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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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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發表於 2018-9-26 22:19:26 |只看該作者
第210章 看上的是你不是我

  靳姑姑道:「沒有什麼?」

  小蘿道:「大爺不會娶別人的。」

  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年紀雖小,看得卻比誰都清楚,因此對王亨絲毫不做妄想。

  靳姑姑楞了楞,微笑道:「姑娘不癡心妄想更好。」

  她混跡風塵中多年,最能洞察人心,尤其是男人的心。欲擒故縱的最高境界,便是不爭。不爭的女孩,有一種坦然和率真。王亨若不娶便罷了,若娶的話,小蘿是首要人選。原先小蘿的身份不夠,只能做妾;現在則不同,雲蘿郡主雖是鎮南侯府的孤女,也能配得上王亨了。

  所以,靳姑姑是很看好自家郡主的。

  她掃一眼在場姑娘們,搖搖頭。

  那邊,姑娘們正圍著王家姐妹詢問,她們的大嫂林馨兒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如何幫王大人治病的。

  王曉雪想了想道:「愛笑!」

  心裡補充道:「還愛吃。」

  接著又說起林馨兒幫王亨治病的經過,最後一階段她親眼見的,最初治療階段她卻沒見過,是聽姐姐說的。

  眾女聽了感同身受,都紅了眼睛:

  「林姑娘真是高潔!」

  「難怪王大人忘不了她。」

  「聽你這麼一說,我都能想像她活潑可愛、聰明慧黠的模樣,栩栩如生。」

  ……

  一時間,大家與林馨兒未見而神交,都深信:倘若林馨兒現在還活著,她們定會與她成為閨閣密友。

  忽然有人問:「為什麼她要離開呢?」

  不離開,就不會被虎吃了。

  王曉雪便不出聲了。

  就算當年的事已經傳開了,但林馨兒和王亨吵架、離家出走的事,依然是王家的禁忌,也是大哥的心上瘡疤,上下人等都不敢隨便談論,何況還牽涉到王亨和孟清泉的合奏,她更不願提及了。

  眾人察言觀色,都默契地轉了話題。

  大家說起今科前三甲來。

  梁狀元儀錶出眾,已經被公認,狀元夫人李氏今天大家都見過了,雖是寒門小戶女兒,可聽說梁狀元十分深愛她;梁姑娘冰也雪可愛,由不得人不羨慕。

  榜眼周昌是最近才定的親,未婚妻就是孟欣。

  大家忍不住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孟欣——孟家出了那樣的事,為何周昌還會上門求親?周昌真是看中孟欣嗎?還是看中了孟欣的姑媽王家的勢力?

  孟欣終於受不了了,對李婉如道:「我去去就來。」說完不等婉如回話便匆匆走了,方向,德馨院。

  一出了牡丹亭,她便抹淚。

  她要去找王亨做主。

  表哥害得她被人議論,難道不該為她出頭嗎?最簡單,也該陪她出來晃悠一圈,為她長點面子。

  可憐的孟姑娘,也沒想怎麼出氣,只想把王亨拖出來,讓大家知道表哥是愛護她這個表妹的,然後,眾位姑娘或許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從此對她嘴下留情。

  她兩眼含淚來道德馨院,不管不顧地一頭闖進廳堂。

  一幫年輕人見忽然來了個美人,都瞪大眼睛。

  周昌先也饒有興趣地盯著人家看,等看清楚是孟欣,當即跳了起來,再見她雙目紅腫,慌忙問:「這是怎麼了?」

  孟欣不理他,只對著王亨癟嘴道:「表哥!」

  王亨皺眉,沉聲問:「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孟欣扯著他袖子委屈道:「還不是你,退了親,她們都瞧不起我,說周家看上的不是我,是你!」

  周昌和王亨目瞪口呆。

  梁心銘差點笑出聲來。

  什麼叫「看中的不是我是你」,不知道的,還真被這丫頭給繞暈了頭,以為周昌有斷袖之癖呢。

  周昌覺得人品受了侮辱,惱怒地嚷道:「胡說!我明明看中的就是你。誰說的?我找她去!」

  孟欣依然不理他——不太好意思呢,只對著王亨道:「我是被表哥連累的,表哥你要賠我!」

  王亨又是生氣又歉疚,還好笑,因問道:「怎麼賠你?」

  孟欣道:「你去跟她們說。她們現在就在牡丹亭上,都想見你呢……」說到這,眼神有點飄。

  王亨便明白了,微微蹙眉。

  梁心銘看向周昌,意思很明顯,「順之賢弟走一趟吧。」這種情況下,還有比牽著未婚夫亮相更合適的嗎?

  周昌當仁不讓,剛要開口,卻見孟欣指著梁心銘道:「你也要去。」她眼中帶著狡黠的笑意。

  梁心銘愕然,又關她什麼事?

  王亨皺眉道:「胡說什麼!」

  周昌幽怨道:「為什麼要梁兄去?」他才是她未婚夫!

  孟欣斬截道:「他才貌雙全!」

  那些姑娘們都對狀元郎很感興趣,今天她要是把梁狀元和表哥都請去了,那才證明她有臉呢。

  未婚妻推崇別個男子,周昌鬱悶得要吐血,又難受,懷疑孟欣之前抗拒他是因為看上了梁心銘。

  王亨喝道:「欣兒,別胡鬧!」

  梁心銘卻看出了孟欣的小心思,因而笑著故意問道:「孟姑娘,我憑什麼要答應你呢?」

  孟欣下巴一抬,道:「你不是表哥的門生嗎?該叫我一聲姑姑。姑姑請你走一趟,你好意思推?」

  梁心銘笑容一僵。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周昌臉上霎時晴轉多雲,義不容辭地幫未婚妻說話,笑道:「梁兄,你就陪長輩走一趟吧。」

  梁心銘見他笑得曖昧,閑閑地問:「順之賢弟,可是想要為兄尊稱你一聲『姑父』?」

  周昌道:「不敢。各喊各的。」

  孟欣羞紅了臉,往王亨身後一縮,低了頭不敢吭聲。

  王亨瞅她一眼,道:「姑娘們閒話罷了,未必就是瞧不起你,你又何必庸人自擾。你來的正好,幫表哥去辦一件事。若是辦好了,表哥重重謝你。」

  孟欣忙問:「什麼事?」

  王亨便附耳囑咐了她一番話。

  孟欣眼睛頓時亮晶晶的。

  周昌看著他表兄妹酸溜溜地想:「又不是親兄妹,就是親兄妹,也該避嫌。這麼親密,也不怕人說閒話。」

  孟欣興沖沖地走了。

  回到牡丹亭,她笑吟吟地對眾女道:「我剛去表哥德馨院了。他們正在作詩呢,以牡丹為題。」

  眾女聽了,頓時雀躍起來,都道:「咱們也來作吧,跟他們比一比,未必就比他們差了。」

  蘇莫琳等才女相視點頭。

  王曉雪忙讓人擺筆墨。

  等的時候,眾女問孟欣:「他們寫的詩你可看了?念幾首給我們聽聽。就念王大人、狀元和榜眼的。」

  又有人道:「先不要念,等我們作完了再念。」

  孟欣被大家關注,十分開心。

  她道:「他們還沒錄出來呢。表哥正在和他們分析一樁疑難事:如何讓一隻老虎緊追著一個人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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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發表於 2018-9-26 23:49:06 |只看該作者
第211章 敲山震虎

  吳三姑娘道:「怎麼好好的說這個?」

  蘇莫琳拐了她一下,眨眨眼睛。

  吳三姑娘忽然想起來:王亨的妻子就是被老虎給吃了,急忙捂住嘴,心跳不已。

  王曉雪姐妹都吃驚極了。

  大哥竟公然說這個?

  眾女都被勾起了興趣,有人是為了引王亨注意,有人則是想一試身手,都想破解這個謎題。於是表面上作詩,心裡卻都在思索:如何讓一隻老虎緊追著一個人不放呢?

  德馨院,王亨在孟欣走後,果真招呼眾人以牡丹為題,作起詩來,並自薦為評判,還出了一幅古畫當彩頭。

  眾人都道:「你不作?」

  王亨搖頭道:「今日沒詩興。」

  眾人一想也對,今天王家忙成這樣,他哪有心情作詩呢,也就由得他去了,各自思索不提。

  王亨看著眾人想,他要做奸臣,可不想做詩人。

  他剛才讓孟欣傳給眾位千金貴女老虎追人的問題,是想借她們的頭腦一用,也是敲山震虎:內宅的爭鬥手段歷來層出不窮,他無法思慮周全,不如公開,集思廣益。一來他可以從眾女的想法中得到啟示;二來,若有人僥倖猜中了,那吳氏母女聽到消息定會心驚膽戰、夜不能寐,甚至鋌而走險掩蓋真相。一想到那個情形,他便輕笑。

  梁心銘瞥見這微笑,有些不寒而慄。

  小亨亨想到什麼呢,笑得這樣滲人?

  她通過剛才孟欣透露的信息,大概也猜到那些千金貴女們對王亨的仰慕之意,卻不因此討厭她們。林馨兒已經「死」了,王亨現是單身,又這樣優秀,被女孩子傾慕乃人之常情;不像吳氏母女,生生用搶的奪人夫婿!

  她不信會再出一個孟清泉。

  王亨起身走到周昌身邊,低聲道:「你可要用心作。欣兒已經去告訴姑娘們了,她們肯定也是要作的。回頭你作的不能給欣兒露臉,丟臉的可是你!」

  周昌聽後瞪大眼睛道:「你告訴她這個……」

  王亨點頭,拍拍他肩膀走開了。

  少時,眾人都交了詩稿,王亨評判,周昌得了第一。

  其中詳情也無需細說,只說牡丹亭和德馨院之間:孟欣很快又過來了,被眾女推來要詩稿的。

  同時,她還帶給王亨追虎的答案。

  王亨也不避眾人,當眾展開來看:

  有說懂獸語可驅使老虎的;

  有說激怒老虎,然後用特殊氣味引導它;

  有說給老虎灌迷魂藥的;

  還有一張紙上寫著:小女子初學調香時,曾聽說有調香高手,可調製出惑人心智的香料,控制人,為自己所用。想來野獸雖不能言,一樣可控制。若在調製香料時,加入那人身上特有的氣味,再用此香控制老虎,老虎便會追著那人去了。

  王亨急問:「這是誰寫的?」

  孟欣看了看,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個名字。

  王亨靜默了會,沉聲道:「難為她們想,替我謝謝她們。」

  孟欣見他神情非比尋常,可見自己真的幫到了他,且那些姑娘們也都對她和顏悅色,心情敞亮許多,歡喜地去了。

  周昌親送她出去。

  眾人都問王亨,剛看的什麼。王亨沒有隱瞞,告訴了他們,又將姑娘們的答案拿給他們看。

  梁心銘沒想到王亨會使用這一招,迅速明白了他的用意:集思廣益外加敲山震虎!想必接下來,他要找調香高手諮詢了,再追查吳氏母女可擅調香,或有香料來源。

  這法子好!

  她感覺往真相在靠近。

  正沉吟時,忽聽一聲軟糯糯的叫「爹爹」,梁心銘抬頭一看,小朝雲正被思雨抱進門檻,思思在旁跟著。

  朝雲一站穩,便「噠噠」跑過來,並朝她張開雙臂。

  梁心銘忙將她抱起來,放在膝上坐好,低頭問:「可吃飯了?玩得可高興?都認得了誰?」

  朝雲道:「吃了。看戲。認得小姐姐、小哥哥。」

  梁心銘又問:「誰叫你來的?」

  她以為是思雨自作主張帶來的。

  朝雲低頭對小手指,小小聲道:「想爹爹。」

  雖然這裡很熱鬧,有許多人,她卻一點都不自在。娘親約束著她,不讓她亂跑亂動,也不准亂吃東西,不准亂說話。她悶的很,聽見梁心銘來了,立即就要爹爹。

  老太太就讓思雨帶她過來找梁心銘。

  惠娘還怕打擾,不敢讓朝雲過來。

  老太太笑道:「不妨事。德馨院大的很,讓丫頭帶她過去玩,回頭再送來就是了。梁奶奶放心!」

  惠娘這才罷了。

  梁心銘聽的心疼極了,想也想得到女兒在這場合不如在家自由自在,有無法融入的孤單感。

  她可不會因為女兒小就忽略她,當下向眾人介紹:「這是小女。是不是很可愛?」一面讓朝雲拜見各位叔伯。

  眾人紛紛稱讚朝雲「雙目極有神韻」、「有梁狀元的優雅」、「聰慧乖巧」等語。

  周昌贊道:「真如雪玉般。」

  什麼時候他也生一個呢?

  恰好朝雲來到面前,沖他行了個蹲禮,乖巧道:「周叔叔。」他忙扶住笑道:「姐兒不必多禮。」

  朝雲又去給王亨磕頭,叫「師爺爺」。

  周昌便對梁心銘擠眼道:「這輩分……」那朝雲是不是該叫他「姑爺爺」?

  梁心銘聞弦歌而知雅意,似笑非笑道:「若要她叫你姑爺爺,你是不是該補一份見面禮?」

  周昌訕笑道:「應該,應該!」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說笑間,慕晨張羅了許多茶果擺上來,都是適合小孩子吃的,擺在梁心銘面前矮幾上。

  梁心銘隨手揀了個蜜餞餵進朝雲嘴裡。

  朝雲往她懷裡一靠,忽閃著一雙黑亮的眼珠,安靜地聽大人說話,不吵不鬧。

  王亨注視著她父女兩個。

  朝雲很快也留意到他,更準確地說,是盯著他胸口瞧。

  王亨在前面忙得熱了,回來後脫了外面的衣裳,裡面穿著暗紅圓領如意紋錦袍,腰間束著玉帶,胸口掛著血玉鴛鴦。

  朝雲兩眼不眨地盯著那鴛鴦。

  王亨心一動,托著玉鴛鴦問:「朝雲見過這個嗎?」

  朝雲點點頭。

  王亨急問:「在哪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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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23:49:24 |只看該作者
第212章 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

  朝雲眨眨眼,神情迷茫。

  王亨追問:「想不起來了?」

  他也不知為什麼,又疑心了,很緊張地期待朝雲回答說「是爹爹的」。若梁心銘不是林馨兒,自不會詫異,只當他在逗小朝雲玩;若梁心銘是林馨兒的話,會怎樣呢?

  他將目光從朝雲臉上轉到梁心銘的臉上。

  梁心銘溫和地笑看著女兒,等察覺王亨目光,抬眼沖他一笑,然後柔聲對女兒道:「告訴師爺爺,在哪見的?」

  王亨凝滯的目光一閃。

  慢慢的,他又看向朝雲。

  朝雲把小手指扭成了麻花。

  梁心銘面上淡然,心裡卻掀起驚濤駭浪:防這個防那個,千防萬防,忘了防女兒!

  以前在黃山李家的時候,朝雲有次摸到她胸口戴的血玉鴛鴦,抓住便不肯撒手,她便解下來讓朝雲拿著玩。

  後來索性就讓朝雲戴著了。

  但她既然要參加科舉,若是朝雲身上戴著這鴛鴦,是極容易被人識破身份的,於是,她便趁朝雲睡著的時候,又將鴛鴦偷偷拿了回來,事後騙朝雲說丟了。

  朝雲那時才兩歲,哭了一會也就丟開了。

  眼下看見王亨戴的鴛鴦,小丫頭難道想起來了?

  梁心銘緊張得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面上卻還做若無其事樣,和王亨一起逗女兒。表裡不一到這水平,她覺得自己若是再穿回去,可以去影視界闖一闖了。

  萬幸,小孩子總對新鮮事物感興趣,幼年的記憶在新記憶的排擠下,都堆積到角落去了,不常翻動的話,難免模糊。朝雲對那鴛鴦只有模糊的印象,若印象深刻,便會回答王亨「是爹爹的」或者「是我的」。

  她一向乖巧,雖看著鴛鴦眼熟,但此刻鴛鴦是戴在師爺爺胸前,她即便疑惑,也不會任性地鬧著要。

  她迷惑糾結了一會,便羞澀地轉身,撲進梁心銘懷裡。

  梁心銘將她攬在胸前,對王亨笑道:「膽子太小了。」一顆心重重落回胸腔。

  王亨笑著放下血玉鴛鴦,垂眸,遮住滿眼的失落。

  罷,又不是第一次希望落空!

  他覺得,真是自己想多了,朝雲大概是見這鴛鴦紅紅的很好看,所以才盯著看,並非以前見過。

  這鴛鴦是他和林馨兒定情信物,不能送人,他便低聲吩咐了慕晨一番話,慕晨轉身去了。

  少時,又同思雨一道回來,她手裡捧了兩個紅木匣子,思雨手裡捧著一個楠木小箱子,都放在王亨面前幾上。

  梁心銘都認得:紅木匣子內裝的是王亨小時候玩的智力玩具;楠木箱子裡則是王亨為林馨兒收集的寶貝。那時,他見馨兒財迷似得攢錢,便主動幫她收集各種珍寶,凡是有名目的好東西,都讓他想方設法弄了來,變成馨兒的私產。這楠木箱子分三層,藏寶一層比一層珍貴。

  王亨先將楠木箱子打開,開了最上層,頓時珠光寶氣迸射而出:瑩潤的古玉鐲、耀目的紅寶石手串、鑲貓兒眼的鳳釵、鴿子蛋大的夜明珠等珍寶,隨隨便便地堆在一起。

  他對朝雲道:「來,看喜歡哪個。」

  朝雲被耀花了眼,不由得走過去,用小手拿起那紅寶石手串玩弄;玩一會丟下,又拿起那貓兒眼的鳳釵;然後又丟下,又抓起一個八寶項圈……

  眾人都盯著她,連梁心銘也以為她會選一樣的時候,她卻仿佛醒過來一般,把手一撒,對王亨羞澀一笑,道:「不能要!」說完跑到梁心銘身邊,把頭埋在她懷裡,似乎為自己剛才見「財」眼開而羞愧,無地自容。

  王亨十分意外,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得意極了,仿佛說「我教的女兒,還能差了!」

  王亨忍不住笑了。

  他示意慕晨將另外兩個匣子送到梁心銘面前幾上,道:「這是我小時候玩的東西,給雲丫頭玩吧。」

  又道:「難道這個也不要?」

  慕晨打開匣子,一個裡面裝的是數字魔方,從簡單到複雜,共九個;另一個裡面則是九連環、魯班鎖等智力玩具。

  梁心銘忙道:「這個要!」

  又道:「學生謝過恩師。」

  又命朝雲去給王亨磕頭。

  王亨和眾人都笑起來。

  王亨問:「青雲見過這東西?」

  梁心銘暗想:糟糕,答應太快了!

  她笑道:「玩是玩過,就是沒有恩師這套齊全。」

  這禮物送的太合她心意了。

  她早想為朝雲弄些開發智力的玩具,無奈這些東西市面上不容易買到,就有賣的,也沒這麼全。

  朝雲給王亨磕了頭,王亨叫她起身,拿了一個最簡單的魯班鎖,很耐心地教她玩。

  朝雲不一會就被吸引,靠在他身邊,專注地玩起來。

  王亨道:「對,就是這樣。」

  朝雲道:「師爺爺常玩嗎?」

  王亨道:「是。師爺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經常玩。」

  朝雲道:「師爺爺的女兒呢?」

  她忽然想起來:師爺爺把他從小玩的東西送給自己了,他的孩子會不會生氣?爹爹有了好東西,總是先緊著她,從來不會送給別人家的小孩。

  王亨對著小女孩黑漆漆的眼眸,靜默了一會,道:「師爺爺沒有女兒。還沒生。」

  朝雲放心了,抿嘴一笑,催道:「那師爺爺快生一個呀。」

  生個小寶寶就可以和她一塊玩了。

  王亨道:「你師祖母不在,生不了。」說罷,見小女孩一臉懵懂,進一步解釋道:「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而且要女人才能生,男人不能生孩子。」

  他回得認真,朝雲也聽得認真。

  朝雲問:「師祖母呢?」

  王亨又靜默了一會,才輕聲道:「她貪玩,跑出去玩了。」

  朝雲眼睛眨呀眨,忽然叫道:「噢——我曉得了!師祖母一定怕疼,不想生孩子,所以才偷偷跑了。我娘說,生孩子好疼的!娘生我的時候,疼了幾天幾夜呢。」

  王亨驀然怔住。

  師祖母怕疼?

  可是,馨兒被老虎活活撕扯吞噬,該有多疼?

  他一手扶著朝雲手臂的,這時猛然攥緊了,朝雲吃疼,「呀」輕叫了一聲,揚起小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梁心銘急忙叫道:「朝雲,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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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收拾小叔子

  趙子儀等人本來被一大一小的對話逗得發笑,忽然發現王亨神情不對,雙眼通紅,都止住笑。

  梁心銘將朝雲從王亨手中解救出來,對眾人道:「我帶她出去玩一會。」一面朝趙子儀示意,要他開解王亨。

  她牽著朝雲來到院子裡,看進門處的幾盆牡丹花。

  朝雲不安地問:「爹爹,師爺爺生氣了?」

  是她說錯話了嗎?

  梁心銘摸摸她小臉,道:「沒有。師爺爺是想你師祖母了。來,喜歡這花嗎?爹掐一朵給你。」

  說完,果真掐了一朵給她。

  大朵的紅牡丹,熱烈奔放,朝雲歡喜極了,拿在手上,湊在鼻子下聞了又聞,說「好漂亮!」

  梁心銘道:「是很漂亮。」嘴裡應付女兒,目光卻看向上房,不知王亨可平靜了沒有。

  正想著,一個丫頭拎著裙子,從外邊飛跑進來,看見梁心銘,忙停下施一禮,叫「大人」。

  梁心銘道:「免禮。」一面上下打量她,不知她為什麼跑這麼急。

  丫頭起身,又跑起來,直跑進上房去了。

  肯定出事了!

  梁心銘便盯著上房。

  果然,轉眼間王亨便滿臉怒氣地走出來,慕晨跟在後面。

  到近前,梁心銘忙問:「恩師,出了什麼事?」

  王亨看著她,本不欲說的,想想還是說了。

  王亢不見了!

  眼下迎親的隊伍正要出發,去方家迎接新娘,卻找不到新郎,如何向方家交代?

  王亢定親的方家,是忠義侯府的旁支,也是王家的老親,王家有位老姑奶奶就嫁入了這支。今日若是不能找到王亢,不但不能向忠義侯府交代,便是親戚面上也無法交代。

  京城風俗,迎親時新郎會親自去,但也不是沒有例外。

  吉時已到,王亨當機立斷,先讓王充代王亢去方家迎親,然後,他根據僕婦們提供的線索推斷:王亢定然還在府內,於是發動上下人等四下尋找。

  半個時辰後,姚褀來回:在河邊假山洞內找到了二爺。

  王亨怒道:「叫他來見我!」

  姚褀為難道:「二爺不肯出來,要大爺過去。」

  王亨道:「他要我去見他?」

  姚褀道:「是。」

  他似乎有顧忌,上前一步,湊近王亨耳邊,低聲說了一番話。話未說完,王亨臉上便風雲驟起。

  梁心銘站得近,都聽見了。

  她暗罵道:「混帳東西!」

  她當即對王亨道:「恩師,讓學生去吧。」

  正生氣的王亨一楞,道:「你去?」

  這可是王家的家事,梁心銘怎會主動插手呢?

  梁心銘淡然道:「俗話說『旁觀者清』。恩師現在正在氣頭上,去了難免和二爺起爭執,於事無補。不如由學生去,見機行事,或許能勸得二爺出來。」

  王亨看著梁心銘想:梁心銘的才學在科舉中已經證實了;觀察敏銳,在毒老虎一案中他見識過;應對能力麼,從紫月宴和春宴可見一斑,不如就讓她去。

  他便道:「如此,勞煩青雲了。」

  梁心銘道:「為恩師解憂,學生甘之若飴。」

  她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大話,心裡想的卻是:她雖穿著男裝,內裡的芯子卻是王家大少奶奶。身為王家大少奶奶,幫王亨管教兄弟姊妹責無旁貸。

  王亢敢作妖,看她怎麼收拾他!

  狀元郎磨刀霍霍地登場了。

  之前找王亢時,園子裡人多,眾姑娘都知道了,都暗自揣測,不知王家父子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尤其是王亨,會怎麼做呢?

  王曉雪接到婆子通知,讓眾女回避,忙帶領眾女避入牡丹亭附近的春雨閣。

  春雨閣建在溪水邊,春日落雨時,水上煙雨迷蒙,河邊垂柳婉約動人,附近春花含露,別有風情,故此題名。

  蘇莫琳正在窗邊看景,忽然瞪大眼睛,只見那邊花徑上來了幾個男子,打頭的兩個年輕人身著官服,一紅一綠,綠色的溫潤優雅,俊美非凡;紅色的熾若驕陽,銳氣沖天。

  「這……是何人?」蘇莫琳吃驚地問。

  王曉雪忙走過來,看罷道:「這是我大哥。那個穿綠色官服的是梁狀元。他們這是去哪?」

  蘇姑娘說不出話來,只怔怔地看著那二人。

  其他女孩子聽見動靜,也都趕過來,都看呆了眼。看上去,梁心銘更容易接近,可是他成親了;至於王亨,一看就不是好說話的,縱然他已退親,她們就有機會了嗎?

  此時此刻,她們似乎明白了孟清泉為何堅守七年不退親,並在東方傾墨宣佈王亨有「隱疾」、王家長輩有退親意思後,竟不惜要挾王夫人,也要保住親事。

  梁心銘不知自己和王亨被一群美人惦記上了,跟著姚褀來到河邊,過了石橋,前面是假山,山石旁有棵二人合抱粗的老柳樹,樹根部位有個黑黝黝的大洞。

  王亨記起,這是他上次找到小蘿的地方。

  姚褀指著假山道:「二爺就在裡面。」

  梁心銘停步,對王亨道:「恩師請在此等候,學生進去。」

  王亨點點頭,命姚褀:「陪梁大人進去。」

  姚褀道:「是。」

  說罷投前引路,進入假山。

  梁心銘跟在他後面,在假山內拐了好幾道彎,就聽前面有人道:「你又來做什麼?叫王安泰來!」

  姚褀道:「二爺……」

  梁心銘一把扯住他,道:「你先出去。」然後走上前,朝右邊聲音來處看去,正和一少年目光對上。

  他坐在一塊扁平的山石上,頭髮散亂,臉上、肩上、前胸和膝蓋處都有泥痕,沒有半點新郎的樣子!

  梁心銘目光下移,發現他身下的山石底部是空的,約有一尺高,能藏進小孩子;大人麼,若是個瘦子勉強能擠進去。王亢恰是個苗條的,之前應該就躲在這下面,所以才未被人發現,也弄了一身的泥痕。

  梁心銘暗想,還真是幼稚!

  王亢看見她,疑惑地問:「怎麼是你?」

  梁心銘道:「你以為是誰?」

  王亢道:「王安泰呢?」

  梁心銘沉臉道:「你對恩師很不尊重!」

  王亢冷笑道:「尊重?他配嗎?」

  梁心銘道:「二爺倒是說說,恩師為何不配你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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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上吊和抹脖子

  王亢猶豫了一瞬,或許是王亨不肯見他的緣故,惹惱了他,他豁出去般道:「孟姐姐等了他這麼多年,他竟然把一個婆子的錯算在她頭上,不但退親,還公開說她污蔑要挾太太,毀了孟姐姐一生。這樣無情無義,怎配做我大哥!」

  梁心銘道:「所以呢?」

  王亢一愣,他還以為梁心銘要反駁他,為王亨辯護呢。

  很快他便道:「他不是厲害嗎?抗拒父親和母親給他定下的親事。現在我也抗拒!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不願做的事,憑什麼要我屈從家中安排?」

  梁心銘道:「是不能。」

  王亢再一楞,這是來勸他的還是來看熱鬧的?

  梁心銘又道:「所以你就要報復你大哥?」

  王亢哼了一聲,扭過臉去。

  梁心銘道:「你喜歡孟姑娘?既然有這大的膽子拒婚,為何之前不告訴長輩?說不定弟代兄娶,真能成全了你。」

  王亢道:「胡說!我才沒有!」

  他漲紅了臉,羞惱之極。

  不承認?

  梁心銘很輕蔑:這丫連自己內心都沒看清楚,鬧什麼鬧!還以為他和孟清泉有勾連,看樣子只是被利用,居然站在外人一邊給自己大哥使絆子。

  她問道:「你要在這待一輩子?」

  王亢道:「要我出去,休想!讓他來見我,不敢來嗎?」

  梁心銘道:「恩師來不了了。」

  王亢道:「你說什麼?」

  梁心銘道:「恩師來不了了。」

  王亢不由自主問:「為何?」

  梁心銘道:「方姑娘自殺了,他趕去處置了。」

  王亢一呆,不敢相信般追問:「你說誰自殺了?」

  梁心銘平靜道:「方姑娘,你即將過門的媳婦。」

  王亢臉白了,再無剛才的氣勢,顫聲問:「為什麼?」

  梁心銘誠實地回道:「因為二爺不肯要她呀。她是個烈性的姑娘,聽了這話就抹脖子了。」

  王亢喃喃道:「不,不!我不信!」

  他兩手在山石亂摸,把身子往後縮,仿佛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又仿佛是想尋個依靠。

  梁心銘自顧道:「方姑娘留下遺言質問:為何二爺不早說?早說不滿意這門親事的話,她一定會退親。」

  王亢眼中露出驚恐的神情。

  梁心銘再加一把火:「二爺說恩師無情無義,但在本官看來,二爺豈止無情無義,簡直混帳!

  「恩師拒親,拒得光明磊落,而且一開始就拒絕的。

  「二爺拒親,簡直莫名其妙!早幹什麼去了?

  「恩師驚才豔豔,即便拒親,孟家也不肯退親,是愛重他人才;二爺無才無德,若拒親,你以為方家會巴著你?

  「誰知你在成親這天才撂手,豈止毀了人家姑娘一生,是不給人家活路!人家除了抹脖子,還能如何?」

  王亢拼命搖頭道:「不,不!我不想這樣的……」

  梁心銘無情道:「已經這樣了。」

  王亢縮到山石角落,手攀著石頭問:「父親呢?」

  他和王亨不同,很怕王諫,出了這樣事,父親一定會打死他的,他徹底完了!

  梁心銘道:「王尚書也來不了了。」

  王亢心頭湧出不祥之兆,哆嗦道:「父親怎麼了?」不會也氣得抹了脖子吧?

  梁心銘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他,歎了口氣,低聲道:「黃姨娘……上吊了!尚書大人在竹苑。」

  竹苑,是黃姨娘住的地方。

  王亢忽然就不顫了,仿若被抽去了魂魄。半晌,他才淒厲地喊道:「你騙人!姨娘——」

  梁心銘不辯解,亦不勸解,就這麼同情地看著他。

  她這副神情,坐實了消息的真實性、可靠性。

  王亢瞬間想起,她從一開始進來就是這副模樣;她不是來勸他的,因為沒必要勸了,她是來告訴他噩耗的!

  他痛不欲生,把頭朝假山上猛砸,「姨娘!」瞬間,他額頭上就皮破血流,爛乎乎一片,一臉的血慘不忍睹。

  梁心銘並不阻止,因為這是他該得的懲罰。等他磕得差不多了,再磕就沒命了,才不冷不熱道:「二爺別在這磕,留著見了黃姨娘的屍體再磕吧。」

  王亢被她喚醒,瘋了一般沖出去,邊跑邊哭「姨娘!」

  梁心銘隨手撣了撣官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才施施然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欣賞這假山石洞。這座假山造的甚為奇妙,在外面看著不大的一座石山,裡面卻大有乾坤,仿佛迷宮一般。一個不留心,就會繞暈了頭,出不去。

  王亢哭著沖出假山,跌跌撞撞地奔向河邊。

  「亢兒!」

  一聲呼喚從對面傳來。

  這聲音是那麼熟悉。

  是他的姨娘,梁心銘口中已經上吊死去的姨娘!

  王亢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在河邊草地上,呆呆地看向前方,眼看著黃姨娘從石橋上奔過來。

  河邊大柳樹下,梁心銘所說的、去方家處置抹了脖子的方姑娘善後事宜的大哥,正站在樹下,也看向石橋方向。

  黃姨娘奔到王亢身邊,喜極而泣道:「亢兒,可找到你了——」說到一半發現王亢頭臉血乎乎一片,抓住他胳膊驚叫起來——「你這是怎麼了?誰打的?」

  王亢恍若經歷了一場大劫一般,死裡逃生,百感交集地看著黃姨娘,任憑她搖晃自己,也說不出話。

  王亨也過來了,掃了弟弟一眼,皺眉道:「這怎麼回事?又是血又是泥的,跟人打架了?」

  王亢悲憤地看著大哥。

  他也很想問,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不是大哥和梁心銘合夥戲弄他?

  王亨見他神情不對,不禁狐疑:看這模樣,難道是梁心銘把他打了?不至於吧,梁心銘那個人溫文爾雅,最斯文的,怎會對人揮拳頭呢?絕對不會!

  真要動手,也是梁心銘吃虧。

  想到這,他不由一驚,喝道:「梁大人呢?你把他怎樣了?」說著就抬腳,準備去假山內找人。

  王亢都成這樣了,梁心銘肯定沒命了。

  梁心銘正好走過來,好手好腳,身上乾乾淨淨,連一絲皺褶都沒有。哦,胸前有點皺,那是抱女兒弄的。

  王亢聽了大哥的質問,簡直忍無可忍,正好看見梁心銘走來,頓時找到發洩對象,兩眼噴火地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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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23:49:57 |只看該作者
第215章 那就讓她去死吧

  他要看她如何解釋!

  梁心銘不滿他的瞪視,淡聲問:「怎麼,二爺發現沒出事,覺得很失望是不是?二爺竟希望看到那個結果?」

  王亢哆嗦道:「你……」

  黃姨娘問:「亢兒,這到底是怎麼了?」

  梁心銘道:「二爺喝多了,不小心在假山上碰了頭。」

  王亢剛想否認,觸及梁心銘幽深的目光,頓時一滯。剛才的事,他哪裡好意思說出來,隱瞞還來不及呢。

  他垂頭喪氣地低下頭,認了這個啞巴虧。

  姚褀見梁心銘一臉淡然地說謊,滿腹狐疑,不知她到底用了什麼手段,這一會的工夫就把二爺給折騰得頭破血流。

  王亨也很想知道,卻知趣地不問,等會再問。

  黃姨娘含淚對王亢道:「老爺正生氣呢,你別強了!快去上藥,一會新人進門,就要拜堂了。姨娘就你這麼一個指望,若是出一點事,叫姨娘怎麼活!」

  她是個性子綿軟、溫柔的女人,眉目很精緻,然落在王諫眼裡,卻沒什麼韻味。用蘇熙澈評女人的觀點來說,黃姨娘美則美矣,但缺少媚態,猶如珠寶無光。

  衛姨娘死後,連王夫人都被王諫冷落,何況是妾室。王諫為了綿延子嗣,才肯施捨一點精血給黃姨娘,自然沒什麼感情可言,黃姨娘全部的希望都在王亢身上。

  今日王亢成親,居然鬧了這一出。王諫一發怒,黃姨娘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若找不到兒子,她真活不成了。

  黃姨娘的話觸動王亢的心病,急忙道:「我這就去換衣裳。姨娘別急,回頭我去向父親請罪。」

  那乖巧的樣子,和之前判若兩人。

  王亨狐疑極了,到底梁心銘對弟弟做了什麼?

  黃姨娘大喜,忙招呼丫鬟:「快來扶著二爺,上藥要緊。」她催著王亢快走,是怕王亨追究、教訓弟弟。

  王亢卻不肯走,轉臉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知他心思,沖他微微點頭——她不會將假山洞裡的事告訴任何人的,包括王亨。

  王亢這才放心,轉身跟著黃姨娘先走了。

  王亨和梁心銘落後一步,兩人並肩同行,他也不問她話,只瞅她一眼。她不吱聲,他又瞅她一眼。

  梁心銘便道:「學生沒打他。」

  王亨:「……」

  這他知道。

  梁心銘再道:「學生也沒罵他。」

  王亨停步,「哦」了一聲,深深地盯住她。

  梁心銘躲不過了,乾脆回絕道:「此事學生實在不便多說。恩師還是親自去問二爺吧。」將來,她還要用這事拿捏王亢呢,當然不能輕易說了。

  王亨道:「現在問青雲不是更方便?」

  梁心銘道:「恩師別只顧問這個,還是先去查一查二爺之前都和誰接觸過。學生懷疑他被人利用了,今日之事只怕有內情。至於學生是如何說服二爺的,不提也罷。」

  她將王亢維護孟清泉的話告訴了王亨,卻隱瞞了自己詐稱方姑娘和黃姨娘上吊抹脖子的事。

  王亨目光轉嚴厲——

  被誰利用,還用查嗎!

  他轉身就走,一面問:「你不跟我去前面?」新人就要進門,他須得去前面張羅、迎接送親的人。

  梁心銘道:「學生就不去湊熱鬧了。朝雲還在德馨院呢,趙大哥也在,學生還是去德馨院吧。」

  王亨也不勉強她,恰好思雨抱著朝雲出來玩,順便找他們,迎面撞上了,他便命思雨帶梁心銘回德馨院。

  王亨去到新房,見王亢已經上過藥,額頭上纏裹紅布,再罩上新郎官帽,身上也換了喜服,精神煥然一新。

  他揮退下人,寒聲問道:「你不是要見我嗎?還放話說我若不去你就不出來、不成親。現在怎沒話了?」

  黃姨娘慌忙哀求道:「大爺,你弟弟一時糊塗,已經知道錯了。大爺饒了他吧。回頭請老爺責罰他。」一面說,一面推王亢,讓他向王亨認錯。

  王亨道:「糊塗?為什麼糊塗,給我說清楚!」

  王亢沒有賠罪,也沒有驚慌害怕,而是一臉平靜地對大哥道:「弟弟不會鬧了。大哥也不用生氣,等過了今日,孟姐姐死了,大哥這口氣消了,王家就太平了。」

  一副哀大莫過於心死的神情。

  還有「你滿意了?」的眼神。

  他以為這話會讓王亨大驚失色。

  他錯了,王亨沒有震驚和內疚。

  他勾起了王亨的怒火!

  王亨上前,盯著他無情道:「那就讓她去死吧!如果她不捨得死,我再幫她一把,推她一把!如果這樣她還不肯死,興許你能醒悟過來被她耍了。」

  王亢急問:「你……你要怎樣幫她?」

  王亨道:「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王亢激動道:「你怎能如此狠心?」

  王亨笑道:「誰讓我的弟弟這麼蠢呢!你就睜大眼睛好好瞧著:孟清泉會不會死!她還要看你如何把王家鬧得天翻地覆,怎麼捨得死呢,王二爺!」

  王亢惶然道:「不,不是這樣的!」

  王亨不再理他,轉身出了新房。

  黃姨娘撲過去抱住王亢,使勁搖晃他,道:「你糊塗啊!那不是個好貨,你怎麼能相信她!」

  王亢怔怔無語,心下忐忑、惶惑、煎熬,恨不能立即就到明天、後天,看是不是真如大哥所說的那樣。忽又「呸」了自己一聲,難不成他還能盼望孟姐姐去死?可是,想到她或許利用自己報復王家,他又無法接受。

  王亨去找母親,告訴了王夫人一番話。

  王夫人道:「好深的心機!你去吧,母親知道怎麼做。」

  後來,女客們之間便傳出王亢消失的原因:是孟清泉說,這個日子原是定給她和王亨成親的,如今卻讓王亢大婚。說他大婚之日,也就是她香消玉殞之時。

  王夫人歎道:「那孩子心善,為此和他哥哥吵翻了,又賭氣喝了些酒,在假山洞裡睡著了,把頭也磕破了。」

  她並沒有明說孟清泉蠱惑方亢,然這些豪門貴婦誰不是玲瓏心思?頓時都覺得孟清泉心機深沉、手段卑劣,竟然蠱惑王亢,利用王亢報復王家,真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外院,王亨也把同樣的話對男客們解釋。

  一時間,眾人都翹首等待:看孟清泉今日死還是不死!有那心急的,偷偷派了人往孟府所在街道去探聽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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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23:50:08 |只看該作者
第216章 兩種幸福

  再說梁心銘,牽著嬌嬌軟軟的寶貝女兒,很悠閒地在王家花園內遊逛。別的事,暫且放一放。

  人們總覺身邊沒有好風景,那是因為不留心。

  梁心銘懲罰了王亢,心情很好,更難得的是有這樣一個園子,朝雲可沒見過這麼大的花園,也沒見過這麼多奇花異草,她當然要陪女兒好好逛逛並玩耍了。

  朝雲快樂的像只蝴蝶,在花叢中跑來跑去,掐花兒,「爹爹爹爹」叫得又糯又嫩,梁心銘心頭一片柔軟。

  開心時,警惕性降低。

  父女兩個剛轉過春雨閣,眼前豁然出現一大群美女,彩繡輝煌,珠光閃耀,炫得她眼花繚亂,用力蒲扇幾下長睫毛,才看清眼前情形,乃是王曉雪和一班千金們。

  少女們見了他,彼此拉扯、推搡,有後退的,有被擠上前的,臉上笑容羞澀,眼中卻閃著興奮的光芒。

  對,就是興奮!

  梁心銘覺察到自身處境:這些養在深閨人不識的千金玉女,仗著人多勢眾,要「調戲」她這個美男。她笑了,正愁沒機會見到京城的美女呢,這就來了!

  她們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到幾分:好奇是一;仰慕她是二,就像前世追星的粉絲對偶像的崇拜。

  思雨滿腹狐疑:她一直留心四周,若有人,早提醒梁心銘了。剛才她看得真真的,這些姑娘是突然從春雨閣後面冒出來的,不像巧遇,倒好像是特地堵上來。

  可是這話她不敢說,真追究起來,她帶著狀元郎父女遊逛,就該留心周圍,出了事她跑不了。

  她急忙越過梁心銘,沖王曉雪施禮道:「見過四姑娘。見過各位姑娘。婢子不知各位姑娘在此,還請恕罪。」

  王曉雪忙道:「無妨。」

  梁心銘也躬身道:「在下魯莽,請各位姑娘海涵。」

  王曉雪急忙道:「狀元郎不必如此,是我等不小心。」

  梁心銘道:「打擾了。」說罷牽著朝雲轉身就走。

  思雨也施禮告退。

  眾女急了。之前她們在春雨閣內,親眼看見梁心銘進了山洞,不大工夫,王亢便哭喊著沖了出來,好像還受了傷;然後,王亢便乖乖地跟著黃姨娘走了;再然後,王亨也走了。

  她們實在好奇,梁心銘對王亢做了什麼?

  好奇心害死貓,姑娘們抵擋不住好奇心,也不顧矜持了,仗著人多便攔住了梁心銘,要問他個究竟。

  這還沒問呢,梁心銘就要走了,她們當然不甘心,都推王曉雪,示意她出面挽留梁心銘。

  王曉雪被慫恿,卻不肯出頭。

  梁心銘要走,難不成她過去把人家拉著不讓走?她可做不出來這種魯莽舉動。她沒有阻止大家堵截梁心銘,就已經過分了,再攔他,非被大伯母懲罰不可。

  梁心銘剛要走,忽聽身後有人問道:「不知梁大人剛才是如何勸得王二爺出來拜堂的?我等都好奇的很。」

  梁心銘腳下一頓,回身,目光一掃眾女,只見個個滿臉好奇,也不知是誰問的,於是郎聲回道:「姑娘誤會了。二爺喝多了,在假山內睡著了而已。」

  睡著了而已?

  哄誰呢!

  這話卻不好說破。

  梁心銘見她們不吭聲了,又抱拳道:「在下告辭!」

  結果她還沒動腳,又有人問道:「王孟兩家退親,京中眾說紛紜,不知狀元郎是如何看的?」

  咋問的這麼犀利呢?

  梁心銘覺得該對這些「大家閨秀」重新定位,原先把她們想得太「規範」了,其實她們「彪悍」的很。

  按常理,她該幫王家說話。

  可是她不愛按常理來。

  她回道:「恩師的私事,學生無權置喙。」輕輕避開了。

  那女子顯然不肯就這樣放過她,繼續問:「若是易地而處,大人當會如何?」

  這誰呀?追著不放。

  梁心銘沒有正面回答,道:「男女情愛,有兩種幸福。」

  一女忙問:「哪兩種?」

  梁心銘道:「一種是和心上人比翼雙飛、舉案齊眉。」

  又一女問:「另一種呢?」

  梁心銘道:「看著心上人幸福,也是一種幸福!」

  眾女聽得一楞,都靜下來,默想她這句話。

  一少女分開人群走上前來,鵝蛋臉、一字眉,鼻樑挺直,嘴唇豐潤,大大方方朝著梁心銘福了福。

  梁心銘急忙還禮。

  那少女道:「小女子剛才冒昧發問,唐突了大人。大人回答,令我等豁然開朗。小女子謝過大人!」

  梁心銘道:「姑娘客氣了。」

  那女子微笑道:「我姓蘇。」

  梁心銘笑道:「蘇姑娘。」

  她不禁對這姑娘刮目相看:剛才發問確實冒昧,現在大大方方地現身,報了姓名,就顯得坦蕩有氣度了。

  王曉雪道:「這位是蘇宰相的二姑娘。」

  梁心銘含笑道:「原來是蘇相的女公子,怪道巾幗不讓鬚眉。姑娘很有令尊的氣度和風采。」

  蘇熙澈不拘一格,養出這樣的女兒一點不奇怪。

  她眼中流露出的讚賞被蘇姑娘準確地抓住了,不禁雙目放出明亮的光彩,有些促狹地問道:「狀元郎被我們攔住問話,不怕影響清譽嗎?我還以為狀元郎會逃跑呢。」

  梁心銘噗嗤一笑——

  這還真調戲上她了!

  她笑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在下與眾位姑娘在郎朗青天之下說幾句話,有何可怕的!」

  有機會,將來她要和這位蘇姑娘做朋友。

  蘇莫琳也是這般想,在梁心銘還是男兒身的時候。

  不知為何,她見梁心銘含笑逐一打量她們,目光坦蕩蕩的,只有好奇,不故作正經,也不輕浮,對這位狀元郎感覺很投契,卻又不像男女間的愛慕之意。

  她忍不住又問梁心銘:「王侍郎是否打算終身不娶?」

  梁心銘道:「恩師有心結。」王亨娶不娶,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準,但眼下他有心結,是肯定不會娶的。

  蘇莫琳看著梁心銘笑了。

  她並不想嫁王亨,心裡藏著別的女人的男子,她才不稀罕呢,哪怕是死人也不行。她今日來王家,純粹是因為好奇,想看熱鬧,所以她才敢攔住梁心銘並發問,不像別的女孩子,想問又害怕暴露了自己小兒女的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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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推測真相

  梁心銘說王亨「有心結」,言外之意正和蘇莫琳想的一樣,她更覺得和「他」英雄所見略同,因此會心一笑。

  一番對答後,雙方都輕鬆隨意不少。

  王曉雪和蘇莫琳等女便逗起朝雲來。

  梁心銘示意朝雲:「叫姐姐。」

  眾女一齊抗議,因為這樣她們就比梁心銘矮了一輩。

  梁心銘微笑道:「若叫姑姑,豈不把姑娘們叫老了?」

  正說笑間,孟欣和周昌從梁心銘身後走來,孟欣耷拉著腦袋,精神萎靡,周昌似在低聲哄她。看見梁心銘,周昌忙過來打招呼,又奇怪地掃了一圈眾女。

  梁心銘剛要問他,又有幾個女孩子從春雨閣後面拐出來,對王曉雪等人道:「你們猜新郎為何失蹤了?」

  眾女忙問:「為何失蹤?」

  王曉雪更是盯著幾女,眼神含著警告,因為這是王家的家事,若有人敢胡言亂語她可不依。

  那幾個女孩子卻毫不避忌,唧唧呱呱將王夫人的話說了,又添油加醋道,這是孟清泉蠱惑的。

  梁心銘心想,王亨動作真快,這就反擊了?忽然目光一轉,看向孟欣,孟欣把頭低到了胸口,恨不得轉身就走,可是她才從萱瑞堂過來的,還有事找蘇莫琳她們呢。

  周昌見了心疼的很。

  他是男子,自持教養,因而始終未曾對王孟兩家的事評頭論足。可是,孟清泉一再連累孟欣,他便很不悅了,對梁心銘道:「天下間竟有這等『奇』*女子!」

  梁心銘失笑,文人罵人當真犀利,一個「奇」字包含豐富,低得過市井潑婦無數句謾駡。

  那邊,眾女已經嗡嗡議論起來。

  王曉雪氣得使勁扭手帕子,憤怒道:「太過分了!枉我以前那樣信任她,還責怪大哥,原來真是我瞎了眼!」

  另一個姐妹也憤怒道:「我看她今天死是不死!」

  又一個接道:「她才捨不得死呢,她要死了我也死。」衝動後又有些害怕,倘若孟清泉真死了她怎麼辦?

  小蘿也生氣,卻沒有表露出來。才十二歲的小女孩,在知道身世真相後,一夜間便長大了。她視王亨為恩人、兄長、師長,得知孟清泉可能是害死王亨妻子的兇手,她就沒停止過想辦法對付孟清泉。今天王亢鬧了這一出,她更發狠。

  蘇莫琳輕聲對吳三姑娘道:「孟清泉今日若死了,我還能敬佩她幾分;若是不死,我再瞧不上她。成親一輩子就一次,方姑娘又沒惹她,竟然這樣陷害方姑娘!」

  吳三姑娘道:「我本來就沒瞧上她。」

  蘇莫琳對孟欣道:「孟姑娘,我等也是心中不平才多嘴議論了幾句,並沒有針對孟家的意思。你也不必為了別人的錯惶恐,你又沒做什麼錯事。」

  吳三姑娘道:「對呀,我們又不是說你。」

  王曉雪也安慰孟欣。

  孟欣強笑著道謝,趁機對蘇莫琳等女道:「蘇二姑娘,吳三姑娘,李姑娘,老太太和姑母請幾位去瑞萱堂。」

  眾女一怔:王夫人叫她們三個做什麼?難不成要從她們中挑選一個做兒媳?現場氣氛微妙起來。

  蘇莫琳三人忙告辭,跟孟欣去了。

  梁心銘心下一動,已知緣故:定是她們寫的操控老虎的方法入了王亨的眼,王亨才讓母親出面詢問詳情。

  孟清泉,她們猜中了嗎?

  梁心銘想,孟清泉恐怕有得愁了,生或者死,她都難以抉擇,又添了這檔子事!

  梁心銘對周昌道:「順之賢弟,咱們也走吧。放心,孟姑娘已經沒事了。你若還放不下她,早些把她娶回去就是。」

  周昌道:「小弟正有此意。」又問道:「青雲兄怎會跟這些姑娘們在一起?莫不是故意走來的?」

  梁心銘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二人一路賞花觀柳,回了德馨院。

  在德馨院坐不多久,便有人來請他們去前面坐席。

  梁心銘在酒宴上,聽人說王亢對新娘十分體貼,進門都是親自攙著她,入洞房後也親手扶她坐床,不由暗笑。

  哼,敢耍花招,整不死你!

  吃罷酒席,梁心銘立即告辭。

  明日啟程,她要早些回家收拾。

  王亨命人搬了幾個箱子給她,派了一馬車相送,道:「這是為師幫你挑的書。有你要的《大靖風雲錄》、《大靖工藝錄》,還有其他農田水利等書籍。」

  梁心銘沒有推辭,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道:「謝恩師。」

  王亨道:「明早我去送你們。」

  趙子儀忙道:「賢弟公務繁忙,明早不必出城相送了。」

  梁心銘道:「學生就罷了,趙大哥即將遠行,恩師怎能不送呢!」她還有許多話沒跟王亨說呢,明早分別再說。

  王亨含笑看著梁心銘,意味深長道:「青雲言之有理。你們兩個我都要送的;加一塊,更要送!」

  趙子儀只當他們開玩笑,不禁呵呵笑起來。

  再說蘇莫琳等女,去了萱瑞堂,老太太和王夫人都在,還有王夢雪、王夢雪的母親二太太以及蘇莫琳的母親蘇夫人等一干官宦女眷和誥命夫人。

  王夫人果然問起操控老虎的事,並未遮遮掩掩,正要借眾人之口將此事宣揚開來。她道,之前三位姑娘的猜測都有些道理,但她想知道根據是什麼。

  吳三姑娘和李婉如很激動,一心要破解林馨兒死之謎,獲得王家母子好感,早打好腹稿,娓娓道來。

  王夫人聽後只點點頭,就轉向蘇莫琳,神情期盼。

  蘇莫琳尚未開口,連老太太也露出期盼的目光。

  蘇莫琳道:「……調香本為了靜心凝神、涵養性情,但有人卻利用這個來害人,故而初學時,教晚輩的姑姑便首先告誡晚輩,既為了防患於未然,也是警戒的意思。」

  王夫人道:「那姑姑謹慎,但不知告誡姑娘些什麼話?」

  蘇莫琳道:「香由多種香料調製而成,調製過程千變萬化。有些香料使用有嚴格的禁忌。譬如麝香,容易導致不孕、滑胎;還有些香料使人迷惑、狂躁等等。」

  她知道王夫人最關心什麼,跟著便話鋒一轉,道:「動物的嗅覺靈敏,若是激怒了它,它便會循著引發激怒它的氣味追尋禍首。所以晚輩大膽猜想:若是在調香時,加入與某人關聯的東西,比如那人的血,並利用此香來激怒老虎,或者可以引得老虎對那人緊追不捨。不過,這僅僅是晚輩猜想,晚輩並未試過,不敢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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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發表於 2018-9-26 23:50:31 |只看該作者
第218章 生死兩難

  王夫人和老太太聽後,半晌不言。

  王夢雪想了想,問:「請問蘇妹妹,可認識這樣的調香高手:利用香氣控制人、畜,受他擺佈?」

  蘇莫琳歉意道:「妹妹不知。一些香料雖能迷惑人,卻達不到準確操控人的效果。等我回去問問姑姑,若她知道有這樣的人,再來告訴太太和老太太。」

  ……

  蘇莫琳和蘇夫人從王家回去後,晚間,蘇夫人和蘇相說起今日在王家的見聞。

  蘇相先還漫不經心,待聽到王亨出題、蘇莫琳的回答引起王亨關注後,雙目一亮,看向夫人,無聲詢問。

  他是希望能和王家結親的,他覺得自己女兒唯有王亨這樣的才俊才能配得上。之前王亨有未婚妻,他自然不會有想法;如今王家已經退親了,他心思便活起來。

  蘇夫人輕輕搖頭,表示王家沒有露口風。

  蘇莫琳將父母表現看在眼裡,暗自好笑。她什麼也不說,卻將遇見梁心銘、自己攔住他發問的事說了出來。

  蘇相聽後瞪大眼睛,看著女兒問:「你攔他做什麼?你沒亂說話吧?梁心銘已經成親了。」

  蘇莫琳撒嬌道:「女兒好奇嘛。」

  蘇宰相語重心長道:「莫琳,你爹雖然是宰相,也不能幫你奪人夫婿。孟家……前車之鑒哪!那王亨如今退親了,倒可以考慮。你若幫他前妻報了仇……」

  蘇莫琳嗔道:「父親!王侍郎心中只有他髮妻,女兒才不稀罕呢。孟清泉就是前車之鑒。女兒可沒那麼蠢,就算最後嫁了他,對著他也沒趣兒。」

  蘇宰相:「……」

  難道女兒對梁心銘不是那種意思?王亨妻子已死,他不能忘懷都被女兒看不上,那梁心銘妻子還活著,自然更加不行了。可是,聽女兒口氣明明很推崇梁心銘。

  心裡疑惑,他便問了出來。

  蘇莫琳道:「就不能和他做朋友嗎?」

  蘇熙澈道:「你要和梁心銘做朋友?」

  他到底養了個什麼樣的女兒喲!

  蘇夫人也抱怨道:「瞧你把她縱得,再不管教,遲早要出事。莫琳,不許胡鬧!」

  蘇莫琳道:「不跟你們說了!」

  她和李惠娘已經是朋友了,正大光明和惠娘來往不可以嗎,難道非得和梁心銘勾勾搭搭才算交往?

  ※

  孟家,孟無瀾外放,昨日啟程赴任,吳氏和孟清泉幫忙打點行裝,送他夫妻上路後,又準備搬家等事。

  今日,孟遠翔這邊卻沒有動靜。

  王家的喜事,是孟家的難堪!

  孟清泉自然要躲在房內。

  王亢失蹤的內情,王家根本未做任何隱瞞,甚至刻意宣揚,因此,孟清泉午後便收到了消息。

  她要紅兒在王亢面前放了那樣的話,當然關心結果,必要時,她會演一齣自盡未遂的戲碼來配合。然王亨這一宣揚,令她束手無策、生死兩難:就算她真的自盡了,外人也只會認為她居心叵測,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並利用王亢給王家予以重創;若她沒死成,別人更以為她是在做戲。

  不論她如何做,都只能讓別人看一場好戲,而收不到任何效果;唯有什麼也不做,那也要承受無盡的恥笑。

  她不願哭泣,更不願發怒,因為這會暴露她的軟弱。

  她吩咐紅兒:「研墨!」

  彈琴是不行的,她要抄經。

  紅兒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道:「是。」忙去研墨。

  孟清泉才抄了一張紙,眉頭便微微蹙起來:寫字也需要靜心的,尤其是抄經,從這頁經文可看出她心亂的很。

  她將那頁經文揉成一團扔了。

  她又拿了一本詩集來看。

  翻開詩集,看到的不是詩句,而是王亨俊朗的面容,就聽他無情道「那就讓她去死!」又見王曉雪、蘇莫琳等女輕蔑地說「我看她死不死!」

  孟清泉覺得胸中惡煩、腹中翻滾,一股熱浪湧上喉頭,一歪身子,「嘩啦」一聲吐了一地,酸氣刺鼻。

  紅兒驚叫道:「姑娘!」

  她一把抱住孟清泉的身子。

  孟清泉眼前金星亂迸,耳鼓嗡嗡作響,身子發軟,胸中依然惡煩,伏在桌上不住吐,吐到後來只剩下乾嘔。

  好容易停了,紅兒才扶起她,移到旁邊的美人榻上,又跑去端水給她漱口,再忙著服侍她換衣裳。

  孟清泉歪在榻上,閉著眼睛,輕聲道:「別告訴母親。」

  紅兒噙著淚,低聲道:「是。」

  孟清泉昏昏沉沉的,雖然閉著眼,眼前影像卻不斷閃現,雜亂紛呈,有過去的,有現在的;有徽州的,有京城的……

  這還沒結束,還有更讓她震驚的:傍晚時分,她強撐著起身,去看望母親。母女兩個才說了幾句話,一婆子便來回話,說王亨出了一道疑難題,考問參加婚禮的官宦夫人和姑娘們,如何驅使老虎追著一個人不放?

  吳氏聽到蘇莫琳的推測後,臉色大變,強忍著內心震動,對那婆子道:「知道了。哼,王家越發上不得檯面了,這等誤導人心的話也往外傳。有本事拿出證據來!」

  婆子裝作沒看見她臉色,賠笑著退了下去。

  孟清泉攥著手帕子,半晌無言。

  原本她也沒指望王亢能掀起什麼大浪,不過是想給王家父子添些堵而已,可是這樣不頂事,還是讓她很失望。到底梁心銘在山洞中對他說了什麼,令他乖乖聽話呢?

  梁心銘,成功地引起了孟清泉的警覺和不安。

  孟清泉想到之前還讓孟無瀾去求梁心銘幫忙,就覺得自己可笑的很。警惕後,原本覺得吳繁懷疑這個人是林馨兒有些荒謬,現在也不敢大意了,反復分析這種可能。最後她斷定吳繁弄錯了。林馨兒若女扮男裝,會試那關斷然過不去,更不要說還帶病下場。孟清泉無法想像:一個女子拉肚子,還敢女扮男裝參加科舉考試,簡直不要命了。

  吳繁以生命為代價為她證明了梁心銘不是林馨兒。

  吳氏見她半晌不出聲,以為她嚇呆了,忙勸道:「我的兒,你可要撐住。如今他們是巴不得你死呢。」

  孟清泉強打精神,若無其事道:「母親放心。這點事女兒還經得起。紅兒不過說了兩句氣話,王亢要做什麼,與我有何干係?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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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6 23:50:45 |只看該作者
第219章 死了就查不了了

  吳氏連連點頭,道:「你沒事就好。那件事,幸虧咱們早有準備……」

  孟清泉輕聲道:「母親!」

  吳氏自覺失言,急忙閉嘴。

  她極疼孟清泉,心裡再不安,也不肯在孟清泉面前露出來,只和孟遠翔商議。剛才她有些慌張了。她將心情壓了壓,端出波瀾不驚的神態,自語道:「你父親怎還沒回來?」

  可巧,丫鬟在外說老爺回來了。

  孟遠翔笑著走進來,吳氏和孟清泉忙起身,伺候他換上常服,洗了臉,方才坐下說話。他終於謀到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職位,說時面上難掩得意之色。

  他的喜悅感染了吳氏母女。

  孟清泉微笑道:「恭喜父親!」

  孟遠翔道:「這也有我兒的功勞。」

  又問道:「你今日身子可好?」

  他覺得孟清泉精神不大對。

  孟清泉道:「父親放心,女兒好的很。」

  吳氏道:「好什麼好!瞧你瘦的弱不禁風的樣子,該好好補補。你想吃什麼,告訴娘,娘讓廚房做。」

  孟清泉道:「謝謝母親。等女兒想吃了,就告訴母親。」

  孟遠翔打量孟清泉,滿眼讚賞:女兒已嫁不出去了,便一心一意輔佐他,其對朝政的剖析比孟無瀾還要深刻,這次都察院的職缺就是父女兩個共同謀劃拿下的。

  王亨勢頭旺盛,王家勢大,但朝廷不可能所有人心都向著王家,孟清泉便建議父親利用王家政敵來達到目的。

  孟遠翔便找了戶部金尚書從中斡旋。

  靖康帝也不願看到王家獨大,而金尚書只在皇帝面前把王家的勢力數落一遍,便引起皇帝警惕,而孟遠翔這個才被王家退親的親家,就被皇帝拿去平衡朝堂了。

  孟遠翔冷笑想:只要他不犯下滔天大罪,王家想扳倒他,做夢!開心之余,忽覺孟清泉精神懨懨的不正常,他不放心,問吳氏道:「今日家中可有什麼事?」

  吳氏先對外吩咐道:「叫她們擺飯。」

  丫鬟婆子答應一聲,急忙退下了。

  吳氏這才將剛才的事告訴了孟遠翔。

  孟遠翔聽時,把拳頭攥緊了又鬆開,然後又攥緊,反復幾次,由此可見他竭力自制的心情。

  他固然為孟清泉受羞辱而憤怒,同時也心驚:之前幾個案子王亨都是在暗中調查,然後出其不意爆發;這次卻一反常態,公然爆出老虎追蹤林馨兒的疑點,集思廣益。

  他看向吳氏,吳氏正一臉凝重地等著他發話。

  他便知道,那些猜測令吳氏如芒刺在背。由此可見,王亨這一招很成功。若他不趕緊採取應對措施,一旦妻子按捺不住衝動,做出什麼事來,就落入王亨算計了。

  他一邊思忖,一邊端起茶盞,從容地喝起茶來。喝了兩口放下,淡聲道:「再有能耐,死了就查不了了。」

  吳氏和孟清泉都吃了一驚。

  吳氏低聲道:「老爺是想……這會不會太冒險了?我以為,此時不宜輕舉妄動……」

  孟遠翔道:「我怎會親自動手。」

  他說,他已經命人將王亨奉旨查案的消息送往岷州,並傳揚開來,要借刀殺人,「自會有人收拾他!」滅了岷州巡撫滿門的人,是不會讓王亨查出真相的。

  吳氏頓時振奮,問:「這能行嗎?」

  孟遠翔道:「要看他的造化了。」

  吳氏道:「若他逃過了,還破了案呢?回來皇上豈不又要升他的官?」王亨官越大,她越害怕。

  孟遠翔眼中寒芒一閃,道:「怕什麼!」又看著孟清泉心疼道:「就是讓我兒受委屈了。」

  孟清泉聽了父親的安排,並未阻止。王亨若是連這點劫難都不能應付,那她可真要失望了。好歹也是她愛了多年的男人,總該有些真本領,才不枉她為他賠上終身。

  王亨越強,越能激發她的鬥志。

  這才剛剛開始呢,急什麼!

  她輕聲道:「女兒不委屈。就讓他得意一回又何妨?越得意,越覺得女兒無能、無用,才好呢。」

  孟遠翔欣慰道:「我兒能屈能伸,為父便放心了。」

  孟清泉淡淡一笑,又提醒父親道:「父親還要留意梁心銘。女兒覺得這個人很不簡單,進京才短短幾個月工夫,之前還要忙於科舉,竟能得到那麼多人青睞。」

  孟遠翔道:「不錯。我才想起來,崔淵那老東西竟然彈劾為父,說為父不配進都察院。他這是為梁心銘出頭!不過一個門生,又不是他兒子,為何這樣賣力?」

  孟清泉道:「聽說,皇上也很器重梁心銘?」

  孟遠翔點頭道:「不錯,皇上還為他斥責了為父。」

  孟清泉道:「聽說,蘇相也很欣賞梁心銘?」

  孟遠翔又點頭道:「不錯。」

  孟清泉道:「王家就不用說了。他和周昌也很要好……」

  孟遠翔眼神一眯,鄭重道:「為父明白了。」

  孟清泉又道:「父親還要留意正在丁憂的左端陽。」

  左端陽,大靖左丞相,已年過花甲,湖州人氏,現丁憂在家,為父守孝。左端陽原為帝師,輔佐靖康帝登基的第一功臣。大靖文官三品以上七十致仕,三品以下六十致仕。靖康帝感激左端陽輔佐之恩,要保他晚年榮耀,特准不必回鄉守孝,奪情留用。然左端陽老寒腿發作,不得不借丁憂休養。靖康帝只好為他保留了左相之職。

  左端陽極為護短,不分是非黑白的護短,而王諫曾因此得罪過他,兩人關係不冷不熱。這是過往。將來他們也難相處和諧:王亨肯定不服左相的護短性子,左相也肯定受不了王亨強勢的鋒芒,只要稍加利用,便可漁翁得利。

  孟清泉認為,父親可以爭取左端陽。左端陽明年二月守孝期滿,便會回京,那時朝堂格局肯定會變化。

  孟遠翔擊掌贊道:「我兒睿智!」

  他當即安排佈置下去,同時命人密切關注潛縣,梁心銘上任後有任何妄動,他便要將這個狀元郎徹底踩死!

  孟清泉毫無動靜,京城嘲笑聲一片。

  孟遠翔受不了這口惡氣,又無法還擊和辯解。

  上次王家指控孟清泉污蔑姑母,他還能反駁,堅決不承認就好;這次王家可沒指責孟清泉蠱惑王亢,那都是別人的揣測,他要如何辯駁?再說,紅兒也的確對王亢說了孟清泉會死的話,若說是紅兒隨口說的,誰相信呢?

  孟遠翔只能裝聾作啞。

  後來發現裝聾作啞也不行,還有眼睛呢。眼睛作為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能傳遞豐富情感。孟遠翔面對別人異樣的目光,難受的很,藉口要搬家,在衙門告了假,回家躲兩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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