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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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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11:31:46 |只看該作者
第190章 對比打臉

  清松院,孟清泉正在窗下抄經。

  丫鬟紅兒悄悄進來,站在一旁等候。

  儘管王亨不承認這門親,但作為孟清泉的丫鬟,她已認定他是未來姑爺。這點,她和姑娘一樣認死理。

  她從不擔心王家真會退親。

  試想:這天底下哪個兒女的親事不是由父母說了算呢。姑爺也就是鬧鬧脾氣罷了,終究有一天會妥協的。

  平日裡她也曾不滿地抱怨姑爺無情無義。可是姑娘說,姑爺小時有病,家人憐惜他不曾管束,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因此才養成了這任性的脾氣,終有一天他會明白過來的。她覺得很有道理,便期待姑爺「長大懂事」。

  孟清泉寫完一張紙,方擱下筆,問道:「何事?」

  紅兒未開口先露出一臉笑,喜悅道:「王家大爺破了鎮南侯的案子,被皇上任命為刑部右侍郎。」

  孟清泉聽後不語,看向窗外,半響才輕聲道:「這不是很正常嗎,我早料到了。」

  可笑父親和母親還以為他破不了,會輸給劉棠。她當時聽了很矛盾,既希望他能受些挫折,把他的氣焰壓一壓,又怕他受挫後丟臉,以至於頹廢。

  結果呢,他升官了!

  今後氣焰該更高了吧?

  她都能想像他劍眉飛揚、星眸閃亮的表情,轉而又變成懶洋洋不羈的神態,俊朗如斯,專門俘獲少女的芳心。

  他就是《莊子.逍遙遊》中的那只「扶搖直上九萬里」的神鳥大鵬,然不管他飛多高、飛多遠,始終和她牽扯不斷,因為月老早已在他們之間繫上了一根紅線。

  她重新拿起筆,低頭繼續抄經。

  紅兒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次日,孟遠翔的好心情沒了。

  一大早,周家請的冰媒——翰林院大學士李揚的夫人、禮部尚書崔淵的夫人,帶著周家有頭臉的管事媳婦,抬著聘禮,隆重上門提親,為周昌求娶孟欣。

  這樁親事雙方私下已經先說定了,如今是過明路、走程序,光看請的媒人身份,便知道周家對親事的重視。

  孟遠翔心情惡劣:這不是活活打他的臉嗎?

  他女兒被王亨嫌棄,如今京城世家避孟家如蛇蠍,都不肯娶孟家女兒。他正好把這筆賬算在王亨頭上,王家也因此不敢退親。今天周家來了這麼一出,不是打他臉是什麼?

  周家這意思很明顯:周家不在乎孟家名聲,因為孟欣夠好,好到不受她堂姐孟清泉的影響。

  孟遠翔還擔心一樁事:如此一來,孟遠古將不再支持他,說不定會偏向外甥王亨,勸他退親。

  他終於控制不住自己,揮手砸了一個茶杯。

  吳氏也難受,明明心裡不好受,還要強撐著過孟遠古那邊去道賀、陪客。看到周家完美的禮數,妯娌們讚美的話不要錢似得扔給孟遠古夫人,奉承她教女有方,孟遠古夫人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周昌,本次殿試榜眼,年輕俊美,家世一流,人品出眾。這樣的少年才俊,是可以與王家的王亨比肩的。他還有一條勝過王亨:不像王亨那樣桀驁不遜。孟欣能與周家這樣清貴的世家定親,給族中姐妹帶來了福音。

  這一天,孟遠古那邊恭賀不斷。

  這一天,孟遠翔這邊氣壓低沉。

  吳氏自我安慰道:「也不必惱,周家這樣也是看王家面子。咱們不是還沒退親嗎。」

  孟遠翔眼睛一亮:對呀!

  周家肯和孟欣定親,正是看上王家和孟家有親吧?雖然王亨不承認這門親,可他是做兒子的,終身大事豈能自己做主。如今周昌和他表妹定親了,若他還想退親,也要掂量掂量,會不會連累孟欣。要是害得孟欣也被周家給退了,誤了終身,看他如何向他舅舅交代!

  雖然這樣想,但他們心中依然隱隱不快,嫉妒周家看重孟欣,而他們在自欺欺人、借孟欣的光。

  這感覺在吳氏和妯娌們閒談時尤其強烈。

  女人們的話題無非是圍繞夫君和兒女,身份再高的女人也一樣。孟欣的親事,足以讓孟家內宅的太太奶奶們豔羨好一陣子了,吳氏想聽不見也難。

  晚上,孟遠古擺酒請近親各房。

  內宅也擺了幾桌,女眷都來了。

  席間,一妯娌誇道:「看欣丫頭沒心沒肺的,沒想到這樣有福氣。周家那少爺,是少見的才俊了。」

  吳氏笑道:「可不是呢。聽說周少爺和安泰走得也很近呢。她們姐妹將來還有親近的日子。」

  聽了這話,屋裡所有女眷都面色古怪地看著她,仿佛說:走得近又怎樣?孟清泉這輩子還能進王家門嗎?

  吳氏刷臉就紅了。

  孟遠古夫人急忙將話題轉開,吳氏強作無事應付了兩句,便匆匆告辭了。

  回家後,她獨坐在桌邊,無心做任何事。左思右想,想一陣氣一陣,氣一陣恨一陣,五內俱焚、憤懣難忍:她的清泉如此出色,比孟欣不知強多少,王亨那小畜生竟敢嫌棄,真是豈有此理!

  孟無瀾回來,給母親請安。

  見她這樣,心中了然:母親定是見欣妹妹親事順遂,想到清泉,覺得沒面子,所以生氣。

  他暗暗歎息,使了個眼色給丫鬟婆子,令她們都退下,然後勸道:「母親,把妹妹的親事退了吧。」

  孟夫人吃驚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孟無瀾深吸一口氣,道:「兒子說,把妹妹的親事退了!」

  孟夫人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一天她都受著別人異樣的眼神,心如油煎。這也罷了,她都能忍受;怎麼現在連兒子也戳她心肺來了?

  孟無瀾道:「兒子知道。妹妹這親一退,怕是再難嫁了。可是,她現在這樣又能得什麼好?橫豎都是靜修,不如退了親,回娘家靜修,好歹落個骨氣!」

  孟夫人道:「胡說!」

  孟無瀾道:「母親,兒子身為長子,既然說這話,便能擔保妹妹一生衣食無憂,絕不會嫌棄她。」

  孟夫人寒聲道:「不行!即便靜修,也要頂著王家大少奶奶的名頭靜修。王安泰那小畜生欺人太甚,敢這樣糟蹋清泉,今生今世他都別想娶其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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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11:31:59 |只看該作者
第191章 變不利為有利

  孟無瀾道:「母親這又是何苦來!」

  孟夫人抬手道:「你不用再說!」

  孟無瀾道:「當年就不該定這門親。——他忘不掉林馨兒,強行定親,吃虧的是妹妹。過了這些年,父親母親還不肯死心,非要搭上妹妹一輩子嗎?」

  孟夫人道:「你妹妹這輩子早搭進去了。」

  孟無瀾無力地看著母親。

  孟夫人心煩氣悶,不願再與他爭執,道:「你退下吧。你媳婦懷孕了,你要好生陪她,莫要學王安泰那混帳東西。」

  孟無瀾只得告退。

  他沒有回房,而是去了書房。

  在書桌後默默坐了良久,才下定決心般起身,走到靠牆一排書櫃前,打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個黑色的匣子,回到書桌後。

  他打開木匣子,從裡面拿出一張折疊的紙。

  這是吳繁被抓走前塞給他的,上面寫著一首詩,寫的是《詩經.國風.邶風》的《燕燕》,乃是送妹遠嫁的離別詩。

  雖然吳繁什麼也沒說,孟無瀾卻清楚:這是托他將這詩轉給妹妹孟清泉。詩的字面意思坦蕩無私,以兄長的口氣惜別,這是怕影響妹妹的閨譽。

  吳繁喜歡妹妹,很早就喜歡。

  喜歡而不得,卻還要祝福她嫁別人。

  這詩中透出的情義,厚重深沉;依依惜別之情,也是他對孟清泉的戀戀不捨之情。

  孟無瀾之前不願把信給妹妹——人都沒了,就算還在,他們之間也沒有可能,看了這詩也是徒增煩惱。

  可是眼下,他卻想送去給妹妹。

  他便去了清松院。

  孟清泉今天沒有抄經。

  她靜不下心。

  是被孟欣的親事給鬧的。

  她雙手托腮,呆呆地坐在窗前,不知坐了多久。紅兒悄悄地進去,換了茶水和果盤,又悄悄地出來。先後幾次,她一概不知,坐成了石像。

  她從不信命,現在信了。

  她渴望奢望的東西,守了這些年,依然求而不得,而別人卻能唾手可得。比如孟欣,再比如林馨兒。

  為什麼會這樣?

  她明明樣樣比她們出色。

  紅兒進來,輕聲回道:「姑娘,大爺來了。」

  孟清泉驚醒,「大哥來了。」

  忙起身讓座,又命上茶。

  她接過孟無瀾遞給她的折紙,看後紅了眼睛,問兄長:「大哥為何到現在才給我?」

  孟無瀾道:「早給又如何?」

  孟清泉聽了沉默。

  孟無瀾道:「妹妹,你該醒醒了!你瞧,表弟一直到死都惦念你。若是你之前能放下對安泰的執念,嫁給表弟,肯定是一樁和美的親事,何至於走到如此地步。」

  孟清泉幽幽道:「我與他無緣。」

  孟無瀾道:「你與表弟無緣,與王安泰就有緣了?他心心念念都是林馨兒,可有半點顧全你的臉面?」

  孟清泉霍然揚臉,激動道:「怎麼無緣?我現在是他未婚妻,這就是有緣!他再念著林馨兒,林馨兒也沒了,所以他們無緣!」

  孟無瀾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道:「你這是自欺欺人!」

  孟清泉堅定道:「是不是自欺欺人,大哥等著瞧好了。」

  孟無瀾道:「真愛一個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你不願放棄王安泰,憑什麼認為王安泰會放棄林馨兒?」

  孟清泉道:「就憑我活著,林馨兒死了!」

  孟無瀾道:「你不懂,死人才是最可怕的,一輩子你都休想打敗她、將她從王安泰的心裡剔除。」

  孟清泉看著他,淚水盈盈,顫聲問道:「大哥這是經驗之談嗎?你還惦記那個丫頭?為此,你看妹妹不順眼?」

  孟無瀾煩躁道:「你想哪裡去了!」

  孟清泉凝視著他不說話。

  孟無瀾道:「大哥若不為了你好,怎會管你?」

  孟清泉道:「那大哥就幫我!」

  孟無瀾道:「你要我如何幫?」

  孟清泉道:「去求那個梁心銘,幫忙勸說亨表哥。」

  那天她在王家見了那個狀元郎,真是個溫潤君子;更讓她吃驚的是他的長相,和林馨兒至少有五六分相像。當時她嚇一跳。難怪王亨會對這個門生青眼有加。

  他既長得像林馨兒,請他勸說王亨,定能事半功倍。

  若林馨兒活著,梁心銘未必幫這個忙,可是林馨兒死了,難不成要王亨終身不娶?沒有男人會認同這個做法。梁心銘也一定希望他的恩師能早日解開心結、娶妻生子。春宴上,他肯主動外放,不是懼怕孟家,就是為王亨考慮的。

  這便是男女不同之處了。

  孟清泉以為:她對王亨的深情,女孩子未必會認同,更多的則是站在王亨一邊,嫌她不識趣,甚至巴不得她和王亨退親,好讓她們有機會上。男人就不同了,誰都希望有這樣一個女子對自己深情不悔、哪怕他娶不了她。

  這便是孟清泉的應對之策。

  將不利因素變為有利因素!

  她從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孟無瀾聽了她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又見妹妹滿眼懇求,終究不忍。上次和梁心銘交談,覺得他確實有成全王亨和妹妹的意思,或許肯幫這個忙也不一定。

  罷了,自己就要外放,再見妹妹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就再幫她一次吧。成不成,都盡到做兄長的責任。

  他便道:「明天我去試試看。」

  孟清泉道:「妹妹謝大哥。」

  ※

  這日,東方傾墨去王府祝賀。

  他在院中遇見了王夫人身邊的媳婦,何畢家的。何畢家的站住,問候他、與他寒暄了幾句,別人看著好像問醫。

  東方傾墨回廳上用了些茶點,便告辭了。

  他回到居處,煎熬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背著藥箱上梁家來了。

  喬老爹開門,熱情招呼道:「神醫來了。早啊。」

  東方傾墨笑道:「是啊。聽說梁狀元要外放了,老夫再來給梁奶奶請個脈。善始善終嘛。」

  喬老爹贊道:「神醫真是好人。」

  東方傾墨:「……」

  他從來就不是好人!

  如今梁家不比從前,多了許多人。歡喜、綠風、瓔珞等三個丫鬟住在東廂;喬老爹和喬婆婆住在西廂;櫻桃和思思住在後面抱廈;趙子儀帶著卿陌等小子住在前院。

  卿陌領著東方傾墨進內院,不動聲色間發現:這老頭表面笑得坦蕩,眼中卻帶著急色,進了內院,腳步更急,不由狐疑——他真是來給奶奶診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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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11:32:12 |只看該作者
第192章 恭喜你,找對人了

  梁心銘見老閻王來了,忙讓進書房,命綠風上茶。

  老閻王無事不登三寶殿,肯定有急事。因此,等綠風上了茶後,又把李惠娘請來,裝模作樣診一番脈,惠娘便退到書房外間守著,讓梁心銘和老閻王說話。

  梁心銘淡淡問道:「什麼事慌成這樣?」

  東方傾墨恨恨道:「馨兒……」

  梁心銘打斷他道:「前輩又忘了!」

  東方傾墨道:「是是,大人,你可要為老夫做主啊……」

  梁心銘嘴抽搐兩下,溫聲道:「前輩別急,慢慢說。」

  東方傾墨道,如此這般……

  梁心銘聽得面色變幻不定。

  好一會,她都不說話,靜靜思索。

  東方傾墨眼巴巴地看著她,等她決定。

  足足有一盞茶的工夫,梁心銘才輕聲而又堅定地對他道:「去王家,告訴太太,立刻、馬上去孟家退親!」

  東方傾墨道:「不……」

  梁心銘盯著他道:「你只有這條路可走!」接著一條條列舉理由,陳述厲害。

  東方傾墨聽後,頹然往後一倒,絕望又無力;半響又站起來,神色堅定道:「既如此,我便去!」

  梁心銘輕聲道:「去吧。放心好了。」

  送走他後,梁心銘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眼下就看王夫人退不退親了。若這樣都還不肯退親,說明她絕對和孟家有勾連;若是退了,則表明她沒有參與當年的事;再不然,和孟家鬧翻後,彼此互相揭短,說不定能暴露某些秘密。

  她默默地等待王家消息。

  正在這時,孟無瀾上門了。

  梁心銘很意外,讓進廳堂坐下,上了茶,二人寒暄幾句,孟無瀾便說出來意,一臉慚愧無奈的樣子。

  梁心銘聽了想罵人。

  讓她勸王亨娶孟清泉?

  孟姑娘,恭喜你找對人了!

  如今這局面可有趣了。

  她正好趁機打聽孟清泉的底細。

  她便微笑道:「孟姑娘情深義重,小弟很是感佩。其實,之前小弟也曾勸過恩師,然才開個頭就被他堵回去了。」

  孟無瀾歎道:「想也想得到。愚兄深知這請求很唐突,還望賢弟體諒。妹妹這輩子算是毀了,然若有萬一的機會可以扭轉,我做兄長的莫說厚著臉皮求人,便是付出再大代價也甘願。昨日周家請了大媒上孟家求親,為周順之求取堂妹,合家上下莫不歡喜,唯有我父母愁眉不展——」

  梁心銘忙問:「順之上孟家求親了?」

  孟無瀾道:「是。就是安泰的表妹。」

  梁心銘道:「那他和恩師就是連襟了。」

  孟無瀾苦笑道:「什麼連襟!賢弟莫取笑了。若真這樣,愚兄何必厚顏來求賢弟?」

  梁心銘確實是譏諷,她聽孟無瀾說周家上下莫不歡喜,唯有他父母愁眉不展,心下十分爽,趁機取個笑兒。

  孟無瀾絲毫不疑她,她倒不好再說了。

  她便道:「孟兄請放心,待小弟試試。」

  老閻王已經讓王夫人去退親了,親一退,她自然也不用勸王亨了,所以現在只管答應,不用擔心後果。

  孟無瀾聽了感激不盡,起身,鄭重向她行禮。

  梁心銘忙側身道:「等勸成了再謝不遲。」

  孟無瀾道:「賢弟有這份心意,愚兄便感激不盡。」

  梁心銘道:「小弟還有幾日才離京,找個機會對恩師勸上一勸。若能打動恩師,也算是功德。不過,若還是像之前一樣規勸,估計很難打動恩師。孟兄不如跟我說說孟姑娘的事,這樣勸起來言之有物,懇切感人。」

  孟無瀾贊道:「這主意好。賢弟有心了。」

  梁心銘笑道:「賤內最喜歡聽才子佳人的故事。她聽說了恩師和孟姑娘的事,很佩服孟姑娘。說是造化弄人,恩師沒有錯,孟姑娘也沒有錯。還說有機會定要會會孟姑娘呢。回頭我告訴她聽,她肯定喜歡。」

  佩服,是覺得孟清泉臉皮厚。

  會會,是要跟孟清泉過招。

  孟無瀾黯然道:「小妹是個癡人……」

  他說,妹妹小時候和王亨相處一段日子後,回家便潛心學習琴棋書畫。小小的人兒,也不知哪來的耐性,常一個人對著棋盤一坐就是半天;博覽群書,誦文背詩;習字作畫,幾乎成癡。妹妹的字尤其好,還……

  正說到這,外面喬婆婆回道:「大人,翰林苑的周大人來拜訪。」梁心銘忙起身,心下遺憾不已。

  話題就此被打斷,孟無瀾也起身。

  梁心銘且不走,笑問道:「孟姑娘很擅長書法?」

  她不肯放過和孟清泉有關的任何事,因為以前在華陽鎮,她不是沒見過孟清泉寫的字,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

  一般世家大族的女兒,都在琴棋書畫上有些底子。王夢雪的字就寫得很好。馨兒在王家那幾年,跟著王瑾學習書法繪畫,也見識過許多的名人字畫,並非外行。

  孟無瀾看出她不以為然,猶豫了下才道:「是。妹妹會好幾種字體,連我這做兄長的也汗顏。」

  梁心銘贊道:「古來就有女子在某些方面超過男子的。『巾幗不讓鬚眉』,便是指的這個了。」

  孟無瀾笑道:「賢弟這話有理。」

  說著,兩人一起出去迎接周昌。

  周昌是來請梁心銘去吃酒的。

  他定親了嘛,心情好;再者,梁心銘就要離京了,同年們置辦踐行酒的很多,他要趕早搶先。

  他見孟無瀾也在這,詫異地問:「孟兄怎沒去翰林院?」

  孟無瀾就說,他要外放,前幾天在活動職缺呢,已經定了雲州某縣,正要擇日赴任。

  周昌嗐道:「怎麼都走了!」

  孟無瀾和梁心銘相視一笑。

  周昌便說為他們兩人踐行。快中午時,三人加上趙子儀,一起去了長安大街的如意樓。在雅間坐下後,周昌道:「小弟還請了王侍郎。應該快到了。」

  王侍郎,就是王亨。

  孟無瀾便沉默了。

  梁心銘低頭喝茶,心想:「小亨亨怕是來不了了。王夫人要去孟家退親,會不會叫上他呢?」

  孟家……

  她悄悄瞅了孟無瀾一眼,這位怕也吃不成了,若是王夫人上孟家退親,孟家一定會派人叫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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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上門退親

  唉,真是多事之春啊!

  梁心銘吹了吹茶湯,輕輕啜了一口,心下歉意:這些事全是她小兩口兒引出來的。

  果然,才一盞茶的工夫,孟無瀾的隨從就匆匆來找他,附耳低聲說了兩句話,孟無瀾當即臉色一變,站了起來。

  「二位賢弟,愚兄家中有事,失陪了!」他道。

  「孟兄請便。」周昌和梁心銘忙站起來,見他臉色不對,也不好問出了什麼事,一起送他到門口。

  梁心銘想,該來的總算來了!

  王亨應該也來不了了。

  三人又喝了一盞茶,便有周昌的小廝來回:他從刑部找到王府,都沒找到王大人,王府人說他們大爺去孟府了。

  周昌疑惑道:「去孟府?」

  他和梁心銘迅速交換了個目光,已然猜到孟無瀾的離開和王家有關。能讓孟無瀾變臉、又跟王家有關的事……

  退親!

  他喃喃道:「真退了?」

  趙子儀問:「什麼退了?」

  周昌肯定道:「王家和孟家退親了。」

  這小子,腦子轉得挺快。

  梁心銘不語,只是看著他。

  周昌以為她不信,忙將自己推測說了一遍,道:「必定是和退親有關。只不知道能不能退了。」

  梁心銘神色古怪,問他:「你是怎麼想的?」

  周昌指著自己鼻子道:「青雲兄問我?呵呵,我怎麼想有什麼要緊,關鍵是大小兩位王大人怎麼想……」

  說到這他忽然頓住,笑容也僵住了。

  這件事並非與他無關,他可是孟家女婿!

  梁心銘見他想過來了,體貼地微笑道:「你不想說,就別說了。不過,你不會因此而退親吧?」

  若是孟清泉被退親,連累到孟欣,周家也要退了這門親,那梁心銘就對周家太失望了。可是,她依然有些擔心。因為世家大族就講究這些,有什麼辦法!

  周昌僵了一瞬,便大聲道:「我怎麼會退親呢?他們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早幾年就吵嚷嚷的了,又不是才發生的。小弟若在意這個,也不會上孟家提親了。」

  梁心銘贊道:「順之心如朗月,佩服!」

  趙子儀也滿眼讚賞地看著周昌。

  周昌歡喜,便道:「他們都不來了,咱們吃吧。」說完回頭沖雅間外吩咐道:「叫他們上菜!」

  吩咐完,回頭重新和梁心銘趙子儀議論這件事,唏噓不已;又說,幸虧他搶先一步和孟姑娘定了親,不然她受她堂姐影響,以為嫁不出去,肯定會傷心地哭鼻子。

  他說,他吃了飯要上孟家探望未婚妻,安慰她。值此王家退親之際,他越要體貼溫柔,以免孟姑娘心裡沒著落。

  梁心銘道:「順之賢弟,愚兄知道你很優秀。可是,咱們做人得謙虛、低調,別那麼自戀!」

  趙子儀一口酒便嗆在喉嚨裡,咳得面紅耳赤。

  周昌辯解道:「怎麼是自戀呢?聽提親的人回來說,孟大人一家都很喜歡小弟呢……」然後便將定親的經過說了又說,自豪、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唉,戀愛中的人不忍直視!

  此時的周昌傻不拉幾的。

  也幸虧有周昌說得熱鬧,否則梁心銘這頓酒肯定吃得沒滋味,因為心裡記掛王孟兩家退親的事嘛。

  ※

  王府,王亢再有兩天就要成親了,加上王亨升官,府中大小管事都忙得跟什麼似得。

  一大早,王夫人上房便不斷有人來回事。

  她處置了一批後,偷空進入套間內歇息,何畢家的在外回道,神醫送藥來了,她忙命送進去。

  看了藥後,她久久不語。

  快到午時,王諫被請回家,聽王夫人說要上孟家退親,不禁詫異萬分,連老太太也詫異。

  王夫人道:「怎麼,我下了決心,老爺反倒猶豫了?」

  王諫雖覺得她有古怪,卻毫不猶豫地和她去了孟家。

  他怕她會反悔,所以想速戰速決,為此,他悄悄命人去叫王亨,王亨還在刑部清理刺殺先帝一案的首尾。

  孟家,孟遠古也被王夫人派人請了回來,正等他們呢。

  孟遠古是個風雅人,性子豁達,現為禮部右侍郎。他名利心不強,原本想去國子監教書養老的,是王諫勸他:就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兩個兒子著想。於是在王諫活動下,謀得禮部侍郎這個職缺,坐了好些年都沒挪屁股。

  對於王孟兩家這門親,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無奈外甥是個有主意的人,王諫都管不了,他自然不會越俎代庖,私下裡卻以為:強扭的瓜不甜,早退早了。

  今天妹妹和妹婿真來退親了,他又擔心:拖了這麼久退親,這不要結仇了?可是不退,再拖下去不是更壞!

  於是,他只得硬著頭皮和王諫夫婦去往清風院。

  那時,孟家上下都驚動了,孟遠古和孟遠翔上面還有長輩,是四房老太爺,也被王夫人請了來。

  紅兒兩手拎著裙擺,飛快地跑進清松院。

  孟清泉正在窗下抄經,聽見腳步聲不對,微微蹙眉,抬頭朝窗外看了一眼,隨後停下筆,等候丫鬟進來。

  「姑娘,」紅兒一頭沖進來,嬌喘道,「王家來人了!」

  孟清泉眼睛一亮,道:「你說王家來人了?」忽見紅兒一臉急色,心一沉,目中光彩也跟著暗了下去。

  紅兒沒注意姑娘剛才一剎那的喜悅,用力點頭道:「姑老爺、姑太太都來了。姑娘,他們是來退親的!」

  小丫頭快急哭了,一邊說一邊跺腳。

  孟清泉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桌沿,驚道:「退親?」

  「他敢退親!」

  門口傳來周媽憤怒的聲音。

  孟清泉顫聲道:「媽媽!」

  周媽走進來,示意她別慌,扶她坐下,道:「姑娘莫急,我這就去前面瞧瞧。紅兒,好生伺候姑娘。」

  孟清泉道:「不,我跟媽媽去。」

  周媽勸道:「姑娘,這時候你怎麼能去呢?這麼……」丟臉的事,姑娘家親自在場,怎麼受得住!

  孟清泉豈不明白,可是她心裡有股不詳預感,非要親自去了才放心,周媽勸不住,只得告誡她躲在後堂別露面。

  孟清泉答應了。

  清風院,孟遠翔沒想到昨日還在擔心,今天王家就真來退親了。這就是王亨的奇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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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11:32:36 |只看該作者
第194章 撕破臉

  他並未怒形於色,來回打量王諫和王夫人,兩人神情肅然,雖不氣焰囂張,眼神卻很堅定。

  孟遠翔和吳氏心沉入谷底。

  孟遠翔先開口,卻不理王諫這個一家之主,只盯著王夫人,認真問道:「妹妹真要退親?」

  王夫人堅定道:「是。還請二哥原諒。妹妹只有這一個兒子,歷盡艱辛才撫養成人,不想他再有閃失。」

  孟遠翔道:「妹妹心疼兒子,哥哥也心疼女兒。這門親事我們兩家親口定下的,就算是普通人家,悔婚也要給個說法;更何況妹妹本就是孟家女兒,怎帶頭打娘家臉面?」

  孟四太爺道:「不錯,姑太太這樣未免太無情了!」

  之前王亨抗拒婚事,王諫夫婦卻堅持不肯退親,孟家還算能忍受。因為王亨的忤逆不孝不像一般人:其一,他有能力有想法,並非紈絝子弟;其二,他抗拒婚事並非和別的女子私定終身,而是忘不掉對他有恩的前妻,可謂重情重義,叫人無法指責他。因此兩點,兩家人都耐心等待他回心轉意的那一天,都不信他能堅守一輩子不娶。

  誰知,卻等來了王家的退親!

  撇開王諫不提,王夫人是孟家的女兒,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能指望她像兒子一樣顧家,但也不能這樣打娘家的臉面,所以孟四太爺很生氣。

  王夫人站起來,道:「四叔,強扭的瓜不甜,但凡有一點能轉圜,侄女都不願退親。然四叔也看到了:過了這些年,亨兒依然決心不改。再拖下去何益?」

  孟四太爺沉默了。

  是啊,拖下去何益?

  吳氏激動道:「那我女兒的終身呢?」

  孟四太爺不滿地對王諫道:「王大人,兒子是你的,親事也是你親口答應的。難道大人不該管教兒子,給孟家一個說法?」他還抱萬一的希望,希望王諫能制住兒子。

  王諫慚愧道:「晚輩無能,管不住這個兒子了。」

  明明是放低姿態的話,聽了卻好像炫耀,叫人氣極,因為他兒子才二十出頭,就已經是刑部侍郎了。

  孟四太爺瞪眼道:「他就算當了宰相,也是你兒子!」

  王諫肅然道:「臣子都能諫言皇上,何況父子。安泰在皇上面前明言:是為了不讓我背負忘恩負義的駡名,才拒絕再娶。晚輩無言以對。孟家若要怪,就怪諫夫婦糊塗吧。當初,安泰一再申明他不會再娶。我們卻以為他終有回頭的一天,才答應孟家的提親……」

  王夫人也道:「這事都是侄女糊塗。安泰早向我聲明不會再娶,我也向二嫂回絕了親事。是二嫂說年輕人哪有情長的,過兩年就忘了。我一時糊塗,便信了,自作主張定下這門親事。要怪,你們就怪我吧!」

  這意思其實是怪孟家?

  孟遠翔和吳氏氣得哆嗦。

  孟遠翔眼中閃過決然,沉聲問王夫人:「妹妹,二哥再問你一遍:可是一定要退親?」

  王夫人淡然道:「一定要退!」

  孟遠翔道:「既然妹妹無情……」

  剛說到這,就聽後堂傳來「我答應退親」,聲音清脆、急切,話音剛落,便轉出兩個人來。

  正是孟清泉和周媽。

  孟遠翔一楞,不解地看著女兒。

  吳氏急忙起身,心疼地拉著女兒的手,臉卻沖著周媽厲聲喝道:「為什麼告訴姑娘?」這場合女兒怎麼能來呢!

  周媽飛快地掃了王夫人一眼,低下頭。

  孟清泉道:「母親,是女兒要來的。」

  說罷,放開她母親的手,走到對王夫人面前,輕聲道:「姑母不必為難。侄女願意退親。」

  王夫人定定地看著她,沒出聲。

  那神情,似乎有些疑惑。

  孟清泉落寞道:「原本以為,侄女只要不計較名分、獨自靜修,便礙不著表哥的眼了。誰知表哥眼裡竟揉不得一粒沙子。既然這樣,侄女怎能害了表哥。退親吧!」

  劍拔弩張的雙方一下子鬆弛下來。

  王諫和王夫人還不相信就這樣輕易退了。

  孟遠翔看著女兒神色變幻不定。

  吳氏則一把抱住女兒,哽咽道:「我可憐的女兒啊……前世造了什麼孽,被人這樣作踐……」

  孟四太爺深深地歎了口氣。

  孟遠古也不自在地低頭。

  周媽抬起頭,深深地凝視著王夫人。

  王夫人察覺,看向這媳婦。

  周媽對她冷冷地一笑。

  王夫人問道:「你笑什麼?」

  周媽面無表情道:「奴婢是想:親退了,姑太太總算安心了。也不用熬得寢食不安,常找神醫診脈了。」

  王夫人道:「你直接說,我與神醫有私情不更清楚?」

  周媽一驚,隨即道:「奴婢不知姑太太說什麼……」

  孟清泉急道:「周媽,不可放肆!」一面對王夫人道:「姑母別與她一般見識。她糊塗不會說話……」

  王夫人冷笑道:「她才不糊塗!你也不糊塗!」

  孟清泉臉色頓時僵了,強笑也掛不住,眼神惶然。

  吳氏厲聲道:「我們已答應退親了,你還想怎樣?」

  王夫人道:「我想怎樣?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為什麼今天來退親。安泰一直拒婚,可若要我退親,我終究不忍,畢竟清泉是我娘家侄女。可是——」她用手一指周媽,眼中射出厲色——「你的好女兒居然讓這個老東西利用我跟神醫的私情要挾我,威脅說若是我退親,便將這事公開來!」

  孟清泉急道:「姑媽,我沒有!」

  又問周媽:「你真冒犯了姑母?」

  周媽結結巴巴道:「我……我……」

  她萬沒料到,王夫人居然當眾說了出來。這種事怎麼敢說出來呢?不論真假,這都是要命的呀!

  王夫人冷笑道:「你敢抵賴!你剛才不提神醫,我今兒就算了;可是你終究還是忍不住。既然提了,少不得我就要當眾說個清楚明白。否則等這親一退,外面恐怕就傳遍了我跟神醫的私情了!這樣的女兒,我可不敢要了做兒媳!」

  王諫和孟遠古聽得目瞪口呆。

  王諫冷笑道:「好!真是好侄女!」

  孟遠古大怒道:「果真是好侄女!」

  孟四太爺也怒喝道:「真有這回事?」

  孟清泉戰戰兢兢跪下,含淚辯解說她並不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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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11:32:51 |只看該作者
第195章 定要她生不如死!

  孟遠翔這才明白女兒為何攔住他:同樣是退親,孟家主動退親還能留一份體面;若是被王夫人以污蔑要挾姑母的理由退親,孟清泉死無葬身之地!

  不管王夫人與東方傾墨是否有私情,家醜不可外揚,孟清泉這樣做,孟家一定會用家法處置她!

  王夫人為何不害怕呢?

  孟遠翔不知道原因,但她既然敢公開來說,說明她有備而來、有恃無恐,孟清泉就是看出這點,也知道父親準備用那件事威脅王夫人,才急忙沖出來阻止。

  孟遠翔便沉著臉指周媽道:「這狗東西既然衝撞了妹妹,便交由妹妹發落,任憑妹妹處置。」

  王夫人道:「妹妹可不敢!若真處置了她,成了掩蓋真相了。還是當眾說清楚的好。」

  孟遠翔問:「妹妹要當眾分說?」

  王夫人堅定道:「當眾分說!」

  孟遠翔便對周媽喝道:「跪下!」

  周媽早跪在孟清泉身後了。

  孟遠翔喝道:「說!」

  吳氏也一拍桌子道:「你竟敢背著姑娘做這種事!還不快說!」先把孟清泉撇開,再要周媽說出真相。

  兩人都看出王夫人不肯罷休,也只能要周媽對質。哼,偷情的都不怕丟人,他們怕什麼!

  周媽便叩頭說她沒有威脅太太,只是看見神醫用的一個荷包袋,上面繡著內蘊美玉的頑石,像是姑太太的針線,所以不小心說漏了嘴……

  眾人一齊把目光對準王夫人。

  王夫人臉色白的很,也冷的很,在眾人盯視下昂然道:「那就是我做了送給神醫的!方便他上山採藥裝零碎東西。」

  孟遠翔和吳氏輕蔑地笑。

  王夫人看見,不為所動。

  她想起那個醜陋的男子,幫她治好了她兒子的病,她不能愛他,難道連堂堂正正地表明她的謝意也不敢嗎?

  之前被要挾住,是怕連累他和王亨。

  現在她還怕什麼?

  她今天就要當著人,宣告自己的想法;也是用另一種方式,宣告她對東方傾墨的感情!

  她堅定地說道:「神醫治好了我兒子的病,對於我來說,猶如再生父母。我感激他、敬佩他,別說做個荷包囊袋,便是衣裳鞋襪,我也是親手做過的!從不讓丫鬟代勞。」

  孟遠翔和吳氏笑容僵住。

  再笑就顯得他們鄙陋不堪。

  王夫人轉向周媽,冷笑道:「我一向不大動針線,連老太太見了也未必能認出我的手藝,你怎麼能認得?無非是知道我送的,故而用來要挾我!你家姑娘倒也機智,可惜聰明用錯了地方!我已請了神醫來對質。」

  孟清泉急道:「不,我相信姑母!」又跪著膝行幾步到王夫人面前,哭道:「姑母,這件事侄女真的不知!」

  孟遠翔也抬手道:「不必了!我也相信妹妹。」

  他更堅信王夫人有依仗了,不然不敢叫東方傾墨來。他不想當眾對質,沒把握的事他不做,更不想把女兒陷進去,所以,周媽不能留了!

  他道:「妹妹不肯處置她,我來處置!」

  周媽愕然抬頭看向老爺,見他目光沉沉,不由身子輕顫;她心中一慌,又看向吳氏,目光交匯剎那,她便垂下眼瞼,哀聲道:「任憑老爺太太處置!」

  孟遠翔高叫:「來人!」

  從外面大步走進一個人來,在周媽面前蹲下,一把扣住她的脖子,「怎麼,等不及要殺人滅口了?」

  孟清泉失聲道:「亨表哥!」

  來人竟是王亨。

  王諫和王夫人同時道:「安泰!」

  孟遠翔沉聲問:「你什麼意思?」

  王亨不理他,單手掐住周媽的脖頸,湊近她低聲說了一句話,周媽瞳孔驟然放大,眼神極度驚恐,牙齒打戰。

  王亨便笑了,笑得周媽毛骨悚然,眼一翻,暈過去了。

  眾人都吃驚萬分,不知王亨跟周媽說了什麼,生生將人給嚇暈了過去,看表面還以為是被他掐暈過去的。

  吳氏忍不住問:「你跟她說什麼?」

  王亨抬頭看著吳氏,道:「我跟她說,從吳繁嘴裡摳出幾句話……」他一面說,一面緊緊盯著吳氏的眼睛,然後便發現吳氏瞳孔驟然一縮,臉上神情僵硬了。

  王亨笑得更燦爛了,一嘴整齊的白牙明晃晃的炫耀。

  吳氏便激動地問道:「繁兒說了什麼?是不是你逼的他?你對他做了什麼?我就說,他怎會畏罪自殺呢!」

  王亨道:「你是關心吳繁呢,還是關心他說的話?」

  吳氏含淚道:「我自然是關心繁兒。你……好狠的心!」

  王亨嗤笑,仿佛對她演的戲很瞧不上,道:「吳繁倒是嘴緊的很,能摳出幾句話真不容易。不過,你們是知道本官的:但凡讓我揪住一點點線索,就夠了。等我查明誰害死了馨兒,我定要讓她生、不、如、死!」

  堂上寂靜無聲,大家都愣愣地看著他。

  只有孟四太爺急問:「怎麼回事?馨兒是誰?」

  王諫霍然站起身,先是盯著吳氏,接著轉向孟遠翔,目光憤怒、危險、決然。

  孟遠翔坦然無懼地迎著他的目光,不閃不避。

  一個說:原來是你們害了我兒媳!

  一個說:你別血口噴人,證據呢?

  孟遠翔等王諫開口,然後反駁。

  王諫終究沒開口,但是孟遠翔卻清楚:兩家從今天起完了,不僅是退親這麼簡單,王諫要對付他了。不,王諫早就開始對付他了,不然不會保薦林平。

  孟遠古也幫不了他,也不會再幫。

  王夫人驚呆了一會,就失聲道:「亨兒你是說,吳繁和馨兒死有關?他怎麼會認得馨兒?」一邊憤怒地看向吳氏母女,眼中流露深深的悔恨和痛苦。

  吳氏大聲道:「胡說!吳繁怎會認得馨兒!空口無憑,證據呢?沒有證據,別想往死人身上潑髒水!」

  王亨道:「這不是還有個活人麼!」

  周媽被他揪住衣領提了起來。

  忽然他發現吳氏驚愕地瞪大眼睛,看著他手上人,抖手指過來,哆嗦道:「周媽……周媽……」面色雖然驚恐,身子卻悄悄鬆弛了。

  王亨急忙低頭朝周媽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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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11:33:02 |只看該作者
第196章 奸情真假

  那周媽早醒來了,在他和吳氏對話時,就悄悄拔了頭上簪子,刺進了自己的咽喉,血水一個勁往外冒,一面還掙扎說「都是奴婢……糊塗……不想姑娘被……退親,才……冒犯姑太太……死有餘辜……」

  王亨心一沉,但旋即將手一鬆,將周媽往地上一丟,「死了也好。今天你也難逃一死。我找的也不是你!」仿佛對周媽之死根本不在意,他已經盯上真正的目標了。

  他目光沉沉地從吳氏和孟清泉臉上掠過,仿佛凜冽的寒風刮過,刮得吳氏臉生疼,孟清泉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孟清泉含淚道:「表哥,這一定弄錯了!求表哥明察。這一定是弄錯了!」又去推周媽,叫「周媽!」

  王亨的目光定在她臉上。

  他從未這樣專注地凝視她。

  可是,她卻絲毫不覺欣喜,只有驚慌。若說以前她還保留一線希望,覺得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那麼,現在在這目光下,她絕望了,永遠也不會有那一天了!

  她抱著周媽,不斷呼喚。

  周媽微聲道:「對不起。」

  剛才在後堂,她憤激之下就要衝出來揭發王夫人,是姑娘攔住她,不許她多嘴。她還以為姑娘委曲求全。誰知到底是她蠢了,沒看出來王夫人用心,害了姑娘。

  簪子紮在咽喉正中,周媽很快斷氣了。

  王諫冷笑道:「死的倒及時啊!」

  孟遠翔道:「剛才不都要她死嗎!」

  王夫人厲聲道:「誰要她死了?是你要殺人滅口!」

  孟遠翔道:「妹妹,請慎言!」

  又向王亨道:「外甥的審訊手段,如今滿朝上下,沒有不敬佩的。就請外甥將事情說清楚,別雲裡霧裡的含沙射影。若冤枉了好人,將毀掉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口碑!」

  王亨輕笑道:「急什麼!有那一天的。」

  孟遠翔氣悶,吳氏更氣悶。

  這人成心的,將天子劍懸在他們頭頂,不知何時落下來;或者,他就是要他們煎熬,日夜煎熬,生不如死!

  孟四太爺忽然怒喝道:「夠了!」

  他看看孟遠翔,再看看孟遠古,這兩房都是孟家的中堅力量。孟遠古兩個兒子還是舉人,但是,孟遠古有個好妹妹,嫁入王家,這妹妹又養了個出息兒子,如今在皇上面前炙手可熱;孟欣又和書香世家周家的周昌定了親。而孟遠翔的大兒子孟無瀾今年中了探花,孟清泉雖然嫁不成王家了,但她妹妹孟清荷嫁的是威海大將軍耿忠。這麼算起來,孟遠古就和孟遠翔旗鼓相當了。

  孟四太爺堅持一條:以孟家大局為重!

  他便沉聲對眾人道:「一筆寫不出兩個孟字,王大人雖然不姓孟,卻是孟家至親。安泰,你最擅長查案,那便查明了再說。到時,不論牽涉我孟家誰,孟家絕不包庇!」

  王亨道:「叔姥爺,眼下就有一事要叔姥爺秉公處置。」

  孟四太爺道:「何事?」

  王亨不答,對外高聲道:「請東方神醫進來!」

  他是和東方傾墨一塊來的,路上就弄清了事情經過,瞬間想通許多事,也做好了應對的策略。

  東方傾墨便走進來。

  一同進來的,還有孟無瀾。

  老閻王板著臉,並不拜見任何人,陰陽怪氣道:「老夫二十多年前在黃山便凍壞了子孫根。孟太爺可請太醫院任何一位太醫來為老夫檢查。」

  孟遠翔和吳氏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夫人有恃無恐!想來,之前王夫人並不知東方傾墨有這隱疾,所以不敢妄動;現在知道了,便抱著魚死網破的心也要退親了。

  他二人竟然有名無實、沒敢越過雷池一步!

  孟太爺滿臉褶子都皺起來了,道:「不用了。老夫相信神醫。」誰敢真請太醫來檢查,還嫌不夠丟人嗎?

  老閻王道:「還是檢查一下的好,免得再被人要挾」

  孟太爺忍著氣,一再說不用檢查,他相信神醫;孟遠翔也賠罪說,是自己管教無方,所以下人放肆,已經以死謝罪了,讓孟無瀾陪神醫去廂房用茶點。

  老閻王不動,一定要請太醫來檢查,又冷笑道:「巧的很,當年我養的那只老虎,也是被人要挾了,脫了籠子不往山裡逃生,卻追著馨兒要吃她,真真是好手段!」

  吳氏脫口道:「你什麼意思?」

  東方傾墨道:「夫人聽不懂嗎?我的老虎被人要挾了!」

  吳氏啞口無言,既不能說不是,又不能同意他的話。

  孟遠翔嚴正道:「你們不必含沙射影!休想憑著三言兩語就把罪名往我孟家頭上扣!等證據確鑿,再來我孟家拿人吧。若想誣陷,我可不依!」

  王諫冷冷道:「孟大人心慌什麼?我們哪句話定了孟家罪名了?你指出來,本官定然道歉!」

  孟遠翔道:「當我是傻子聽不出來嗎?」

  王亨道:「大人不傻,聰明著呢。」

  所以才聞弦歌而知雅意!

  孟遠翔憤怒地看著他父子。

  孟四太爺再次出面打斷他們。

  王亨那個小媳婦的死是否真和吳氏母女有關,要憑證據,若是王亨掌握了證據,誰也別想逃!

  眼下,最要緊的是維護孟家的體面。

  他看向王諫和王夫人,希望他們勸東方傾墨走。這並不是什麼有臉的事,鬧開了對王夫人的名譽同樣是打擊,哪怕她是清白的也一樣。

  王諫和王夫人都不吭聲。

  還是王亨,對老閻王道:「既然他們相信神醫,神醫就請先回去,這事晚輩會處理,定給前輩一個交代。」

  東方傾墨哼了一聲,這才離開。

  孟四太爺便道:「此事……」

  王亨高聲道:「孟姑娘污蔑姑母清譽,要挾姑母,王家因此退親。孟家要以家法處置孟姑娘,給王家一個交代!」

  話音才落,吳氏便怒喝道:「你這是不給她活路了?!此事周媽自作主張,周媽已死,你竟還要趕盡殺絕!」

  孟遠翔也冷冷道:「你對小女狠心無情也就罷了,連你母親的清譽也不顧了?王侍郎真乃孝子!」

  王亨道:「賤婦死了就完了嗎?哼,沒有人指使她,她敢如此大膽?至於我母親,清者自清。正要對外宣告,省得日後有人再拿此事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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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還是無情點好

  孟遠翔霍然站起,大聲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王諫也站起,回道:「分明是你女兒心思卑劣、無恥不孝!」

  孟四太爺喝道:「都住口!」

  眾人收聲。

  孟四太爺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堅決道:「清者自清,我支持我兒決定!」

  孟四太爺又看向王諫。

  王諫也堅定道:「清者自清,本官支持我兒決定!」

  他知道四太爺的意思,是要自己三思而後行。他也知道公開內情影響太大,卻不能阻止。王家現在已經不是他做主了。從王亨破了衛姨娘的案子、鎮壓了二房,又破了鎮南侯的案子升為刑部侍郎後,王家做主的就不再是他王諫了。大小管事雖然還尊稱他一聲「老爺」,做主的卻是少爺。

  況且王亨這樣做,另有一層深意:要絕了母親和東方傾墨再來往的可能。他父子都猜出,王夫人與東方傾墨確有私情,否則之前不會被周媽要挾,從而不敢退親。

  這點,王諫也是贊成的。

  輸給東方傾墨,他滿心不是滋味。

  孟四太爺只得轉向王亨。

  他鄭重問道:「安泰,你真要這麼做?你母親也是孟家女,你這樣做會令她被人非議的。還有你舅舅、表妹、我孟家其他女兒,都會因此被牽連。你雖然因為鎮南侯和刺殺先帝一案而立功,升了刑部侍郎,但也因此得罪不少仇家。聽叔姥爺一句:親事退了,清泉我們也會送去廟裡。這事就壓下去,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孟遠古看著外甥,欲言又止。

  兩個都是孟家女,一個還是他妹妹,宣揚開來,對孟家傷害確實太大了,可是,求情的話他萬萬說不出口。

  看王亨這架勢,求情也無用。

  果然,王亨斬截道:「不行!」

  孟四太爺惱怒道:「你怎能如此無情?」

  王亨輕笑道:「叔姥爺,不無情不行啊。當年我不過是同孟姑娘在客宴上合奏了一曲,便惹出許多事。那時我妻子還在呢,不說孟姑娘生了不該有的念頭,倒成了我不檢點了。今日她誣陷我母親,我若原諒她,豈不更表明對她有私情,所以不忍傷害她?我是萬萬不會再犯當年的錯了。還是無情點好,省得再被人誤會!」

  孟四太爺氣得無話可說,狠狠瞪了孟遠翔一眼——早知如此,為什麼要強定了這門親?這不招孽債麼!

  孟清泉淚眼婆娑地看著王亨,不斷搖頭,道:「你好狠!」

  就為了證明他不愛她,所以要對她下狠手?

  不得不說,這招很犀利。他對她能下得去這樣狠手,確實讓她絕望、心碎成渣,再難復原!

  王亨道:「過獎!與孟家人比起來,還差得遠呢。」

  孟遠翔和吳氏均大怒,吳氏一堆惡毒話沖到嘴邊,卻不敢吐出來,只怨毒地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也不復溫婉,也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看著她。

  孟無瀾走到王亨面前,認真問:「恩師,學生求你高抬貴手。你說,要怎樣才肯放過清泉?」

  王亨堅定道:「自取死路的人,誰也救不了她!」

  他盯著周媽屍體,目光堅定、決然——今日便是皇帝來,也休想讓他改變主意!

  孟清泉眼前一陣暈眩,覺得面前男子陌生之極。

  明明還是那個在心底戀了快二十年的人啊,初次見他,就像驕陽一樣照亮了她的人生。

  哪怕他從不承認親事,但只要頂著他未婚妻的名頭,她都覺得甜蜜、滿足,如今這名頭終被他強行摘除了!

  他懲罰她,不是因為周媽要挾了王夫人,而是他懷疑她害了林馨兒。他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定她的罪,便用這種方式打擊她。正如他發誓的:要讓她生不如死!

  終於還是按王亨的意思退親了,但孟遠翔夫婦堅不答應送孟清泉去廟裡。答應了,就等於承認了孟清泉污蔑要挾王夫人,孟清泉背不起這個名聲。

  孟四太爺動用家法,利用長輩身份逼迫他們答應。孟遠翔就是不答應,放話說哪怕被驅逐出族也絕不妥協。

  孟四太爺氣得兩眼發黑,孟遠翔可是二品大員,孟家驅逐這樣的人出族,這不是內訌要孟家敗落嗎!

  為了一個逆女,他竟然這樣堅持!

  王亨冷笑道:「不答應,無妨!我王家即刻對外宣告退親內幕。」——看孟清泉如何在世上存身!

  孟遠翔目眥盡裂,狠狠道:「王安泰,你做事太絕,要遭報應的!」

  王諫立即回道:「不錯,做了陰毒事,報應就來了!這事沒完,爾敢將我王家玩弄於鼓掌之間,王家絕不甘休!」

  他始終沒有提林馨兒,可是孟遠翔知道他的意思:等王家查明林馨兒被虎吞噬真相,定要孟家付出代價!

  孟遠翔強硬道:「王尚書是朝廷二品大員,竟然也無憑無據地信口雌黃?王大人說清楚,不然官司打到御前!」

  王諫冷笑道:「無憑無據?未必!我們走!」

  王夫人和吳氏對視半響,又掃一眼孟清泉,冷冷道:「是我瞎了眼,引狼入室!今日兩家斷交,等我兒查明真相,定要將那蛇蠍心腸的人扒皮抽筋!」說完轉身就走。

  孟四太爺快崩潰了。

  王家一宣告,孟家不處置孟清泉,外人會怎麼看孟家?更何況孟清泉污蔑的人也是孟家女兒,還是孟清泉的長輩,孟氏不能秉公處置此事,將名聲掃地。

  他心急如焚,要去找人商議,便狠狠地瞪了孟遠翔一眼,道:「你就袒護這個逆女吧,看你如何收場!」說罷憤然離開。

  吳氏一堆辱駡的話湧到嘴邊,卻沒了對象可發洩,又恨又怕,恨不得追出去扯回王夫人說清楚。

  孟清泉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子恣意狂妄地離開,在羞辱她後決然而去,雙目射出無法言喻的恨意。

  當年,林馨兒也是這樣當眾羞辱她的,恣意踐踏、嘲笑她對王亨的一片真心和愛意,將她的尊嚴踩在腳底。

  那個女孩才十二歲,卻心機深沉,當眾自誇「天生福氣好,八歲就坐著八人抬大花轎嫁入豪門」;說自己「不是小妾,三媒六證都齊全,是正妻」;更指桑駡槐說「這都是別人看不到夫君的好,嫌棄他有病,不肯把女兒嫁他,結果便宜了我。現在只怕都後悔呢!後悔也沒用了。別說夫君娶了我,就算夫君沒有成親,這會子才來攀附,也不誠心。」

  孟清泉長那麼大,從未受過那等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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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發表於 2018-9-26 11:33:24 |只看該作者
第198章 兩個條件

  她才貌雙全,在世家貴女中出類拔萃,卻被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壓制得一句話都不能回,那個恨意絲毫不比今天少。她用了七年的時間,想得到王亨的心;她用自己最美的青春年華和一個死人競爭,最終,她輸了!

  她木然轉向吳氏,輕聲問道:「繁表哥不是為了舅舅的事才找梁心銘麻煩的嗎?」聲音飄渺,毫無質感。

  吳氏抿了抿嘴,抬手撫了撫鬢髮,道:「當然是。你別聽那小畜生瞎掰扯,繁兒怎麼可能認識林馨兒呢。」

  孟清泉在她抿嘴的時候,就已經轉向孟無瀾,盯著他問:「你今天去見他了?你都跟他說什麼了?」

  他,是指梁心銘,昨天她曾讓哥哥去求梁心銘幫忙。

  孟無瀾彎腰扶住妹妹,澀聲道:「沒說什麼。」

  他也不問妹妹有什麼事不能讓梁心銘知道,也不問母親吳繁怎麼回事,仿佛不問,就不存在。

  孟清泉心一鬆,身子軟軟倒地。

  孟家父子母子一齊大叫:「清泉!」

  吳氏抱著女兒,急問孟無瀾:「你今天去見誰了?說什麼了?為什麼你妹妹會這樣?」

  孟無瀾低聲道:「梁心銘。」

  孟遠翔和吳氏一呆。

  孟遠翔問:「你去找他幹什麼?」

  孟無瀾道:「求他幫忙勸說王安泰。」

  孟遠翔問道:「他答應了?」

  孟無瀾點點頭,不過現在沒用了。

  這當口,外面有人回道:「老爺,威海大將軍和二姑奶奶回來了,已經到府門口了。」

  孟遠翔真如久旱逢甘露,這是近日聽到的最好消息了,急吩咐孟無瀾:「快去迎接你二妹和妹夫。」

  孟無瀾默默看了妹妹一眼,轉身出去了。

  這裡,孟遠翔和吳氏將孟清泉扶到後堂羅漢床上躺下。

  吳氏自從聽王亨說「從吳繁嘴裡摳出點東西」,渾身就一直緊繃著,這時才稍稍鬆懈。她兩眼噴火,咬牙罵道:「賤人!連臉面都不要了,虧還是大家出身!分明是無恥下賤,裝什麼貞潔無辜!」

  她想不通王夫人那樣溫婉賢良的貴夫人,怎能捨下臉來鬧開此事,更沒想到東方傾墨竟然在二十多年前就凍傷了身子,真是「一步錯,滿盤皆輸」。

  孟遠翔沉聲問:「真是你做的?」

  吳氏沉默,過了一會,像是回答他,又像是自我安慰般,自信道:「老爺放心,就算他有通天的手段,這輩子都休想查出真相。除非……狗吐人言,死者復生!」

  狗吐人言,死者復生?

  這兩點都是絕不可能的事。

  孟遠翔竟不詫異,點頭道:「還是要小心。王安泰絕非等閒之輩,手段詭譎。」又沉聲道:「小畜生既然無情,休怪我無義。今日之辱,他日必當十倍報還!」

  吳氏咬牙道:「當然要報!」

  跟著又罵道:「賤婦!怪不得醜八怪肯出力幫小畜生治病,連王諫也肯做活王八了……」罵聲滔滔不絕。

  孟清泉在罵聲中醒過來,雙目無神地看著房梁,猶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生已經被顛覆,沒了未來。

  王亨等一行在孟府門口,碰見了威海將軍耿忠和夫人,雙方只點了個頭便錯身而過。

  威海將軍二十六七歲,在剿滅海盜中立了大功,其父又舊傷復發而告老,皇帝便提拔他做了將軍,乃是水軍中新崛起的俊彥,風頭強勁。此次也是奉旨進京述職。

  耿忠問門房:「這是何人?」

  門房囁嚅道:「工部王尚書王大人,和小王大人。」

  如今對王亨,他們真不知該如何稱呼了。

  耿忠聽了心裡一驚,王家和孟家定了親,他是知道的,可是剛才看王諫父子面色不善地離去,這是怎麼回事?

  這話肯定不能問門房了。

  ※

  王諫父子回到王府,王亨過門不入,直接騎著馬去了刑部;王諫和王夫人回到她的寢室,一直跟進套間內。

  王夫人回頭,先吩咐何畢家的,「都退下!」

  何必家的道:「是。」

  俏沒聲地帶著丫鬟們退下了。

  王夫人這才對王諫道:「老爺也不必問,我確實喜歡他。若非為了亨兒,本當與他終老黃山,絕不會回京城!」

  王諫見她不慌不亂,也不屑隱瞞遮掩,竟就這麼坦然承認了,眼中怒氣一閃,「夫人倒有擔當!」

  王夫人道:「老爺不必作出這副憤怒模樣。你我不過是錯點的鴛鴦。老爺心裡未嘗不後悔,恨不相逢未娶時。若有機會重來,老爺定會娶衛姨娘為正妻。我也後悔,若有機會重來,寧願嫁那內蘊美玉的頑石,而不會選擇世家美少年!」

  王諫無言以對,滿心蕭索。

  半響,才難受道:「罷了,你好自為之!好歹顧念點亨兒情面吧,他現在是半點錯漏不得。」

  說完,轉身出去了。

  王夫人這才跌坐在繡凳上,眼前晃過王亨堅決的神情,心如刀絞。千思萬想,此時不能頹廢,王亢的婚期就在眼前,外面還有一堆事等著她呢,遂深吸一口氣站起來。

  總算退親了,不是嗎!

  只要退親了,就值得。

  她證明了自己沒有和孟家勾結,證明了自己沒有害林馨兒,兒子便不會去死,不會同她母子離心。至於孟清泉那個賤人,兒子不會放過她,她也不會放過她!

  再說王亨,沉著臉去刑部。

  今日的審訊,比前兩日嚴厲十倍,漏網之魚紛紛捉了回來。借此機會,他打壓了一批人,籠絡了一批人,剿滅了一批人,震懾了所有人,威望大增。

  傍晚,東方傾墨來到刑部後堂。

  王亨派人叫他來的。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面臨什麼,不由想起早晨在梁家的情形。

  當時他告訴梁心銘:「孟家那賤人知道我跟……太太的事了,威脅太太。太太原本要退親的,就不敢退了。」

  梁心銘眼神一凝,「你說什麼?」

  東方傾墨道:「孟姑娘身邊的周媽去找太太,威脅說她看見我們……太太便不敢退親了。」

  梁心銘沉聲問:「捉姦在床了?」

  東方傾墨差點嗆死,吹鬍子瞪眼道:「你……胡說什麼!我跟她是……清白的……就是……」

  他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這種事,沾上便汙了。

  哪有什麼清白可言!

  梁心銘盯著他,認真道:「說清楚!周媽都看見什麼了?這很重要。你不說清楚,我如何幫你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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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11:33:36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她能跟我比嗎?

  東方傾墨難受道:「我也不知道她看見什麼了,總之她發現我和太太不尋常。但是,老夫跟太太從沒有……嗐,實話對你說吧:老夫早多少年前就不能人道了,是一次在黃山中採藥,被風雪困住凍傷的。」

  梁心銘嘴兒半張。

  東方傾墨羞惱道:「你不相信?」

  梁心銘道:「相信。你怕什麼?」

  東方傾墨一滯,隨即壓低聲音道:「這是鬧著玩的嗎?這事一傳開,太太就要毀了!」

  他和王夫人總共也就在兩個階段有過親密舉動:一是在王亨治病前,一是王亨因林馨兒之死離家出走後。

  王亨治病前,王夫人為了兒子的病,一直鬱鬱寡歡,合家上下見了她都要寬慰幾句,身為大夫的東方傾墨也不例外。他每次為王亨診治後,都要將結果剖析給她聽,從醫學角度解釋治療進展。王夫人就像他的半個弟子。說是半個,而不是一個,因為王夫人只對兒子的病關心,其他病理一概不管。久而久之,眾人都將他二人相處的情形看習慣了。

  也許是患難中見真情,也許是絕望中尋到了依靠,總之,他們的感情不知不覺起了微妙的變化。

  每當東方傾墨的試驗失敗,或者有了進展,王夫人總會情緒激動,或悲或喜,不能自已。這時,東方傾墨便會安慰她,就像林馨兒當年看到的那樣。

  另一個階段是林馨兒死後,王亨離家出走,王夫人再次被打擊,又陷入生無可戀的境地。東方傾墨為她調養身子,又常安慰開解她,難免又有了親密舉動。

  除此外,包括王亨進京後,他們從未逾矩。

  王夫人每天清晨散步去松園茅舍,看他種花弄藥,聽他說些調養身體、飲食藥膳的話題,有時也會和他下盤棋,就像知己般,並打算就這樣和他在黃山待到老死。

  梁心銘聽後道:「讓太太去退親!」

  她並未正言厲色,聲音卻很堅定。

  東方傾墨像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又怕驚動了外面的人,使勁壓低嗓子氣急敗壞道:「你就知道顧你的事,就不管別人死活。這一退親,逼急了那小賤人,說了出去,太太還有臉活嗎!」

  梁心銘道:「不說就有臉了嗎?趁著這機會,豁出去撕破臉鬧開,名正言順地退親。連孟遠古都不會再幫她,孟遠翔也休想包庇她!孟家再無她容身之處!」

  東方傾墨道:「可是……」一臉的心虛,表明他和王夫人確實有私情,坦白的可愛。

  梁心銘斷然道:「沒有可是!立刻、馬上叫太太去孟家退親!那女人敢以此事要挾未來婆婆,說不定就和當年陷害我的事脫不開關係。這樣心腸歹毒,能留嗎?還有,你不趁此機會將太太從爛泥中拽上來,難道任由她一輩子被那女人掐住命脈、永遠活在恐懼中?」

  東方傾墨心亂如麻,嘀咕道:「你不也要挾了嗎!」

  梁心銘不悅道:「她能跟我比嗎?若沒有人害我,若非你先來威脅我,我又怎會用這件事來威脅你!」

  東方傾墨承認:「是不能比!」

  他忙又問:「可是,這能行嗎?」

  梁心銘柔聲問:「你怕什麼?」

  很溫柔體貼的聲音,卻讓東方傾墨生生打了個寒噤,他結結巴巴道:「我……和太太……」

  他和淑英真的有私情呀!

  他沒有底氣,很怕傷害淑英。

  梁心銘道:「你就像個太監,皇宮裡哪個娘娘殿中沒有太監?若照你這麼說,皇上能睡著覺嗎?」

  他還是猶豫,還是怕。

  梁心銘悠然道:「說句真話你聽了別難受:若你是個風流倜儻的男子,此事另當別論;然你這副模樣,又傷了身子,此事就算傳揚開來,誰會相信太太真心傾慕你?」

  這句話,終讓他下了決心。

  於是,他將自己的隱疾告訴了王夫人,並要她不必顧忌,只管去退親,不能一輩子被孟清泉轄制。

  親退了,他們也結束了!

  他有些傷感,更多是輕鬆。

  因為,王夫人從此輕鬆了。

  王亨看著這個治好他侏儒症的猥瑣老頭,一時間恩怨糾結、羞恥摻雜;再一想父親娶了衛姨娘後對母親所作所為、自己所受的苦楚,怨恨的話竟然說不出口。

  他便叫道:「前輩」。

  往日雖開口閉口「老閻王」,卻自有一份親近在裡面;眼下卻格外疏離,再不復從前鬥嘴的親密。

  東方傾墨豈能感受不到?

  他默默地等待王亨判決。

  王亨也不請他坐,也不質問他,就這麼直直地盯著他看了半響,才道:「黃山鐘天地靈秀,是個好地方。前輩還是回那去吧。我會給華陽鎮傳信,你還住松園茅舍。」

  東方傾墨猛抬頭,很激動。

  王亨沉臉道:「你不願意?」

  東方傾墨道:「不是。大人可否容老夫緩幾日再走?」

  王亨道:「隨你自己安排。」

  東方傾墨默默抱拳,再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轉身後,眼中淚光閃閃。

  他以為,此番王亨必不會放過他,就算不活剮了他,也會將他趕得遠遠的。可是他想錯了!這孩子真是重情義的,記著馨兒的恩情,也記著他的恩。讓他去黃山華陽鎮,還住在松園茅舍,是要替他養老。

  東方傾墨走後,王亨從胸口掏出血玉鴛鴦,默默凝視。兩隻鴛鴦交頸纏綿,緊扣在一起。可是他的馨兒呢?

  一滴淚落下,正中鴛鴦目。

  再滑落,好像鴛鴦在流淚。

  他用拇指輕輕摩挲了下,動作溫柔,眼中卻戾氣翻湧:至此,馨兒被害,他已確定是孟家人做的手腳!

  一開始,他認為那是一場意外,罪魁禍首就是自己,是自己害得馨兒被發瘋的老虎吞噬了。

  後來,他懷疑親人過河拆橋。

  半個月前,吳繁之死讓他認識到,孟家參與了此事,他懷疑王家和孟家合謀害死了馨兒。

  今天,他將目光鎖定孟家母女。

  他恨不得將她們挫骨揚灰!

  就因為他病好了,成了世人眼中的金龜婿,加上馨兒娘家貧弱,她們就敢在王家下手害人?

  他等不及案情查清楚,現在就要討債。本來呢,只以死償命太便宜她們了,他要她們生不如死、日日煎熬。

  她們不是看重名利嗎?

  那就讓她們身敗名裂!

  孟清泉不是愛戀他嗎?

  他就狠狠踐踏她,讓她知道他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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