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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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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5 22:37:07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夫君,淡定!
  
  王夢雪的心情微妙起來。
  
  王亨達了,她不得依賴這個哥哥?
  
  嫁人了,沒娘家人撐腰可不行。
  
  長不高又怎樣,只要王亨立志上進,將來肯定能位列朝堂,為林馨兒賺回一副鳳冠霞帔,王家這一代說不定還要指望他呢。
  
  她對王亨和林馨兒態度好了許多,然雙方彼此傷害太深,一時半會的關系難以修復,只好慢慢來了。
  
  隨著王亨參加科舉,將真實年齡公開,他得了侏儒症長不高的事也傳開了,不但徽州城傳遍了,連華陽鎮的人都知道了,他迎來了人生中最嚴酷的考驗。
  
  第一次去徽州參加縣試,他就成為焦點人物。
  
  在縣學門口,他被人當國寶似得瞻仰。
  
  以前他也面臨過這種情形,別人都誇他長得好,像觀音座下的金童;現在麼,自然不是這樣,而是議論他殘廢。
  
  他臉色很不好看,忽見有幾個人湊在一起對他指指點點的,他就想上前教訓他們,卻被林馨兒攔住了。
  
  林馨兒作為妻子,當然要全程陪考。
  
  她笑靨如花道:「夫君,淡定!」
  
  王亨不滿道:「小爺為何要淡定?」
  
  林馨兒笑吟吟道:「打架鬧事那是紈絝幹的事。咱是什麼人?是世家子弟!大靖第一等書香世家的子弟!父親是尚書,也許將來要當宰相;母親出身名門,孟子的後代;家族出了幾個宰相、幾個皇后,和那起嘴尖皮厚腹中空的小人計較,豈不有失風度?不遭人嫉是庸才。他們議論你,是嫉妒你這麼小卻比他們厲害,故意挑刺。」
  
  這番話說得痛快極了,可王亨還是不甘。
  
  他問:「難道就縮著頭?也太窩囊了!」
  
  林馨兒咳嗽一聲,道:「漠視,漠視他們!」
  
  王亨賭氣道:「我沒法漠視!」
  
  林馨兒道:「他們只長個子,不長腦子,所以四肢達頭腦簡單。你若是花心思在他們身上,也要變蠢的。」
  
  王亨見她變著法兒損別人、寬慰自己,忍不住笑了,心情也好了。他故意把她上下一打量,道:「馨兒,我現你這一年也長高不少呢。難道只長個子,沒長腦子?」
  
  林馨兒笑道:「不可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你同吃同睡、同起同坐,天長日久,想不聰明都難。」
  
  王亨緊緊抓著她的手,開心地笑了。
  
  他仰臉道:「馨兒,我帶你去吃熊掌。」
  
  林馨兒振奮道:「好!」
  
  她欣喜地現:王亨對於自己的侏儒症,漸漸能夠正視,不再敏感地聽見人說他可愛,也懷疑別人諷刺他了。這是個好現象。她還要更進一步引導他,幫他樹立信心。
  
  但他有處逆鱗,那是碰都不能碰的。
  
  這便是「三寸丁」幾個字。
  
  就有這麼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碰了。
  
  因童生試分為縣試、府試和院試,王亨在前兩次考試中奪得案,一時間被傳為神童。即便他是侏儒,當年也才十三歲,說神童並不為過。然就有那心胸狹隘的,考試比不過王亨,便嘲笑他身體殘疾,尋求平衡。
  
  這人姓祝,二十歲了。
  
  他在看了府試榜單後,酸溜溜地對周圍學子道:「什麼神童!還不是靠的王家權勢。說不定早就知道考題。不然就憑那個三寸丁,能拿到案?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
  
  眾人覺得有理,七嘴八舌附和。
  
  一個侏儒考得這麼好,不正常!
  
  當時王亨和林馨兒就站在人群外。
  
  兩人還沒怎樣呢,一安先氣得受不了,揎拳捋袖地要去揍那個姓祝的傢伙,又被林馨兒攔住。
  
  王亨沉著小臉道:「今兒你別想攔我!」
  
  林馨兒道:「我不攔你。可是就這麼上去跟他們大吵大鬧,太沒水準了。咱這腦子,不能跟他豬腦子比啊!」
  
  她把「祝」念成豬,提醒王亨別沖動。少年人最忌沖動,要學會隱忍不,然後一擊必中。
  
  王亨看了祝少爺一眼,轉身就走。
  
  這一回去,就像什麼事都沒生一樣,也不跟林馨兒商議,也不火生悶氣,照常讀書,準備院試。
  
  林馨兒瞭解自己的小夫君,這是在憋壞招呢。
  
  等到院試的時候,他們又去了徽州城。
  
  王亨命人打聽了祝公子吃飯的酒樓,也帶著林馨兒去了,故意選了二樓祝公子隔壁的雅間。
  
  王亨捧著一手抄本,一路走一路默記,一副廢寢忘食的模樣,全靠林馨兒牽著他才沒撞上墻。
  
  這情形被祝公子看見了,心中一動。
  
  他主動招呼道:「這不是王小兄弟嗎?幸會幸會!」
  
  王亨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很有禮貌地還禮,問道:「請恕小弟眼拙,不知這位兄臺是?」
  
  祝公子道:「在下祝炳勝。」
  
  王亨道:「原來是豬公子!幸會幸會!」
  
  林馨兒差點笑出聲來,抿嘴忍住。
  
  祝公子瞥見她小模樣,眼睛瞪直了。
  
  他笑問王亨:「王賢弟,不知這位妹妹是?」
  
  王亨本不想為他介紹林馨兒,因要和他周旋,不好不理,便道:「這是小弟妻子。」名字當然不能告訴。
  
  祝公子恍然道:「竟然是弟妹!」
  
  他也聽說王家為侏儒兒子尋了個絕色的小媳婦,原以為是傳聞,誰知是真的。心下嘲笑道:「這不是白白糟蹋了一朵鮮花麼?等養大了,這三寸丁只能看不能吃,怎麼受得了!」心裡起了齷齪想法,眼裡就帶了出來,看林馨兒的目光大有深意,恨不能代王亨把林馨兒給吃了。
  
  林馨兒心裡罵道:「色胚!」
  
  王亨直覺豬公子目光猥瑣,上前一步擋住林馨兒,對他道:「豬兄也定了雅間?在哪裡?」
  
  祝公子道:「就在這間。」又笑道:「今日與王賢弟相遇,就是緣分。不如我們同桌如何?為兄請客。」
  
  王亨故意為難,委決不下。
  
  祝公子見他躊躇,使勁勸說。
  
  他只當王亨是小孩子,林馨兒也是小孩子,跟的小廝和丫鬟都是小孩子,所以像哄小孩子一樣哄王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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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5 23:36:10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三寸丁的手段

  最後,王亨被他哄開心了,雙方合用一個雅間,就是王亨定的雅間,因為他們點的菜先來了。祝公子家中雖然有錢,看了王亨點的菜,眼睛也直了,索性再老臉騙一頓吃的。
  
  飯桌上,祝公子問王亨,剛才看的是什麼。
  
  王亨掩飾地笑說:「並沒有什麼。」
  
  祝公子笑道:「怎麼,不能說?」
  
  王亨忙道:「並非不能說。就是夫子幫我擬的重點,怕小弟看書不得法,耽誤工夫。」
  
  祝公子急忙道:「讓為兄瞧瞧可好?王老夫子可是有名的大儒了,他擬的重點,必定是重中之重!」
  
  王亨強笑道:“這……真沒什麼好看的。」
  
  他越不捨得拿出來,祝公子越覺得蹊蹺,認定這是王瑾幫王亨估猜的題目,說不定就是本次的考題。
  
  以王家的勢力和王瑾的名望,這很有可能。
  
  祝公子便極盡所能地奉承王亨,儼然和王亨是至交兄弟,要同甘共苦,將來互相提攜的。
  
  王亨似乎被他捧得飄飄然,不好意思,便將那手抄本拿出來,囑咐他快看,說自己還要抓緊時間背誦呢。
  
  祝公子激動萬分,如得了珍寶一般。
  
  可是打開一看,不禁傻眼。
  
  一色的蠅頭小楷,密密麻麻、洋洋灑灑不下幾萬字,怎麼看?根本來不及了。明天就要下場考試了。
  
  他便央求王亨借他一晚上。
  
  王亨說不行啊,自己還沒背下來呢。
  
  祝公子求了又求,王亨只是不答應。
  
  後來王亨說,這是自己為了方便攜帶抄寫的手本,夫子給他的原本是大幅字紙,既然他這麼想要,回家拿給他
  
  祝公子大喜,謝了又謝。
  
  於是,王亨命一安回家,取了王瑾擬的題目給祝公子,好厚一摞呢,叮囑他別弄丟了,看過了要還回來的。
  
  祝公子急忙答應,說保證還給他。
  
  祝公子認定王亨前兩次考試作弊才得了案首,所以,這次王亨也一定知道考試題目,就是他今天哄來的這個。
  
  王瑾給王亨擬定的題目,真是難啊!
  
  祝公子根本背不下來,只好連夜抄錄。
  
  他仰仗學正大人是他親戚,之前已經先說好了,他要夾帶進場,務必一舉拿下秀才功名。
  
  誰知王亨也謀劃好了,就等捉他呢。
  
  王亨給祝公子的卷子,除非像他和林馨兒一樣能過目不忘,否則一般人是不可能一晚上就記住的。
  
  那豬公子若能熬住不夾帶,算他走運!
  
  若熬不住,可就墮入王亨的算計了。
  
  王亨早買通了人,次日進場檢查嚴格一倍。
  
  次日,祝公子果然被抓住夾帶,當場取消科舉資格,學正大人也沒能保住他。
  
  事後,祝公子找王亨幫忙,想請王家的人出面說情,這次就罷了,不能一輩子不讓他考啊。
  
  王亨說王家從不徇私枉法。
  
  祝公子急了,要挾王亨說:是王亨給他的考試題目,才害得他犯錯誤,若他說出去的話,王亨也吃不了兜著走。
  
  王亨瞪大眼睛道:「我什麼時候給你題目了?」
  
  祝公子道:「就是王夫子擬的重點。”
  
  王亨道:「對啊!夫子就是這麼說的。」
  
  祝公子道:「難道不是這次的考題?」
  
  王亨道:「誰說的?」
  
  祝公子道:「你就是那個意思!」
  
  王亨仰著小臉看他,震驚道:「豬兄,你想到哪兒去了?難道你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真是異想天開!」
  
  祝公子惱羞成怒道:「你敢說你沒作弊?」
  
  王亨傲然道:「小爺能考秀才,就能考舉人,考進士!等小爺一路考上去,讓你見識見識小爺到底有沒有真本事,是不是像你這豬腦子一樣只會夾帶作弊!哼!」說完,大搖大擺地走了。精緻的個頭,卻走出了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
  
  祝公子找人要了本次院試的考題,才發現和王亨給自己的東西毫不相關,這才明白,自己被三寸丁給耍了。
  
  經此一事,王亨才智超絕和喜怒無常的名聲便傳出去了,都說他笑嘻嘻就把人給折騰得死去活來。
  
  再回到眼前,真真羊肉館。
  
  梁心銘飛快掃了王亨一眼,不禁也懷疑起來:難道當年他侏儒癥治好後,卻留下了後遺癥,不能人道了?
  
  他一直不成親,確實很可疑。
  
  然她並沒有幸災樂禍、暢快開心。
  
  她想起王夢雪喊出「長不大的三寸丁」時,男孩震驚的表情;想起那個雨夜躲在竹林中瑟瑟發抖的小身影,心銳痛。
  
  還有那個月夜,小男孩對她說:
  
  「馨兒,我活一天就保護你一天。」
  
  「馨兒,我會努力考科舉,為你賺一副鳳冠霞帔回來。等我死了,你也能風光地活著,不被人欺負。」
  
  她忽然抬眼,脫口對王亨道:「恩師不必在意。人活著是為自己,不是活給別人看的;想要做什麼,並不用得到所有人認可,只要自己心安即可。」
  
  王亨定定地看著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當年,那個小女孩也是這麼勸慰他的。
  
  她的話仿佛有魔力,撫慰著他脆弱的心,在那個秋雨綿綿的夜晚,她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拽了回來。
  
  洪飛憤然站起來,道:「真是豈有此理!過去看看,是哪路神仙敢如此囂張,毀人清譽……」
  
  王亨把手一擋,攔住他,道:「無妨。真沖過去跟他們大吵大鬧,也太沒氣度了。我等睿智頭腦,怎能跟他的豬腦子比呢,那是自降身份!」
  
  梁心銘覺得,這話好耳熟啊。
  
  洪飛詫異道:「你真不在乎?」
  
  王亨笑道:“我可是奸臣!一個出色的奸臣,必須老奸巨猾、宰相肚裡能撐船,若是被人三言兩語就激怒了,睚眥必報,那些正直的御史還不拼命彈劾,如何能坐得穩?」
  
  洪飛噗嗤一笑,坐下了。
  
  梁心銘贊道:「恩師好氣度!」
  
  王亨舉杯和她碰了下,一飲而盡,心裡對華少爺道:「今兒大爺心情好,讓你胡說。下次小心了,別犯到爺手上!」
  
  梁心銘也想:「他終於長大了,學會隱忍了。」
  
  奸臣想活得久,的確要老奸巨猾。
  
  像對付祝公子那樣,出手就斷人前途,幹一次還行,若干多了,是無法在世上立足的,總有一天會踢到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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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5 23:36:22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英雄救美?

  三人重新喝酒說笑起來。
  
  酒足肉飽,看看天色不早,三人起身,一安進來,幫王亨繫斗篷,王亨隨手從荷包裡掏出一顆金豆子放桌上。
  
  梁心銘先一步到門口,掀開門簾,推開雅間門,敬讓兩位老師先出去,卻聽見對面一陣哄笑,陸續走出一群人。
  
  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麼巧!
  
  華少爺看見梁心銘,醉眼瞪大了。
  
  「喲,這是誰呀?」
  
  「這不是梁兄嗎!」
  
  他和另一個少年同時出聲。
  
  那少年也是徽州的舉人,正好認得梁心銘,所以招呼。
  
  梁心銘道:「孫兄好。」
  
  華少爺忙問道:「你們認識?」
  
  孫舉人忙引見道:「這位是徽州的解元,梁心銘,表字青雲。這位是華少師的三少爺……」
  
  他尚未說完,華少爺就看著梁心銘哈哈大笑起來。
  
  眾人都莫名其妙。
  
  梁心銘暗自嘆氣,麻煩來了!
  
  那華少爺趔趄著走到她面前,把手往她肩膀上一搭,目光從上往下,把她這麼一掃,最後定在她臉上。
  
  他笑道:「原來是梁解元!聞名不如見面,果然生的是『花容月貌』,難怪能入了王翰林的眼,居然連表哥都不理,把第一名解元送給了你。呵呵,都說十年寒窗苦,讀書有何用?不如生一張漂亮的臉蛋來得實惠……」
  
  「啊——」
  
  一聲淒厲的的慘叫從真真羊肉館傳出。
  
  這聲音太滲人了,就像謀殺!
  
  整個羊肉館吃羊肉的客人紛紛停下筷子。
  
  原來,就在華少爺拍著梁心銘的肩膀恣意嘲弄調笑時,王亨和洪飛一前一後到門口,聽了這番話,又見華少爺把手從梁心銘的肩膀上拿開,去捏她的下巴……
  
  王亨二話不說,上去對著華少的臉就是一拳,然後,腳下再一勾,華少顧上不顧下,就倒了。
  
  王亨一腳踹在他胸口,那慘叫就是這時發出的。
  
  梁心銘失聲道:「恩師!」
  
  眾人都呆住了,等看清王亨身上的官服、官帽,還有他臉上不善的神情,那想上前勸架的也縮了頭。附近雅間的人聽見聲音,也紛紛跑出來看究竟,孟無瀾等人也出來了。
  
  王亨把身上藏青色黑狐斗篷往後一掀,寶藍官服下擺一撩,抬腿就踏在華少爺胸口,微微俯身,眉峰緊蹙,目光銳利地盯著他,薄唇吐出玉石之音:「華少爺是嗎?幸會,本官是王安泰!」很客氣,很有禮。
  
  眾人一齊心抽抽——有這樣打招呼的嗎?
  
  你倒是把腳拿開呀,別踩著人家!
  
  華少爺口吐鮮血,哪裡還說得出話。
  
  梁心銘沒想到,剛才還覺得這人學會隱忍了,就過了這一會工夫,他就動手打起人來。不過,她並不覺得他莽撞,反而覺得很霸氣。
  
  這都欺到臉上來了,還隱忍什麼?
  
  雖然,被欺負的人是她。
  
  可她是被他連累的,不是嗎?
  
  她便在旁靜靜地看著。
  
  洪飛怕王亨手下沒個輕重,一怒之下鬧出人命,上前低聲道:「安泰……」才叫了一聲就被王亨打斷了。
  
  王亨對他笑道:「還是動手痛快!當年本官考科舉時,就準備連武舉也一塊報名,拿個武狀元回來。後來又想,做人得低調,別那麼猖狂。後來就沒報名。今兒倒覺得,該動手的時候就動手,費事用腦子了,還快,省事!」
  
  眾人都無言,想勸又不敢。
  
  洪飛都沒勸住,別人成嗎?
  
  王亨朝周圍掃了一圈,道:「都看清楚,本官是王亨!華少爺若覺得不平,只管去王府找本官。再不然,就讓華少師去宮中找皇上告狀,本官隨時恭候!」說完,又是重重一腳踩下去,伴隨著骨頭斷裂聲,華少爺「啊——」又是一聲慘叫,然後暈了過去。
  
  王亨把腳收回來,整整官服,對洪飛和梁心銘道:「走!”又對一安命令道:「一安你留下!回頭衙門來了人,或者華家來了人,說本官打了人就跑了,不認賬,本官可不背這個名聲。本官是很負責任的。你在這裡給我應著!」
  
  一安高聲道:「是,大爺!」
  
  這囂張的!
  
  眾人又是佩服又是膽寒,眼睜睜地看著他從容離去。
  
  等他們轉彎下樓,大家才敢來扶華少爺,七嘴八舌叫送醫館,又說叫馬車,還有讓掌櫃的弄個擔架來抬。
  
  亂哄哄聲中,有人低聲道:「沖冠一怒為紅顏啊!」
  
  梁心銘走在最後,把這話聽得清清楚楚,心中暗罵:「亂用典故!」忽想起這典故是寫吳三桂和陳圓圓,是明末清初時候的事,怎麼這人會說?難道自創的?
  
  她倒沒生氣,隱隱有點小愉悅。
  
  到樓下院中,王亨對梁心銘道:「青雲,以往為師行事無忌,名聲不太好,今日是我連累你了。」
  
  梁心銘忙道:「恩師說哪裡話!不遭人妒是庸才。學生被恩師看重,被人質疑是難免的。然科舉不止鄉試,還有會試、殿試,學生會用實力證明自己。」
  
  王亨眼中帶笑,贊道:「好!有志氣!」
  
  洪飛也道:「這次會試,王大人和王兄都不會參與,若青雲再得了會元,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又向王亨道:“你也是,早些把孟姑娘娶回來,哪來那些流言。」
  
  王亨本笑著,聽了這話也不笑了,也不回應他,轉臉對梁心銘道:「你不是說給女兒帶羊肉嗎?為師已經付過帳了,讓夥計每樣給你裝一份帶回去。」
  
  梁心銘見這樣,只得道謝。
  
  洪飛見王亨不回應他,知趣地不再提,心中卻暗暗疑惑。王亨在徽州耽擱那麼久,卻始終未成親;每提起未婚妻孟姑娘,他都避而不談,肯定有緣故。
  
  少時,夥計提了個食盒來給梁心銘,梁心銘接了過去,王亨又命人叫了馬車送她,三人遂告辭,分頭回家。
  
  梁心銘坐在馬車上,看著手裡的食盒暗自嘀咕:這師生關係是不是太過了?怎麼覺得有點曖*昧呢!
  
  她自己都覺得過了,難怪那個華少爺說難聽話。
  
  她眼前浮現王亨痛打華少爺的情形,暗想:他是不是真的留下後遺症了呢?所以才對「梁心銘」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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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一男寵?
  
  回到家,梁心銘將食盒交給李惠娘。
  
  李惠娘見她神色愉悅,有些憂心。跟王亨一塊吃飯為什麼會這麼開心?難道忘了自己當年的仇恨?
  
  若梁心銘真忘記了,李惠娘也不擔心了,可她根本沒有忘記,更不惜以身犯險、女伴男裝參加科舉。這種情形下,她和王亨走得越近、關系越模糊,惠娘越擔心。
  
  惠娘打開食盒,香氣散。
  
  小朝雲便軟聲求道:「娘,吃肉肉。」
  
  因是晚上,惠娘不敢讓她多吃,便下了一點面,就著羊湯讓她吃了一小碗,算嘗了羊肉的味兒。
  
  梁心銘自去書房用功。
  
  開始,她根本靜不下心來,老是想在真真羊肉館的事,一會是華少爺對王亨的恣意嘲弄,一會是王亨對華少爺囂張地猛揍,一會又沉思:到底他有沒有留下後遺癥呢?
  
  直到快三更了,她才收心在書本上。
  
  第二天,梁心銘拿了林巡撫的名帖,去徽州會館拜見嚴老爺,也見了不少徽州本地的同鄉。
  
  同時,她也關注王亨暴打華少爺一事的後續展。
  
  結果,根本沒有後續展。
  
  華家既沒有氣勢洶洶地上王家討說法,華少師也沒敢去宮中找皇帝哭訴,就這麼無聲無息消停了。
  
  說無聲無息也不對,官場和市井都紛紛傳言:王家驚才艷艷的王翰林身體有恙,是個假男人,無法養兒育女,所以愛男不愛女。也就是說,他有斷袖之癖!
  
  王亨的第一寵男,是他的門生梁心銘!
  
  華少師原是太子少師,如今皇上剛登基,這太子少師不過是個頭銜而已。而王家是名門世家,華少爺當眾羞辱王亨,王亨暴打他也是他自找的,華家如何敢上門討公道?不但不敢,等外面流言散開,華少師還擔心王諫王大人上門找他算賬呢,畢竟這事是華少爺先侮辱王亨惹出來的。
  
  還好,王家也沒上華家找茬。
  
  兩家都很詭異地保持沉默。
  
  對于外面的流言,王亨沒當回事。
  
  他不當回事,別人很當回事。
  
  他現,家裡和宮裡都不正常了。
  
  先是靖康帝,這天和大臣們議事下朝後,去禦書房辦公,王亨在旁伺候,幫忙草擬詔書、查找典籍文史等,直忙到午膳時候,靖康帝留下他用膳。
  
  膳後喝茶時,靖康帝看著王亨不語。
  
  王亨很有眼色,問:「皇上可有吩咐?」
  
  靖康帝誠懇道:「王卿,咱們君臣投契,若非禮法所拘,就稱兄道弟了。朕今日問你一句話,你可要如實回答。」
  
  王亨站了起來,道:「皇上請問。」
  
  靖康帝問道:「朕問你,外面傳言可是真的?」
  
  王亨道:「皇上已經相信了,不然不會問微臣。」
  
  靖康帝笑道:「朕不相信,所以要問問你才放心。若你真有什麼難言之隱,朕身為一國之君,可為你遍尋天下名醫診治。若不是真的,朕勸你一句,成親吧!」
  
  王亨道:「皇上覺得真就真,假就假。」
  
  靖康帝懵了,那到底是真還是假呢?
  
  王亨垂眸,不肯再說了。
  
  靖康帝心急,又不好逼問。
  
  這可是人家私密事,便是他身為皇帝,也不能利用身份探聽。再說了,這種事對于男人來說確實難以啟齒,尤其是王翰林這樣的男人,天縱奇才、出身高貴,若有這缺陷,遮掩還來不及呢,怎好若無其事地告訴人呢!
  
  他便體貼地不問了。
  
  他起身,說要小睡一會,喚了一清麗女子來,對她使了個眼色,吩咐道:“翰林也累了,好生伺候他歇息。”
  
  女子紅了臉,道:「是。」
  
  王亨恭送皇上離開,自己也去下處歇息。
  
  那女子隨來伺候他。
  
  他並沒做正人君子樣趕人家離開,躺在炕上,任人家捏腿揉肩、捶背按頭,瞇著眼打盹。
  
  女子等他呼吸均勻了,悄悄上炕,剛要在他身邊躺下,他卻睜開了眼睛,詫異地問人家:「你幹什麼?」
  
  女子低著頭,羞答答不語。
  
  王亨不悅道:「你是怎麼學規矩的?皇上不是讓你好好伺候本官嗎,你怎麼偷懶起來!下去,再給我捶捶腿。輕點兒,我要睡了,別手重了吵醒我。”
  
  說完,自顧閉眼睡去了。
  
  女子呆呆地看著他。
  
  她並非普通女子,做不出妖媚之態,更別說放浪形骸對王亨投懷送抱。他即便閉著眼,濃黑的劍眉絲毫不減銳氣,她很怕觸怒他。剛才他不悅地蹙眉,她已經又羞又怕了。
  
  她咬著嘴唇,幽怨地盯著王亨。
  
  最終,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再嘗試。
  
  於是下炕,老老實實為他捶腿。
  
  王亨這一覺睡了一個時辰,女子捶得手疼胳膊酸,直到靖康帝派人來傳喚,他才起來,在女子伺候下梳洗。
  
  梳洗罷,精神抖擻地去辦公務去了。
  
  留下那女子自怨自艾、柔腸百轉!
  
  禦書房,靖康帝聽人回報,吃驚不已。
  
  「就捶了一中午腿?」
  
  「是,皇上。」
  
  「知道了。下去!」
  
  靖康帝暗自想:「叫美人捏了半天腿,都沒半點反應,王卿怕是真有難言之隱。唉!這可如何是好?」
  
  等王亨來了,靖康帝不住打量他。
  
  王亨低頭審視自身,請問道:「皇上如此看微臣,可是微臣有什麼不妥?或者有話問微臣?」
  
  靖康帝嘆了口氣,招手示意他上前。
  
  王亨便走到禦案前,聽候吩咐。
  
  靖康帝也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小聲問道:「王卿,你說,外面會不會傳咱們君臣……那個……」
  
  王亨見他說一半不說了,主動問:「傳什麼?」
  
  靖康帝道:「會不會以為你也是朕的後宮之一?」
  
  王亨頓時臉色難看之極,重重叫道:“皇上!皇上身為一國之君,該莊重威嚴,怎可如此調笑臣子?傳出去才是不妥呢。」這是那些老臣常勸皇上的話,今天他也說了。
  
  靖康帝嬉笑道:「朕這不是擔心嘛。人言可畏!你又死活不肯成親。要不你為了朕,就趕緊成親吧?再不然,先納幾房妾也行。你說,這天下的女子,除了朕的後宮,你看上誰,朕都能為你做主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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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發表於 2018-9-25 23:36:46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各顯身手的俏丫鬟

  王亨板臉道:「清者自清!也沒人敢非議皇上。皇上日理萬機,微臣的終身就不勞皇上操心了。」
  
  靖康帝道:「真不用朕幫忙?」
  
  王亨道:「真不用!」
  
  他覺得皇帝就是沒事找樂子,才不是擔心他呢。
  
  他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可是家中的變化就不能不令他警惕了。
  
  他發現,這幾日他出門進門,遇見的女子多了起來。
  
  豪門丫鬟多,進出遇見了很正常。
  
  遇見了就遇見了,他連個正眼也沒看人家。
  
  不是瞧不上人家,而是他根本沒在意。
  
  他從小就是在一堆俏丫鬟伺候下長大的,什麼美人沒見過?除了新婚夜揭開林馨兒的紅蓋頭讓他眼前一亮外,其他女子少有引起他的特別關注,何況還是自家的丫鬟。
  
  他不在意,人家有辦法引他在意。
  
  什麼辦法呢?
  
  不是丫鬟不小心撞了他,就是他不留神撞了丫鬟。
  
  既然都撞上了,肯定不能當沒事人,丫鬟會急急賠罪;他脾氣雖然大,也不至於動輒打罵下人,再說他也沒工夫計較,只說一句「下次走路當心點」然後就走了。
  
  最多掃一眼,還是沒正眼看人家。
  
  這樣被無視,丫鬟們可難受了。
  
  這天他從皇宮回來,在回德馨院的路上,又撞到一個丫鬟,丫鬟「哎呀」一聲,差點摔倒,虧得他手快扶住了。
  
  這一次,他留意到人家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俏丫鬟的耳畔。
  
  《詩經衛風碩人》形容女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這丫鬟面貌還在其次,尤其那修長一段頸項,當得起「領如蝤蠐」四個字!
  
  王亨扶穩了她,還盯著她的蝤蠐觀賞。
  
  俏丫鬟紅著臉跪下請罪。
  
  王亨揮手道:「無妨。起來。」
  
  目光還是盯著她的頸項。
  
  那丫鬟似乎發現了什麼,用柔荑般一隻玉手撫摸頸項,低呼一聲「我的耳墜」,一面低頭在地上尋找。
  
  王亨問:「這珠子哪來的?」
  
  丫鬟回道:「老爺賞的。」
  
  王亨「哦」了一聲,沒言語了。
  
  丫鬟見他要走的樣子,急了,小聲問:「大爺覺得……奴婢戴著……好看嗎?」說著深深低頭。
  
  王亨認真想了想,道:「好看。」
  
  丫鬟驚喜地抬頭看他,美目盼兮!
  
  王亨接著道:“珠子好看。」
  
  丫鬟右耳上戴的這枚珍珠耳墜,珍珠大小平常,就是顏色不多見,藍黑色,襯得她耳朵和頸項更加優美。
  
  他剛才就在看這枚藍黑色的珍珠,覺得眼熟。
  
  他記得,這珍珠是前次皇上賞給父親的貢品中一項,沒想到父親居然賞了這丫頭兩顆,難道她的身份要變了?
  
  他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丫鬟愣住了,「珠子好看?」
  
  王亨點點頭。
  
  丫鬟含羞問:「奴婢戴著不好看嗎?」
  
  王亨道:「好看。珠子更耀眼了。難為你那兩耳朵,像帳鉤子一樣掛著它,真是辛苦!」說完轉身就走了。
  
  丫鬟呆若木雞——
  
  大爺剛才說什麼?
  
  說她耳朵像帳鉤子!
  
  她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
  
  王亨回到德馨院,發現偏廳坐著好幾個丫鬟,其中一個是父親書房伺候筆墨的青梅,見了他一笑站起來,以為他會過去,準備招呼。他不由疑惑,卻沒過去,就回房去了,思雨和慕晨趕過來伺候。
  
  王亨問:「怎麼回事?她們來幹什麼?」
  
  思雨和慕晨對視一眼,都不說話。
  
  王亨道:「怎麼了?啞巴了?」
  
  思雨道:「青梅姐姐是奉老爺命令送一方硯臺;芳華姐姐是奉二太太之命來請大爺幫忙寫幅對子;紅杏姐姐……」
  
  「好了,」王亨打斷她,「不必說了!」
  
  他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
  
  把官服換了,穿上家常衣裳,趿著一雙軟底鞋,一邊往書房去,一邊吩咐道:「送東西的都收下,代我感謝。要對子的,把我以前寫好的對子挑一幅給她;其他無關緊要的人都打發走,說大爺我喝多了,還要完成皇上交代的公務,在書房忙呢,騰不出身來。你們知道怎麼應付吧?」
  
  二女齊聲道:「知道!大爺放心。」
  
  王亨袖子一甩,便去了書房。
  
  思雨和慕晨來到偏廳,思雨咳嗽了一聲,笑道:「各位姐姐們,我們大爺喝多了,又領了皇上交代的公務,實在沒空見你們。這樣吧,東西我們收下,回頭大爺給老爺磕頭去。還有二太太要的對子,可說了要什麼樣的?」
  
  言下之意,要什麼樣的給取什麼樣的。
  
  最後,所有來的丫鬟都被打發走了。
  
  兩人剛松了口氣,一小丫頭飛奔來告訴道:「思雨姐姐,慕晨姐姐,剛剛大爺進來,撞到了老爺那邊的如蘭姐姐,把如蘭姐姐的耳墜給撞掉了。那耳墜上的珠子可是老爺賞給她的。如蘭姐姐問大爺,她戴那耳墜好不好看。大爺說珠子好看,還說難為她兩耳朵,像帳鉤子一樣掛著……」
  
  思雨先是瞪大眼睛,接著噗嗤一聲笑起來。
  
  慕晨則抿著嘴,忍住笑,一面吩咐那小丫頭,道:「不許在外面胡說。小心惹禍。」
  
  小丫頭答應著,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這裡,思雨對慕晨道:「她這是白費功夫。」
  
  慕晨道:「真難為她。卻不知道大爺最不喜人戴耳環的。」
  
  思雨笑道:「大爺的心思她們怎麼會懂!」
  
  她和慕晨當年也在華陽鎮伺候王亨。只伺候了兩年,就被送來京城,因為她們那時比王亨長得高了,怕被王亨發現。後來王亨入朝為官,又將她們要到身邊伺候。
  
  王亨有個怪癖:不喜女子戴耳環。
  
  也不是厭惡,畢竟天下女人都戴耳環。
  
  有一天,他看見思雨耳朵上掛了個閃亮的大圓環,皺眉道:「好好的耳朵,被扯成什麼樣子了!」叫她摘了。
  
  思雨以為他嫌耳環不好看,便重新換了一串。
  
  王亨道:「耳環很好看,但並未替你耳朵增添光彩,反而帶累了它。就像——」他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四下張望,一眼看見床上帳子,便指著道——「就像那掛帳子的帳鉤子。你要戴,就戴個小小的、精緻的珠寶,嵌在耳眼上,能襯得耳朵小巧精緻、晶瑩如玉,把人的目光吸引到你耳朵上,那才達到裝扮效果。」
  
  思雨聽了,趕忙就去換了。
  
  從此她和慕晨再不戴那繁復的耳墜。有時不戴。若戴的話,必定是簡潔的一粒珠寶,貼在耳眼上。
  
  她們算是王亨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了。
  
  然這兩天來,各種各樣的美人不斷進出這德馨院,她們不由感到威脅,覺得地位受到挑戰。再者,她們也瞭解王亨的性格和脾性,那是最不喜歡丫鬟們主動獻殷勤、勾引主子的,一旦發現,再美好的人也要趕走。
  
  兩人跟王亨久了,說話行事自有一套功夫。
  
  前天和昨天來的人,都被她們給打發了。
  
  今天來的人,都打著長輩的名義,她們沒辦法違抗,只好讓到偏廳等王亨,結果王亨還是不肯見。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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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5 23:36:57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進一個收一個,來兩個收一雙
  
  思雨正為王亨準備熱水,小丫頭就來叫她,說大爺讓她和慕晨立刻去書房。
  
  兩人忙匆匆趕去書房,半路碰上王亨。
  
  他簡短俐落地吩咐道:「書房那人交給你們了。願嫁就替他們辦喜事,不願嫁就攆出去!完了把書房換到西廂去,書都搬過去。」說著,腳下不停地回臥室了。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兩丫鬟卻都沒再追問。
  
  若連這點辦事能力都沒有,要她們做什麼?
  
  她們來到書房一看,只見護衛梁錦雲正站在書房門口,一張方正的臉冷得結冰,書房內傳出女子嚶嚶哭聲。
  
  思雨和慕晨交換了個目光。
  
  思雨先問道:「錦雲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梁錦雲臉紅了,掩飾不住尷尬。
  
  他眼前閃過昨晚的事。
  
  昨晚,王亨在書房看書看得好好的,忽然把他叫進去,問道:「錦雲,你今年多大了?」
  
  梁錦雲道:「回大爺,屬下二十一了。」
  
  王亨沉吟道:「二十一了?該成家了。」
  
  梁錦雲楞了會,小心問:「大爺想給屬下指一門親?」
  
  王亨斜眼道:「怎麼,不相信爺的眼光?」
  
  梁錦雲急忙道:「屬下不敢。要是大爺沒眼光,那誰還有眼光?」
  
  王亨又問:「我平日對你怎樣?」
  
  錦雲道:「大爺對屬下極為看重。」
  
  王亨道:「那就好。今晚我便為你定一門妻。」
  
  錦雲吃驚道:「今晚?不知爺究竟想把哪位姑娘許給屬下?」總要請人說媒吧?還有下聘禮呢?
  
  王亨道:「不用多問,等會兒來了你就知道了。你不大會說話,待會還是少說話,免得唐突了佳人。她若對你有意,你別像木頭似得,得主動點。男子漢大丈夫,美人在懷,別扭扭捏捏的。我王亨手下的人,不能窩囊!」
  
  他好似把男女幽會當成了對陣殺敵了。
  
  錦雲終確定:大爺要他跟女人在這書房幽會!
  
  他臉紅了,小聲問:「這,合適嗎?」
  
  王亨道:「怎麼不合適!你記住:今晚你就歇在這書房,等會兒進來的女子就歸你了。進來一個你收一個;進來兩個你收一雙。只要進門就歸你……記得把燈滅了!」
  
  錦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大爺這是玩什麼呢?
  
  有這麼撮合說媒的嗎?
  
  不過,他也挺期待的。
  
  再說了,大爺一片好意為他,不能拒絕。他便懷著忐忑緊張的心情,躺在了王亨的床上。
  
  夜裡,果然如大爺所說,有女人進來了。
  
  梁錦雲謹記王亨囑咐,悶不吭聲。
  
  那女子想是臉皮薄,也悶不吭聲。
  
  她雖不出聲,行動卻大膽的很,先是試探地摸上他的胸口,輕輕揉捏,輕一下、重一下;見他沒躲,四肢就纏上來了,軟綿綿的身子依偎在他懷裡,銷魂蝕骨。
  
  梁錦雲不知是誰,心裡害怕,正要推開她,忽想起王亨不許他窩囊,於是改推為摟,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兩人就像乾柴烈火,一點就燃!
  
  好事成了,等早晨起來,懷裡的女子見了他卻尖叫起來,一面喊來人,一面撲打他,罵他淫賊,玷辱她清白。
  
  他認出來了,這女子是老爺書房伺候的青梅。
  
  他終於明白了:分明是青梅想爬大爺的床!大爺不願收她,就將她許給自己。現在青梅希望落空,竟賴他玷辱她。
  
  錦雲氣極了,當他是好欺負的嗎?
  
  哼,大爺昨晚說了:只要進了這書房門的女子,都歸他梁錦雲。來一個收一個,來兩個收一雙!
  
  他看著坐在床上捂臉痛哭的青梅,惱火地想:若非大爺事先吩咐,就憑青梅這爬床行為,他還懶得要呢!
  
  自己送上門來的,怨得了誰?
  
  她尋死覓活的,那他吃的虧怎麼算?
  
  他便硬梆梆對思雨道:「大爺昨晚說了,凡是進這書房門的所有女人,都歸我。來一個收一個,來兩個收一雙!」
  
  思雨和慕晨聽了面面相覷。
  
  大爺這一招,太狠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得善後。
  
  兩人便走進書房裡間,在床沿上坐下來,先叫一聲「青梅姐姐」,打點了一肚子話要勸導她。
  
  青梅雙手捂著臉,哭道:「我沒臉活了!」
  
  思雨看著床上淩亂的被褥,臉也羞紅了。
  
  慕晨從袖內扯出帕子,為青梅擦淚,柔聲勸說:「姐姐先冷靜,咱們來商量個辦法。怎麼能尋死呢。」
  
  青梅哭道:「我不死,還有臉活嗎?」
  
  思雨咳嗽一聲道:「青梅姐姐,你別怪妹妹說話難聽。你半夜進大爺書房,本就不該。你若死了,人罵你不檢點,活該!你死了不要緊,你老子娘在府中怎麼做人?」
  
  青梅的哭聲戛然而止,鬆開雙手,露出一張淚臉。
  
  那臉上,雙目紅腫,正驚愕地看著思雨。
  
  思雨沖她點點頭,很肯定道:「你死了名聲也臭了。你若不死,由大爺做主,把你嫁給梁大哥,歡歡喜喜一門親,就沒妨礙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青梅尖叫道:「我死也不嫁他!」
  
  慕晨道:「梁大哥的人品、長相都好,怎麼不能嫁?」
  
  思雨也道:「梁大哥跟在大爺身邊,一向得大爺重用。咱們府裡不知多少丫鬟傾慕梁大哥、想嫁他呢。這是你運氣好,大爺才把你許給他。若非見你品貌還過得去,就憑你昨晚大膽行為,你以為大爺會容下你?打一頓賣了都可能。還把你許給梁大哥?!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青梅心中也明白,只是還不甘心。
  
  她哽咽道:「你說得他那麼好,你怎不嫁他?」
  
  思雨「嗨」了一聲,拍小手道:「我是很想嫁他,可我不知道啊!我要知道大爺昨晚那樣說,我肯定飛跑來了,哪輪得上你!別說我,要是別人知道,昨晚這屋子要擠破了!」
  
  慕晨差點笑出來——這死丫頭,臉皮比磚都厚!梁錦雲還在外頭呢,也不怕他聽見笑話。
  
  梁錦雲在門外也聽見了思雨的話,也忍不住微笑。他可不認為思雨真的傾慕他。思雨這小丫頭,在大爺的調教下,鬼心眼子多著呢,那嘴裡的話是不能當真的。
  
  最後,青梅權衡利弊,不得不屈從命運。
  
  接下來,思雨和慕晨就緊趕著忙起來,找媒人、下聘禮,說是奉王亨的命令,為梁錦雲和青梅辦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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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5 23:37:07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下雪,過來瞧瞧你

  晚上王亨回來,問道:「那件事如何了?」
  
  慕晨道:「婢子們幸不辱命!」
  
  思雨笑嘻嘻道:「老爺這次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王亨接了慕晨端來的茶喝了一口,聞言嗆了起來。
  
  慕晨忙上來替他捶著,又對思雨嗔道:「你膽子越發大了,連老爺也敢打趣。若叫人聽見了,大爺也護不住你。」
  
  思雨吐了下舌頭,忙向王亨請罪。
  
  王亨擺擺手,笑道:「辦得好!都有賞。爺的丫鬟也能出口成章了,都是受了爺的薰陶。」
  
  他吩咐為梁錦雲風光大辦親事,要叫合府上下共事的人都來觀禮,真正用意是給那些丫鬟一個警告。青梅膽子這樣大,肯定是有人授意的。這個人,除了王諫沒旁人。王亨若是趕走青梅,怕父親臉上下不來,說不定還阻攔,所以才讓梁錦雲出面,讓父親吃了個啞巴虧,還沒處說理。
  
  這件事自有人去執行,無需他操心。
  
  因書房昨晚被梁錦雲當洞房用了,他不要那書房了。新書房還在收拾,他便只在臥房內看書。看了一會,似想起什麼來,從胸前掏出那對血玉鴛鴦,用手指輕輕摩挲。
  
  兩枚玉鴛鴦又交頸扣在了一起!
  
  為什麼他和馨兒還是天人永隔?
  
  可見,這靈物並不靈驗。
  
  或者,它是靈驗的,鴛鴦相聚,預示著他和馨兒要團聚了,只是還沒到時候,時候到了自然就相聚了?
  
  他被這想法振奮,不由很期待。
  
  沒來由的,眼前浮現梁心銘的面容。
  
  慕晨進房來,見他手上的鴛鴦,問:「大爺原只有一隻的,怎麼又得了一隻?可要奴婢打個絡子穿起來?」
  
  王亨道:「不用。我那個海東青啄雁,上面的絡子你幫我拆下來,再把這個穿上我戴。」
  
  幹嘛拆舊絡子用?
  
  慕晨雖覺得詫異,還是答應了。
  
  青梅嫁梁錦雲的消息在王府傳開後,想憑「本事」打動王亨的丫鬟們花容失色,再不敢到他面前放肆。
  
  不是說梁錦雲不好,只是青梅被王亨無情地賜給一護衛,這話要被人好一陣說道,誰能丟得起那個臉面?
  
  王諫聽後心涼半截。
  
  他確定了兒子「無能」。
  
  侏儒症留下了嚴重缺憾!
  
  王亨對青梅的處置,他不敢發一句話。若承認青梅是受他指使,他老臉上掛不住;訓斥王亨,他又狠不下心。他不敢面對兒子,怕戳穿兒子偽裝出來的堅強。
  
  他喃喃道:「天罰我王家!罰我王諫!」
  
  王府的事很快傳到外面,證實了王亨不是男人的流言。
  
  流言泛濫,王亨不可能不知道。
  
  不過,他根本就沒當一回事。
  
  此後數日,王諫天天命人跟蹤王亨,打探他行蹤。他每日不是在宮內,就是在翰林院。落衙後,若不回府,就會和洪飛等同僚去吃酒,還叫歌女彈唱作陪。
  
  十一月初,京城降下今冬第一場大雪。
  
  這天王亨落衙後,騎馬往德政路去了。
  
  跟蹤的人見他進了梁家,忙回去稟告王諫。
  
  王諫聽後半響無言。
  
  再說王亨,原本要回家的,走在大街上,看著紛紛揚揚、漫天飛舞的雪花,心念一動,強烈想見梁心銘。
  
  他遵從自己心意,就去了。
  
  到梁家,一安上前敲門。
  
  喬老爹開門,見是他們主僕,十分高興,忙熱情地往裡讓,說「梁公子就在裡面。」
  
  王亨隔著院墻,便聽見內院笑聲陣陣。
  
  轉過福字大影壁,進了垂花門,只見綿綿密密的雪花世界中,梁心銘和女兒頭戴紅帽,正滿院子奔跑。許是跑動的緣故,他們臉上如搽了胭脂一般粉艷,一團團白色霧氣從他們口中噴出,清脆的笑聲和雪花共舞。
  
  喬老爹跟過來,正要叫梁心銘,王亨抬手制止。
  
  他靜靜地站在垂花門內,望著這一幕。
  
  他腦海中浮現另一幕雪中嬉戲的場景,是他和林馨兒打雪仗的情形,兩人在雪地裡追逐、打滾,紅艷艷的小臉被白雪襯得格外的粉艷。那時他便覺得,馨兒是世上最美的女孩,是他心中最愛、最疼、要一輩子呵護的女孩!
  
  「爹,來人了!」
  
  小朝雲發現了王亨。
  
  梁心銘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門口。
  
  「恩師!」她很意外王亨會來,忙迎過去。
  
  「好大雪。恩師怎會來?」
  
  「就因為下雪,過來瞧瞧你。」
  
  「多謝恩師記掛。」
  
  梁心銘打量王亨:裡面還穿著官服,外面罩著青色緞面水獺大氅,站在雪地中,豐神如玉、光彩照人。
  
  王亨也打量他:頭戴絨線編織的紅帽,身穿青灰色短襖和長褲,腰部紮得緊緊的,不像書生,倒像山上砍柴的樵夫。只是這樵夫的臉色,比大姑娘的臉色還鮮艷。
  
  小朝雲過來,沖王亨福道:「師爺爺好!」
  
  王亨忙道:「免禮。起來。」
  
  他有些別扭,覺得自己好老了,就沖這聲「師爺爺」,他該撚著鬍鬚才對,然沒有鬍鬚可撚。
  
  梁心銘仿佛看出他心思,笑了。
  
  當下一面寒暄,一面讓他進上房。
  
  李惠娘正和喬婆婆在東邊起居室大炕上做針線,不時看一眼地上的炭爐。炭爐上熬著薑湯,預備給那父女倆玩累了回來喝的。兩人正說著閑話,便聽見外面聲音。
  
  李惠娘略一聽,便知是王亨,暗自噘嘴。
  
  心裡雖不滿,面上卻不敢露出來。
  
  她忙起身下炕,出去招呼客人。
  
  梁心銘將王亨讓入西邊書房,請他寬了外面的大氅,除了官帽,上炕坐下,自己去套間換一身灰棉袍來相陪。
  
  炕桌上有他之前寫的文章,王亨正看。
  
  看完問梁心銘:「這是你寫的?」
  
  梁心銘回道:「是。請恩師指點。」
  
  王亨便拿起筆,蘸了墨汁後寫起來。
  
  李惠娘泡了茶送來,梁心銘接過去放在炕桌上;惠娘又倒了紅糖薑湯來給梁心銘喝。
  
  梁心銘喝罷,將碗遞給她,她並不離開。
  
  她站在那,看著低頭寫字的王亨。
  
  王亨忽然抬頭瞅了她一眼。
  
  惠娘頓時覺得,自己在這有些多餘。
  
  可是眼前這兩人……
  
  她實在不放心他們單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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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新歡和舊愛

  王亨寫一會,遞給梁心銘看。
  
  梁心銘看了,道:「謝恩師指點。只是這樣措辭,顯得觀點模糊。恩師這樣改正,定有用意。」
  
  王亨道:「不錯。沿海通商稅收,朝堂上已經爭執多日了。朝廷大臣尚且不能下定論,你一個趕考的舉人,若提出明確的觀點,不論是否合適,恐怕都不得好。」
  
  梁心銘問:「那恩師以為學生寫的如何?」
  
  王亨道:「很不錯。還有幾點不夠完善。我想你是對沿海通商瞭解還不夠,所以才沒能考慮周全。等將來你瞭解其中內情,恐怕就不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了。」
  
  梁心銘點頭,表示受教。
  
  這篇文章是她練筆用的。再天才的人,也要勤學苦練,才能修成正果。她每隔幾天就要寫一篇文章,有些是分析歷史和經義,有些是議論當前時政,都是為了練筆。
  
  兩人說著話,惠娘又端了茶果上來。
  
  梁心銘覺得惠娘和王亨之間怪怪的。惠娘是因為聽過林馨兒的遭遇,所以討厭並防備王亨;王亨呢,則是本能就討厭惠娘。唉,新歡和舊愛,天敵!
  
  梁心銘便對惠娘道:「你去準備幾個菜,請恩師留下來吃晚飯。但不知恩師可肯賞臉?」最後一句話是看著王亨說的,征詢他的意思。同時也提醒:若留下來吃飯呢,他們這就去準備;若不留下來,是不是該告辭了?外面天快黑了呢。
  
  王亨「嗯」了一聲,道:「如此,叨擾青雲了。」
  
  梁心銘忙道:「學生榮幸之極。」
  
  然後看向惠娘,示意她去準備。
  
  那無奈的眼神仿佛說,他不走,我也沒法子。
  
  惠娘覺得,王亨就是故意的。
  
  梁家這麼窮,這飯有什麼好吃的?
  
  惠娘不情不願地走了。
  
  王亨分明看見,心情很好。
  
  他一邊和梁心銘談講文章,一邊等晚飯。
  
  面對他直視的明亮目光,梁心銘有些心慌,總是不經意地垂眸,不便與他對視,也不敢與他對視。
  
  王亨則有些迷惑。
  
  梁心銘的眼睛太像林馨兒,可是馨兒才不會這樣內斂,動不動就垂眸掩蓋自己的心思。林馨兒是狡黠的,笑意盈盈地看著人,不知不覺就把人哄得團團轉。
  
  他不是林馨兒!
  
  他告訴自己。
  
  可不知怎麼了,他依然像被磁石一樣吸引著,不斷靠近梁心銘,來看他,還留下來吃晚飯。
  
  天黑了,惠娘飯也做好了。
  
  她先端了一個鍋上來,熱氣騰騰。
  
  在炕桌上支好炭爐,放上鍋,然後滿臉歉意地、吞吞吐吐對王亨道:「恩師……這是一品鍋。窮家小戶……沒什麼好東西……中午剩的菜,我就一鍋燉了……我們鄉下常這麼吃。恩師怕是吃不太習慣。還望擔待!」
  
  王亨本來聞著那香氣覺得還不錯,聽了她這話,不由瞪起眼睛——她竟然把中午吃剩的菜燉給他吃?
  
  他朝鍋內看去,裡面有肉、有豆腐皮、蛋餃、菜幹、筍乾、還有灰色的一塊塊不知是什麼,攪和在一起,一鍋糊,他頓時覺得惡心,哪還有半點胃口。
  
  梁心銘詫異,中午她忙著寫文章,根本沒顧得上吃飯。她不吃,那娘倆便也隨便糊弄,只把剩飯煮一煮、就著鹹菜吃了。根本沒燒任何菜,哪裡來的剩菜?
  
  她喵了惠娘一眼,忽然明白了:
  
  這是故意惡心王亨呢!
  
  雖然有些不厚道,但是她必須幫惠娘。
  
  她便拿了大湯勺,滿滿地舀了一勺湯菜,放進王亨碗裡,微笑道:「所謂一品鍋,這是文雅的名兒,大戶人家都這麼叫。鄉下還有個俗名叫『大雜燴』。就是把所有的菜一鍋燉。雖然賣相不好,味道卻一樣鮮美。恩師且請嘗嘗我們小戶人家的大雜燴,看比你們的一品鍋如何。」
  
  她沒有解釋這不是剩菜。
  
  但是,她也沒有否認。
  
  惠娘頓時身心舒暢,果然梁心銘還是向著她的。
  
  王亨看看碗裡的菜,又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目光期待地望著他,他只好強笑著拿起筷子,搛了一片豆腐吃了。覺得味道還不錯,他一咬牙,又搛了一隻蛋餃吃了。因為他覺得蛋餃這東西,要吃就吃一隻,沒人會將蛋餃咬一口再放回去,就算是中午剩的,應該還乾凈。
  
  豆腐和蛋餃都很鮮美。
  
  他繼續吃,把碗裡的菜都吃了。
  
  梁心銘見他吃了,也舀了一勺吃起來。吃得很香,因為她真餓了。還有,這菜看著不怎樣,味道卻極好。
  
  惠娘這才笑著出去,繼續端菜。
  
  王亨吃完,放下筷子對梁心銘點頭道:「味道確實很鮮美。你媳婦持家有道,人是不錯的,就是眼界窄了些。」
  
  梁心銘面色古怪地看著他。
  
  這是在說她媳婦不好?
  
  書房外,端菜過來的惠娘聽見了,不禁氣壞了,這個王亨,居然在梁心銘面前說她的壞話!
  
  她倒要聽聽,梁心銘怎麼回話。
  
  梁心銘道:「學生出身貧寒,自然比不得恩師有眼界。媳婦是女人,來來去去都在內宅打轉,更不用說了。」
  
  王亨道:「我說你媳婦眼界窄,並非瞧不起她出身。她生活節儉固然沒錯,卻要看對什麼人。今日為師過來,她煮了剩菜待客,為師自然不會計較;若換了別人呢?豈不給你丟臉!你賣畫得了近三千兩銀子,敞開了花自然不對,但連最基本的人情來往她都考慮不周到,將來如何幫助你在官場上立足?怕是要把人都得罪光了!」
  
  梁心銘忙道:「媳婦不是沒想周到,而是想太周到了。眼下學生並未考上,有些事不能不提前打算。若學生落榜的話,下一科還要再等三年。三年,回鄉路途太遙遠;若留在京城,生活無著落,三千兩銀子夠什麼用?因此她才未雨綢繆,還請恩師見諒。」
  
  王亨不滿道:「你還真護著她!」
  
  梁心銘道:「媳婦辛苦,都是學生無能。」
  
  小朝雲幫娘送筷子來,趴在炕邊還沒走,仰著小臉看二人說話,聽來聽去,雖不大懂,好像怪娘煮了剩菜。
  
  忽然她道:「沒煮剩菜。」
  
  王亨一楞,看向小女孩。
  
  這話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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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5 23:37:29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致命的吸引
  
  朝雲見他疑惑,很肯定地解釋道:「中午吃鹹菜的。」
  
  娘可節省了,爹不吃飯,娘就不燒菜了,煮了剩飯、就著一小碟鹹菜就打發了她。晚上這些菜是特意煮給師爺爺吃的。她聞了都流口水呢。師爺爺還說是剩菜,瞎說!
  
  王亨靈光一閃,迅速明白了李惠娘的意思:她再摳門,也不會用剩菜招待客人,之前那麼說,故意惡心他呢。
  
  這女人,恐怕還惦記上次在別苑他輕薄梁心銘的事,也許還跟最近外面的流言有關,她這是吃醋了!
  
  敢戲弄他,這小媳婦反了天了!
  
  他臉一沉,問梁心銘:「怎麼你媳婦說這是中午剩菜?」
  
  他倒要瞧瞧梁心銘如何替妻子圓場,若給不出合理的解釋,就必須讓李惠娘來給他賠罪若梁心銘只維護妻子,不尊師,他可就不客氣了。
  
  梁心銘在朝雲說話時,心裡便咯噔一下,暗想「壞了!」她大腦十萬細胞一齊開動,想辦法解釋。
  
  外面,李惠娘一聽朝雲說露餡了,也嚇一跳,要進去,又不敢進去,急得團團轉。就聽梁心銘道:「恩師是不是誤會了?這確是中午的剩菜,但不是吃剩的。學生怎敢用吃剩的菜招待恩師呢!」
  
  王亨盯著她,追問:「你什麼意思?」
  
  梁心銘道:「學生之前做文章,做得投入了,就沒顧得上吃飯。惠娘做了菜,不敢打攪學生她又儉省,見學生不吃,也不捨得吃,就和女兒隨便弄了些剩湯飯就著鹹菜,對付了一頓,把菜留到晚上,等學生一起吃。因為恩師來了,那菜熱了也不像樣,所以就一鍋燴了。」
  
  王亨看著她,不知該信還是不信。
  
  李惠娘對梁心銘的急智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端著菜進來,故意做不知情模樣,一面放菜,一面道:「這真是太寒酸了!留恩師吃飯,也沒個像樣的菜。來,吃這個。這是晚輩請喬老爹去真真羊肉館買的羊肉,剛熱了一遍。還有個羊湯,還在熱著,等吃了飯再喝。」說著對王亨燦爛地笑,好像問:她這樣待客還不夠熱忱?
  
  王亨也疑惑:難道真是他聽誤會了?
  
  梁心銘怕他深究,趕緊勸他吃菜、喝酒,要把這一節岔過去又對惠娘使眼色,命她出去,別在這礙眼了。
  
  王亨順勢下坡,叫小朝雲也上炕來吃。
  
  他還想套小朝雲的話呢。
  
  李惠娘急忙道:「晚輩帶她在灶房吃。」
  
  說罷拉著朝雲就退出去了。
  
  梁心銘鬆了口氣,可把這一節混過去了。
  
  王亨聽說鍋裡燴的不是中午吃剩的菜,沒了嫌惡之心,放心大膽地吃起來。他覺得,李惠娘做的這大雜燴雖然賣相難看了些,味道確實很鮮美,比一品鍋不差。
  
  他搛了一塊灰色的東西舉著問梁心銘:「這是什麼?」
  
  梁心銘笑道:「這可是窮人的菜。恩師不妨多吃些。」
  
  王亨感興趣的問:「哦,可有什麼說頭?」
  
  梁心銘道:「有。這叫黴豆渣。雖然是做豆腐濾剩下的渣,還是有些養分的。把豆渣用特殊的手法發酵後,就成了黴豆渣。用肉、青菜一起煮,自有一股鮮美。若是油膩東西吃多了,吃黴豆渣可以清理腸胃。」
  
  王亨聽了笑道:「果然好東西!」
  
  他便專門挑鍋裡的黴豆渣吃。
  
  少時,惠娘又捧了一壺酒進來。
  
  把酒放在炕桌上,她笑道:「這酒是自家做的甜米酒,剛煮開的,下雪天喝了暖胃。請恩師不要嫌棄。」
  
  王亨瞅她道:「不會嫌棄。再灌一壺來。橫豎這個喝了暖胃不傷身,多喝些無妨。」
  
  惠娘強笑道:「是。」
  
  轉身咬著後槽牙走了。
  
  王亨舉杯,笑著邀請梁心銘共飲。
  
  窗外,雪越發下得大了。
  
  窗內,爐火燒得火鍋沸騰,大雜燴的菜吃在肚內,暖融融的對面坐著梁心銘,看得他賞心悅目。
  
  這頓飯,王亨吃得酒足飯飽、盡興而歸!
  
  梁心銘送走他後,回到書房。
  
  惠娘也收拾完了,正和朝雲坐在炕上。
  
  梁心銘將小朝雲抱到懷裡,低頭,捧著她小圓臉道:「咱們的小朝雲聰明又誠實,真是好孩子。」
  
  爹爹忽然誇贊,小朝雲樂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幸福地說道:「爹爹也好人。」
  
  李惠娘嗔道:「你還誇她!」
  
  梁心銘瞟了她一眼,道:「為什麼不誇?她又沒做錯事。朝雲最乖了,是娘不乖。」
  
  朝雲不明白爹爹為什麼說娘不乖,反正沒說她就行,把小腦袋直點。她最喜歡爹爹了,比喜歡娘親還要多。
  
  李惠娘心虛道:「好啦,我以後不惹他了。」
  
  梁心銘點頭道:「嗯。惠娘你記住,你夫君才智有限,不是萬能的。往後行事謹慎些,不然為夫也保不住你。」
  
  惠娘噗嗤一聲笑了,「知道了。”
  
  此後,王亨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來梁家。
  
  有時是和洪飛一起來。
  
  再來時,會讓一安買些點心帶給小朝雲吃。來後,會吩咐李惠娘:「不用費銀子買羊肉,就做一鍋大雜燴!」又特別叮囑:「要做那個黴豆渣!」
  
  李惠娘不忿,很想偷偷把吃剩的菜摻和進大雜燴裡,然為了梁心銘,終究還是沒敢,只在心裡想想而已。
  
  梁心銘對于王亨頻繁拜訪無從拒絕。理智告訴她,不該和王亨走得這麼近,但她心裡並不反感他來。
  
  他們之間有著致命的吸引,就像癮君子對於毒的嗜好,欲罷不能。不見難受,見了歡悅,分別後更難受。
  
  王家,王諫忍耐不住了。
  
  這日,他命人將王亨叫去,屏退左右,放臉喝道:「你還嫌外面傳得不夠熱鬧嗎?梁心銘是你的門生,若說師生親近,也該是他到王府來拜望你。你身為座師,隔三差五往他那裡跑,成何體統!」
  
  王亨變臉道:「父親也信那些流言?」
  
  王諫道:「人言可畏!」
  
  王亨冷笑道:「兒子若是顧忌人言,早就沒法活了!」
  
  王諫想起他當年得了侏儒癥的情形,啞口無言。
  
  王亨躬身道:「兒子告退!」然後拂袖而去。
  
  王諫氣得怔怔的,坐了半響,才叫:「來人!”
  
  一親信走進來。
  
  王諫吩咐道:「去,給我查查那個梁心銘的底細!」
  
  親信道:「是。老爺。」然後退出。
  
  這一查,查出梁心銘長得像林馨兒,王諫恍然大悟,找到兒子對梁心銘青睞的根由了。此是後話。
  
  王亨從父親那裡出來,心情很差。
  
  他想道:「我偏要跟梁心銘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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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5 23:37:41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天生的紅顏禍水
  
  因為京城松山梅園的梅花開了,翰林院的文人們準備舉辦一個梅園詩會,邀請京中名宿學儒,賞梅做詩,就在明日。王亨當即寫了封便箋,讓一安送給梁心銘,說帶她去。
  
  梁心銘接到信,心下躊躇。
  
  翰林院主辦的詩會,到場的肯定都是有地位和名望的人物,最起碼也是科舉榜上有名的進士,想也能想像出那個盛況:狀元多如狗,才子滿地走!
  
  她借著王亨的光跟去,合適嗎?
  
  外面的流言她不是不知道,她並不怕,然她現在只是個趕考的舉人,應該低調,不該四處招搖出風頭。
  
  想罷,她便找了個理由,婉拒了王亨好意。
  
  一安拿著她寫的回信,去回稟王亨。
  
  梁心銘以為這事就算了,誰知第二天早飯後,她正在讀書,王亨卻上門來了,命她換了衣裳快走。
  
  梁心銘賠笑道:「多謝恩師抬舉。學生不是已經回復恩師了,學生身份不便,還是不去的好。」
  
  王亨目光銳利地看著她,道:「你怕了?」
  
  梁心銘裝糊塗,問道:「怕什麼?」
  
  王亨不答,把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怕也沒用。為師斷定:你這輩子都脫離不了流言蜚語的困擾。為師就委屈些,且當你的磨刀石,讓你好好磨練適應!」
  
  很慷慨犧牲的大度模樣。
  
  梁心銘問:「恩師此言何意?」
  
  她才是受委屈的那個人好麼!
  
  王亨好整以暇道:「就你這副容貌,天生紅顏禍水你又才華橫溢,僅憑這兩點,就招人嫉妒。今日為師看重你,將來皇上也會看重你。別人不能質疑你的才學,就會想辦法造謠中傷你。你能躲得開嗎?」
  
  梁心銘道:「躲不開。」
  
  她看著王亨,強烈懷疑這傢伙是經驗之談。因為他說的這兩條,他自己都具備。是不是也一直被流言蜚語困擾?
  
  不管怎樣,她都改主意了
  
  她要去松山參加梅園詩會!
  
  她便請王亨等候,自己去套間內換衣服。
  
  少時,她換好衣服出來了。
  
  她穿了一件藍棉袍,腰間繫著一根布腰帶,外面罩著單薄的黑斗篷腳下是雙大頭黑棉鞋,頭上戴著一頂老頭帽,也是藍色,頂上尖尖的,連耳朵一塊遮住。
  
  王亨坐在炕沿上,聽見動靜抬頭一看她這不倫不類的打扮,瞪大了眼睛,一副不能容忍的模樣。
  
  梁心銘見他這樣,很愉悅地笑了。
  
  王亨今天穿著寶藍箭袖,外罩藏青緙絲貂皮褂,繫著石青黑狐連帽斗篷,清雅又貴氣。她站在他身邊,簡直是雲泥之別,反差太大。再說白點,簡直就是丟他的臉!
  
  這正是她要的效果。
  
  她被人非議,他也別想好過!
  
  要磨練他們就一塊磨練吧。
  
  王亨忍無可忍,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就算有錢,也不能強令梁心銘換一身光鮮的衣裳。若那樣,梁心銘會覺得他在嫌棄她,自尊會受不了的。
  
  他默念「大丈夫不問出身,衣衫皮囊都是外相,人品學問才是重要的」,強迫自己當沒看見,起身就走。出門時還要承受李惠娘怨念的眼神,因為他拐跑了她的夫君。
  
  他想:「這女人妒忌心太強了。亂吃醋!」
  
  到門口,一安和梁錦雲忙牽著馬過來。
  
  王亨也為梁心銘準備了一匹馬。
  
  林馨兒以前跟著王亨學會了騎馬,飛身上馬的姿態就像一隻敏捷的飛燕,眼下梁心銘可不敢展示出來,怕王亨起疑,於是踩著馬鐙、攀著馬鞍往馬背上爬。
  
  王亨坐在馬上看不過,探身往前,一把扣住她皓腕,輕輕一提,使她借力攀上馬背。柔軟的手掌給他的感觸,讓他心一跳,沒來由地怔住,竟忘了鬆手。
  
  梁心銘也是心一顫,目光落在那只大手上,大拇指戴著青玉扳指,掌心溫暖。她如被燙一般,急忙用力抽手,一面不悅地瞅他,心想:「敢吃姐的豆腐!」
  
  王亨回神,忙鬆手,因不自在,便想找些話來說,把剛才的尷尬混過去。他見梁心銘騎在馬上,並不像生手那樣瑟縮,腰背挺直,連那身不合適的打扮也不那麼礙眼了,藍色帽子襯得她臉如白玉,不禁目露贊賞。
  
  梁心銘催馬就走,一面問:「恩師看什麼?」
  
  王亨問道:「你這帽子誰做的?忒難看了。”
  
  他心裡贊賞,嘴上說出的卻是另一番話,毫不留情地打擊梁心銘,其實就是貶低李惠娘的手藝。
  
  梁心銘道:「是賤內做的。學生很喜歡。」
  
  王亨鄙視道:「你這是什麼眼光!」
  
  梁心銘道:「不幹眼光的事。只要是賤內做的東西,學生都喜歡。」深情的語氣,用幸福的表情配合。
  
  王亨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也不知為何,他很不喜歡梁心銘對李惠娘深情,可是人家夫妻情深,他又沒理由干涉。
  
  他雙腿一夾馬腹,把速度加快,道:「快些走,回頭去晚了,錯過了詩會的精彩。」
  
  梁心銘忙也催馬跟上。
  
  松山位於皇城東,正對著皇城東門樓。梅園在松山的東面,方圓大約有幾十畝,遠遠望去,恍若大片雲錦覆蓋在白雪皚皚的山坡上,光華燦爛!
  
  今日,梅園被翰林院封了,普通人是進不來的,凡來參加詩會的,需持有翰林院發的帖子才能進入。
  
  梁心銘跟著王亨進園,發現已經來了好多的人,散佈在園中各處,王亨一路為她引見,和碰見的人打招呼。
  
  園中所有道路上的積雪都清掃乾凈了。
  
  兩人沿著一條石徑向觀梅亭走去。
  
  梁心銘問:「來的都是朝廷官員嗎?」
  
  她看著覺得有些人不大像。
  
  王亨道:「也不都是。有些和你一樣,是被人帶進來的。今日不止可賞梅」他對著梁心銘意味深長地笑「還可以賞美人。你難道沒看出來,有些人是女子裝扮?」
  
  梁心銘愕然道:「女扮男裝?」
  
  王亨道:「不錯。今日翰林院舉辦的詩會,邀請的是京中文人士子明日譽王妃也舉辦詩會,邀請名門閨秀們參加。今日來的女子,不為賞花,多是為了看男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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