人,所以就罵了五月。

  田來寶知道這件事,肯定會覺得過意不去,現在估計正勸著田三奶奶呢。另外,田家其他人,尤其是田富貴做事很體面。他得給夏老爺子面子。

  安撫住了田三奶奶之後,田來寶應該就會來了。

  「有我老叔的面子呢,來寶這個義氣應該有。咱們待他不差!」夏至篤定地說。這些她早就想到了,卻沒當著夏二叔的面說。就讓他們多煩煩吧,吃了這個教訓,以後學乖些也是好的。

  小黑魚兒覺得夏至說的挺對:「咱看來寶咋辦,我想著他也不能對不住我。」

  直到晌午,田來寶也沒來。夏至回家,就看見夏二嬸帶著五月和七月正坐在炕上跟田氏說話。不知道夏二嬸怎麼想的,她竟然想要田氏出面往田三奶奶家去。

  「……大嫂,你平時最疼五月。比疼自己親閨女都疼她。你不能眼看著她被人欺負冤屈。你是秀才娘子,田三奶奶不給別人面子,得給你面子。你去說說……,那幫碎嘴子,往後還不知道咋嚼扯五月咧。」

  「他二嬸,不是我不疼五月,不肯幫忙。」田氏慢條斯理的,「咱們跟田三奶奶家沒交情啊。這個事要解決,還是得找老爺子。老爺子認識人廣,他出頭,啥事解決不了。」

  「我們求他爺來著,他爺不肯去,還把我們給罵了個夠嗆。他爺的脾氣,大嫂你也知道。大嫂,你疼疼你侄女。……這一大家子,就咱們是最親的。你是五月親大伯娘,別人看笑話,大嫂你不能啊。」夏二嬸央告田氏。

  田氏雖然在某些事情上糊塗,但其餘的時候都是個聰明的人。她當然不肯這個時候去頂缸,所以不論夏二嬸怎麼央求,她都不肯應,只往夏老爺子身上推。

  夏至在東屋門口看了一眼,轉身就進了西屋。五月卻看見了她,咬了咬嘴唇,她就先下了炕,然後招呼夏二嬸和七月。「娘,七月,咱回吧。我大伯娘人家有打算。」

  田氏立刻就不讓了:「我有啥打算啊?五月你這個小丫頭,我平時白疼你了。」

  夏二嬸見求田氏無望,也拉下臉來,帶了七月跟在五月後面走了。

  田氏就從東屋出來站到堂屋裏說話:「咱又把你二叔家給惹了!他們我還不知道,對他們千般好,有一回不是,以前的好就都沒了。……還想拿我當傻子支使!」

  夏至在屋子裏沒說話,她算是看透了,這就是田氏和夏二嬸之間的妯娌情誼。

  田氏說了這些話似乎還有些不足,乾脆挑門簾子進了夏至的屋。「五月自己討沒臉,大傢伙背後說她,你也跟著吃掛落。我看五月是柔奸心,夏至啊,你往後離她遠點兒。」

  「哎。」夏至漫不經心地應了,低頭繡荷包。

  田氏在炕沿上坐了一會,也不知道她想到什麼,臉色就越來越難看。「五月這討債鬼!」罵完了這句話,田氏還狠狠地瞪了夏至一眼才轉身出去。

  晌午吃飯的時候,夏至就發現,田氏將要給她做的那條裙子收了起來。看來她是想明白了,出了五月這件事,夏至和田來寶也不可能了。所以,裙子就沒必要給夏至做了。

  夏至也不放在心上,歇了晌依舊往後院去,放了桌子跟小黑魚兒一起描紅寫字。她肯用功,而且前世還有一些功底,大字已經寫的有些模樣了。就是繁體字寫起來比較費勁兒,有些字的內涵和外延還和後世的不大一樣,望文生義要不得。

  但是夏至對自己的要求也不高,她不科考,也不打算把自己培養成才女。但是字要寫的漂亮些,這也是修身養性。

  夏至在寫字上最用心。

  夏老爺子本來挺煩的,但是看著小兒子跟孫女認認真真地寫字,他的心情也跟著漸漸寧靜了下來。別的兒孫不省心,但眼前這兩個心尖尖上的是好的呀!

  這麼想著,夏老爺子的臉上就帶了笑。夏老太太在一邊瞧見了,也抿嘴笑了笑,然後就看到有人進了當院。

  「哎呦,好像是來寶那個孩子來了。」夏老太太驚叫了一聲。

  夏老爺子連忙往外面看,然後也變了臉色:「是來寶。」

  田來寶是一個人來的,這次也沒帶小書箱。夏老太太忙著端了茶水和點心上來,然後跟夏老爺子使了個眼色,老兩口就出去了,好給孩子們留空好好說話。

  事情顯然是按照夏至的話在發展,那麼這件事最好就是交給孩子們處理。

  「你咋才來,上午我等你半天。」小黑魚兒開口就抱怨田來寶。

  田來寶笑嘻嘻的:「我那不是不大好意思來嗎。」

  「那你現在咋來了?」夏至就問。

  田來寶依舊笑,「不好意思我也得來。」然後他才說,「我勸了我姥大半天,說的我口乾舌燥,嘴皮子都快磨薄啦。」

  「哎呀,那快喝水潤潤吧。」夏至把水端給田來寶,「只是說話?我還當你得撒潑打滾呢。」

  田來寶端了茶碗,臉上露出苦笑來:「十六,你咋知道的。你是不是看見啦?」

  「還用得著看啊,一猜我就猜出來了。得了,知道你不容易,勞苦功高。說吧,結果咋樣?」

  「要是沒說好,我也沒臉來找你們啊。」田來寶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說道。

  小黑魚兒立刻眉開眼笑,抬手在田來寶的肩膀上就拍了一巴掌:「來寶,我和十六沒看錯你。夠義氣。」

  「那肯定得夠義氣。」田來寶還是苦兮兮的,「我誰也不看,我也得看著老舅和十六。……我姥那個脾氣怕是改不了了。不過,往後她不會再說啥了。那天的幾個人我大舅也都遞了話。」

  夏至微微點頭。影響已經造成,但只要根子上斷了,不會擴大,慢慢也就淡化了。對五月的影響依舊會有。再加上夏老爺子的好聲望,夏家其他的女孩都不會被牽連。

  「咱還跟以前一樣,老舅,十六,你們往後可不能不搭理我。」田來寶看見夏至和小黑魚兒都臉上帶笑,他還特意可憐巴巴地這麼說了一句。

  「咱們是好朋友,這個不能變。」小黑魚兒一口應承,讓田來寶儘管放心。

  田來寶就看著夏至。

  「你夠義氣,難道我們就沒義氣。再者說,我們是那樣是非不分的小氣人嗎?」夏至笑了笑,意有所指,「要真是那樣,我們早就不理你了。」

  田來寶無話可說,只能點頭說是。夏至和小黑魚兒都不圖他什麼,要不是真心對他好,拿他當朋友,只憑一個田三奶奶,他們就會對他敬而遠之了。

  「老舅,十六,我明天就得回府城了。」

  「這麼快?」小黑魚兒吃驚。

  「你爹娘接你來了?」夏至問。

  田來寶點頭說他爹娘都到了,在大興莊住一宿,明天就帶他回府城。「我明天就不能來了。」他就說捨不得夏至和小黑魚兒,還跟兩個人訴苦:「我這一回去,就得被看著念書,好苦啊……」

  住姥家這些日子,雖然也跟著夏至和小黑魚兒做些功課,但比起在府城的家裏,他簡直不要太自在。

  小黑魚兒很同情田來寶。「城裏有啥意思啊。你該伏天來,咱這河套發大水,可好玩了。田裏山裏都是好吃的好玩的。」

  知道田來寶要走了,夏至就到西廂房來找了臘月,又打發小夏林去給小樹兒送信兒。一會的工夫,臘月、夏林和小樹兒都來了,兄弟倆都捨不得田來寶,就是臘月也問了一句啥時候再來。

  「我也說不好。」田來寶又瞅瞅夏至,「得聽我爹娘的。我儘量爭取。你們啥時候去府城玩啊,你們府城不是有親戚嗎。一定要來找我。」

  他還留了他在府城的位址,然後怕夏至記不住,他還要了紙筆,把位址詳詳細細地寫了下來:「……這是我家,……這是我家的點心鋪子,比我家好找。你們跟店裏夥計說一聲,他就能帶你們來找我……」

  「來寶,等我去府城,我找你玩去。」小黑魚兒挺鄭重地答應了田來寶。

  田來寶連連點頭:「老叔,你記得帶上十六啊。」

  送走了依依不捨的田來寶,夏至就將田來寶的話跟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說。老兩口都鬆了一口氣。夏老爺子看夏至和小黑魚兒的目光越發慈愛,還帶了一點點的自豪。

  「我這老兒子和我這孫女,都是能頂門立戶的人。」年紀小小,就比他二兒子強了。夏老爺子心裏也想給夏二叔一個教訓,這些話就沒立刻跟夏二叔說。

  轉眼又到了臨水鎮的集日,夏至早早起來剪了一籃子的花,然後匯齊了小黑魚兒和臘月,又將大青帶上,搭了夏老六的車來趕集。

  到了集上,夏至很快就將花都批給了上次那個小販,得了一百個錢。然後,幾個孩子就到玉器店來。她們太有辨識度了,一進店門就被小夥計認出來。

  馬大掌櫃出來招呼夏至。

  「我是來取珠子的。」夏至對馬大掌櫃說。

  「知道,知道。珠子都做好了。」馬大掌櫃依舊把她們讓進旁邊的小單間裏,然後將做好的珠子端出來給她們看。「本來還想替你串好了,又不知道你稀罕啥樣的。」除了磨好穿了孔的珠子,馬大掌櫃又做人情送了夏至兩條魚線,足夠她串珠子用的了。

  夏至表示感謝,將餘下的手工錢給了馬大掌櫃。

  「小姑娘,那塊瑪瑙石你帶來了沒有,打算要多少錢啊。」馬大掌櫃依舊對那塊瑪瑙石念念不忘。

  夏至笑了笑,「那塊石頭我挺喜歡,打算自己留著玩一陣,等以後吧,或許……」這麼笑著告別了馬大掌櫃出來。

  幾個孩子就打算在集上逛一逛,迎面卻碰見了村子裏的人。

  「……趕緊回家去吧,你們家裏來人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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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表哥來了

  夏至就問是誰來了。那人也說不清楚,著急忙慌地走了。

  幾個孩子面面相覷,都想不出家裏是來了什麼人。

  「咱們還是先回去看看吧。」夏至想了想,就說,「趕集啥時候都行,萬一家裏有事呢。」

  小黑魚兒和臘月都點頭。他們就往回走,半路上搭了一段車,回到大興莊的時候時辰還早。後院的門口果然停了一輛轎車。車子已經卸了,拉車的大青騾被拴在旁邊,正低頭吃著草料。

  「是你大姑來了!」小黑魚兒驚喜地叫了一聲,原來他一眼就認出了這車是夏大姑家的。離過節還早,夏大姑這個時候回來,事先也沒通知一聲,這是比較突然的,所以他們聽人說家裏來人了,誰都沒有想到夏大姑身上去。

  夏至就先回家放籃子。

  田氏、夏橋和小樹兒都在。

  「回來啦?花兒賣了多少錢?」田氏問夏至,手裏在納著鞋底子,已經沒有繼續做那條裙子了。

  「夠花幾天了。」夏至簡單地回答,「後院我大姑來了,咱們不看看去?」

  田氏見夏至不肯告訴她賺了多少錢,她的心裏就帶了氣。又聽夏至說到夏大姑,她就冷哼了一聲:「來就來,我是大嫂,該她來看我,不是我去看她。」

  田氏知道夏大姑來了,不僅自己沒去看,還看住了夏橋和小樹兒,也不讓兩個孩子過去。

  夏至覺得田氏這麼做簡直沒來由。「大姑遠來是客,娘你何必計較誰來誰去的。你說是嫂子你不去,總得讓我哥和小樹兒過去說個話。」

  「你這大姑大姑叫的還挺親,那是你啥大姑啊!」田氏剜了夏至一眼。

  夏至都懶得和她說話了,她只問夏橋:「大哥,我要過去,你去不去?」

  夏橋就看田氏,田氏扭過頭沒理他。這個態度還算好,起碼沒有明著攔他不讓他去。夏橋猶豫了一下,就說要跟夏至一起去。「我去說句話就回來。」這句話是跟田氏說的。

  「你們都有主意了,愛幹啥幹啥,還用得著問我!」田氏冷笑著說。

  夏橋跟了夏至出來,還回頭看了田氏一眼,看樣子心裏壓力還挺大。小樹兒就沒啥壓力,高高興興地給夏至做小尾巴。

  一個少年站在後院門口,正看著大青騾吃草料。少年看樣子十四五歲的年紀,身穿一套紫色的杭綢褲褂,長眉細眼,面容白皙,人長的瘦瘦高高的。

  他抬起頭來,正看見夏至幾個人,面上就帶了笑:「大橋,十六,小樹兒。」

  「長生哥。」夏橋忙叫了一聲。

  夏至和小樹兒也都跟著喊長生哥。原來這少年就是夏大姑的兒子,名字叫做郭長生。郭長生今年十五歲,每次夏大姑回娘家他都跟著。

  「長生哥,你趕車來的?我給你看著牲口,你進屋歇著吧。」夏橋就跟郭長生說道。

  「是我趕的車,家裏有事走不開,你大姑父沒來。……牲口不用特別看著,我就出來看看。咱都進屋說話去。你大姑看見你們肯定高興。」郭長生說著,就領著大家進了院子。

  郭長生笑起來有些靦腆,跟夏橋還挺說的來。

  上房屋子裏,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正陪著夏大姑坐著說話,小黑魚兒也在旁邊,正將頭靠在夏大姑的懷裏嘿嘿地樂。

  夏至幾個進來,夏大姑明顯有些吃驚,同時也很高興。幾個孩子叫了大姑,就各自找地方坐了。

  「大橋和小樹兒都長高了。十六越來越水靈。」夏大姑打量著幾個孩子,笑著說道。

  「大姑和大姑父身體都挺好?」夏橋在地下挺直腰板地坐著,問候夏大姑和郭家姑父,「聽長生哥說大姑父有事脫不開身。」

  「我和你大姑父身體都挺好的。」夏大姑笑著回答,「是鋪子裏有事,他實在走不開。估計過節的時候都來不了,所以我提前回來看看。」

  說話的意思是家裏有要緊的事,過節都來不了,她帶著兒子提前回娘家看望。

  夏大姑沒說家裏是什麼事,夏橋也沒詳細打聽。趁著說話的空隙,夏至在旁邊仔細打量了夏大姑。夏大姑三十多歲的年紀,白皮膚大眼睛,頭髮烏黑濃密,身量高挑豐滿,顯而易見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美人。

  別說年輕的時候了,就是現在也是個美婦人。

  她說話聲音很柔和,一些表情和動作跟夏老太太很像。

  小黑魚兒見夏至來了,就招呼夏至上炕坐著。夏大姑跟夏橋說著話,就多看了夏至兩眼。

  「十六和小龍對脾氣,好的一個人似的。」夏老太太就說了一句。

  夏大姑對夏至笑了笑,笑容越發溫暖真摯。「我看十六好像有些變模樣了,以前就好看,現在更招人稀罕了。」

  夏至上炕坐著,這才發現夏大姑身邊還坐了一個人。

  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姑娘,大眼睛,穿著桃紅色的妝花襖裙,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著。她不出聲,方才還被小黑魚兒給擋住了,所以夏至沒看見她。

  「珍珠,還不叫人。」夏大姑對小姑娘說道。

  夏大姑嫁進郭家,生了一兒一女。這就是她的小女兒,小名叫做珍珠,今年才十一歲。郭珍珠看了一眼夏大姑,才有些不情不願地開口喊了哥哥姐姐,聲音嬌滴滴的。

  夏大姑這個女兒養的很嬌,看她取的名字就知道了,真是被當做掌上明珠一般。

  「珍珠啊,好好跟你老舅還有你四姐玩。」夏大姑囑咐了女兒一句,又寒暄地問起田氏來。

  夏橋和夏至都說田氏很好。夏大姑也就沒多問了。

  這會工夫,夏二叔一家和夏三叔一家也都走過來跟夏大姑見面、說話。夏老太太就下了炕,帶著夏三嬸開始準備飯菜。

  屋子裏人一多,郭珍珠的臉上就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來。

  「珍珠妹子,咱們出去玩會吧。」夏至就提議。夏大姑在一邊瞧出女兒是嫌人多了,也說讓她出去逛逛。

  郭珍珠似乎是想了想,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然後就沖夏大姑搖了搖頭,她哪里都不願意去。夏至就瞧出來,小姑娘恐怕不只是認生,她還嫌鄉下地方髒,所以只肯陪著母親在炕上坐著。

  屋子裏人多,夏至就從上房屋中出來,到大門口站住了。

  五月、七月一會的工夫也走出來,看見夏至在大門口,兩個人也跟過來,在夏至身邊站了。姐妹倆小聲地議論起郭珍珠的穿著打扮。

  「……頭上那金簪子過年的時候來還沒有呢,應該是新買的。」

  「她身上穿的裙子是妝花料子,鎮上都沒有賣的,上次聽娟子姐說做一身衣裳得好幾兩銀子……」

  兩姐妹倆議論了一會,五月就問夏至:「十六,珍珠跟你說話了沒有?」

  「說了呀。」夏至回答。

  「珍珠都沒搭理我們。哎,我們跟四姐比不了,四姐現在是爺奶跟前的紅人。」七月就憤憤不平地說道。

  夏老爺子要給二兒子一個教訓,但終究心軟,看不得兒子和孫女整天愁眉苦臉的。只過了一天,他就把沒事了的話告訴給了夏二叔。再加上田來寶回了府城,事情漸漸平息。五月和七月雖然還不大往外面去走動,但是在家裏卻已經恢復了活泛氣兒。

  有些話,姐妹倆自己說這還覺得不足,就想著跟夏至說說,爭取夏至的同盟的意思。夏秀才和夏二叔是一母同胞,在她們看來,在某些事情上,她們和夏至是天生的同盟。

  夏大姑不是夏老爺子生的,是夏老太太帶來的孩子。她到夏家的時候只有六七歲,在夏家養了十年,由她親爹那邊的親戚牽線,嫁給了府城裏開雜貨鋪的郭姑父。

  郭家是府城裏的老戶,幾代人經營起一個小雜貨鋪,算是城裏很普通的人家。

  夏大姑長的好,而且很會為人處世。她嫁進郭家之後,小雜貨鋪的生意越來越好,近兩年還擴大了鋪面,每年有百兩銀子的出息。因為這個,夏大姑還有了一個旺夫的名聲。

  可以說,郭家的日子是近幾年才興旺起來的,在府城裏算得上是小康之家。而在莊戶人家的眼睛裏,郭家的吃穿用度就很了不得了。

  五月和七月看著珍珠的穿著打扮就有些眼紅,所以出來跟夏至說這些話。

  夏至也覺得珍珠小姑娘並不是個隨和親切的人,但她對五月和七月的酸話更不能苟同。所以,她只單單地說:「她也就跟我打了個招呼。和咱們不熟認生唄,本身又不是個愛說話的人。你們亂扯什麼紅人啊,是對她有意見,還是對我有意見啊?」

  五月和七月都知道,田家的事情平息,其中有夏至的功勞。而且這姐倆心底裏還真有些懼著夏至。

  「十六,你可別多心。我們哪能對你有意見啊。」五月連忙就說道,「你肯定看出來了,珍珠瞧不起咱們。」

  「少說兩句吧,就你心思多。」夏至瞟了五月一眼。

  七月回頭看見長生和夏橋走過來了,就連忙扯了扯五月的衣袖。五月會意,當下就換了話題。

  「你們幾個咋在這站著?」夏橋走到她們跟前問了一句。

  「屋子裏人多,我們出來,讓我爺和大姑他們好說話。」五月立刻就笑道,然後還問郭長生,「長生哥是不是覺得屋子裏悶?在這坐會吧,這敞亮,還蔭涼。」

  面對郭長生,五月的機靈和會來事兒就體現出來了。

  老夏家大門內兩座大門垛,上面畫著五穀豐登彩畫,年深日久已經有些模糊了。但在門垛下頭乘涼還是很愜意的。

  夏橋陪著長生,大家就一起在門垛下的石墩上坐了。

  五月就嘰嘰喳喳地跟長生說話,先是說長生辛苦了,問他早上是什麼時辰出來的,然後又問道郭姑父。因為郭姑父忙著鋪子裏進貨的事情不能往大興莊來,五月自然而然地又問起了郭家雜貨鋪的生意,然後漸漸涉及郭家日常生活。

  簡直比查戶口還嚴密仔細。夏至瞧了五月一眼,覺得五月年紀雖小,卻已經深具七大姑八大姨的技能本領了。

  長生挺老實,從他的回話中夏至也瞭解到一些事情,比如說長生自小也是念書的,但是念的不好。郭姑父送他去念書也沒指望他考功名,也就是多認識些字,懂得文理,以後接掌雜貨鋪能看賬什麼的。

  長生的盤算已經打的很好了,而且已經開始幫著父親料理雜貨鋪的事情。

  說起料理雜貨鋪的事情,難免就帶出來一些人情來往,吃穿用度等,聽得五月的眼睛就越來越亮。她一邊跟長生說話,一邊指使身邊的七月:「去把咱家新做的那紅色的墊子拿來,給長生哥墊上坐著,省的冰著。」

  七月也愛聽郭長生說話,就不樂意動彈。五月悄悄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又避著人瞪了她一眼。七月這才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去了,一會的工夫回來,就拿了塊桃紅色小花布的墊子。

  這布料子夏至看著眼熟。

  五月忙就起身,從妹妹手裏接過墊子給郭長生。「長生哥,你看我們粗心大意的。這墊子是新做的,長生哥別嫌棄。」

  郭長生不像他妹妹,他真沒那麼多講究。不過五月把墊子送到他面前來,他也連忙站起來說不要。「五月,你自己墊著吧。我不用。」。

  「長生哥還跟我客氣啥。」五月咯咯地笑,拿捏著勁兒,俯身把墊子給長生鋪在了石墩上。因為她站的跟長生很近,長生也沒防備,她俯下身的時候,幾乎撲在長生的懷裏。好在她很快就站了起來,但長生還是鬧了個大紅臉。

  接下來,五月再問他什麼話,他就有些支支吾吾的了。五月就咯咯地笑個不停,很是快樂,不時從眼皮子底下斜瞟長生一眼,讓少年越發的手足無措。

  夏至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她跟著也有那麼點兒不自在了。她就站起身,跟長生說了一聲,就出了大門。剛出大門口,夏至就看見自家牆頭有個腦袋,忽的一下就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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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表哥來了(二)

  夏至的嘴角抽了抽,慢慢地走回家來。田氏坐在炕沿上,手裏拿著納了一半的鞋底子。夏至在堂屋瞧了她一眼,也沒說話,就要往西屋去。田氏早瞧見了夏至,就等著她回來說話,見她並不理會自己,一雙眼睛就立了起來。

  不過,她想了想,並沒有發作,只是招呼夏至:「夏至,回來啦?」

  「嗯。」夏至答應了一聲,繼續往西屋走。

  田氏忙放下手裏的鞋底子,「夏至,過來,娘問你幾句話。」

  夏至無法,只得走回東屋,在田氏跟前站了。田氏就招呼她坐下:「你坐下,跟娘好好說說。你咋回來了?」

  「跟我大姑問過好了。後院忙忙亂亂的,我就回來了。」夏至回答,她偏就不說跟五月、長生大傢伙在後院門垛下坐著嘮嗑的事。

  「長生跟著你大姑來了,是不是?」田氏又問。

  「嗯。」夏至點頭。

  田氏就覺得跟夏至說話費勁兒。她恨恨地瞪了夏至一眼:「夏至,你還當我是你娘嗎?我這幾天咋地你啦?跟我說句話都不樂意了!」

  這是田氏要爆發的前兆。

  夏至見好就收,她問田氏:「娘,你究竟想問啥啊?」

  「我想問啥,我還不就是為了你?」田氏就細細地問了夏至在後院的所見所聞,夏至揀能說的說了一些。田氏的臉上露出深思的神色,然後突然問了夏至一句:「長生定親了沒?」

  「這我哪知道啊。誰也沒說這個事兒。」夏至就道。

  「我要你有什麼用!」田氏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人家五月……」話說了一半,她就覺得說走了嘴,忙就頓住了。

  「你二叔那人可是個人精。五月那丫頭就隨他。他們轉的倒快!」田氏一連說了幾句,說的夏至一頭霧水。

  「娘,沒事我做針線去了。」夏至就想走。

  「別走,我還有話跟你說呢。」田氏攔住夏至,「田來寶回府城了,說啥時候再來了沒,請你們去他家了沒?」

  「沒。」夏至乾脆俐落地回答,她知道田氏的心思,因此又故意說道,「來寶是他爹娘接回去的。對了,娘,你說你跟來寶的娘好,來寶他娘回來接他,知道他總上咱家玩來,為啥沒來看看你?」

  田氏的臉上就是一紅。那些話是她哄田來寶的,沒想到被夏至記住了。因為不自在,她的神色就嚴厲了起來:「我是誰人家就要來看我?你爹要是個舉人,是個縣官,你看她來不來!」

  這個天衣無縫的邏輯,夏至也是無語了。

  田氏發洩了一通,心裏好受了一些。她自己心裏也明白,不論五月那邊怎麼出醜,田家應該是根本就沒看上夏家的門庭。她心裏想著的夏至和田來寶結親的事,只怕是沒什麼希望了。

  而夏二叔一家只怕比她想的更明白,就看五月對待郭長生的態度,那是正常表妹對待表哥的態度嗎?五月那小丫頭分明是在勾引郭長生。

  沒錯,方才隔著牆偷窺的人,正是田氏。

  她不肯好好地往後院去,卻在幾個孩子走了之後,自己走出門往後院張望。後來聽見後院門內說話聲,她乾脆躲在牆內,翹起腳來偷看。結果就讓她看到五月是怎麼用眼神勾搭長生的了。要不是夏至突然走回來,她怕被夏至發現,她還打算繼續偷看的。

  郭姑父家的日子雖然不如田來寶家,但也算得上有錢,比普通人家強多了。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想讓夏秀才向夏大姑借錢。她認識的所有人家之中,也只有夏大姑能一次拿出一兩百的銀子。

  五月顯然是看上了郭長生,應該還是夏二叔和夏二嬸的授意。

  田來寶那邊希望渺茫,但是郭長生不同。有夏大姑這層關係,郭長生應該是很容易就能抓在手裏的。田氏暗恨自己念頭轉的慢了,落在了夏二叔的後面。同時也恨夏至不爭氣,沒有五月心眼多。

  夏二嬸是跟她說過的,想五月能嫁個有錢的人家,以後自己日子好過不說,還能多貼補貼補娘家。她何嘗沒有這樣的想法。而且在她看來,她家比夏二叔一家更需要貼補。

  夏橋已經十四歲,眼看著就要說親。可這些年家裏的錢都被她貼去了娘家,她和夏秀才手裏一文錢的積蓄都沒有。他們同時還要攢錢、借錢給大寶娶媳婦。加在一起,沒有三四百兩銀子只怕是不成的。

  他們上哪里去找這三四百兩的銀子,賣了夏至都不夠的。

  可如果夏至能嫁個有錢的人家,那就不同了。就比如她,雖然夏家不算富貴,一點點地擠,一點點地爭,這些年她也貼補了娘家不少。

  如果夏至嫁了富貴的人家,一切的問題都解決了,不僅她娘家那邊的事情好辦了,以後兩個兒子娶媳婦等一應大事也都有了著落。

  郭家不算十分富貴,但是擠一擠,這些事情還都能辦成。而且還有夏大姑的關係,以後夏至要顧娘家就更方便了。

  就算閨女有心思顧娘家,若是公公婆婆厲害,那也是有很多難處的。在這一點上,郭長生明顯優於田來寶。

  「夏至啊,你看長生這個孩子咋樣?」越想心裏越高興,田氏竟然和顏悅色起來。

  夏至不知道田氏這一會的腦洞已經開上了天,她覺得田氏今天非常奇怪。「我看人家挺好。娘,你又要打什麼主意?」夏至以為田氏要給後院找不自在,想從郭長生身上下手。

  「夏至,你回去,把長生那孩子叫過來給我看看。」田氏就吩咐夏至。

  「啊……」夏至漫應著,其實並不打算叫郭長生,她先擺脫了田氏再說。她剛剛起身,夏橋就回來了。田氏忙就招呼夏橋:「咋回來了?不陪著長生說話?」

  「在後院待了半天了。長生就跟五月說話,我也插不上嘴,就回來了。」夏橋老實地回答。

  田氏心裏就發急,覺得自己的孩子都沒有人家的孩子心眼多。「長生和五月有啥說的。我看五月那個樣子很不好。你做大哥的,就該說她,也該顧些廉恥。」

  夏橋其實也是覺得異樣,有些尷尬了才回來的,但聽田氏說到廉恥,他還是驚了一驚,覺得田氏說的有些過。

  「娘,五月咋樣,都有二叔二嬸,輪不到我管。」

  「你這個孩子!」田氏又是氣又是無奈,然後就想到了小樹兒,「小樹兒呢,跟長生在一塊嗎?」

  「小樹兒跟老叔上河套玩去了。」夏橋告訴田氏。

  「就知道玩兒!你們一個個的,都是屬木頭疙瘩的!」田氏指著夏橋和夏至,然後吩咐夏橋,「去,把長生領過來,我跟他說說話。」

  「娘,我大姑來了,你連過去看一眼都不肯。現在張嘴就讓我哥領長生哥過來。娘,你要真想看長生哥,你就不能走到後院去,大傢伙瞧著也好看點兒。」夏至忍不住勸田氏。

  「你懂啥?」田氏不以為然,她還數落夏至,「咱對你大姑有恩。她一輩子都報答不完。」

  「咱對我大姑有什麼嗯?」夏至問。

  「你大姑是你奶帶來的。來的時候就隨身的衣裳,啥也沒有。是老夏家把她養活那麼大,還給她成了親。這不是天大的恩德?!」田氏說的理所當然。

  夏至是真服了她了。就算是夏家對夏大姑有恩,但她這個媳婦,而且還是根本不把夏家老兩口放在眼裏的媳婦,她憑什麼把這份恩算在她的頭上?她哪里來的底氣,認為別人就得對她低聲下氣!

  還是那句話,田氏有她無懈可擊的一套邏輯。她的世界,夏至表示理解無能。

  夏至是不理會田氏,但是夏橋被田氏說了兩句,就聽了田氏的話,往後院去了。不過他很快就回來了。他告訴田氏,長生已經不在後院門口了。快到吃飯的時辰了,後院上房準備好了飯菜,就要開飯了。長生應該是回去吃飯了。

  這麼說起來,田氏還沒開始準備晌午飯呢。

  夏至也沒說什麼。上次請客都是她做主張羅的飯菜,之後田氏就不大高興,似乎覺得家裏主婦的權力被夏至篡奪了似的。從那天以後,夏至就不再張羅飯菜,都聽田氏的。田氏讓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那就等他們吃完飯,你再過去。」田氏就囑咐夏橋。

  這個時候,就聽後門簾子響。大青先竄了進來,小黑魚兒跟在大青後頭。

  「十六,你爺讓你上後院吃飯去。」小黑魚兒進門來,就招呼夏至。

  夏至瞧了瞧田氏。

  田氏的臉上就不大好看。她問小黑魚兒:「就叫夏至,沒叫大橋嗎?」

  「大橋就在家吃吧,十六跟我走。」小黑魚兒說著就來拉夏至,「桌子都放上了,就等你了,十六。」

  「夏至也不去。」田氏就沉了臉說道。後院有客來讓孩子過去吃飯,這不是單純的一頓飯的事,這是身份和體面。這樣的體面要給也是給大橋,怎麼能給夏至。田氏覺得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這事做的不對。「小龍,你是不是聽錯了。老爺子叫的是大橋吧。」

  「就叫的是十六。」小黑魚兒掃一眼田氏,他很不耐煩。田氏回來了,果然就對夏至不好。「反正我要帶十六走。你不樂意也不行。」

  「我的閨女,我還管不了了?」田氏立刻火冒三丈。

  「娘,你老忘記咱們的約定了。」夏至不溫不火的。

  夏橋眼看著幾個人就要吵起來,他趕忙攔在中間。他勸田氏,「娘,我在家跟你吃,我不上後院去。讓十六去吧,十六能幫著做菜幹活,還能陪著我大姑和珍珠。」

  田氏不應,作勢還要打夏至,當然是被夏橋給攔住了。田氏和後院處的挺僵,也禁著孩子們不跟後院親近。以前後院有客來,可是從來沒來這叫過哪個過去吃飯的。這是第一次。田氏心裏其實有些得意。

  但後院抬舉的不是兒子,而是夏至,她就不是滋味了。所以她要發作,一方面是不想逞了夏至的臉,另一方面是告訴後院這個家誰做主。

  可眼瞧著自己說話不管用,閨女還罷了,兒子也不分好歹地攔著她,田氏心裏又恨又氣餒。

  「十六,咱走。」小黑魚兒瞪了一眼田氏,拉著夏至就走。

  「娘,大哥,我走啦。」夏至跟田氏和夏橋說了一聲,就跟著小黑魚兒走了。

  田氏最終並沒有再去攔夏至。等夏至出了門,她才低聲的罵:「小丫崽子,往後要是成了氣候,她眼睛裏還能有誰。想指望她,只怕不能夠!」

  雖然是這麼罵,但是心裏頭畢竟還存著念想。夏至給出的條件太誘人。

  這就是她為什麼沒有死攔著夏至的緣故了。再者,如果有什麼事,她還想著夏秀才能從夏大姑那裏借錢呢。

  往後院走,小黑魚兒還在為夏至憤憤不平。夏至倒是挺淡然的。田氏不蹦躂,不作妖那就不是田氏了。田氏作田氏的,她不往心裏去,該幹啥就幹啥就是了。

  後院上房,果然桌子已經放上了。夏老太太正往桌子上端菜,看見夏至來了,就笑著招呼她快點上桌。

  「奶,我幫你吧。」夏至洗了手,就要幫夏老太太端菜。

  夏老太太不讓她端:「跟你老叔上炕坐著去,陪著你大姑,還有你珍珠妹子多說說話。這有你三嬸,還有臘月,也沒啥活了。」

  夏三嬸和臘月果然都在堂屋裏幫著幹活。讓夏至吃了一驚的是,五月竟然也在。五月搶了臘月手裏的一碟菜端上桌,回過身來,就搶夏老太太手裏的菜。她笑吟吟的:「奶,你先上桌吧。這些活計讓我來。奶,你咋不早點兒招呼我,炒菜燒火啥的,我都能幹。」

  五月給夏老太太獻殷勤,今天的太陽難道是從西邊出來的?!

  夏至漆黑的眼珠微微一轉,她也不跟夏老太太客氣了,上炕就坐在了珍珠和小黑魚兒中間。珍珠挨著夏大姑坐著,長生的位子在夏老爺子身邊。

  五月瞧見夏至上了桌,她的臉色就微微變了變。然後,她就笑吟吟地招呼夏至:「十六,你先別急著上桌。你來幫姐把這幾個碗再洗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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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席位之爭

  夏老太太在一旁聽見了,趕忙過來。她笑著告訴五月:「那幾個碗不用洗。五月啊,你快歇歇吧。這些活都不用你。」

  臘月更是飛快地走過來,從五月手裏把那幾隻碗接了過去。「五月姐,你回家歇著去吧。這些碗要洗也是我來洗。」

  一個兩個的都向著夏至。而且夏至一來就上炕坐著等吃飯了。她幫著忙活這半天,卻沒有一個人讓她。說不要她幹活,也是讓她回家歇著去。

  五月心中憤憤不平,但是要走又捨不得,只好厚著臉皮,依舊搶著幹活。

  所有的飯菜都端上了桌,夏老爺子和長生的面前還擺了酒。夏三嬸和臘月在堂屋收拾,就讓夏老太太趕緊上桌去吃飯。

  那邊就等著夏老太太上了桌才開飯呢。

  夏老太太跟三兒媳婦和臘月倒是沒什麼可客氣的。五月看出便宜來,忙就攙扶了夏老太太往屋子裏走。「奶你趕緊上桌吧,我大姑,還有我長生哥、珍珠妹子都等著你了。」

  這麼說著,她心裏有盤算。今天這頓飯,夏老爺子是不打算讓兒子們來做陪客了,只叫來了一個夏至。在夏家這些孫女裏頭,她年紀最長。有夏至的位子,就該有她的位子。就算夏老爺子他們沒有這個心,她就不走,扶著夏老太太上了桌,難道夏老爺子就能拉下臉來攆她走。

  夏老爺子不攆她,她就能留下來了。

  五月這樣,夏老太太就覺得挺尷尬的。就在這個時候,臘月突然走進來。她一把拉住五月:「五月姐,咱奶不用你扶。你要幹活,你跟我出來。」

  臘月不由分說,就把五月給扯出去了。

  夏老太太松了一口氣,上炕坐了。

  夏至在炕上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暗自發笑。難得臘月小丫頭今天潑辣了一回。所謂泥人還有個土性,臘月吃了五月太多次虧了,這次算是搬回了一城。

  那邊五月被臘月扯出去,到了堂屋就拉下臉來。這飯桌她是上不去了,自然也不會繼續留在堂屋裏跟著夏三嬸和臘月幹活。她冷哼了一聲,甩了手回東廂房去了。

  屋裏飯桌旁的人都沒因此受到影響,大傢伙一邊吃飯,一邊嘮些閑嗑。

  夏老爺子就問夏大姑:「不能多住些天啊?要不然把長生和珍珠留下住些天也行。」

  「爹,真不能住。」夏大姑笑著回答,「我這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抽出這兩天工夫來。……鋪子裏還要長生幫忙。……珍珠還小,她離不得我。」

  原來夏大姑說了,只能在娘家住一宿,明天就要回去。

  其實長生是真不能留下,他已經能幫上郭姑父的忙了。但是珍珠是個閒人,她應該可以留下的。可她卻是萬萬不會留下。

  珍珠不喜歡鄉下,不喜歡住姥家。這在夏家並不是什麼秘密。以前沒有珍珠的時候,夏大姑回來都能住上幾天。自打有了珍珠之後,在娘家最多就住一宿。

  珍珠不懂事的時候,就是哭,離開夏家她就不哭了。等她長大了些,懂事了,會說話了,哭是不哭了,但依舊不願意在姥家多待。

  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鄉下地方住不慣。

  夏大姑和郭姑父都很寵這個小閨女,她這樣,也只得隨了她。

  跟著親娘都不肯多住,讓她自己留下,那就更不可能了。

  「姥爺、姥姥,你們帶上我老舅,上我家住幾天去吧。」長生陪著夏老爺子喝了一盅酒,然後笑著說道。

  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聽了,可比從夏大姑嘴裏說出來還讓老兩口高興熨帖。而且,長生這話說的還挺真心實意,不是客套話。

  「老了,哪兒也不去了。說實話,你們那城裏頭,我還真住不慣。長生啊,你有這心,姥爺就心滿意足了。」夏老爺子樂呵呵的,然後對夏老太太說,「要不,你就去跟閨女住幾天。你們娘兒倆一年到頭見面的日子都有數。」

  夏老太太又怎麼能扔下夏老爺子呢,而且,她也不大住的慣閨女家。

  「娘,要不你跟我回去。我們忙,你還能幫我照看照看珍珠。」夏大姑就說。

  夏老太太沒說話。珍珠其實跟她這個姥姥並不親,而且,郭家有服侍的下人,珍珠也並不需要她照看。她讓夏大姑吃菜:「多吃點,你愛吃家裏的乾豆腐。等明天你們走的時候,給你們拿上幾斤。」

  吃過了飯,依舊是夏三嬸和臘月幫忙收拾。夏至要幫手,夏老太太不讓,就讓她陪著夏大姑。

  「這些天見著你大哥了沒有?」夏老爺子問夏大姑。

  「沒有。大哥一直沒往我們那去。前幾天我打發長生給他舅送了一回菜。大哥估計也忙,這些天要開縣試了。」夏大姑回答。

  長生趕忙跟著說:「姥爺你放心吧。我那天看見大舅,大舅面色挺新鮮的,都挺好。」

  「嗯,那我就放心了。」夏老爺子點頭,他沒有告訴夏大姑和長生,他放心的不是夏秀才一切都好,他放心的是夏秀才終歸沒敢違逆他的話,沒有朝夏大姑借錢。

  夏老爺子和夏大姑聊些家常。長生就跟小黑魚兒和夏至說話。「十六,我看了你寫的字。寫的挺好。」

  「長生哥你不是笑話我吧。我才學著寫了沒多久,寫的真不行。」夏至笑道。

  「你學的時間短,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要是你早點兒學,有個好先生,現在管保比誰都強。」長生的話說的挺真摯的。

  「那我寫的就不好啊?」小黑魚兒就嗔道。

  「老舅也寫的好。」長生大笑,「老舅,我聽我姥爺和姥姥說,你明年就要上學了。」

  「嗯。」小黑魚兒點頭。

  夏大姑這個時候就轉回頭來:「十六聰明是隨她爹。小龍也聰明,就是貪玩。往後上了學,有先生管著就好了。」

  「四姐,你跟老舅學認字寫字啦?好學嗎?」珍珠雖不愛說話,但也有些好奇,就小聲地問夏至。

  「還好啦,不難的。珍珠,你沒學嗎?」夏至看了一眼珍珠一眼。

  「我哥學就行了。咱們學了也沒什麼用。而且,我覺得怪難的。」珍珠說著,就往夏至的手上瞧,「四姐,你學針線了嗎?」

  「你四姐什麼都會。你呀,也該跟你四姐學學。」夏大姑憐愛地對女兒說道。

  「四姐,你把做的東西給我瞧瞧嗎?」珍珠卻又接著說。

  「好啊。」夏至就回去把自己縫了一半的荷包拿過來給珍珠看。

  珍珠手裏捧著荷包,就看了半天。夏大姑在旁邊笑,接過荷包去看了,就對夏至讚不絕口,還跟女兒說:「這下你服了吧。」

  珍珠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就不大樂意。

  「我比珍珠年紀大,珍珠到我這麼大,肯定比我做的還好呢。」夏至就笑著說道。而且,她這個算是謀生的技能了,郭珍珠學這個卻是作為消遣,妝點門面。

  後面的話,她可沒說出來。

  郭珍珠就覺得夏至說的很對,臉上神色好看多了。

  夏大姑笑了笑,把荷包交回到夏至的手裏。

  夏至又陪夏大姑說了一會話,就回前院了。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讓她晚上還來吃飯,她也答應了,打算到時候早點兒過來幫忙。夏至從後院出來,轉頭瞧了瞧,就瞧見夏老爺子帶著長生和小黑魚兒也出來了。

  夏大姑難得回來,肯定會有些體己話跟夏老太太說。

  因為看見他們出來,夏至就等了等。

  「爺,老叔,長生哥,你們要去哪兒啊?」

  「帶長生上地裏看看。十六,你也去不?」小黑魚兒回答。

  「嗯,」夏至想了想,她現在沒什麼事,就點了點頭,「行,我也去。」

  小黑魚兒挺高興,走過來,讓夏至拉住他的手。長生瞧著就覺得挺新鮮的。幾個人高高興興地在前頭走,大青顛顛地跟在後頭。

  走到田間,夏老爺子就給長生說田地裏的事,什麼今年的雨水如何啊,預計收成怎麼樣等等。長生家裏並沒有田地,他自然也是沒種過田的,但卻聽的津津有味。如果他不是感興趣,而單純是出於禮貌,那麼夏至表示很佩服他。

  小黑魚兒蹦蹦跳跳的,一會去追螞蚱,一會去跟大青玩。這些人裏,就他最快樂。

  夏老爺子帶長生來看的是家裏的麥地。今年的小麥長的挺好,應該是個豐收年。夏老爺子很高興。夏至家的麥地緊挨著夏老爺子的,然後就是夏二叔和夏三叔家的。

  夏老爺子在地頭看了看,然後還往田壟裏走了走,出來的時候臉上就有些不高興。

  「你二叔家的地都要荒了。就地頭的草鋤的乾淨,裏面大草長的都有麥子高了!」夏老爺子低聲罵,「他還以為是給我種地,這麼糊弄!」

  因為發現夏二叔家的地裏頭有草,夏老爺子也沒心思繼續帶著孩子們在地裏看了,大家就往回轉。走到半路,就遇到了五月和七月。

  五月和七月姐兩個收拾的乾淨俐落的,一人手裏提著個籃子,看樣子是下地挖野菜來了。

  「爺,咋這一會就回去啊?」五月過來,笑吟吟地跟夏老爺子打招呼,然後有對著長生笑,「長生哥也來了?地裏不好走,再把鞋子和衣裳弄髒了。」

  長生就笑著說沒事。

  「別看長生哥是府城裏的人,可一點兒都不嬌氣。」五月就又說。

  長生陪笑,他有些不敢看五月,左右瞧瞧,就下意識地往夏老爺子身後躲。

  「你們下地挖菜啊?」夏老爺子打斷五月,問她,「你爹娘呢,在家嗎?」

  「在家,不,不在家。」五月不知道夏老爺子為什麼這麼問,但看夏老爺子的臉色不大好,回答的時候就添了小心,「我爹娘買菜去了。」

  「去,把他們叫回來。告訴他們趕緊下地拔草。」夏老爺子沉著臉吩咐,「地裏的草都老高了,還有心思去買菜。一點兒莊稼人的樣子都沒有!」

  夏老爺子發起脾氣來的時候,五月和七月還是都有些懼怕的。五月趕忙就推七月,讓她快回去告訴夏二叔和夏二嬸。

  七月就有些不願意。

  五月背對著長生,狠狠地瞪了七月一眼:「你去不去,別讓我說二遍啊!」然後還給七月使眼色。

  七月轉身快步走了。

  五月則是陪著夏老爺子和郭長生他們,慢慢地往回走。

  「長生哥……」

  五月剛開口,小黑魚兒就往她手上的籃子掃了一眼:「五月,你不挖菜去啊。跟著我們幹啥?」

  五月的籃子還是空著,被小黑魚兒這麼一問,她還真有些回答不上來。這個時候,她的臉皮就幫助了她。「老叔,挖菜不著忙,我陪你們回去呀。」

  然後,她又對夏老爺子說道:「爺,我爹說了,我大姑回來,晚上我家做飯,讓我大姑,長生哥還有珍珠妹子上我家吃。」夏二叔和夏二嬸買菜正是為了請夏大姑吃飯。

  「哦?」夏老爺子很是吃驚,他滿懷疑惑地看了五月一眼,什麼都沒說。

  這些年了,夏二叔可從來沒請過夏大姑。可以說,老夏家就沒這個規矩。夏二叔也不是一個多好客多大方的人。所以,夏老爺子聽五月說她家要請客,他並不覺得高興,他疑心夏二叔不是有事要求夏大姑,就是要弄什麼別的麼蛾子。總之,應該沒好事。

  不得不說,夏老爺子還是很瞭解自己的這個兒子的。

  「我們就不叨擾二舅一家了。」長生在旁邊聽見了,陪笑著推辭。

  「長生哥,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啊。咱們可不是外人!」五月立刻就咯咯地笑著說道。

  又來了!

  夏至似乎對五月這種笑聲過敏,一聽到就感覺身上要起雞皮疙瘩。

  小黑魚兒也疑惑地看著五月,然後他就把夏至叫到一邊,跟夏至咬耳朵:「五月她要幹啥,我咋看著不對勁兒!」

  五月走著走著,就挨到了長生的身邊。長生就往夏老爺子身邊擠。眼看著夏老爺子就要被擠到田裏了,他們還毫無自覺。

  最後,還是夏老爺子自己發現了,因為他一隻腳已經踩到田壟裏了。他有些奇怪地偏過頭來看自己的大外孫:「長生啊,好好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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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你追我逃

  長生窘迫地紅了臉,嘴裏答應著,一面偷偷地看五月。五月似乎也羞答答地,腳步終於往旁邊讓了讓。長生舒出一口氣來。可沒正常地走上幾步,五月又往他身邊擠。

  長生看看夏老爺子。

  夏老爺子還在生二兒子的氣,同時琢磨著二兒子是想幹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長生和五月的異樣。長生沒了法子,他往後瞧了瞧,就看見小黑魚兒和夏至一邊咬耳朵一邊瞧著他和五月。

  感覺又挨上了五月,長生跳了起來,三步兩步竄到小黑魚兒和夏至身邊,貌似想要擠到兩人中間去。小黑魚兒不懂是咋回事,他就冷冷地瞄了長生一眼。長生要擠到他和夏至中間,他還咋和夏至說話啊。

  長生無奈,乾脆就跟在小黑魚兒和夏至身後,跟大青並排走著。

  他其實有點兒怕大青。但和大青一起走,也比跟五月一起走要輕鬆。大青不知道長生怕他,他還挺想親近長生的,就挨過來嗅長生的褲腳。長生嚇的不敢吭聲,走了個同手同腳。

  夏至聽見後面的聲音不大對勁,轉回頭正好看見這一幕。小黑魚兒也扭頭來看,立刻忍不住放聲大笑:「長生,你幹啥咧!」

  長生哭笑不得:「老舅,十六,你們……」救救我啊。

  五月想要過去,但她也怕大青。夏老爺子終於覺察到了不對勁兒,他回頭瞅瞅,就笑了:「還是個孩子啊,平時看著大人似的。這一鬆泛,猴樣就露出來了。」他完全沒當一回事,繼續走路,心情還好了一些。

  長生是屬猴的,小時候長的瘦,蹦蹦跳跳的活像只小猴來著。

  回到家,夏二叔和夏二嬸還沒回來。原來兩個人為了買菜,跑到臨水鎮上去了。七月也沒在家,不知道是去追她爹娘了,還是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夏老爺子只好憋著一口氣,等夏二叔和夏二嬸回來。他也不回屋,就在大門口的石墩上坐了。長生陪著他,因為五月還在身邊,他還強把小黑魚兒給抱懷裏了。

  小黑魚兒就感覺出大外甥在害怕了,他有些無奈地問長生:「長生,你讓大青給嚇著了?」

  「嗯。」長生點頭,不好說他怕的是五月。

  「你呀,多大的人了,還怕大青。大青不會咬你的。」小黑魚兒安撫長生。「你呀,就是膽子小。」

  長生也不辯解,抱定了小黑魚兒不撒手。有小黑魚兒在懷裏,五月就不敢擠著他,就算是說話也收斂了許多。

  夏至在大門口看見臘月在當院,就沖她招了招手。臘月立刻跑出來,和夏至一起到前院說話。

  「咱奶和大姑在上房說話,二叔一家不知道都上哪去了。」臘月告訴夏至。

  夏至就知道,夏老太太肯定是在和閨女說體己話。夏老爺子帶長生下地,也有回避的意思。至於夏二叔一家的去向她倒是知道。

  臘月聽了夏至的敍述,也很驚訝。

  「五月姐纏著長生哥。」臘月對夏至說。小丫頭一直在後院,早就發現了五月待長生的不同。「她以前就愛抓尖兒。」

  姐兩個一邊說話,一邊做針線。臘月的荷包也繡的越來越有模樣了。

  後院上房,正如夏至所預料的那樣,夏老太太和夏大姑低低的聲音在說體己話。夏老爺子回來的時候,她們正說到夏柱告黑狀,夏二嬸耍賴。

  「……後老婆長後老婆短,都是說給我聽的。我這麼大歲數了,還要聽她這些混話。多虧了十六……」夏老太太將夏至是怎麼出面護著她和小黑魚兒,又怎樣打了夏二叔一家的臉的事都細細地跟夏大姑學說了一遍。

  「沒有十六,你兄弟就得挨一頓打,我也得白吃一場冤枉氣。你爹那個脾氣,你也知道。」

  夏大姑心疼地攥住了夏老太太的手:「娘,你受苦了。」

  「比以前強多了,好歹你們都大了。我再把小龍給侍弄大,就啥也不怕了。」

  「二哥二嫂還是那個混賴沒出息的樣!娘,咱們可沒有對不住他們的地方。」

  「對他們再好也沒用,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爹啊,他待你好,我感激他一輩子。可他那個脾氣,生怕別人說他向著我,向著你兄弟,明知道我們冤枉,他還偏著老二。……你三兄弟能忍,就那麼過來了。小龍的脾氣又暴又倔,我和你爹都上了歲數,我就擔心他以後吃虧……」

  夏老爺子這一把歲數了,等小黑魚兒長大成人,娶妻生子,他恐怕有心也沒力了,什麼都幫不上。小黑魚兒現在受寵,但是以後都得靠自己。

  夏老太太為什麼這麼寵他,也是想到以後的緣故。現在能寵著,就多寵寵。

  「娘……」夏大姑被夏老太太說的有些心酸。

  「我知道,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就是想幫你兄弟,還得看長生他爹。你們還得過日子。……我就看十六那孩子挺好,她很疼小龍,是個有情義有擔當的……」

  隨後,夏老太太又說起夏至的事情來,不僅夏大姑聽的仔細,旁邊一聲不吭的珍珠也聽的睜大了眼睛。

  夏二叔和夏二嬸從臨水鎮上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田氏後知後覺地知道他們要請夏大姑三口人吃飯的事,就覺得有些上火。

  「也不知道是屬啥的,有個縫就能削尖了腦袋往裏鑽。也得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他們!」田氏說著酸話,終究拉不下臉來去親近夏大姑。她將指望都放在了兒女身上,因為知道夏至陪著夏老爺子和長生下地來著,她就命令夏至,讓她請長生過來。

  「娘,我帶你上後院去吧。」夏至就說。她希望田氏和後院的關係能緩和一些。

  田氏猶豫了半晌,最終不知道想通了什麼,竟點了頭,卻將夏橋和小樹兒都叫到身邊,讓三個孩子前後簇擁著往後院來。

  走進後院的大門,夏老爺子正站在當院數落夏二叔。

  「地裏都荒了,你們還有心思幹這幹那!你大妹不用你請吃啥飯,你們趕緊下地把草拔了。好好的地都讓你們給糟蹋了!我一時眼睛不到都不行!你還挺會做面子活。地頭的草你拔的倒是乾淨!」

  夏家的地雖然都給兒子們分了,但是夏老爺子還是一絲都不肯放鬆地監督著兒子們。

  田氏看到這一幕,走到後院大門口又轉身回去了。

  「我不去了。看到你爺罵人我這心就跳!就他,啥都管!分家了也管!」田氏回到家,就在炕上躺下了,似乎想起了某道心理創傷,所以都顧不上看夏二叔的笑話了。

  夏橋就在田氏身邊坐了,低低的聲音安慰田氏。

  夏至轉身從屋子裏出來,她想了想,還是往後院來。後院當院,夏老爺子還在數落夏二叔,逼他立刻下地拔草。

  夏二叔的態度很好,夏老爺子怎麼罵,他都不生氣似的,只說天晚了,他明天再去,就一宿的工夫,肯定不礙事。

  夏老爺子卻絲毫不肯讓步。「晚啥晚,太陽還高高的掛著呢。就算是天黑了,你們也得去!莊稼人,得有個莊稼人的樣子。地的放荒了,我替你們丟臉!」

  夏二叔含糊地應付著夏老爺子,眼神就不住地朝上房飄。這個時候能夠出來解圍的人只有一個。夏老太太也沒這個分量,得夏大姑出面。

  夏大姑也挺為難,她很瞭解夏老爺子的脾氣,在種地這件事上,那是沒得通融的。最後,她也沒法子,只得歎了口氣從上房出來。

  「爹,今天晚了,要不然就容二哥一宿的工夫吧。二哥這些天肯定也是勞累著了。」

  夏老爺子不能對閨女發火:「他勞累著啥了,天天不是吃就是睡,要不然就滿街串門子去。」還要逼著夏二叔立刻下地拔草。

  夏大姑只得招呼長生,讓長生把夏老爺子硬是給扶回屋子裏了。夏老爺子不得不給閨女和外孫一個面子,他走到上房門口還扭頭告訴夏二叔:「就容你一宿。明天早上,你就給我下地拔草去。」

  夏二叔連聲應承,暗暗地抹了一把汗。

  隨即,他又回屋子裏跟夏二嬸商量了一會,然後兩口人走到上房來。

  「買了點兒菜。大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哥哥嫂子也沒啥表示,就一頓家常飯菜。」夏二叔說著,就沖長生笑,「大外甥得給二舅個面子吧。」

  長生沒法接這個話頭,夏大姑委婉地拒絕了夏二叔,說一家人不需要這個。

  「在哪兒吃都是一樣。你們明天還得下地,早點兒吃飯早點兒歇著。老二啊,你要有空,你和你三弟晚上過來,陪著你爹喝兩盅。」夏老太太開口說道。

  一般涉及到夏二叔的事,夏老太太都是不肯開口的。夏至在旁邊瞧著,就覺得夏老太太應該是知道了什麼。

  夏老爺子也讓夏二叔不用張羅。「一家人,不用這個客套。你們該幹啥幹啥,心意到了就行。你忙你的去吧。」

  拒絕的乾脆俐落,絲毫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因為夏老太太之前就開了口,連他們最拿手的攀扯夏老太太身份的話都沒法子說出來了。

  夏二叔和夏二嬸交換了一個視線,夏二嬸就不甘不願地走了。夏二叔留了下來:「那我就陪我爹,還有我大外甥喝兩盅。」

  因為多了夏二叔和夏三叔,晚上的時候上房裏都很熱鬧。喝酒的幾個坐了一面,不喝酒的坐了另外一面。喝酒的說他們的話,不喝酒的嘮自己的嗑。

  夏二叔的話特別多,他問夏大姑:「長生還沒定親是吧?肯定沒有,要是定了,我們早就知道消息了。」這就是堵死了夏大姑的話。

  夏大姑能說什麼呢,只能笑笑:「給孩子看了兩戶人家,還沒最後定。」夏大姑又把話給說活了。

  夏至低頭笑,心裏想著,這兩個人都挺會說話的。

  夏二叔看看夏大姑:「你五月侄女也還沒定親!」

  夏大姑笑笑:「五月肯定得找個好的。我這當姑的沒本事,認識的都配不上五月侄女。」

  「我看長生就挺好。」夏二叔用酒遮臉,說了這麼一句。

  「你當舅的看他當然是好了。」夏大姑陪笑,不緊不慢的。然後招呼夏三叔,「三弟,你陪二哥喝一盅。看著二哥別喝多了。」

  「沒喝多,沒喝多。」夏二叔就道,「大哥是秀才,大妹你在府城裏過的好,都瞧不上我們莊稼人了!」

  夏大姑的臉上就有些下不來。

  夏老爺子覺得兒子的話說的過了,就瞪了他一眼:「胡咧咧啥。不能喝就別喝了。」

  「爹,我就開句玩笑。嘿嘿。」夏二叔滋溜又喝了一盅酒,臉上紅紅地看著長生。「長生啊,你看你二舅我咋樣啊?」

  「二舅挺好,二舅挺好。」郭長生只得說道,覺得嘴裏的酒菜一時間都沒了味道。

  「你覺得二舅好,咱們舅甥倆就再親近親近……」夏二叔立刻順著說道。

  「老二,吃菜。這紅燒肉你最愛吃,多吃點兒。」夏老太太讓夏二叔吃菜,然後問夏三叔,「你們兩口子過兩天還出去做工不?」

  夏大姑對這件事好像也很關係,飯桌上的話題立刻就轉到了夏三叔的身上。

  夏老爺子悶聲不響地喝酒,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飯桌上的風雲翻湧。夏二叔幾次要開口,不是被夏老太太給岔過去,就是讓夏大姑顧左右而言他。一頓飯吃完已經很晚了,夏二叔還是沒能把話明白說出來。

  不過,飯桌上的人差不多已經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夏二叔走的時候搖搖晃晃的,非要讓長生送他:「長生,你是個好孩子。你娘,咱們老夏家對你娘可有恩。長生,你是有良心的好孩子!」

  有恩這兩個字出口,屋子裏幾個人都變了顏色。

  夏老爺子瞪起眼睛來:「胡咧咧個啥,喝多了就滾回去躺屍去。」就不讓長生送夏二叔,只讓夏三叔把夏二叔拉走了。

  夏至回到前院,田氏似乎是恢復的差不多了,就問她後院的情形。夏至就說大傢伙吃的挺好,並沒說別的。

  她剛進屋沒多久,小黑魚兒就帶了大青跑過來。「十六,來,咱商量一件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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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邀請

  小黑魚兒神秘兮兮的,而且眉眼都帶著笑。他要和夏至商量的,應該是一件大好事。夏至就笑著問他:「老叔,啥事啊?」

  「十六,咱上你這屋說去。」小黑魚兒的大眼睛瞟了瞟田氏,意思很明顯,他和夏至商量事才不要讓田氏聽見。

  田氏瞧見了,頓時就被氣的一噎。

  夏至什麼都沒說,笑呵呵地和小黑魚兒到西屋來。小黑魚兒還將西屋的門關上,讓大青看著門,這才壓低了聲音跟夏至商量:「十六,你想上府城玩幾天去不?」

  「府城啊……」夏至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她還真有去府城的計畫。一方面,府城是北鎮府最大的都市和水陸交通樞紐,人口眾多而且也最繁華熱鬧。她想要賺錢,不是賺小錢,而是賺大錢,就沒有比府城更好的選擇了。臨水鎮雖然繁華,但是購買力和府城還是沒法子比的。

  另一方面,她想去夏秀才就職的文山書院去看一看。

  田氏讓夏秀才在書院想辦法籌錢的事情她可一直都沒有忘。她現在不僅跟田氏約定了要負責家用,還將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錢給了田氏。

  當她真是這麼好欺負的嗎。她的心裏早就想好了一個釜底抽薪的計畫。這個計畫,也只能去府城才能實施。

  可是去府城可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路遠不說,她要完成自己的計畫,也需要時間。她起碼要在府城住上一兩天才行。

  這都需要一個名目,夏至這些天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現在小黑魚兒問她,她只想了想,就點了頭。「我當然想去。」

  小黑魚兒就嘻嘻的笑:「十六,你想去就好。剛才你奶和你大姑商量,要我去府城你大姑家住幾天。我說我想帶你一起去。你奶就讓我問你願不願意。你願意,那我這就回去說去。」

  小黑魚兒轉身要走,夏至趕忙拉住他。「老叔,帶我去府城,都是你的意思啊?會不會不方便,大姑他們最近挺忙……」

  「十六你咋想的這麼多捏。」小黑魚兒瞧一眼夏至,不大滿意了。「咱倆去,你還怕你大姑不樂意啊。我告訴你,我聽你奶和你大姑說了,她們都想讓你上府城去住幾天。」

  小黑魚兒這話不像是假的。夏至轉念想想,她是一定要去府城的,這個機會簡直就是瞌睡的時候有人送上枕頭來。她不能錯過。這麼想著,她就對小黑魚兒笑:「老叔,那我都聽你的。」

  「這就對了。」小黑魚兒就愛聽這樣的話,他讓夏至等著,他回去告訴夏老太太一聲,「我一會回來,今天在這睡。」

  小黑魚兒帶著大青一陣風似地跑了。

  夏至就出來倒水洗漱。田氏在東屋大聲問她小黑魚兒跟她商量什麼事。夏至懶得搭理,就假裝沒聽見,氣的田氏罵了兩聲。

  這一會的工夫,小黑魚兒已經跑回來了。

  「說好了,明天咱就跟著你大姑去府城。」這次他不是偷摸跟夏至說的,而是嚷嚷的田氏、夏橋和小樹兒都聽見了。

  田氏詭異的沒吭聲。

  夏橋和小樹兒都出來向小黑魚兒詢問,小黑魚兒就告訴他們,夏大姑明天就回府城,打算將小黑魚兒和夏至帶回去住上幾天。

  小樹兒眼巴巴的很羨慕,他可不敢說要跟著去的話,只說他捨不得小黑魚兒,也捨不得夏至,還特意問他們到了府城是不是要去找田來寶玩。

  夏橋就很客氣地說夏至跟著去的話,會給夏大姑添太多的麻煩。

  「麻煩啥,你大姑可稀罕十六咧。」小黑魚兒揮揮手,示意夏橋不要說這樣的話。

  田氏這個時候竟從東屋走出來,和顏悅色地跟小黑魚兒說話:「只帶夏至,還帶臘月和五月她們不?」

  「就我和十六去。」小黑魚兒還是不待見田氏,卻回答了她的話。

  田氏臉上的表情就有些難以揣摩,似乎不樂意,但似乎還有點兒別的什麼。「小龍,你自己去吧。不用帶夏至,挺麻煩她大姑的。」

  這分明是願意了。田氏要是不願意,只會簡單霸道地說不讓夏至去。

  難得她這麼好說話,小黑魚兒卻根本沒有多想。「我不愛聽這虛頭巴腦,沒意思的話。」說完了,他就跑西屋去,脫的只剩下個小肚兜,鑽進夏至早就給他準備好的被窩裏。

  被撅在那裏,田氏就訕訕的,低低的聲音抱怨著:「別當我看不出來,還不是稀罕夏至能幹,帶過去正好照顧她老叔,可省了她大姑的事兒了。」

  這麼抱怨著,回到東屋坐下,田氏思忖了一會,臉上就露出了喜色。

  ……

  早上睡醒起來,小黑魚兒先帶著大青回後院去了。田氏覷著小黑魚兒走了,忙就叫小樹兒找了夏至過去說話。

  田氏囑咐夏至到了夏大姑家裏不能丟了她的臉:「……勤快點兒別光顧著陪你老叔,多幫你大姑和你大姑父幹活,別惹了他們生氣。你長生哥那孩子不錯,你們多說說話。還有珍珠,她年紀小,你遇事讓著她,別讓她背地裏說你不好……」

  這麼囑咐了半天,然後還上下打量著夏至:「也該學著打扮打扮……」

  這麼說著話,田氏就將自己的香粉和胭脂拿出來,讓夏至帶上。然後她還拿了一條裙子出來,讓夏至試試合不合身。

  夏至一眼就瞧出來,那是田氏給她做了一半就收起來的裙子。難道是昨天夜裏趕工做好的?這麼想著,她就又往田氏的臉上看了看。

  田氏的眼圈果然有些青黑,看來真是熬夜了。

  香粉和胭脂夏至都沒要。適合田氏的東西,未必適合她。她目前也不需要這個。至於那條裙子,夏至本意也是不肯要的。

  如果是母親滿懷關切與愛心做的裙子,她自然願意接受。但田氏做這條裙子給她的目的太過明確,讓她心裏很不自在。

  她再三不要,田氏再三地要給。最後,眼看著田氏要惱羞成怒了,夏至才勉強將裙子收了。為了這條裙子和田氏鬧起來,若是去府城的事情有變,那就得不償失了。

  「娘,我上後院看看去。」夏至就對田氏說。

  「去吧。」田氏大方地點頭。

  一大早,後院當院裏就很熱鬧了。

  五月、七月和臘月幾個都在當院和上房之間來回走動,說說笑笑的。夏老爺子站在當院裏,正在跟長生說話。夏二叔今天也起了個大早,笑呵呵地陪著夏老爺子和長生。

  夏至走到當院,跟大傢伙打了招呼。夏老爺子就讓她上屋裏去:「你奶和你大姑正念叨你。」

  夏至就往上房走,迎面五月從屋子裏出來,臉上神色緊繃繃的。五月似乎沒看見她,直接朝她撞了過來。夏至連忙躲過。五月也沒停下,就招呼了一聲爹,然後就進東廂房去了。

  夏二叔正跟長生說著話,一開始只答應了一聲,沒動地方。等了一會,夏二嬸就從東廂房裏探出頭來,又叫了夏二叔一聲。

  「一大早的,吵吵個啥!」夏二叔還挺不耐煩的,然後才似乎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又回頭看了夏二嬸一眼。夏二嬸就給他使眼色。夏二叔跟長生客氣了一句,忙就回了東廂房。

  長生就走過來笑著跟夏至說話:「十六,我早上看了你種的花。種的真好!」原來他早上起的早,這會工夫已經跟著夏老爺子轉悠了一圈了。

  「長生哥要是喜歡,我一會挖一些給你。」夏至就笑道。

  郭長生也是個挺實誠的人:「十六,我別的不要,你給我挖兩棵芍藥吧。我看那個花開的好,正好在我那院子裏種兩棵。」

  夏至自然不會不答應:「長生哥你挺會選。這花侍弄好了,能從春天開到秋天去,你這三季都不愁沒花看。」

  長生呵呵地笑:「那敢情好,我就要這個了。」

  這會工夫,夏二叔就從東廂房裏走出來,臉上有些變顏變色的。他站在門口下死眼瞅了瞅長生和夏至,就扭頭走到夏老爺子身邊去了。

  「爹,我跟你說兩句話。」夏二叔壓低聲音說話,但夏至還是恍惚聽見了。

  「啥話?說吧。」夏老爺子背著手,站在當院裏。

  夏二叔就左右瞧了瞧,然後才說道:「爹,咱倆上外頭說去吧。」

  夏老爺子微微有些吃驚,他一時想不出來夏二叔有什麼話要私底下跟他說,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爺兩個就往院子外頭去了。

  夏至走進上房,夏老太太正和夏三嬸、臘月準備早飯。

  「十六來啦,進屋去陪你珍珠妹子吧,一會一起吃飯。」夏老太太就招呼夏至,不讓她幹活。

  上房東屋,夏大姑和珍珠早都已經洗漱好了,正在跟小黑魚兒說話。看見夏至來了,夏大姑忙招手把她叫到跟前,然後問她:「你老叔都跟你說了吧。跟大姑去住幾天,捨得下家不?」

  夏至笑而不語。

  夏大姑就明白了:「有點兒捨不得也沒事。你和你老叔有伴兒。到時候,讓你長生哥帶著你們在府城裏好好玩玩。」

  這會工夫,臘月也走進來了。夏至就想起一件事,從袖子裏取出三串瑪瑙手串來,跟臘月和珍珠說:「咱們一人一串。」讓臘月和珍珠先選。

  臘月的眼睛就是一亮:「四姐,你都串好了?串的真好看。」

  「臘月著急了吧。」夏至笑眯眯的,「珠子拿回來,我也急著想戴上。昨天晚上回去就抽空串好了。」

  珍珠瞧著三串瑪瑙手串,也覺得珠子剔透,鮮亮美貌,她好奇地問夏至:「四姐,這是你自己串的呀?」

  夏至點頭。臘月已經迫不及待地將這些瑪瑙珠子的來歷跟珍珠說了。

  珍珠聽的眼睛都睜大了,她沒有想到,這麼漂亮的手串,竟然是夏至她們從河套撿來的石頭做成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幹嘛騙你呀。」臘月就說。

  「我小時候也在河套撿過石頭,可沒十六這般手巧有本事。」夏大姑就笑著說道。

  珍珠本是不喜歡鄉下的,每次陪夏大姑來哪里都不肯去,現在卻是對臘月口中所說的河套有些嚮往了。夏大姑就瞧出女兒的心意來,笑著說她:「你呀,以後該多跟你姐姐們到處走走玩玩。」

  珍珠瞧著手串沒吭聲。

  夏至和臘月都讓珍珠先選,因為她是客,而且年紀最小。珍珠抿了抿嘴,挑了一串戴在手腕上,嘴角就微微翹了起來。

  之後臘月也選了。最後一串,夏至自己戴了。

  夏老太太進屋瞧見了,臉上也笑眯眯的,說手串是真好看,誇夏至手巧,而且很有做姐姐的樣子。

  夏大姑又問夏至:「你長生哥朝你要花兒了?你別理他。拿回去他也侍弄不好,到給糟蹋了。」

  「芍藥花最好侍弄了。我看長生哥性子很好,有做哥哥的樣子。」夏至就說道,一面看了珍珠一眼。她已經猜到了,想要花兒的應該是珍珠。

  夏老太太在夾道那種了芍藥,珍珠昨天往那邊多瞧了好幾眼。

  早飯都準備好了,卻找不到夏老爺子。

  「剛才跟我二叔出去了,我二叔好像跟我爺有話說。」夏至就說道。

  夏老太太和夏大姑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色,似乎有些緊張。夏老太太連忙就招呼了夏三叔,讓他去找夏老爺子回來吃飯。

  夏至和臘月也往外面走,夏至眼角的餘光就瞧見夏老太太和夏大姑湊在了一起,聲音壓的低低的說話。夏大姑似乎說了一句什麼我爹開口,我可咋辦之類的話。

  夏至知機,找了個藉口,將臘月和小黑魚兒都帶到了當院。

  夏三叔出去了好一會,才找了夏老爺子回來。

  夏老爺子背著手板著臉,夏二叔走在他身後,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走進上房,夏老爺子瞧見大家都在等他,就揮了揮手吩咐開飯。這邊吃著飯,就聽見夏二叔一家子都從東廂房出來了。

  一家子關了東廂房的門,逕自往外頭去了。

  「我讓他們下地拔草去了。」夏老爺子扭回頭來,看見大家都在往窗外看,就解釋了一句。

  夏大姑瞧了夏老太太一眼,似乎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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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進城,進城

  夏二叔一家連早飯都沒吃,就下地拔草去了。這件事情透著古怪,不過大家誰都沒說什麼。還有他之前找了夏老爺子出去說了好半天的話,究竟都說了什麼?夏老爺子沒提,大家竟也都默契地誰都沒問,就好像這件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一樣。

  夏至安靜地吃完了早飯,心裏琢磨著,今天早上的種種事情可真是蹊蹺啊。

  夏大姑準備帶著長生和珍珠回府城了,打算晌午前出發。夏老太太就讓夏至趕緊回去收拾東西。

  「就帶你隨身的衣裳,別的啥都不用拿,大姑那啥都有。」夏大姑笑著囑咐夏至。夏老太太也笑著告訴夏至,讓她聽夏大姑的,什麼都不用拿。

  夏至答應了就從屋子裏出來。臘月在堂屋裏幫著她娘收拾,看見夏至出來,她就跟了出來,然後悄悄給夏至使眼色,意思是有話要告訴她。

  夏至會意,就跟臘月到了西廂房裏。

  「四姐,我跟你說。你知道二伯叫咱爺出去是說啥不?」一進到屋子裏,臘月就拉住夏至,壓低了聲音說道。

  臘月這麼問,顯然是知道了什麼內幕。夏至就眨了眨眼睛,問臘月:「二叔跟咱爺說啥了?」

  臘月正要說,一低頭就看見小夏林仰著頭站在她旁邊,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臘月的嘴角抽了抽,就往外攆夏林:「小五,我和四姐說話,你出去該幹啥幹啥去啊。」

  小夏林就不願意走。剛才他在當院玩,看見臘月神秘兮兮地拉著夏至進屋,就知道她們倆肯定有事情要說,所以他就很有自覺地、悄沒聲地跟進來了。平時臘月跟夏至說話都不怎麼避著他的。

  「姐,我就聽聽,我不說。」小夏林在臘月的手上往下墜,信誓旦旦地說他不會把她們說的話往外面說。

  然而臘月這次一點兒都不肯心軟,硬是將胖乎乎的弟弟給提溜了出去,然後轉身還把門叉上了。

  夏至好笑地看著臘月把小夏林扔出去回來。她笑著問臘月:「臘月,究竟是啥事啊,看你這保密的樣子。」

  「四姐。……二叔跟咱爺說,要把三姐給咱長生哥做媳婦。」臘月將聲音壓的低低的,一雙大眼睛還朝窗戶外面張望了一眼,似乎生怕誰走近了,會聽到她說的話。

  夏至還真是吃了一驚。原來夏二叔特意背著人將夏老爺子叫出去,是說的這件事。「那……咱爺咋說的?」

  「咱爺沒答應,讓二叔少想心思,好好種地過日子。」這麼說著,怕夏至聽不明白,還解釋了一句,「我爹去找咱爺,聽見他們的話音了。」

  夏至哦了一聲,半晌沒說話。

  臘月跟夏至分享完了秘密,覺得心情舒暢,然後她還點評了一句:「二叔他們沒吃飯就下地,應該是臊了。」

  應該不僅僅是臊,還有恨怨吧。

  夏至回到前院,先跟田氏說了馬上要跟夏大姑回府城的事,然後就回自己的屋子裏收拾東西。夏大姑和夏老太太都讓她只帶隨身的衣裳就行。而實際的情況就是,她除了隨身的衣裳,似乎也沒什麼別的好拿。

  夏至的私人物品少的可憐。

  孫蘭兒得知了消息,特意跑過來送她,幫她收拾東西。夏至則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想著心思。

  五月對待長生的情形,就連她都看不下去了。一個院子裏發生的事情,夏大姑就算當時不在跟前兒,就會一點兒都不知道嗎?而且,當著夏大姑的面,五月的殷勤也有些過。

  就算是不太聰明的女人,在兒女的事情上頭也都會比平常更加敏銳。夏大姑是個聰明而精明的女人。她一定是察覺到了五月以及夏二叔他們的意思了。

  這個年代可沒有什麼近親不能結親的說法。相反,姑做婆,姨做婆還相當的被推崇,被視作是親上做親的好姻緣、好親事。

  夏大姑顯然是看不上五月,不願意做這樣的親事。但對方沒把話明白說出來,她也無從拒絕。而對方一旦說出來,以她的身份,再考慮到夏老太太和小黑魚兒,她就更加的不好拒絕。

  這種情況下,夏大姑只能委婉地表達她的心意,讓對方知難而退,開不了口。

  夏大姑也正是這麼做的,而且夏老太太很支持她。

  小黑魚兒來問她願不願意去府城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夏至還記得清清楚楚。小黑魚兒要帶她同去府城絕不是自作主張,他親耳聽到夏老太太和夏大姑商量。夏老太太和夏大姑都有意要請她去府城做客。

  夏大姑這樣的決定,一半的原因應該是因為夏老太太和小黑魚兒所以感激她。另外一半的原因則是借這件事表明態度:幾個侄女裏頭,單單只帶夏至回府城,而不帶顯然對長生有意的五月。夏大姑這是表明根本沒看上五月。這樣拒絕很委婉,但同時也非常乾脆。

  想到這裏,夏至的腦海裏又閃現出她早上往後院去,五月匆匆從上房出來,然後夏二嬸叫了夏二叔回東廂房。之後,才有夏二叔找夏老爺子私下說話的事。

  五月應該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去府城完全沒有她的份兒,然後一家人一商量,就明白了夏大姑拒絕的意思。

  但他們並不死心。夏大姑表態表的很乾脆,但畢竟沒說出口不是嗎。如果夏老爺子跟夏大姑提親,夏大姑好意思拒絕嗎?

  夏老爺子之所以沒留絲毫餘地地拒絕了夏二叔,應該是早知道夏大姑和夏老太太的意思了。這母女倆應該就是當著他的面商量要帶夏至去府城的事。夏老爺子那麼通透的人,前後一想想,哪還有不明白的事呢。

  將事情都想清楚了,夏至心裏暗暗感慨。

  夏二叔這次裏子面子都丟沒了,他還不能怨恨夏大姑和夏老太太。要怨,他只能怨他爹夏老爺子。而夏老爺子只怕心裏也更厭煩他這個二兒子了吧。

  雖然說夏二叔咎由自取的成分很大,但是夏大姑的心機與盤算,也不可謂不厲害了。

  「夏至,收拾好了沒有?來,娘囑咐你幾句話。」田氏這個時候就走過來,她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夏至收拾出來的幾件衣裳,就將夏至叫到東屋說話。

  孫蘭兒有眼色,知道田氏有私房話囑咐夏至,自然沒跟過來。田氏又將夏橋和小樹兒都打發了出去,只留夏至一個,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囑咐了一番。

  大致的意思,就是讓夏至一定要抓住機會,儘量討好夏大姑和郭姑父,跟郭長生多相處相處,要順著郭長生,還要多多地拉攏郭珍珠。

  「你大姑家雖不是啥大戶人家,但也是穿金戴銀,使奴喚婢的。他們鋪子裏一年少說能賺幾百兩。你要是能給你大姑做媳婦啊,那你以後可就是享福的日子了。」

  田氏的話夏至左耳朵聽進去,直接就從右耳朵出去了。她根本不會聽田氏的「教導」,而且,夏大姑對田氏知根知底的,人家肯跟田氏做親家嗎?

  看看夏大姑是怎麼不動聲色就打發了夏二叔的。田氏自我感覺未免太良好了一些。夏至認為,若論心機,田氏只怕並不是夏大姑的對手。

  「都聽進去了吧,娘這可是為了你好。」田氏有些猶疑地看著夏至。她總覺得夏至雖然老老實實地聽她說話,但其實沒聽進去。

  「娘,我都聽進去了。你就放心吧。」我是絕不會按照你說的去做的。夏至的態度非常好。

  田氏覺得夏至雖然學乖了許多,比如把後院的人都給窩盤住了,但夏至卻沒什麼心事兒,或者說心大,最要緊的事情不上心。田氏看著夏至,恨不得自己親身上陣,趕快把事情給搞定了。

  如果夏至給了長生,那麼她侄子大寶娶親、蓋房子的銀錢可就有了,也不用夏秀才再去預支工錢、到處借貸了。

  「夏至,娘對得住你。你這個好模樣就是娘生的。你如今啥活都會幹,那也是我教出來的。有這兩手,你到你大姑家只要不出岔子,事情准能成。」田氏告訴夏至,只要夏大姑不說她什麼不適,等她回來,就讓夏秀才出面去提親。

  「他們一個買賣人家,你爹是秀才,再加上你大姑欠咱家的情,就沒個不成的。」田氏這麼說著,又囑咐夏至要她儘量在夏大姑家多住些日子。「你大姑要留你過節,你就在那過節。多住些日子,別急著回來。」

  夏至覺得,田氏的話有越說越多,根本就停不下來的趨勢。她故意往窗外看了看天色,然後提醒田氏:「娘,我大姑說要趕路。你要是捨不得我,我就不去了。」

  「咋能不去!」田氏立刻催夏至,「你這沒出息的。快去吧,真給耽擱了,讓你大姑不待見你。」

  夏至這才得以脫身回西屋來拿東西。

  孫蘭兒已經將她的幾件衣裳都疊的整整齊齊,用一個半舊的白底繡折枝牡丹的包袱皮包了一個癟癟的小包袱。

  「十六,你啥時候回來啊?」孫蘭兒很捨不得夏至。

  「估計五月節就回來。到時候跟我爹一起回來。」夏至心裏早就做好了打算,跟田氏沒說,悄悄地告訴了孫蘭兒。「蘭子姐,我不在這些天,你自己小心。我娘對你還行。有啥事你就跟她說,再不行你就上後院找我奶。」

  不論是田氏還是夏老太太,都是孫王氏得給面子的人物。

  孫蘭兒就點頭。

  夏至看看田氏在東屋沒過來,就從櫃子深處將自己藏的私房錢都拿出來裝在了包袱裏,然後抱著包袱出來。

  田氏、孫蘭兒,夏橋和小樹兒將她送到門口。

  「記得娘說的話。」站在門口,田氏還不住地囑咐夏至。

  後院大門口,郭長生正和夏三叔一起套車。後院上房禮,小黑魚兒已經穿好了出門的衣裳:紅色素面的繭綢袍子,嶄新的青色千層底的布鞋,頭上依舊是紅絨繩紮了個喜氣洋洋的朝天辮,胸前還掛了一掛長命鎖。

  夏至進門,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在她的身上。夏至沒穿田氏給她做的那條裙子,因為不喜歡,也是因為不搭。她沒合適的衣裳配那條新裙子。她還是穿著舊的青竹布褲褂,不合身,卻是唯一沒有補丁的一件。

  幾個人的目光中就都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夏至家裏有田,親爹夏秀才在府城裏還賺錢,可她還不如普通莊戶人家的女孩。人家至少還有套出門的好衣裳呢。

  「都怪我,忙著就給忘記了。」夏老太太忙就招呼夏至到跟前,然後從櫃子裏拿出一套新衣裳來給夏至。「是奶給你做的。沒想到你大姑來的這麼早,做的趕了些。十六,你趕緊穿上,看合身不?」

  夏至接過衣裳來看了,上身是海棠紅底印黃色小花的立領大襟通袖衫,下身是同樣布料的撒花長褲。

  原來那天夏老爺子說讓夏老太太給她和臘月一人做一件衣裳,夏老太太就做主,用夏二叔還回來的小花布給臘月做了條褲子,然後另外買了這塊海棠紅的布,給夏至縫了一套褲褂。

  大家都看著夏至,讓她趕緊把衣裳換上。

  夏至盛情難卻,拿起衣裳來比了比,覺得應該是合身的。夏老太太不僅針線好,而且很會裁衣裳,這樣松身的褲褂,她根本就不需要量尺寸,就能做的很妥帖。

  「合身。」夏至說了合身,就把這套新衣裳給疊了起來,說是到了府城之後,留著出門穿。

  大家都認為她是難得有一件新衣裳,所以捨不得穿。因此也都不忍說什麼,只是暗地裏更加同情她了。

  其實夏至就是懶得出門前再折騰一次換衣裳罷了。

  田氏說給了她一副好容貌。她其實並不在意。她寧願不穿越過來。就算是必須來這個年代,她也寧願不要好容貌,而要一個好的家庭環境。至於新衣裳舊衣裳的,她也沒大在意。有條件她也願意穿好衣裳,沒條件了,她穿什麼都行。

  這一點,夏至是跟別的小姑娘不大一樣。

  別人還只是同情夏至,夏老爺子將一切都看在眼睛裏,對夏至則是更加看重了一些。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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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 00:04: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進城,進城(二)

  老爺子覺得夏至樸實無華,不愛慕虛榮,這種品德在小姑娘身上非常難得。他老人家就喜歡這樣樸素的晚輩。同時,夏至在打開包袱放新衣裳的時候,夏老爺子也看到了她那個癟癟的小包袱裏面的內容。

  除了夏至自己買布做的那套細布的小衣裳,和一雙大青布的新鞋,也是夏至自己置辦的。然後就是兩套舊褲褂,是用夏秀才和夏橋的舊衣裳改的,穿了不知道多少年,上面都是補丁。

  夏老爺子暗自歎氣,在他們夏家,也只有田氏這麼對待女兒。他想了想,就從兜裏掏出一串錢來遞給夏至:「十六,這錢你拿著。」

  「爺,我不要。」夏至嚇了一跳。

  一串錢在普通的莊戶人家,也可以買上不少東西。沒有誰會隨意掏出一串錢來給孩子花的。

  「爺給你,你就拿著。是給你的零花錢。」夏老爺子執意將錢給了夏至,還說明了只給她,沒有小黑魚兒的份兒。「你到你大姑家,要聽你大姑的話,就好好帶著你老叔。你是乖孩子,別的我就不囑咐你了。」

  這麼說著,夏老爺子還摸了摸夏至的頭頂。他的神態很慈祥,但是夏至抬眼瞧瞧,總覺得老爺子的眼神有些複雜。

  那是一種洞悉了一切之後的複雜。

  夏至想,夏老爺子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應該是什麼都知道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夏老爺子這錢是他自己做主,額外給夏至的。夏老太太那邊也已經為夏至和小黑魚兒準備好了進城之後的零花了。

  夏老太太拿出個小匣子來,裏面散放著一些銅錢,大概也有八九十的樣子。

  夏大姑帶小兄弟和小侄女回家做客,自然會將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什麼都不用孩子們花錢。所以她就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不用給兩個孩子帶錢。

  「到了我那兒,還能虧著小龍和十六!爹、娘,這些錢你們留著自己花吧。」

  「你花的是你的情分,我們給倆孩子帶的,是我們的。我和你爹這給孩子們拿錢了,你就不花了?!」夏老太太就笑,依舊將小匣子給了夏至。

  小黑魚兒和夏至叔侄兩個,夏至手裏拿錢當家。

  小黑魚兒沒有異議。

  夏至見推辭不過,再看到小黑魚兒笑眯眯的樣,她就把錢都收下了,然後把小木匣放進自己的包袱裏。

  夏老太太也替小黑魚兒收拾了個小包袱,都交給夏至掌管。

  外面夏三叔和長生已經將車套好,夏老爺子、夏老太太、夏三嬸、臘月一眾人依依不捨地送夏大姑、夏至、珍珠和小黑魚兒出來上車。

  馬車不算太寬敞,但是只有夏大姑一個成年人,夏至、珍珠和小黑魚兒還都身量不足,所以坐著也並不嫌擁擠。

  長生趕車,大青也被帶上了(小黑魚兒特別要求的,他不捨得跟大青分開這麼些天),就趴在長生對過的車轅上。在夏家人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馬車很快出了村子,走上了通往府城的官道。

  大興莊往府城去,要經過臨水鎮。夏大姑帶著夏至他們幾個沒下車,就由長生買了些吃的,匆匆打了個尖,然後繼續北上。

  這一路大家說說笑笑的,長生趕著車,也沒狠趕路,傍晚時分,就到了府城。

  夏大姑家就住在西市街上,臨街三間門面,就是郭家的雜貨鋪了。鋪面旁邊是個門洞,黑漆的木門緊閉著。

  馬車到了門前,就有小夥計忙忙地將門打開,長生趕著車進了門。這進門之後,是個小小的院落。院子當心的天井裏是一株古松,看著也有一人合抱那麼粗了。四周有北房、左右廂房等各數間,還有牲口棚、矮廈等。

  夏至她們就在院子當心下了車。夏大姑告訴她和小黑魚兒,雜貨鋪裏的夥計就住在這,另外這裏也是雜貨鋪的倉房。

  北房中間是個穿堂,走過穿堂,繞過一道粉白的影壁,就是夏大姑一家住的院落了。三間正房,是夏大姑和郭姑父帶著珍珠住的,兩間東廂房沒有住人,放的是較為珍貴的貨物。還有兩間南房,則是廚房和下人住的地方。

  郭長生不跟父母住在一個院落裏,而是住在東面一個跨院內,跟主院有一道月亮門連接,還能通過夾道直通前面的一進院落。

  長生帶著人往下卸行李。夏大姑帶著夏至和小黑魚兒穿過天井中的葡萄架到上房來。正房三間,一明兩暗,明間做了客廳。夏大姑先帶著他們在她和郭姑父的東屋坐下了。

  東屋臨窗是炕,鋪著半舊的席子,地下滿滿地擺著箱櫃,也都半新不舊。有小丫頭端了茶水,擺了兩碟果子上來。

  夏大姑讓夏至和小黑魚兒喝水,吃點心先墊墊。

  「已經讓劉嫂做飯了,一會咱們就吃飯。」夏大姑這麼說著,長生就親自抱著夏至和長生的包袱進來了。夏大姑又笑著告訴夏至,「十六,你跟你珍珠妹子一起住好不好?」

  夏至自然說好。

  然後夏大姑又問小黑魚兒:「小龍,你是跟大姐和姐夫住這屋,還是跟你侄女和外甥女住西屋啊?」夏大姑的意思,是要小黑魚兒跟她住。

  小黑魚兒歪頭想了想:「大姐,我還是跟十六住。」

  夏大姑就笑了:「那也行。」然後,她就讓長生去前面催郭姑父,自己則親自抱著兩個孩子的包袱往西屋來。

  珍珠一到家,就自己回西屋了。現在她已經換好了衣裳,正由方才那個小丫頭服侍著洗手洗臉,一面還嬌滴滴地吩咐:「……告訴劉嫂,我要吃豆腐皮包子,餡裡加些金華火腿,要剁的碎碎的。」

  夏大姑進門聽見了,笑了笑,就讓夏至和小黑魚兒上炕坐。

  這西屋裏也是臨窗的大炕,炕上鋪著大紅的氈條。地下也都是箱櫃,和夏大姑屋子裏的樣式和顏色不一樣。還有一人高的穿衣鏡,鄉下極為少見的梳粧檯,都非常新。可以看的出來,夏大姑和郭姑父很寵這個小女兒,家裏好的東西都先可著她。

  珍珠看見夏大姑將夏至和小黑魚兒的包袱放在她的炕上了,她的小臉就陰了一下。夏大姑走過去,先打發了丫頭小紅出去,然後親自給女兒擦臉。

  「……娘讓你老舅和四姐就住在你這屋子裏。你可得替娘好好招待。」

  珍珠抬起臉來看了夏大姑一眼,沉默了一會,才輕輕地答應了。

  夏大姑就說了一聲好孩子,然後帶著珍珠走過來,讓珍珠從炕櫃裏騰出一格來給夏至和小黑魚兒放包袱。

  不等夏大姑再做什麼安排,外面就有男人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了過來。「是長生他爹回來了!」夏大姑笑著說了一句,忙就帶著夏至和小黑魚兒出來。

  郭姑父穿著一件藍色繭綢長袍,他身材不高,人長的圓圓胖胖,一臉的和氣,說話也是和聲細語,很是溫和。

  夏大姑讓小黑魚兒和郭姑父見了禮,還特意多介紹了兩句夏至:「大哥的小閨女,大名叫夏至,小名叫十六。」

  郭姑父跟小黑魚兒是熟的,但對夏至就有些陌生。但他很客氣,先是問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安好,又跟小黑魚兒說了幾句話,然後又向夏至問候了夏秀才和田氏。

  一會的工夫,劉嫂就帶著丫頭小紅擺上飯來。飯擺在堂屋裏,大家團團圍坐。

  「……就當是在自己家裏一樣,別拘束了。」郭姑父和和氣氣地跟夏至和小黑魚兒說話,然後給小黑魚兒夾了一筷子菜。大家這才跟著開動。

  晚飯吃的是粳米飯,三菜一湯,有肉,還有一道點心放在珍珠的面前,正是她要的豆腐皮包子。

  郭家的人吃飯的時候都不說話,夏至和小黑魚兒入鄉隨俗。大家安靜地吃了一頓飯,劉嫂和小紅上來將飯桌收拾了。郭姑父就說有事,還將長生帶走了。

  夏大姑覺得今天坐了一天的車,夏至和小黑魚兒一定都累了,就到西屋來,照看著兩個孩子安置。珍珠用的是粉色的被褥枕頭,她一個人就有好幾套。夏大姑沒讓動珍珠的,而是讓劉嫂和小紅從她屋子裏另外拿了被褥枕頭過來,一套大紅色緞子的,一套老綠色緞子的,都是龍鳳呈祥的喜慶圖案。

  「還是我成親的時候你奶給我做的。」夏大姑親手幫夏至和小黑魚兒鋪被褥,還笑著低低的聲音跟夏至說道。說完這句話,她又抬高了聲音囑咐兩個孩子。「雖說天氣暖和了,可夜裏還挺涼。不許你們貪涼,好好蓋著被子睡。」

  夏至自然答應,還保證將小黑魚兒照看好。「在家裏我老叔給我做伴兒,也是我照看我老叔的。」

  夏大姑笑著點頭:「我都聽你奶說了。你這孩子懂事,你老叔跟你在一起啊,我們都放心。」她方才說那些話的意思,也是要夏至照看小黑魚兒。她夜裏總不能常過來,珍珠又不會照看人,也就是夏至可以託付了。

  之後,劉嫂和小紅又端了水進來,要三個孩子洗漱。

  「讓你老舅和你四姐先洗。」夏大姑就對珍珠說了一句。

  「我們沒關係的,讓珍珠先洗吧。」夏至忙就說道,一面又跟夏大姑商量,「讓劉嫂和小紅服侍珍珠就行了,往後這些事,我和老叔都自己來吧。」

  夏大姑家裏一共買了一家四個人服侍。大劉和兒子劉強在外院,負責粗使、上夜,還有跟著郭姑父和郭長生出門。劉嫂和女兒小紅就在內院服侍,做飯、打掃、漿洗一應都是她們母女倆的活計。

  外院的事情夏至不清楚,但是內院裏,劉嫂和小紅這兩個人就有些不夠。除了那些粗苯的活計,夏大姑很多事都自己動手。唯一一個事事都要人服侍的,就是珍珠了。

  夏至和小黑魚兒來做客,可沒想著要和珍珠一樣的待遇。所以,夏至就先提了出來。

  「大姑你也不用擔心,我老叔雖然小,自己啥都能做,有我照看一眼,就更沒事兒了。」

  小黑魚兒也點頭。他來之前,夏老太太也囑咐了他好些話。「大姐,我不用人伺候,有十六看著我點兒就行了。」

  家裏多了兩個孩子,要是凡事都要人伺候,這人手還真不夠。夏大姑也沒瞎客氣,只是嗔了珍珠一句:「你也跟你老舅和四姐學學。」

  珍珠朝小黑魚兒和夏至看了一眼,只輕輕地哼了一聲,並沒言語。

  夏大姑就看著小黑魚兒和夏至洗漱。夏至快手快腳地,一會的工夫就將小黑魚兒給打理俐落了,然後才料理自己。

  這會工夫,珍珠已經坐在梳粧檯前,丫頭小紅服侍她卸釵環,梳理頭髮,她自己就打開了一個三層的梳妝盒,慢慢地在裏面翻檢脂粉首飾。

  夏大姑的目光從女兒身上移開,慢慢地落在夏至的身上。夏至正拿著一把缺齒兒的木梳梳頭。這木梳還是田氏淘汰下來的。

  田氏對女兒來府城做客報與了極大的期望,然而她只趕工給女兒添了條裙子(當然她還要給女兒胭脂香粉,只是夏至沒有要),別的東西她根本就沒想到,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注意到。田氏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女兒,破綻到處都是。

  夏大姑歎了一口氣,轉身出去了。到了客廳,她就聽見東屋郭姑父和長生說話。夏大姑略頓了頓,就往東屋來。

  「娘,把我老舅和十六都安排好了?」長生站起身,待夏大姑在炕上坐下,他才重新跟著坐了。

  夏大姑就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娘?」長生忙問。

  郭姑父沒開口,但是一雙眼睛也看著夏大姑。

  夏大姑就從衣襟下面貼身處取了一枚鑰匙出來遞給長生:「去下屋拿個梳妝盒來,就是你妹子用的那種。再挑好的木梳、篦子什麼的拿一套,就照著你妹子的那些來吧。」

  郭長生立刻接過鑰匙,問也沒問,就出去了。

  郭姑父的臉色在燈光下有些晦暗,他問夏大姑:「孩子他娘,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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