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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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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8:27 |只看該作者
第810章 梁心銘和勞動法

  張伯遠自聽了林子明那番話,眼底有了波動,面上也有了些生氣。父王自殺式的求死,他無法不怨恨靖康帝,然看著眼前這一幕,終領悟父親對他的告誡:這一切都是林氏謀反造成的,朝廷和皇族也是受害者。

  靖康帝忌憚玄武王族、防範他父子,他父子又何嘗沒有防備靖康帝?若之前靖康帝貿然向玄武王族下手,玄武王族絕不會坐以待斃,只怕順勢就反了。

  玄武王族沒有妄動,一是因為靖康帝未妄殺無辜,二是他父子見白虎王族精心籌劃的謀反曝光後,就如同暴曬在烈日下的冰層,積澱再厚,還是不斷消融,玄武王族又有什麼底氣?若謀反,林氏就是前車之鑑。

  因此,玄武王思謀對策。

  最終,他以一人之力破局!

  他怕自己死後,張伯遠做出不智舉動,因此留密信告誡兒子:自己的選擇與皇帝無關,等於戰死沙場。要兒子不可心懷怨憤,若做出糊塗之舉,不但白費了他精心籌劃的大好局面,且會給家族帶來危害,切記!

  張伯遠聽了皇帝三道旨意,終明白父王的苦心果然是精心籌劃的大好局面,不過受益的是兒孫們,可憐父親正當壯年,壯志未酬便白白犧牲!

  他伏地叩首道:「微臣,叩謝皇恩!」

  再抬頭時,淚如雨下。

  靖康帝眼睛也濕潤了,親手扶起他。

  君臣執手相望,這一刻同仇敵愾。

  靖康帝令賜上等棺木收殮玄武王,又命左相右相等人親送玄武王靈柩回府,一面令王亨準備嫁妹。

  計議已定,眾人轉去刑部大堂。

  靖康帝道:「去大堂。梁卿家懷著身子,來這殮房不吉利,萬一沾染不乾淨的東西,豈不麻煩。」

  眾人見他對梁心銘如此上心,都心照不宣。

  王亨忙道:「先送王爺回府。」

  他也記掛此事,卻沒有當眾說出來,死者為大,當然要先將玄武王后事安排妥當,才輪到其他。

  再說王府,梁心銘正見卿陌。

  卿陌受趙子儀委派回京,向梁心銘回稟荊州岷州之行結果,並帶給她幾箱子東西。

  林家覆滅,官兵在荊州和岷州都查抄出大量財物,因王家放過話,要隆重迎梁心銘進門,趙子儀人不回來,便挑選了這些禮物恭賀她和王亨。

  這些禮物不是奇珍異寶,而是各種古籍和地方風土人情日誌,其中有一份林嘯天收藏的岷州和西疆地圖,十分珍貴,趙子儀不敢擅自拿走,便找人照樣繪製了一份。

  這禮物很合梁心銘心意。

  她一面翻看,一面問卿陌:「你師傅為何不回來?那邊還有什麼不了的事?就有,也該地方官府善後。」

  卿陌道:「師傅說,林嘯天一系倒了,西疆正缺少將領,他要去西疆,請大人在皇上面前舉薦他。」

  梁心銘停了手,看向卿陌。

  默默看著,卻沒再問他什麼。

  卿陌卻在心裡想:「若是師傅知道大人被賊人先轟炸、後火燒,差點沒命,定會後悔沒回來。」

  之前在城外,王亨也沒得機會跟他說話,只顧玄武王那邊去了,他也沒問,進城後直奔府衙回家。結果,看見一片廢墟!當時,他心裡那個恐懼無法言喻。恐懼之下,他忘記重要一點:若梁心銘不在了,王亨能鎮定嗎?幸好衙門認識的胥吏告訴他事情經過,他才找到王府。

  丁丁等人見了他激動萬分,說起那晚的事,他聽得心驚肉跳。他原以為自己在荊州的經歷夠驚險的了,打算回來跟兄弟們炫耀吹噓呢,誰知他們在京城更驚險。幸虧大人事先運籌帷幄,才避免了眾人死傷。

  卿陌崇拜地看著梁心銘。

  這世上,他最信服兩個人:一個是趙子儀,一個是梁心銘,王亨那麼厲害都要排在後面。

  梁心銘待他們像弟妹一樣,分別這麼久回來,他忍不住就想跟大人說說心裡話,聽她指點,遂有些靦腆道:「大人,屬下也要跟師傅去西疆。大人以為如何?」

  梁心銘道:「你想去戰場殺敵?」

  卿陌忙點頭。

  梁心銘道:「想去就去吧。」

  卿陌喜悅地笑了。

  梁心銘忽問:「你這次回來,還有什麼事?」

  卿陌臉就紅了,卻沒有退縮,而是鼓起勇氣道:「師傅讓屬下回來成親,說……說不能耽誤了……」

  梁心銘也猜到是這事,卻擔憂另一件事,因問他:「成親以後呢,你想帶流年去西疆?」

  卿陌猛搖頭道:「不,不!她不去!她怎麼能去西疆呢!她跟著大人屬下才能放心。大人,屬下去西疆後,還望大人能照應流年。她冒冒失失的,心又軟……」

  梁心銘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命人叫了丁丁來,告訴他卿陌要成親了,問他急不急,急的話趕緊找蔣家(綠風家)提親去。

  丁丁忙嚷嚷請她做主。

  梁心銘又叫惠娘來,正商議給孩子們成親、置辦宅院等事,一安就回來,說皇上宣大人去刑部。

  梁心銘乘車去到刑部,將新擬的大靖版《勞動法》呈給皇上御覽,一面聽王亨講林家在各紡織工坊的佈置。聽完,轉向林子明,認真道:「你很有才。」

  可惜用來謀反了!

  林子明能看出大靖資本市場正高速發展,知道利用工人的力量替林家爭取民望,不簡單。

  林子明即便已經心灰意冷,看見養得珠圓玉潤的梁心銘還是感到一陣鬱悶他再有才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每次謀劃都被她破壞。原以為這次算出人意料了,連王亨都未察覺呢,然梁心銘又早有準備了!

  梁心銘的《勞動法》令靖康帝等人耳目一新,比如:

  雇工的月銀要定製標準,不得惡意盤剝壓低,不得拖欠或者隨意扣取工人月銀,違者嚴懲。

  雇工每天的上工時間需要制定標準,不得強制工人加晚班夜半,將工人不當人待,不得僱傭童工等。

  雇工因公受傷,東家必須出錢診治。

  工人在工坊做滿一定年數以上,需負擔他們今後的養老,保證他們每月拿退休金。

  ……

  靖康帝看了還不覺什麼,嚴暮陽和方無適都很慎重,嚴模樣肅然道:「梁大人,若果真照這條款立法,恐怕鬧事的就不是工人了,而是紡織商們了。」

  梁心銘點頭道:「這下官知道。」

  嚴暮陽問:「你可有辦法?這可不能像整頓吏治一樣採用強硬手段,畢竟他們沒違法。」

  梁心銘道:「馬上就要違法了。」

  嚴暮陽忙問:「怎麼說?」

  梁心銘轉向林子明道:「林二爺不是已經替我們安排好了嗎?只等事態爆發,朝廷便出面收拾殘局。」

  林子明:「……」

  他真生無可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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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2
發表於 2018-10-2 00:38:41 |只看該作者
第811章 大婚(1)

  皇帝等人先是錯愕,接著都笑。

  王亨笑道:「這可是天賜良機!說起來還真要多謝林二爺,不過善後的人改由朝廷出面就是了。青雲,為夫都有些嫉妒你了,我剛才都沒想到呢。」

  他眉飛色舞,不吝誇獎媳婦。

  靖康帝也欣喜地看著梁心銘,「林二爺不是已經替我們安排好了嗎?只等事態爆發,朝廷便出面收拾殘局」,使他之前的難受一掃而空,心中說不出的熨帖。

  嚴暮陽同情地看了林子明一眼,忍笑道:「雖然這樣說,這些條款還需要斟酌。須知這一立法,無論是西北,還是江南,整個紡織行當,甚至瓷器製造、造紙等一切行業,都將受到影響。這可不是一家一戶的事。」

  梁心銘道:「正要請各位指點。」

  靖康帝威嚴道:「此事你們找知經濟、內行的人來細細商議,不可草率行事。先說眼下:這些雇工一旦作起反來,朝廷就要派人去處置善後。西北是棉花和羊毛產地,棉毛紡織工坊眾多;徽州、湖州、臨湖州、荊州、岷州是棉麻和蠶桑重地,朝廷一半的稅收都從那裡來。林氏可將這些商家都殺了,朝廷不能這麼做。一個處置不好,就要動搖國本!這些個地方,派誰去?每一個下去的官員都要慎重挑選。」

  嚴暮陽讚道:「皇上考慮的極是。」

  於是大家商議如何派人。

  靖康帝將目光對準王亨這次,他別想偷懶了。

  王亨忙道:「微臣已經有了主意。」

  靖康帝道:「快說,什麼主意?」

  王亨道:「這些地方,每州派一人,少說也要五六人,更何況州下面還有府、縣,若同時進行,要多少人?」

  靖康帝一聽更焦躁,問:「愛卿只說如何安排吧。」

  王亨慷慨激昂道:「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做官也一樣。明年不是大比之年嗎?將錄取一批進士。這些人才入官場,自有一股銳氣。微臣主張,挑選成績優異者,或穩妥持重,或朝氣蓬勃,或機敏權變,派遣去各地方處置此事。就當觀政。待這件公務結束,考評任用。」

  崔淵忙道:「他們雖有銳氣,經驗不足。那些商家誰是簡單的?背後大多有靠山,恐他們應付不來。」

  王亨道:「崔相莫急,下官還未說完呢在他們之上,選派經歷豐富的上官總攬監督,每州派一人。比如崔相,比如嚴相,比如……」

  靖康帝接道:「比如你自己。」

  他生恐王亨滑脫,揪住他不放。

  眾人都笑起來。

  王亨忙道:「微臣肯定要去。」

  他自己也知道這次逃不掉,索性主動請纓,並獻計獻策,省得皇上覺得他不作為,白費了梁心銘的好計策。

  靖康帝這才滿意了,跟著又操心時機,「明年二月才會試,會試後還要殿試,然後派人,要幾個月呢。能來得及嗎?倘或有地方先爆發事故怎辦?」

  嚴暮陽正色道:「正要爆發事故,方能令那些紡織商人受打擊,從而警惕;若朝廷平白地插手管他們,他們一定不服。這中間或有流血事件,免不了的!」

  犧牲是免不了的……

  梁心銘暗想,別釀成大事就行。

  這件事商議定後,眾人才散。

  靖康帝心情一鬆,感念眾臣擁戴輔佐他,便暫不回宮,親自送玄武王靈柩去玄武王府,給足了玄武王族臉面和尊榮。又令朝廷官員都去祭拜玄武王,再恭賀張伯遠迎娶王家四姑娘,還有王亨和梁心銘,趕一塊了。

  下午,北疆傳來緊急軍情:安國大軍集結,有進犯大靖跡象,朱雀王請旨朝廷增援軍需軍備,應對大戰。

  靖康帝再下旨:令趙寅和張伯遠三日內成親,然後啟程,一個奔赴北疆,一個奔赴西北邊疆。

  又下旨:令白虎將軍鄭基三日內迎娶悠悠郡主,然後去京郊軍火研製基地,全力研製新式軍火。

  頓時,五六家都忙碌起來。

  其中,尤以玄武王府最為忙碌,喜事和喪事一併辦理,事情多如牛毛,且沒有舊例可參照,二奶奶王夢雪不僅要主持迎娶大嫂,還要兼顧娘家嫁妹,比別人更忙十分,一絲一毫差錯不能有,始終懸著一顆心。

  王府這邊也一樣,發帖子嫁女,發帖子宣告王家大少爺王亨娶妻了,為梁心銘(林馨兒)正名。

  梁心銘見王夫人忙亂,想是在黃山那地方待久了,閒散慣了,回京後也只處理些平常家務,忽然冒出這兩件大事來,便有些亂了陣腳,少不得在旁暗示指點、分派,又有老太太派了棋媽媽來協助,才算穩妥了。

  這五六家,除了鄭基是才入京的,一個親王府,兩個郡王府,王家和蘇家是書香門第、豪門世家,大家趕一塊辦大事,那動靜可想而知,整個京城都轟動了。

  這便驚動了一個人黃氏!

  黃氏自被休回家後,倒也沒要死要活,只安靜地等張伯遠回京。她心裡還抱萬一的念想:她沒有害誠王,她是無辜的,嫁去玄武王府這麼多年,忽然休了她,讓她怎麼活?張伯遠不會這樣狠心的,會接她回去的。

  黃氏的弟弟黃明一聽見皇上下旨賜婚張伯遠,便急忙叮囑家人,不得將消息透露給大姐。然左鄰右舍對黃氏被玄武王府休回家一事本就議論不休,現在張伯遠繼任玄武王,還要另娶王妃,哪忍得住不說,又是感嘆又是幸災樂禍,說什麼的都有。這些話,當事人聽不見,便少了樂趣,有些碎嘴的媳婦便找有意找機會洩露給黃氏。

  黃氏聽了木然無動於衷。

  黃明害怕,令媳婦盯著她。

  一連兩天,黃氏都沒動靜。

  黃明認為,大姐怕是真死心了。誰知第三天早上起來一看,黃氏不見了,急忙尋找,哪裡找得到。

  黃明心裡便慌了,直奔玄武王府。

  玄武王府,今日是迎娶王妃的正日,卻沒有喜慶氣氛,靈堂設在正殿,白幔高懸,誦經之聲不絕,新人要在靈堂前拜堂,讓亡者了卻心願,可以瞑目。

  傍晚,去王家迎親的隊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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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38:57 |只看該作者
第812章 不想娶你!

  王家來送親的是王亨。

  熱孝中成親,日子緊迫,若在平常王家是斷不會答應的,然玄武王為國捐軀,皇上親自下旨賜婚,他們自然不能不顧大義,計較這臉面問題。不但如此,今日也是王亨的好日子,他本不該離家,但他的身份官職在王家孫輩中最高,為表重視,也要來拜祭玄武王,他便親自來了。

  玄武王府礙於孝道,不能隆重大辦喜事,卻也盡力給王家臉面,王府大開正門,張伯遠親自迎出。

  原本今天他不能穿紅,也來不及做喜服,然太妃含淚對他道:「孝道雖重要,然你父王最盼的就是這一天,看著你娶妻生子,他才能含笑九泉。你怎可草率行事?你父王大婚時的喜服還在,你就穿它,把王妃接回來,在你父王靈前拜堂後,再換孝服。你父王才高興……」

  張伯遠亦含淚答應了。

  於是太妃命人取喜服來,連王妃的鳳冠霞帔也取來了,命人將鳳冠霞帔給王家送過去。

  新郎喜服依然是黑色,不過上面的玄武不是用金線繡的,而是用紅色絲線,領口袖口滾紅邊,並繡如意紋,喜慶中不失威嚴莊重,頭上是黑色鑲珠嵌寶王冠。

  張伯遠穿上這一身,儒雅中透出英武之氣,強壓住悲傷,更顯深沉,沒有半點從前的隨和。

  且說眼前,玄武王府在朱雀東大街尾端、清陽西街入口,門口鎮著兩隻巨大的玄武,昂首雄視。正門五開間,當中三間六扇朱漆大門全部敞開。二層儀門內,一條突出地面的通道直通正殿前的丹墀,丹墀一丈來寬。正殿五開間,東西是側配殿,如今都懸著白幔。

  迎親隊伍才拐過清陽西街,忽然從街旁看熱鬧的人中衝出一瘦弱女子,也沒罩斗篷,只穿小襖,臉凍得青白,單薄的身軀攔在隊伍前,凜然道:「停下!」

  王亨一帶馬韁,喝問:「什麼人?」

  王亨不認識黃氏,玄武王府主事人見過原來的世子妃,大吃一驚,急忙令人上前,拖著黃氏就走。

  黃氏掙扎不走,哪裡能掙得過他們,急叫:「我原是張伯遠正妻,若不想逼死我,就放開我!」

  王亨喝道:「放開她!」

  王府人只得放開黃氏。

  那主事人是張氏族人,一面命人飛奔回府去稟告張伯遠,一面到王亨馬前,賠笑賠罪。

  王亨抬手,淡聲道:「無妨。這是她和王爺之間的事,她既不服,讓王爺來同她說。」

  他大概猜到黃氏用意:若去王府找張伯遠,恐怕連門都進不去,今日王府門前有許多禁軍防守,只好在半路上堵住迎親隊伍。他自不會命人將黃氏趕走,再有理,用這粗暴的手段也有損王家的形象,還是讓張伯遠來解決。

  黃氏這是自取其辱。

  他犯不著做惡人。

  黃氏見王亨並不理會她,渾不把她當回事,倍覺難堪,單薄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她將目光投向他身後的迎親隊伍,看見那八人抬的花轎,不禁想起當年自己坐著花轎進門的情形,心中潑醋般酸楚難受,眼淚流出,凝成碎冰。

  她曾想做大度賢良的正妻,見張伯遠似乎對王曉雪不一般,便暗中撮合他們,又在王曉雪面前說自己命不久矣,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張伯遠,托王曉雪照應他。誰知到頭來,她連正妻的位置也失去了。

  她嫁入王府多少年了?

  張伯遠不能這麼對她!

  她又沒害過誠王!

  張伯遠正站在府門口,望著清陽西街方向,等候迎親隊伍到來。他臉上毫無喜慶之色,冷清清的好像被人逼著成親一樣。其實不然,能順利娶到王曉雪,他歡喜的很,然這是父王用生命換來的,他怎能喜開懷?又想自己飽經滄桑,簡單些便罷了,王曉雪卻是頭一回,今日幾家閨秀出嫁,極盡熱鬧風光,唯有她最寒酸,連個笑容都不能露,太委屈了。

  正想著,便有人來回:黃氏鬧事!

  張伯遠沒有發怒,靜靜地站著。

  空氣彷彿被凍結,眾人屏息。

  張伯遠靜立一瞬,忽然道:「牽馬來。」忙有人牽了馬來,他翻身上馬,便往朱雀大街東頭去了。

  眾人急忙蜂擁跟上。

  黃氏聽見馬蹄聲,霍然轉身,看著馬上儒雅中透著英武的男子,穿著王爺的喜服,神情痴了。

  張伯遠在她面前停下,問道:「你來做什麼?」

  黃氏見他沒有發怒,激動起來,哆嗦道:「世子不,王爺,你不能拋棄我!我嫁到王府十幾年……」

  張伯遠打斷她道:「你可以嫁給他?」

  他隨手指向路邊一看熱鬧的男子。

  黃氏轉臉一看,那是個俊秀的書生,正錯愕地看著自己,不明白看個熱鬧怎麼就捲入玄武王和被休棄的妻子之間去了,忍不住驚叫道:「王爺,你不能這樣!」

  張伯遠道:「你不肯嫁他?」

  黃氏道:「妾身寧死不從!」

  張伯遠道:「沒有人能逼你,本王也不能。但是,本王也不想娶你,你憑什麼逼本王?」

  黃氏便呆住了,跟著淒聲道:「可是我做了十幾年的世子妃呀……在王府住了十幾年!」

  張伯遠道:「說的好!我堂堂玄武王世子,卻被你用卑劣手段逼得不得不娶你。你空守了十幾年,本王不也陪你耗了十幾年?本王沒叫屈,你憑什麼叫屈?這是你咎由自取!你若不服,死也罷,活也罷,都由你。本王不會再受你脅迫了。當年若非想查清誠王之死,怎會娶你!」

  黃氏如被雷擊,呆呆看著他。

  張伯遠催馬從她身邊走過去,對王亨抱拳道:「出了這事,還請大哥見諒。」

  王亨回禮道:「無妨。」

  張伯遠目光落在花轎上,舉手示意,「起轎!」

  於是轎子被重新抬起,張伯遠親自在前開路,領著迎親隊伍向玄武王府行去。

  沒有人拉扯驅趕黃氏,經過她身邊的人都自動繞道,然迎親隊伍人多,難免碰到她,她也不知閃避,被撞得一歪,後面人趕忙側身躲過,怕碰到她。

  有人看不過去,勸道:「你讓開吧。」

  黃氏彷彿沒聽見一樣,看著張伯遠的背影,茫茫人海中他們擦身而過,似乎從未有過交集。

  正好黃明趕來,將她從人群中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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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大婚(2)

  黃氏眼中空空,心中空空,驟然醒悟:自己從未擁有過,何來的失去?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花轎被抬入王府儀門內,落轎,張伯遠牽著他的王妃步入正殿,在靈前拜堂,再入二層儀門。

  正殿後是寢殿,洞房設在這。

  張伯遠原先住的院子在東面,一向是王府世子居處,現在他是王爺了,自然要搬;再者,黃氏在那裡住了十幾年,他怎會讓王曉雪還住那呢,怕她心裡膈應。

  寢殿七開間,臥室在東面。

  張伯遠站在床前,手裡握著秤桿,靜靜地凝視著蒙著紅蓋頭的新娘,不言不動。喜娘見他不動,輕聲催促。他忽然出手挑開紅蓋頭,鳳冠霞帔的王妃露出面容。只見睫毛濕漉漉的,似乎哭過,眼下還有淚痕。他疑惑:這是怎麼了?因為半路被黃氏攔阻覺得丟臉嗎?

  王曉雪確實哭過,在路上。

  黃氏攔轎時,她心裡很忐忑,不知今日怎麼收場。儘管黃氏已經被休,到底做了十幾年的張世子妃,她也因此被人非議,說搶了黃氏夫君,很惶恐。按說有王亨在外面,這事根本無需她操心,可她就是緊張。

  後來張伯遠來了,王曉雪緊張又期待,不知他會如何處置此事,又如何打發原來的妻子。

  張伯遠道:「本王不想娶你。」

  王曉雪聽後怔住,跟著便用帕子摀住嘴,無聲哭了,一路流淚到王府,拜堂還在流淚。

  她流淚,並非因為成了他名正言順的王妃而喜悅,那日聖旨下時,她可沒哭,而是因為他從未騙過她,也沒什麼兩難的選擇,一開始就只認定她!

  張伯遠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王曉雪本能閉了下眼,再睜開,對他淺淺地笑。

  張伯遠便放心了,眼中有了暖色,還有痛惜。

  接下來喝交杯酒,全部儀式行完,便是洞房了。

  真正的洞房!

  熱孝中,原不能行房,然張正和就怕耽誤兒子終身,才遺書請旨賜婚,既然娶回來了,又怎會不讓行房,那還不如不娶呢。再者,張伯遠即將上戰場,生死難料,豈能不留後?因此兩點,這洞房是一定要的。

  這個時候,沒人會挑這個理。

  王曉雪緊張萬分,兩手抵著張伯遠胸口,慌亂道:「王爺……王爺會不會……生氣?」

  張伯遠明白,這「王爺」不是叫他,而是他已經逝去的父王,是怕死者指責的意思。他俯視著身下女子,右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柔聲道:「雪兒莫怕,父王不會生氣的。這原就是父王的意思。只是,委屈你了。婚事太倉促了。原是喜事,明日起你便要守靈舉哀……」

  王曉雪急忙道:「我不怪你!」

  她喃喃道:「這怎麼能怪你呢。」

  誰不希望自己父母平安?

  她心疼地摟住他的腰背,告訴他:「我要陪你去西北。」

  張伯遠渾身一震,父王去後,他只感到肩上心裡沉甸甸的責任;這一刻,身下女子的溫柔率真溫暖了他,漂泊滄桑的心有了棲息的港灣,「雪兒……」

  同樣是娶親,朱雀王府和玄武王府截然不同,那是熱鬧非凡,趙寅身穿如火的朱雀服,騎著棗紅馬,親自來蘇府迎親,沿街不知多少人觀看。

  蘇府更加熱鬧,或者說是混亂。

  蘇熙澈不在家,蘇夫人獨自嫁女兒,忙得心力憔悴、手忙腳亂,暗想老爺真厲害,家事國事一把抓,往常不覺得,現在沒了他,這不就全亂套了!

  幸虧有姜宇在外主持,才好些。

  蘇夫人也是有志向的,也想爭氣,越是老爺不在家,她越要將這婚事辦妥了,務必不讓人說蘇府一個「不」字;況且今天幾家同時嫁娶,現成的比較在那呢。

  先說梁心銘,娘家雖是寒門,這大好的日子也沒個人影,但人家自己出息呀,就憑那一身紫袍、內閣閣臣的身份,今天王家就賓客盈門,都要去恭賀她。

  再說王曉雪,那可是名門閨秀,雖然熱孝中成親,一堆規矩壓著,不好熱鬧操辦,但張伯遠現在是玄武王,王曉雪就是王妃,硬生生壓了蘇莫琳一頭。

  再說悠悠郡主,正宗皇家金枝玉葉蘇夫人可不知道悠悠郡主的身世嫁的人雖然底子薄了些,可是有來歷的,不是普通人,是與玄武王族和朱雀王族比肩的白虎王族,那白虎王府都給小兩口留著呢。

  這麼一比,就蘇莫琳差些!

  凡是做娘的,女兒要出嫁了,平日再厲害,做娘的也擔心她去婆家吃虧。蘇夫人想著女兒是繼室,各種擔心她嫁去朱雀王府後過不好。她一心給蘇莫琳增加底氣,便不管不顧地準備了許多嫁妝。反正蘇熙澈不在家,現在家中她做主。等蘇熙澈回來,難道還能找朱雀王把嫁妝討回來?至於剩下幾個子女的婚嫁:少爺們自己努力求功名,當了官不就好了;傢俬給剩下幾個姑娘分也夠了。

  因蘇夫人是個有福的,大事上管家從不敢輕易聒噪她,直接找蘇莫琳定奪,這情形一直持續到蘇莫琳上花轎那一刻,上花轎前還在囑咐管家媳婦。

  蘇莫琳拿著自己的嫁妝單子,大吃一驚照這麼陪,弟妹們可怎麼辦?她勾掉一大批,吩咐管家媳婦不許告訴太太,若太太發現了,就說姑娘勾的。

  女人出嫁後,嫁妝就是她的私房,嫁妝豐厚,在婆家自然有底氣,不怕被磋磨。可蘇莫琳不這麼想。她並不打算留在京城,她要隨趙寅去北疆。她縱然不能像梁心銘一樣為官,也要找一個廣闊的天地翱翔。

  辭別親長時,蘇夫人殷殷囑咐女兒為媳之道。

  蘇莫琳都含淚答應了

  就要離開京城了,能不哭嗎!

  趙寅帶著他的新娘,離開蘇府。

  蘇夫人忽然癱倒在炕上,哭將起來好想念女兒,再沒人給她做主了。老爺什麼時候回來?

  北疆,五天前朱雀王送別蘇熙澈。

  蘇熙澈率大靖使團踏入安國。

  從京城來的一路上,兩親家沒少爭吵,然到了這一刻,朱雀王趙衡看著文質彬彬的親家,不放心了安國都是些虎狼之輩,親家這一去,還能回來嗎?

  他將自己的親衛派給蘇熙澈,嚴厲叮囑道:「任何時候,都以蘇大人安全為重,絕不能讓大人有一絲閃失!」

  親衛們齊聲道:「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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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威懾異國

  蘇熙澈很感動,卻拒絕了趙衡的安排。

  他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若安皇明理、襟懷磊落,本官自然無事;若安皇昏庸,不講道義,下官身在安國,猶如砧板的魚肉,哪怕王爺再派多一倍人,也無濟於事。王爺不必忙,讓下官到那見機行事吧。」

  朱雀王忙道:「本王是怕有小人對大人不利。」

  蘇熙澈一笑,自信道:「肯定有人想對下官不利,自然也有人想借下官之力,未必都是壞事。」

  朱雀王不禁佩服他膽色,人敢孤身闖敵國,這勇氣武將在沙場英勇殺敵毫不遜色。

  蘇熙澈告別朱雀王,向西進發。

  安國在大靖的北方,兩國邊界綿延幾千里,朱雀王鎮守金州,在正北;玄武王鎮守玄武關,在西北。這是總體方位。若從大靖京城位置來形容,玄武關位於京城北面,略偏西;而金州則位於京城東北方。

  安國也在這兩個地方派了重兵防守,金州以北的安國統帥是安國四皇子秦伊凡;玄武關外的烏蘭克通是安國第一大邊關重城,由安國榮郡王防守。

  眼下,秦伊凡不知在大靖哪旮旯逃亡呢,金州這邊雖有守將,卻不能做主談判。安國得知大靖弄丟了四皇子,立即派三皇子秦非凡南下,趕到烏蘭克通,與大靖接洽,所以金州的守將命人送蘇熙澈去烏蘭克通。

  蘇熙澈無法,只好繼續跋涉。

  他們是乘坐狗拉雪橇行路的。

  一路西去,皆是茫茫雪原。

  五天後,到達烏蘭克通。

  烏蘭克通和玄武關之間,有兩條山脈:一是位於安國境內的巴圖山,在烏蘭克通以南;一是位於大靖的巴顏喀勒山,在玄武關以北。兩山系之間是大片荒原,荒原有一條河,名為烏力吉木倫河(吉祥河),兩國以此河為界。

  英武年間,英武帝和青龍王是在烏力吉木倫河(吉祥河)邊簽訂了《吉祥之盟》,成一統大業,載入史冊。英武帝和青龍王也因此流芳百世。

  雪橇沿著吉祥河畔飛馳,蘇熙澈回憶歷史,感慨萬千:想當日情景,藍天映著冷冽雪原,是何等壯觀!

  烏蘭克通城下,迎接蘇熙澈的是陣列森嚴的安國大軍,榮郡王洪朗率麾下將領橫刀立馬,位於陣列前方。

  這洪朗乃是洪飛的族人,永平年間大靖榮郡王的後裔,正是因為這層關係,林家才會利用洪稼父子。

  蘇熙澈下了雪橇,一邊輕輕活動腿腳,一邊打量對面的軍陣,忽聽「謔、謔」震天吼叫,那些軍士都滿面煞氣地對他揮舞著兵器,似乎要將他剁成肉醬。蘇熙澈「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絲毫不驚,還滿眼讚賞地微微頷首,似乎覺得這聲勢很不凡,軍威壯觀。

  洪朗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面,洪朗卻板著臉抱拳道:「大靖使臣遠來辛苦,隨本王進去歇息,拜見我家皇子。」

  蘇熙澈回禮道:「請將軍帶路。」

  洪朗道:「本王乃是安國榮郡王。」

  蘇熙澈道:「哦,是永平年間謀反的榮郡王后人吧?久仰大名,幸會!本官乃大靖鴻臚寺正卿,蘇熙澈。」這時候,他才有些懊惱:這鴻臚寺正卿不如右相叫著響亮,若是未被罷官貶官,以右相身份出使妙了。

  洪朗聽他說自己是謀反後人,雖然這是歷史事實,但聽著極不順耳,立即反唇相譏:「大人不是右相嗎?」

  蘇熙澈老實回答:「被貶官了。」

  「哈哈哈……」

  榮郡王率先哈哈大笑。

  麾下將領也跟著他縱聲大笑。

  以為,他們都知道他為什麼被貶官。

  蘇熙澈也陪著他們笑,似乎不好意思。

  這一笑,沖淡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大家進城,去行宮拜見三皇子。這行宮是第一代青龍王時建的,如今擴建成一座城堡,帶著北方民族的特有風情。

  大殿,安國三皇子秦非凡高居首座,武將官排列兩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從容走來的蘇熙澈。

  秦非凡與弟弟秦伊凡有幾分相像,只是沒有異族血統。他的母族便是榮郡王洪氏家族,而秦伊凡的母族是安國巴音親王的後裔,巴音親王的小兒子布日固德是第一代青龍王手下頭號勇將,開拓海外疆土的人。

  只看這派系,便知安國也不寧。

  洪朗不用說,是支持三皇子的。

  而秦伊凡背後,則是巴音家族。

  當下,蘇熙澈躬身拜見秦非凡。

  秦非凡盯著他,嚴厲問:「不提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大靖與安國乃是手足,何故對我四弟下手?」竟連客套問候都免了,直接質詢,當場給下馬威。

  蘇熙澈忙問:「三皇子從哪來的消息?」

  秦非凡道:「難道這消息不對?」

  蘇熙澈嚴正道:「不對!大靖白虎王謀反,青龍王監守自盜,從刑部大牢劫走白虎王之女,投向白虎王。大靖用白虎王之子交換人質,他陣前公然判敵。白虎王覆滅時,青龍王逃走,不知去向。本使來安國,便是要向安國討要說法:難道安皇要干涉我大靖內政,出賣祖宗基業?」

  秦非凡拍桌道:「一派胡言!本殿下得到消息:你們陣前射殺四弟,絲毫不顧他安危,卻反說他投敵。四弟現下落不明,真相還不是任由你編造!」

  蘇熙澈搖頭道:「三皇子不信,本使也不多說。青龍王什麼性情,料三皇子本使清楚,等他回到安國,便知究竟。只怕他不會說實話。但請三皇子細想:我大靖若真要對青龍王不利,他有命回來嗎?譬如本使,若皇子想要殺我,本使是毫無還手之力的,只能任憑處置。」

  秦非凡神情變換不定。

  半晌才問:「若他回不來呢?」

  蘇熙澈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秦非凡疑惑地看著他。

  蘇熙澈解釋道:「青龍王私通林氏,我大靖並非對他毫無辦法,只是不想讓他死在大靖而已,否則便說不清了,這才有意縱他回國。三皇子可知他為何私通反賊?」

  秦非凡沉聲問:「為何?」

  蘇熙澈道:「想必是為了和林氏瓜分大靖,若他佔據了大靖半壁江山,在安國地位便不同了吧。」

  他沒有再往下說,也無需深說。

  秦非凡和洪朗自會明白他的意思。

  秦非凡心驚不已:四弟行事向來深謀遠慮,且有些不擇手段,若他登基,自己能得好下場?

  洪朗更是心急如焚。

  蘇熙澈將他們神情看在眼裡,很滿意,遂四下打量一圈,和那些目光炯炯的臣武將一一對視,口裡玩笑道:「三殿下連個座也不賜,這是給本使下馬威?呵呵,站著也好,本使坐那雪橇坐得腿都僵麻了。」

  秦非凡忙道:「來人,賜坐!」

  侍女來領蘇熙澈去左首第一位坐了,與洪朗對面。

  坐下後,蘇熙澈立即端起一杯熱騰騰的奶茶,一氣灌下去,讚道:「好味道!喝了身暖和多了。」笑眯眯的,對剛才的事一點不在意,十分的從容豁達。

  秦非凡這才問他一路辛苦。

  蘇熙澈道:「雖然辛苦,卻把這北國的風光領略一二,莽莽雪原,巍巍雪山,雄偉壯麗!遙想當年英武帝和安皇在吉祥河畔簽訂盟約時,兄弟聯手,何等氣魄!誰知子孫竟不能守住祖宗基業,竟與奸佞勾結,唉!」

  秦非凡道:「父皇得知四弟失蹤,雷霆震怒,命本殿下與大靖交涉。現在蘇大人又如此說,那便等四弟回來再對質。若四弟回不來,我安國絕不罷休!」

  蘇熙澈笑道:「放心,會回來的。青龍王的心機和謀略,便是我大靖最出色的年輕俊彥也讚不絕口。」

  秦非凡聽了感覺很微妙,又留意到他說「大靖年輕俊彥」,便想起一人,於是問:「聽說大靖出了個女狀元叫梁心銘,蘇大人便是被她彈劾才貶官的?」

  蘇熙澈又老老實實道:「不錯。」

  洪朗等人頓時哈哈大笑。

  洪朗不想再圍繞四皇子秦伊凡勾結奸人這個話題談下去了,因他心裡已經信了七八分,可又不能對大靖使臣低頭,更不能將安國皇子間的內鬥暴露,於是想轉移話題,恰好蘇熙澈送了個現成的話題來了——梁心銘!

  他不無揶揄道:「沒想到,大靖居然讓女人參加科舉,還做到左都御史的位置。大靖男人呢?」

  眾人都極盡嘲笑。

  又一人道:「聽說她還進了太廟祭祖?」

  蘇熙澈點頭道:「不錯。」

  眾人再次大笑。

  蘇熙澈笑眯眯道:「各位莫非忘了歷史:我大靖皇家太廟裡,玄武女將軍的牌位正供在英武帝廟庭內?」

  眾人都收了笑,一時無人接話。

  靜了一會,洪朗道:「玄武女將軍情形不同,這梁心銘可是女扮男裝科舉入仕。大靖皇帝竟饒她?」

  蘇熙澈道:「各位可知吾皇為何用梁心銘?」

  秦非凡忙問:「為何?」

  笑歸笑,他們其實很想知道梁心銘底細。

  蘇熙澈先朝南抱拳,用敬佩的口氣道:「吾皇胸襟氣度堪英武帝,不拘一格用人才。梁心銘不僅有治世之才,更對格物有研究。她燒製出水泥,修建了大靖第一條水泥路,還研製出了不用馬拉自己會跑的車。」

  洪朗驚問:「不用馬拉自己會跑?」

  蘇熙澈啃了一個不知叫什麼的果子,點頭道:「正是。到時候,可將火炮裝在車,直接開戰場。眼下,她正奉旨主持修建神都通往西北玄武關的官道,等修好,軍需物資便能暢通無阻地運往玄武關來了。」

  大殿裡一片死寂。

  秦非凡心沉入谷底。

  洪朗渾身僵硬,不知應對。

  蘇熙澈卻像想起什麼似得,笑對大家道:「等那時候,兩國通商更便宜了。各位有機會可要去大靖作客,去祖先的故土瞧瞧。哈哈,安國和大靖是兄弟,要常來常往才好。」

  這話一點不好笑,眾人都不笑,聽蘇熙澈一人笑,在深邃曠朗的大殿內,聲音格外刺耳。

  當晚,這消息便被安國用來傳信的飛鷹帶走了,飛往安國都城,次日凌晨,便放在安皇的案頭。

  安皇見信後,驚得魂不附體。

  當天早朝,便與群臣商議對策。

  眾臣紛紛進言,有主戰的,有主和的。

  主戰派主張:派高手入大靖,刺殺梁心銘和王亨,以絕後患,並盜竊水泥燒製配方和那什麼車的圖紙。

  主和派則反對,說大靖白虎王準備了十多年的謀反都被王亨和梁心銘破壞,可見他們厲害,萬不可與大靖反目,建議和談。又斥責四皇子秦伊凡,背棄祖宗,大逆不道,應予以嚴懲,給大靖交代。說安國和大靖本是兄弟,各自守著祖宗的基業,互相幫助、互通有無,怎能胳膊肘往外拐,勾結奸佞出賣祖宗的基業呢?這樣下去,遲早要斷送江山。

  兩方人吵得不可開交。

  安皇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令散朝,明日再議,他要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散朝後,四皇子秦伊凡的舅舅、左相布和立即派了一批高手,約五十人,南下潛入大靖,一面接應秦伊凡,一面尋機刺殺梁心銘,盜竊水泥配方和車輛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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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

  大靖,王府德馨院。

  這天,梁心銘在生物鐘提示下準時醒來,一睜眼便看見王亨的俊臉近在咫尺,和她一個枕頭,正目光炯炯地看著她,見她睜眼,立即展開燦爛笑容,「馨兒!」

  梁心銘嘀咕道:「就這樣高興?」

  王亨道:「你忘了今天什麼日子?」

  梁心銘道:「沒忘。」

  以她的記性,想忘記也難。

  王亨笑問:「那你不高興?」

  梁心銘道:「又不是沒成親。」

  不是已經成過一次了麼。

  王亨道:「那怎能一樣呢。過了今日,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林馨兒,是我妻子。」

  他覺得梁心銘正害下床氣,在被內伸手抱著她,哄道:「馨兒,今天要來好多人呢,都來恭賀咱們。待會你要仔細裝扮。我怕是沒空陪你,要在外接待客人,還要送曉雪妹妹出嫁,讓李姐姐來陪你。」絮絮叨叨說完,又撫著她肚子道:「兒子,今兒爹跟你娘成親,你可要乖乖的,別亂動。今兒要來好多人,你須得好好表現……」

  梁心銘忍不住笑了。

  王亨見她笑了,便抱著她一用力坐起來,嘴裡道:「梁大人起床了!」又問:「下官伺候大人如何?」

  梁心銘慵懶道:「有勞王尚書。」

  王亨道:「下官應該的。大人慢點!」一面在她臉上親了下,抱著她軟軟的身子不捨撒手。

  梁心銘見他興致這樣高,也仰臉親他,配合他溫存,窩在他懷裡縮著,享受這甜蜜的清晨時光。

  王家今日要伺候梁心銘和王曉雪兩位新嫁娘,內宅人都聚集在德馨院和薔薇院,怎一個忙字了得。

  惠娘一早就帶著朝雲來了。

  梁心銘早飯後,便坐在妝台前,被若彤、思雨、慕晨等女圍著,在棋媽媽的指點下梳妝。她穿戴的是二品誥命夫人的鳳冠霞帔,裝扮完畢,光彩照人。

  眾人都讚不絕口。

  二少奶奶方氏見朝雲側身伏在妝台上,眼不眨地看著梁心銘,因想著她一直沒改口,還叫梁心銘「爹爹」,覺得有趣,故意問她:「雲姑娘,你爹爹美嗎?」

  朝雲心想爹爹當然美,可是這樣的爹爹也讓她感到陌生,不知為何就覺得難過,眼圈便紅了。今兒是大喜的日子,人人都喜笑顏開,她不敢哭,便強笑道:「爹爹美。」明明在笑,那小嘴兒卻癟了,像要哭一樣。

  方氏忙道:「這怎麼還哭了呢。」

  惠娘一見,急忙拉過朝雲,氣惱地低聲呵斥她道:「今兒是你爹爹好日子,你哭什麼?」

  朝雲原本只是有些難過,被挑破後,見眾人都瞧她,又羞又愧,再也撐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轉身把頭埋在惠娘胸前,肩膀不住抖動。

  惠娘尷尬地看著眾人道:「這孩子!」

  梁心銘忙瞅了惠娘一眼,又叫道:「雲兒過來。」

  朝雲慌忙抹了一把臉上淚水,垂著頭,小步蹭過來。

  梁心銘將她攬在身邊,抬起她小臉,看著她眼睛認真道:「凡是嫁女兒的,出嫁這天,親人都要哭的,叫做哭嫁。就是捨不得她嫁出去的意思,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又不能不嫁,於是就有了哭嫁的風俗。」

  朝雲立即哭道:「我捨不得爹爹!」

  這風俗真是太體貼人了,太貼合她眼下的心情了,可以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梁心銘道:「爹爹也舍不得你。」

  父女兩個含淚抱頭。

  梁心銘又道:「爹爹要帶著雲兒出嫁。」

  朝雲道:「可以帶一個嗎?」

  梁心銘點頭道:「可以帶。」

  眾人看著這一幕,皆神情詭異,想笑又不能笑,使勁憋著;惠娘感動,梁心銘真的很縱容朝雲。

  這時候,一個童稚的聲音傳來:「我也舍不得大伯母。」

  梁心銘循著聲音朝地下一看,只見堅哥兒戴著繡麒麟的小紅帽,仰著小臉,癟嘴要哭不哭的,可憐巴巴地看著她,一手還拽著她袖口,十分的真切。

  梁心銘:「……」

  這關你什麼事?

  她當然不能這麼說,便輕聲問:「堅哥兒喜歡大伯母?」

  堅哥兒用力點頭。

  這些日子他常來德馨院玩,漸漸摸透了梁心銘的性情:看著威嚴,其實極溫和的,還教他認字呢,還講故事,比爹爹講得好,所以他捨不得大伯母出嫁。

  眾人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方氏扯過兒子,嗔道:「你大伯母就嫁在咱們家,又不是去別人家,你捨不得什麼?」

  堅哥兒困惑地看朝雲,心想怎麼朝雲姐姐哭了呢?

  朝雲也破涕為笑,覺得堅哥兒怪有趣的。

  王亨和梁心銘是成過親的,無需再按成親的規矩來,再者今日王曉雪出嫁,事多,先將他們的事行了,才好忙王曉雪那頭。因此,梁心銘梳妝妥當後,才辰時末,由若彤和思雨扶出來,隨王亨去萱瑞堂給長輩敬茶。

  王亨凝視著鳳冠霞帔的梁心銘,覺得她無處不美,儘管小時候已經拜過堂,儘管他們已經圓了房且梁心銘已懷孕,但他仍然有做新郎的喜悅和期待。

  他挽起她,微笑道:「走。」

  萱瑞堂,老太太、王瑾夫婦、王諫夫婦等長輩正等著呢,見了他小夫妻,都眼前一亮。

  老太太笑容滿面,側首向王瑾夫人、三老太太道:「馨兒穿什麼都顯大氣,又有威勢。」

  三老太太連連點頭,覺得是三老太爺教導之功。

  丫鬟捧了厚厚的兩個軟墊來,放在老太太面前,王亨在左扶著梁心銘胳膊,若彤在右扶著,小心讓梁心銘跪下,王亨也跪下,給老太太磕頭,又敬茶。

  老太太忙道:「快起來。賞!」

  棋媽媽忙上前,將一個紅木匣子捧給梁心銘。

  梁心銘接了,遞給思雨。

  接下來,小夫妻兩個從王瑾夫婦起,挨個向長輩們敬茶磕頭。長輩們接茶動作都很快,不敢讓梁心銘多跪,也都賞了禮物,思雨和慕晨手上托盤堆滿了。

  王諫二弟、奉州布政使王誠夫婦是前天到京的,本為述職,再接手奉州至西北玄武關的修路工程,正趕上女兒被賜婚,能親送她出嫁,也算意外之喜。

  王誠人如其名,為人謙和誠懇,對梁心銘十分讚賞,毫無被阻礙仕途的怨憤。又因梁心銘整理了燒製水泥技術給他,並對修建西北水泥官道工程做詳細規劃,說西北與江南地形水土氣候不同,不能照搬她在徽州的修路經驗,提了許多建議和想法,十分的盡心盡力,對她感激的很,讓夫人將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給侄媳做見面禮。

  梁心銘見他是個實誠君子,放心了,就怕是個心大的,幫了他他還不知好,認為是你欠他的、該幫他,那不但沒意思,以後也容易生嫌隙和矛盾。

  敬茶已畢,老太太忙拉梁心銘在身邊坐下,喜悅道:「雖說你做著官,但今兒是新娘子,不用出去待客。」又對王亨道:「外面你們張羅,馨兒就不出去了。她身子重,吃不消。再說今兒她是新人,不出去人也沒的說。」

  王諫忙道:「母親說的是。」

  王亨則對梁心銘叮囑道:「你就在祖母這待著,該吃吃,該喝喝,想睡就睡……」

  尚未說完,眾人都笑了。

  老太太道:「你放心,有我在,累不著她!」

  結果,話音才落,就有執事媳婦來回:「老太太,老爺,大少爺,大少奶奶,聖旨來了。」

  眾人一聽,趕緊起身。

  老太太對梁心銘笑道:「剛還說呢,誰知聖旨來了。這你可不能不出去,聖旨要接的。」

  眾人都知道,皇上看重王亨和梁心銘,這聖旨一定是打賞的,因此個個喜氣洋洋,出去接旨。

  傳旨侍是沈海,領著一隊人,兩對四個龍禁衛各抬著一用紅緞子遮擋的匾額,站在儀門內。

  待王家人跪下後,沈海展開聖旨,高聲宣讀,大意是:內閣大臣、左都御史梁心銘,原為刑部尚書王亨之妻林馨兒。林馨兒生於徽州,長於徽州,嫁在徽州,又遭難於徽州,後崛起於徽州,女扮男裝、科舉入仕,助朝廷懲奸除惡、平定叛亂,堪稱當世奇女子。今日替林馨兒正名,朕特賜「江南第一媳」匾額,以茲嘉獎,傳頌後世。

  宣罷,將聖旨遞給梁心銘,笑道:「林氏接旨吧。」

  梁心銘忙接過去,道:「微臣叩謝皇恩。」

  沈海轉身,將其中一匾額上的紅緞子掀開,露出御筆親書的「江南第一媳」五個大字,乃是歐體楷書。

  這道聖旨和匾額是單給梁心銘的;另一塊匾額「百年好合」則是賜給他們夫妻兩人的,恭賀他們。

  接旨罷,王亨趕忙扶梁心銘起身。

  早有人準備了賞封,送給沈海等人,王亨又熱心邀請沈海進去喝茶吃酒,「沈公公,請去坐席吧。」

  沈海笑眯眯道:「那咱家就不客氣了。皇上說了,這是喜酒,准咱家傳旨後,坐席吃了酒再回宮交差。」

  王諫等人急忙將他們往裡讓。

  正在這時,忽聽好幾聲叫:

  「馨兒!」

  「妹妹!」

  「小姨!」

  梁心銘身子一僵,不敢回頭。

  多麼熟悉的聲音!

  雖然她嫁入王家後,與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離開王家後,更是一次沒見過,但梁心銘的事傳遍天下,開始還只是傳聞和猜測,太廟祭祖後便確定了,算算,他們也該得到消息了。千萬別小看通訊不發達的古代,消息傳播快著呢。比如,有那留意朝堂動向的徽州地方官,或者祖籍在徽州的豪門世家,通過飛鴿傳書得知她就是林馨兒,不消幾天工夫,便能傳遍徽州城;再傳到徽州鄉下,也容易的很。

  他們來得夠快的嘛。

  來人是林馨兒的父母。

  梁心銘之前跟朝雲說親人哭嫁時,腦中還閃過他們的面容。眼下當著這許多人,不回頭是不行的,不認更不可能。想罷,梁心銘迅速回身,換上笑臉。

  「爹,娘,姐姐。」

  她一邊叫,一邊走向他們。

  在王亨資助下,林家人過得還不錯,林父和林母變化都不大,姐姐變化大些,都快認不出來了,還有個男人和男孩子也不認識,估計是姐姐夫君和兒子。

  林父林母見梁心銘絲毫沒嫌棄他們,喜極而泣,爭相告訴她,聽到消息如何吃驚、歡喜,如何找到賀城別苑找管家帶他們來京城,一路上走了多少天等等。

  林母一邊說一邊哭。

  林父等人也抹眼淚。

  賓客們都十分詫異:原來梁心銘(林馨兒)是有父母的。這話奇怪,沒父母怎麼出來的?他們這樣想是有緣故的:因大家知道梁心銘父母過世了,又從未聽說過林馨兒娘家的任何人事,想當然地認為,林家父母也過世了,否則的話,鬧這麼凶,怎麼林家都沒人出面呢?

  梁心銘被各種目光打量。

  她真誠對爹娘道:「對不住爹娘,之前怕反賊報復,就沒敢告訴你們。後來公開身份,又一直不得閒,還差點被人炸死。女兒原想等安穩些,在派人回去看你們,誰知你們來了。這一路上可吃了苦。先進去再說。」

  王諫王亨早過來了。

  梁心銘一見,正好,便為王諫介紹親家:「父親,這是我爹。」又對林父介紹王諫,「這是公公。」

  王諫急忙拱手道:「親家!」

  林父則惶恐道:「親家大人!」

  梁心銘將林父交給公公,心想他多少朝廷大事都料理了,接待一個鄉下來的親家想必能搞定。

  她也放心的很,不怕林父受怠慢。她如今是二品官員,她的爹娘縱是鄉下人,王諫也不敢怠慢。兩親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很期待他們相處的情形。

  王亨忙拜見岳父岳母。

  老太太和王夫人也忙來招呼。

  親家見面,一團和氣,彷彿他們一直有走動來往,今兒是約好了趕來辦喜事一樣。

  林父林母今天運氣好,正趕上姚在府門口迎客,認得他們,讓進來了。當時,王家人正接旨,姚想著先安頓了他們,再抽空去回王亨和梁心銘。然林父林母一見梁心銘,再挪不動腳,眼都直了,才叫的。開始,他們被這陣仗給震住,然認親順利的很,頓時暈乎乎的,跟做夢一樣,也不知說了什麼,只知道笑、被人拽著走。

  正走著,忽聽遠遠傳來悶雷聲。

  眾人一愣,都停住腳步。

  梁心銘猛然回頭,笑容還留在臉上,眼中射出犀利光芒,看向西南方,雷聲是從那面傳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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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章 盛世婚禮

  王亨也轉過身,對梁心銘道:「這是軍火研製基地在試驗火炮。」寒冬臘月,哪裡會打雷,這是炮火轟炸聲,看方向是從京郊軍火研製基地傳來。

  只是,這雷聲也太響了些。

  王亨也覺不尋常,斂去笑容。

  至於梁心銘,更是心生警兆,總覺要有大事發生,到底什麼事,她又說不上來。

  王亨輕聲道:「西大營在那邊,軍方會關注此事的,若有大事,很快就有消息傳來。」

  梁心銘點點頭,恢復常態。

  王諫等急忙招呼眾人,讓大家不用驚慌,說這是官兵打炮演習,以往每月都會聽見的。

  眾人這才放心,重新說笑。

  梁心銘卻走不了了,這一會工夫,客人絡繹不絕而來,崔相、嚴相、譽親王等,先後進入儀門。

  今天,五六家人同時辦大事,且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哪一家都疏忽不得,派下屬官或者子侄出面肯定不行,可難為死了賀喜的官員們,一個個斟酌再三。

  凡婚喪嫁娶,都要講究吉時,出嫁有吉時,拜堂有吉時,而王亨和梁心銘已成親,不用受這規矩約束;加上靖康帝早有旨意,要替梁心銘正名,令朝廷官員都要上門恭賀,大家便將王家排在第一位,將親王、郡王排在後,既投了皇上所好,也顯得他們坦蕩蕩、不趨炎附勢。

  然玄武王府情形有些特殊:一來死者為大,再者老玄武王爺是為國捐軀,於公於私大家都該先去玄武王府拜祭,順便恭賀張伯遠成親,然後再來王家。

  至於朱雀王府、譽親王府和蘇府,出嫁的因為路程近,至少要等午後才會發嫁,娶親的要等到傍晚才拜堂,下午去就很合適,正趕上熱鬧,再吃晚宴。

  所以,大家從玄武王府祭拜完出來,又得知傳旨太監往王家來了,就急忙都趕過來了。

  崔淵來了,梁心銘能轉身走嗎?

  她忙和王亨並肩站在儀門內迎客。

  老太太等女眷急忙將林母等人往裡讓,王詰也急忙將林父往別的院子帶,讓出地方來迎接。

  既上門恭賀,便要送禮。

  這是大家斟酌的第二個難題,因為這次不是送厚禮的好機會,但送得太隨意了又沒有誠意。

  先看崔淵,親自撰文替梁心銘寫了一篇《女閣臣》,書法筆墨還在其次,內容才是珍貴。

  崔淵在文中描述了梁心銘女扮男裝的因由、建功立業的經過,既肯定了梁心銘的才能和功績,又表明他和蘇熙澈等人激烈反對梁心銘以女子之身留在朝堂的立場。最後,靖康帝效仿英武帝,以江山社稷和民生為重,不拘一格用人才,不僅讓梁心銘留在朝堂,還讓她進入內閣,成為歷史上第一位女閣臣,崔淵也因此改變了立場。

  此文珍貴在:替梁心銘正名。

  這是政治上的正名!

  他這樣的人替梁心銘撰文志記,對天下文人士子接受梁心銘留在朝堂,影響必定巨大。

  梁心銘非常感動,真誠道謝。

  崔淵板著臉道:「今天為師要送好幾家禮,實在有些捉襟見肘,只好親自動手送你這個了。」

  梁心銘莞爾道:「恩師真會說笑。恩師的筆墨,別人求都求不來呢,豈肯舍筆墨而取金銀?」

  崔淵聽了眼中隱帶笑意。

  其他人也都費盡心思:譽親王送的是第一代靖國公林春的木雕,林家大廈傾覆,他也不便珍藏林家的東西,倒不如獻出來;忠義侯方家送的是一匹山水織錦;嚴相送的是繡品綠牡丹鑲嵌的大插屏……

  王亨和梁心銘一邊接禮物,一邊道謝,又將人往裡讓,正在熱鬧時,周昌洪飛聯袂而至。

  周昌一見鳳冠霞帔的梁心銘,雙目大亮,激動道:「青雲兄……嫂夫人,今日好風采!」

  王亨瞅他問:「以往風采不好?」

  周昌笑道:「以往也風華絕代,然那是以男子面目出現,和表哥站在一起,害得小弟總覺表哥有斷袖之癖。今日表嫂恢複本來面目,另有一番風采!」

  說著話,上下打量梁心銘。

  洪飛也笑吟吟向王亨恭賀。

  洪飛送的也是不凡之物:英武年間,第一代青龍王秦霖和王妃居住大靖京城期間,正逢洪氏族人結親,他親筆寫了一幅「佳偶天成」當賀禮,被洪氏族人當傳家寶傳了下來。洪家因為和青龍王一系的關係,這次差點被林家連累,洪稼心思縝密,便讓兒子將這副字送給王亨梁心銘當賀禮,既貴重體面,又把這燙手山芋給扔了。

  梁心銘接過去一看,心喜,連忙道謝:「洪師,這麼貴重的東西,學生怎好收的?」

  洪飛微笑道:「你只管收。我還要感激你們呢。」

  梁心銘心領神會,便不再說了。

  王亨見周昌一個勁地盯著梁心銘看,不舒服了,故意問他:「順之,你送表哥表嫂什麼?」

  周昌聞言,急忙回頭命小廝將禮物奉上,是一幅周家先輩五柳先生的字畫,不過他說這是周家的賀禮,他本人另有賀禮奉上,專門送梁兄的。

  王亨頓時打翻了醋罈子,心裡酸氣衝天,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問:「哦,順之要另外送禮?是什麼?拿出來讓我等瞧瞧。」哼,敢私相贈送!

  洪飛急忙扯周昌,又咳嗽,心想順之莫不是昏了頭吧?梁青雲再好,那是你能肖想的?

  周昌無知無覺,還向王亨索要筆墨紙張,說要作畫,原來他見了鳳冠霞帔的梁心銘和王亨並肩而立,靈感泉湧,要替他們夫妻作畫,以畫記下今日盛況。

  王亨這才轉醋為喜,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忙點頭,這就跟照相一樣,周昌的畫技不用說,他畫的結婚照,絕對有保存的價值。

  王亨忙令人抬長條几案,就擺在正房廳堂,請周昌作畫,來客也不去喫茶吃果了,都在正廳圍觀。

  靈感這個東西真妙不可言,周昌只憑進儀門時看梁心銘的第一印象,便一氣呵成地繪出了她的神韻和風采不同於以往身穿官服的梁心銘,而是作為新嫁娘的梁心銘,端莊、大氣、從容,美豔不可方物!

  畫完題字落款。

  他沉浸在繪畫中,根本沒發現周圍烏壓壓都是人,都屏息凝神看他作畫。等他寫完,洪飛一把搶過筆,不管不顧地寫下自己的名字。他驚叫「洪大人做什麼?」

  洪飛笑道:「在下留個名。」

  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附和。

  於是,崔淵等人紛紛題名。

  周昌看著那畫發呆,這成了什麼?然看了一會又高興起來:這樣也不錯,來恭賀的人都留了名,這才完整地記錄了今日盛況,並未破壞畫的整體。

  梁心銘看後擊掌道:「妙!」

  王亨也笑容滿面,不再吃醋了,很是感謝了一番周昌。

  眾人紛紛讚歎,喜慶的氛圍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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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8
發表於 2018-10-2 00:40:10 |只看該作者
第817章 大丈夫的擔當

  那時已近午,王府前車馬如潮、門庭若市。

  譽親王在王家露了個臉便告辭了,他府裡正嫁女兒呢,然一轉身工夫,方磊便扯著譽王世子又來了。

  今日,張伯遠、趙寅、王亨一起成親,昔日相交的世家子弟都已成家立業,方磊覺得就剩自己了,心裡空蕩蕩的特別難受。他先和嚴楚瑜去譽親王府恭賀,見了譽王世子,心想這還剩一個呢,不由分說拽著就走。

  譽王世子忙道:「小弟走不開呀,妹妹出嫁呢。」

  方磊道:「回頭哥哥來幫你。咱們先去朱雀王府走一趟,趙世子就要去北疆了,你不送他?」

  譽王世子忙道:「這說的是。」

  大家兄弟一場,趙寅本來在京城待的日子就不多,現在要返回北疆,於情於理他們都要相送。

  於是,譽王世子命人去回稟父王,說是去朱雀王府和玄武王府,卻先來了王亨這邊。

  三人到時,周昌剛畫完。

  只見王亨和梁心銘並肩站在人群中央,光彩奪目,一個如驕陽熾烈,一個如牡丹雍容,剛柔相濟,用郎才女貌來形容是不夠的,王亨的笑容刺激了他們。

  嚴楚瑜喃喃道:「真國色芳華!」

  他是評價梁心銘。

  方磊盯著梁心銘不語。

  譽王世子想反對,又無詞以對,輕輕咳嗽一聲,道:「小弟也定親了。明年成親。」

  那兩人隨口「嗯」了一聲,依然目不轉睛的看著人群裡那一雙人,連頭都沒回。

  譽王世子臉色便不好了。

  他用手肘碰了碰方磊,「我定親了。」

  方磊不耐道:「定就定了……什麼,你定親了?」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吃驚轉臉。

  嚴楚瑜也詫異地看過來。

  譽王世子這才滿意地點頭。

  方磊和嚴楚瑜同聲問:「是誰?」

  譽王世子先瞟一眼人群中那一雙人,收回目光,也不看方磊他們,有些不自在道:「雲蘿郡主。」然後,他等著那兩人恭賀他,再說些他愛聽的讚美話。比如,雲蘿郡主和梁心銘(林馨兒)有些神似等等。

  方磊神情怪異地盯著他。

  譽王世子被看得難受,訕訕笑問:「怎麼了?」

  方磊一把拽著譽王世子就往外走。

  嚴楚瑜忙跟了上去。

  今天王府到處都是人,方磊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竟找不到。轉來轉去,轉到王府花園的春雨閣去了。眼下是寒冬臘月,春雨閣冷冷清清,毫無春暖花開的景緻。

  三人在廊下坐了說話。

  方磊問:「你真定親了?」

  譽王世子道:「真定如何,假的又如何?」

  方磊道:「要沒定,我勸你還是放手。」

  譽王世子瞪大眼睛問:「為何?」

  他好容易得了機會才達成心願,方磊去要他放手,有這麼做兄弟的嗎?難道方磊也看上雲蘿郡主?

  方磊沒解釋,反問他:「你真看上雲蘿郡主?」

  譽王世子點頭道:「當然。」

  方磊逼問:「你看上她什麼了?」

  譽王世子破天荒有些臉紅,吶吶道:「郡主很靈慧……」說了這一句,便找不出其他的詞來形容他對雲蘿郡主的感覺,忽然想起梁心銘,正可做現成的例子比照,這兩人剛才還誇梁心銘呢,因此忙道:「郡主和梁大人有些神似,又不像梁大人那般威嚴,靈慧活潑……」

  方磊不等他說完便呵斥道:「住口!」

  譽王世子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方磊左右瞧瞧,見附近沒人,才低聲道:「你真色膽包天,梁大人也是你能想的?你得不到,娶雲蘿郡主就能代替了?回頭被人知道了,看你怎麼收場!」

  嚴楚瑜也看著譽王世子搖頭嘆氣。

  譽王世子先是發愣,接著便一跳起來,賭咒發誓說自己絕沒有對梁大人有不可告人心思;又說雲蘿和梁心銘性子迥然不同,別說梁心銘已經嫁為人妻,便是還沒嫁,這樣強勢的女子他也消受不起,他喜歡雲蘿那樣的。

  方磊看白痴一樣看著他,閒閒地揭發道:「梁大人女扮男裝做了官才有這般威儀,以前她可不是這樣子的。我猜她私下在王大人面前並不是這樣。」

  譽王世子問:「以前她什麼樣?」

  方磊道:「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雲蘿郡主當初就是被當做她的替身培養,學習她的言談舉止和興趣愛好,然後送到王安泰面前,後被王尚書給贖回去了。」

  譽王世子便呆住了。

  方磊對嚴楚瑜使個眼色,兩人竟不管不顧地起身走了,留下譽王世子一人在春雨閣。

  譽王世子呆了一會便醒悟,一邊追趕一邊叫「本世子是真喜歡雲蘿郡主的,與梁……與那人無關哪!」

  方磊哪有心情再理會他。

  嚴楚瑜正低聲道:「你可想好了,向梁大人提親?」

  方磊停住腳步,問:「若你是我,你會如何?」

  嚴楚瑜點頭道:「是該提親。大丈夫敢作敢當,要說那天本是個誤會,她雖是個寡婦,你也該擔當起來……」說這些話時,他是有些替方磊惋惜的。

  方磊得了認可,心情鬆了些,暗自思謀如何向父親開口,趁著父親在京時,請父親出面找梁心銘提親。

  再說梁心銘,等周昌畫成,王亨便顧忌她身子,催她進裡面去,夫妻兩個一起向眾人告罪。

  王亨親送梁心銘去內宅。

  內宅也來了許多的女客。

  朱雀王府和蘇府雖也辦喜事,卻沒忘了派人來王家恭賀,朱雀王府來的是扣兒和丹丹,因為滿府裡只有她倆最閒;蘇府來的是蘇莫琳的弟弟,也才十歲。

  扣兒正和朝雲在廂房說話,隔窗看見梁心銘來了,十分高興,忙迎出來叫「大人」,道了恭賀。

  梁心銘詫異道:「你們怎有空來了?」

  扣兒笑道:「別人忙,我們不忙。王妃讓我們在這邊吃了飯再回去,還趕得上接世子妃進門。」

  梁心銘道:「也好,回頭讓雲兒跟你們過去。」

  丹丹喜道:「我就是這樣想呢。」

  她特意來接朝雲過府去玩的。

  說話間,梁心銘正要帶她們去上房,扣兒卻扯著她,低聲道:「大人,有件事情告訴你。」

  梁心銘停步問:「什麼事?」

  扣兒示意她低頭,自己踮起腳,湊近她耳邊低聲說,她看見雲蘿郡主叫人傳東西給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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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40:25 |只看該作者
第818章 一個並不美麗的誤會

  梁心銘挑眉道:「知道了。」

  又囑咐她別亂說。

  扣兒點點頭。

  梁心銘便攜了她手,朝雲和丹丹在後跟著,大家進入上房。只見堂上有皇室宗親、誥命夫人,老太太和王夫人等王家女眷都陪著,雲蘿郡主坐在老太太身旁,大家正說她和譽王世子的親事,說得她害羞垂頭。

  丫頭忙通傳道:「大奶奶來了。」

  堂上一靜,都看向梁心銘。

  梁心銘微笑,先上前見過老太太,再在老太太指點下與各位女客招呼、寒暄,十分從容。

  眾人紛紛對梁心銘交口稱讚。

  梁心銘聽著,並不太當真。

  她在朝堂與男人鬥智鬥勇,遊刃有餘,如今面對內宅女人,又是一番感受,可不敢小瞧她們。女人端著笑臉,你永遠不知她心裡想的是什麼。譬如雲蘿郡主,梁心銘感覺她面對自己有些不同尋常,似乎很理直氣壯。

  為何這麼說呢?

  先後有古濤夫人、崔淵夫人曾替雲蘿郡主出面,撮合她和王亨的親事。王亨當然不應,後來不了了之。按理說,梁心銘恢復身份,雲蘿見了她該尷尬才對,至少有些不自在,然雲蘿郡主卻示威似得理直氣壯。

  很快梁心銘便知道緣故了。

  午宴時,王亨進來內宅,交給她一張紙,是一幅人物畫,畫中人正是雲蘿郡主,又有些像十一二歲的林馨兒。

  王亨道:「這是雲蘿郡主叫人送我的。想是她誤會了,以為這是我畫的。我觀這筆跡,像是孟清泉的左手畫。郡主被人利用了。還好,她沒有執迷不悟,現已和譽王世子定親,又讓人將這畫還給我,以明心志。你去給郡主解釋清楚,免得她誤以為我對她有什麼想法。」

  梁心銘恍然大悟:怪不得雲蘿郡主那樣理直氣壯,還帶著一絲傲氣。她能明白是好事,但她肯定誤會了王亨,否則不會帶著優越感擺出坦蕩的姿態,表示不會插入梁心銘和王亨之間,弄得好像主動放手一樣。

  梁心銘本不想計較此事,橫豎這誤會不能影響到她和王亨的感情,但云蘿郡主已同譽王世子定了親,心裡揣著這曖昧,又自覺很大度地放手,倘或將來同譽王世子生了嫌隙,會不會翻出這事來?還是說清楚為妙。

  王亨將畫交給梁心銘,讓她來處理,並非心虛,而是沒空,再者他也不想同雲蘿郡主當面說,弄得好像他們之間有什麼牽扯要斬斷似得,其實並沒有。

  他見梁心銘沉吟不語,納悶地問:「怎麼了?」

  梁心銘道:「沒什麼。我知道了,回頭跟她說。」

  王亨點頭,又叮囑她幾句當心累,才去前面陪客。

  梁心銘等宴會散了,便命流年去請雲蘿郡主,帶她去了萱瑞堂,同她說這畫的事。說這是孟清泉留下的,也不知是左端陽還是林子程派人做的局,目的是誘使她和王家結親,逼梁心銘(林馨兒)現身。

  雲蘿郡主從萱瑞堂出來,便向老太太和王夫人告辭,說還要去朱雀王府和蘇府,王夫人忙送客。

  等上了馬車,雲蘿郡主才敢回味剛才梁心銘對她說的話,才明白王亨並未對她動心,是她自作多情,被孟清泉給誤導了,沒上當已經萬幸,竟覺得主動放手很不凡,比孟清泉品行高潔,傲氣地面對梁大人。

  她再也撐不住,羞愧地垂淚。

  忽又想起當年在王家為婢時,王亨毫不掩飾對她的討厭,當面警告她:敢踏入德馨院範圍,叫人打斷她的腿。她嚇的向他保證,以後看見他就躲開。他又惱怒了,質問她「你當爺是瘟神呢?」被嫌棄成這樣,為什麼她之前回想起來竟覺得甜甜的很美好?真是豬油蒙了心!

  靳姑姑見郡主哭了,難受不已。

  梁心銘說這事時,並未避開靳姑姑,所以靳姑姑知道事情緣故,很是後悔之前千方百計想讓郡主嫁入王家,誰能想的到呢,林馨兒竟然沒死!

  靳姑姑正不知如何是好,馬車駛出了王府,在街門口停了,探頭一看,低聲道:「郡主,是世子。」

  譽王世子和方磊他們胡亂在酒席上應了個景,便向王亨告辭,轉去朱雀王府。譽王世子出來便想起方磊警告他別對梁心銘有非分之想的話,由此想到雲蘿郡主,想她孤單單的一個人,今兒也要跑好幾家,如今他們已定親,何不等她出來陪她一起去朱雀王府呢?於是在外等。

  眼見郡主馬車出來,高興上前。

  車簾一掀,就見雲蘿郡主眼睛紅紅的正在哭,世子不由一愣,急忙問:「雲蘿,怎麼了?」

  雲蘿郡主見了他更覺刺心,不管不顧問:「你為何向皇上請旨娶我?是不是因為我像梁大人?」

  譽王世子聽了一呆

  怎麼人人都這樣懷疑他?

  靳姑姑慌了,想要阻止已來不及,正好譽王世子對她道「靳姑姑先出去」,索性不聲不響地下了車,上了另一輛丫鬟的車,暗暗希望小兩口能說清楚了。

  譽王世子便上了雲蘿的馬車,挨著她坐下,小聲道:「雲蘿,你怎會這麼想呢?況且你跟梁大人一點也不像。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他一想起梁心銘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眼神,就覺得毛毛的,才不會喜歡她呢。

  雲蘿道:「可這並不是我本來的性子!」

  譽王世子忙問:「那你是什麼樣的?」心裡又想:不論你是什麼樣的,我都喜歡。

  雲蘿哭道:「我不知道!」

  她本來是什麼樣的?

  她應該是什麼樣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譽王世子看著哭得哽咽不止的雲蘿,心疼不已,不覺伸手握著她的小手,笨拙地安慰她。

  ……

  再說梁心銘,送走雲蘿郡主後,便去看望林母和姐姐。那兩人剛坐完席,正由惠娘陪著閒話。

  梁心銘見林母一臉滿足和自豪,很是刺眼。

  以梁心銘如今的身份地位,不想與他們有過多牽扯,既懶得懲罰他們,也不願表演天倫親情,但也絕不容他們打著她和王家的名號耀武揚威、橫行鄉里。

  當下,她坐下來,細心地問林母和姐姐在這可習慣,吃的可好,玩的可好,現在累不累等。

  林母和姐姐都忙說很好;又問她這些年怎麼過的,當年如何逃生的,如何做官的,現在什麼官等等。

  梁心銘都告訴了她們,一點不隱瞞,只重點強調她得罪了許多人,反賊和政敵都千方百計要殺她,她身邊的人也隨時有性命危險,惠娘和歡喜等人在旁補充。

  林母急忙問:「馨兒,會不會有人要殺我跟你爹?我們是你親爹娘啊。」她覺得自己非常重要。

  梁心銘道:「女兒正擔心呢。」

  林母慌的要她派人保護。

  梁心銘趁機要他們回鄉,低調過日子,別動不動就在人前吹噓:我閨女是誰,我女婿是誰,回頭沒享幾天福,叫人把房子給燒了,全家都殺了,找閻王告狀去?

  林母嚇得魂不附體,說她不回去,要留在京城跟著梁心銘,這有官兵保護,親家又有權勢。

  梁心銘舉出府衙失火被炸的例子:證明待在她身邊危險更大,死的更快,才讓林母改了主意。

  林母又期期艾艾道:「馨兒,我們回去,讓你爹留下吧,你幫他在京城找個差事做。」

  梁心銘問她:「爹會做什麼?」

  林母便說不出來了,林父能會什麼?無非是讓梁心銘給安排個職位,淨等著白收錢唄。有權勢人家不都是這樣子,連看大門的都能撈到豐厚的油水。

  梁心銘承認,林父會做什麼並不重要,而是她無法將他們當真正的家人。他們在她心中的地位,根本比不上惠娘和朝雲,她自然也不願為他們費心。

  於是她道:「還是回去吧。我想起來了:安國四皇子逃回國了。我跟他有大仇,他這一回國,說不定就會派人來殺我。到時候連累爹,我就有罪了。不如回去,每年我讓人送些銀兩給你們,強似在這擔驚受怕的。」

  林母忙道:「就這樣,我們走了,也省得給你添麻煩。」她不是沒眼色的人,看得出梁心銘不想他們留在京城。她也不敢過分強求。也不知為什麼,她有些害怕梁心銘,總覺得這女兒不像表面好言好語好脾氣。

  梁心銘卻怔怔的出神起來。

  她剛才說什麼?

  安國四皇子。

  青龍王、安國?

  梁心銘覺得上午的警兆有了根源:秦伊凡絕不會就此罷休的,一定會捲土重來的。他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安國其他皇子能鬥得過他嗎?若鬥不過,安國被秦伊凡接手,那他下一步定會侵略中原,兵犯大靖。

  對付大靖,首先要殺她和王亨。

  這可不是梁心銘自傲。自古以來,兵家謀略不外乎那些。而她和王亨最擅長刑名偵破,將一切陰謀揭露開來,有他們夫妻在,敵人還玩什麼謀略?易地而處,若她是秦伊凡,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派人入大靖刺殺。

  梁心銘對林母道:「不急,先住下,讓他們帶爹和娘在京城好好逛逛,等過年再回去。」

  然後,她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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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 00:40:41 |只看該作者
第819章 結束,亦是新的開始

  下午,許多賓客都去了朱雀王府、蘇府或譽親王府,剩下王家親朋好友依然有不少;等到傍晚,王曉雪出閣,更是鑼鼓喧天、炮竹陣陣,內外都喧嘩起來。

  梁心銘肚子裡的小傢伙聽到外面熱鬧,踢蹬得十分厲害。她不舒服,忙在若彤和流年陪同下,去了萱瑞堂,在老太太暖閣內的床上躺下歇息。

  掌燈時分,王亨送親回來,帶來了上午打雷的消息,坐在床沿上告訴她:原是鄭基提點了京郊軍火研製基地的那位鄭家工匠,改進了最新火炮的幾個關鍵部位,放炮試驗時,才產生了如此強大的威力。

  梁心銘點頭道:「這鄭基是有真本事的。」

  王亨道:「希望他能擔起白虎護國的職責。」

  說了幾句,他便蹬掉靴子,爬上床,坐到她身後,將她抱在懷裡,低笑道:「馨兒,今天咱們圓房呢。」熱乎乎的氣息吹在她耳畔,瞬間感到心湖蕩漾,柔情似水。

  梁心銘受了一下午罪,沒好氣道:「圓房?你還是先把你兒子給圓了吧。他鬧了一下午,我都被他鬧得沒脾氣了,讓人吹簫、彈琴、讀書,皆不中用。」

  王亨一聽緊張起來,「真的?」

  梁心銘瞅他:「我能誣陷你兒子?」

  她說「兒子」,一是順著王亨的意思,二來她的確希望生個兒子。她已經有朝雲了,唯恐生個女兒跟朝雲爭寵,欺負排斥朝雲。少爺的教養方式和姑娘不同,等長大些,就會搬去外院住,產生矛盾的機會少。

  王亨忙笑道:「為夫怎敢質疑梁大人的品性。怕是今天外面動靜大了,所以他也高興了。只從這點,便能判定他不是個安靜的性子,恐怕淘氣的很……」一面說,一面輕輕用手撫摸她的腹部,在她耳畔溫言軟語哄勸。

  真不可思議,不多大工夫,梁心銘便感到肚裡小傢伙安靜下來,好像被他爹給哄睡了一樣。肚子舒服了,她一放鬆,頓覺疲倦,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王亨凝視著她的睡顏,心中滿滿都是幸福,又寧靜。

  幸福其實很簡單,就是和心愛的人相守。他們經歷了生離死別、愛恨情仇,又做下那些驚心動魄的大事,無非為了今天的相守,也讓天下人相守。

  棋媽媽攙扶著老太太站在暖閣外。

  原本老太太想進去看望梁心銘,大家說笑的,卻聽王亨說「圓房」的話,然後樑心銘說「你兒子鬧」,王亨便十分有耐心地哄兒子,便對棋媽媽笑了。

  兩人悄悄走開,不打擾小夫妻。

  皇宮,御書房。

  臣子們弔喪的弔喪、賀喜的賀喜,崔淵和嚴暮陽都沒進宮,只有忠義侯方無適在宮中值守。靖康帝坐在書桌後看奏章,忽覺屋裡異常安靜,抬眼看了看周圍,一個人沒有,不禁放下手中的奏摺,呆呆地發起怔來。

  驀然間就覺得很空虛落寞,手中的奏摺也引不起他的重視,那些讓他緊張的國家大事再也不能令他緊張;想找本書翻一翻消遣,目光在書櫃上一溜,都不感興趣;又不想去任何妃子宮中,這一刻,他孤寂的很。

  他想起王亨和梁心銘。

  他們現在一定很暢意吧?

  靖康帝想像梁心銘身穿喜服的模樣,進而回想起在慈安寺君臣會面的情形,當時她穿的女裝,他見了大吃一驚:梁愛卿是人是鬼暫且不論,怎麼還男變女了?等知道梁心銘沒死,悄悄進京,「男扮女裝」來私會他,他當時的心情無法用言語形容,竟期盼梁心銘是女子,並暗暗決定:若梁卿真是女子,他一定赦免她的欺君之罪。

  天色晚了,沈海進來點燈,就見皇上右手肘撐在桌上,手托著下巴,不知想什麼,嘴角溢出淺淺的笑。沈海不敢驚動,格外放輕了手腳,將幾處玻璃燈都點明了,屋裡亮如白晝,再看皇上,依然想的出神。

  沈海悄悄退出去,就像沒來過。

  靖康帝正自我寬慰,想:王愛卿和梁愛卿夫妻情深,朕與他們君臣相得益彰,這很不錯。

  真的君臣相得嗎?

  他想起上次告御狀,梁心銘對他三緘其口,不肯告訴他翠兒是如何死的,別說像信任王亨般信任他,甚至連趙子儀也比不上,心情又沉落低谷。

  若說梁心銘不信任他,卻又冒著欺君之罪的危險全力輔佐他,不肯接受林子程兄弟的拉攏。

  到底梁卿是信他,還是不信呢?

  靖康帝陷入苦思糾結。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豁然貫通:梁心銘是信他的,又不敢全信,信與不信之間,要區分事項。

  他是皇帝,伴君如伴虎,梁心銘的情形太特殊,有些事上難免對他持有戒心,唯恐有半點差池,會危及性命;若他不是皇帝,梁心銘定會和他成為至交。

  靖康帝想通後,心情又好了。

  這時,沈海提著一食盒進來,道:「皇上,皇后娘娘送晚膳來了。請皇上用晚膳,歇息一會。」

  靖康帝抬頭看窗,問:「什麼時辰了?」

  沈海道:「酉正了。」

  靖康帝起身道:「去坤寧宮。」

  他忽然就想去看陳皇后了。

  去坤寧宮的路上,靖康帝問沈海去王家傳旨的所見所聞,沈海忙將王家喜慶氣象描繪一番,說梁大人鳳冠霞帔美的不得了;又說傳旨後,王大人和梁大人剛站起來,梁大人的娘家爹娘就神奇地登場……

  靖康帝吃驚道:「梁卿有爹娘?」

  沈海笑道:「哎呦皇上,誰沒爹娘!」

  靖康帝道:「朕是說,她爹娘竟在世?怎麼之前不見替梁卿就是王大奶奶出頭?」

  沈海道:「這個老奴就不清楚了。」

  說話間,聖駕已到坤寧宮外,只見宮中燈火通明,宮女和侍們身影晃動,隱隱傳來說笑聲。

  靖康帝笑道:「這麼熱鬧!」

  皇后忙出來接駕。

  靖康帝扶起她,笑問:「皇后做什麼,這麼晚還在忙?」

  皇后道:「就要過年了,臣妾正再次核對宮宴的菜單,寫了些春聯、福字,年下的賞賜也要分發……」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事,靖康帝聽了本不覺什麼,但進入殿內,見桌上鋪著紅紙,一個「福」字剛寫完;宮女太監們正在分派對聯、窗花剪紙,並各色荷包香囊;空氣中還飄著各種點心的香甜氣息,觸目都是濃濃的年味,頓時精神一震,挽袖子道:「還沒寫完?朕來寫!」

  皇后眼睛一亮,期盼地看著他道:「皇上若寫,不妨多寫幾個,分賜給王公貴族,使他們沐浴皇恩。」

  靖康帝高興道:「有理。朕便多寫幾個。」

  於是,他往大紫檀桌案後一站,早有宮女準備好筆墨,他便挽起龍袍袖子寫起福字來。寫完福字寫對聯。開始,皇后站在他身邊看著,後來卻走開了。

  靖康帝抬頭尋找皇后,心想這正是紅袖添香的時候,皇后怎麼走開了?雖然有宮女伺候,到底不如帝后配合來的美妙。卻見皇后在一旁坐著呢,正看什麼,手裡握著筆,仔細審核,不時勾一下,或者添一筆。

  靖康帝走過去一看,是菜單。

  他忙問:「這些皇后也親自過目?」

  皇后道:「是。年三十皇室家宴,要請的本家親戚、菜單,都要仔細了,若錯一點兒,得罪了人還不知呢。臣妾未出閣時,常跟母親做這些。今年事多,若皇上想給某些功臣體面,也可讓人賞菜下去,是人情,亦是恩寵……」

  靖康帝聽得大震:這些事宮中每年都做,他從未關注過,自有人張羅了按規矩行事。今日聽皇后這麼一說,倒像普通百姓人家一樣,走人情、請客送禮、分發賞賜。他們是這皇宮的主子,就像民間的夫妻一樣商議著過年,量入為出、籌划來年,謹慎地經營君臣關係。

  這樣的深宮生活才生動!

  他連聲道:「好,好!朕的皇后很會過日子。年三十,朕要給剿滅反賊有功的功臣賜年菜,還有福字、對聯……」他這裡說,皇后早執筆記錄下來。

  沈海見帝后高興,忙笑道:「皇后娘娘,皇上還未用晚膳呢,先用了晚膳,再忙這些吧。」

  皇后吃驚道:「怎還沒用膳?」

  急忙命人傳膳。

  靖康帝在皇后陪同下用了晚膳,興致不減,接著忙這些瑣碎事,一邊同皇后嘮家常宮中的家常。

  「皇后,咱們初一請誰?」

  「臣妾擬了摺子,請皇上御覽。」

  「嗯。咱們不用出去走親戚?」

  「皇上想出宮?」

  「朕想呢。皇后可想?」

  「那去譽親王府吧。也可去玄武王府和朱雀王府看看,兩位王爺出徵了,皇上該撫慰其家眷。元宵節在皇城南門看花燈,與民同樂,去一去反賊謀逆的晦氣……」

  靖康帝便看著皇后笑,心想:「誰說皇后刻板無趣?皇后真真有情操,在宮中也能過的有滋有味。」

  他柔聲道:「皇后,安寢吧。」

  皇后觸及他明亮的目光,莫名其妙地臉紅了。

  其後幾天,朝堂如往日一樣繁忙,其中幾件大事:一是趙寅和張伯遠新婚後要返回邊疆,緊急準備軍務。二是鄭基新婚後第二天便去了京郊軍火研製基地,試制新式軍火和機動車,連王亨也去幫忙,因為他長於計算。三,命大理寺卿林平為欽差大臣,去往荊州;刑部右侍郎龐真為欽差大臣,巡查岷州,清理反賊餘孽、整頓地方吏治。四,命奉州布政使王誠總攬西北官道工程。五,禮部全力籌備明年春闈大比,選定主考官、副主考等。

  這其間還夾著謝耀輝整頓京城吏治,雷厲風行地破了兩宗大案,懲治了權貴,真是哭的哭、笑的笑。

  臘月三十這天,靖康帝興致勃勃地命人給各王公大臣府邸送福字春聯、賜年菜。

  中午,朱雀王趙衡從北疆飛鷹傳信到達。這飛鷹傳信一般用於傳遞重大軍情,以防萬一出差錯,八百里加急隨後,讓朝廷兩廂對照做決策。

  那時,王亨還在城外,靖康帝看信後,急命人宣梁心銘入宮,還有趙寅、張伯遠和忠義侯。

  朱雀王的信中,夾著一封蘇熙澈的親筆信,用極小的字,將他出使安國的情形精煉敘述,包括安國的局勢,以及他在烏蘭克通行挑撥之計、借梁心銘之名震懾安國、彈《十面埋伏》施加心理壓力等。安國眾皇子紛紛出手。近日,玄武關和金州都出現了不明人物,企圖截殺四皇子秦伊凡。還有,三皇子秦非凡刻意同大靖交好等等。

  蘇熙澈將消息傳給朱雀王,朱雀王又將消息傳回京城,讓朝廷明晰安國局勢,制定對策。

  梁心銘看了信,真想罵蘇熙澈:她什麼時候能造出機動車了?這牛皮吹上天,怎麼扯下來?還有,這麼說不是給她招災嗎?等靜下心來一想:身為使臣,靠的就是一張嘴皮子,吹也罷,騙也罷,只要有效果就行。再者,蘇熙澈將他的作為傳回國,就是讓她提前做好防範,並不存在陰謀陷害她之意,她若生氣,倒顯得心胸狹隘了。

  她輕笑道:「蘇大人好手段!」

  靖康帝掃一眼梁心銘的肚子,歉意地問:「梁卿可有良策應對?朕再派一隊龍隱衛給你。」

  趙寅也替岳父感到歉意,沉聲道:「梁大人有何良策,只管說出來,本世子無不聽命。」

  張伯遠也關切地看著梁心銘。

  忠義侯笑道:「蘇大人這招給兩個人帶來危機,一個是青龍王秦伊凡,一個就是梁大人。梁大人需仔細籌謀。」他對梁心銘很有信心,認為她可利用這機會再建大功。

  梁心銘眼中透出凜寒光芒,道:「既透露軍事機密,不妨多透露些。鄭將軍不是快要試製出更威猛的火炮嗎?等試成了,再多轟幾炮,並放出消息。」

  幾個大男人都盯著她,然後呢?

  梁心銘卻不肯說了,心裡想:然後她就挖幾個大坑,來一個埋一個,來一批埋一批!

  眾人見她這樣,心照不宣地交換目光,又都默契地閉嘴不問了。不管她有什麼計畫,必定要隱秘,除了皇上,他們只需聽命行事,沒必要知道。

  梁心銘又說起另一件事。

  其一,安國眾皇子爭奪皇位激烈,為防止皇位落入秦伊凡手中,可令朱雀王渾水摸魚,派人在邊界截殺秦伊凡。安國皇子想殺了秦伊凡,栽贓給大靖;大靖也可倒打一耙,反過來栽贓給安國皇子。這是第一步。

  其二,若秦伊凡不幸順利逃回安國,接下來定會行雷霆手段爭奪皇位,大靖要暗助三皇子秦非凡。

  其三,大靖要做好兩手準備,秦伊凡登基和其他皇子登基,採用不同的兵家策略和外交策略應對。

  她的意見獲得眾人讚同,又補充商議細節。

  正商議時,沈海通傳:王尚書回來了。

  王亨進宮,回稟道:新式火炮試驗成功!

  靖康帝大喜,急忙令他起身,將剛才的事告訴他,令他參與謀劃對安國的行動。

  王亨聽說蘇熙澈為梁心銘招了這麼大禍,一個不好將危及他兒子出世,頓時惱了,道:「蘇大人不是最反對女子在朝為官嗎?如何轉變這麼徹底,竟以女子震懾敵國?他也不嫌丟男人面子!微臣覺得丟臉!」

  哪怕提他也行,怎能害他妻兒!

  眾人都無話可說。

  梁心銘心想,已經做了,此時發脾氣白得罪人,還讓皇帝不快,豈不白擔了這危險?於是微笑道:「想必提我的名字才能增加可信度。安國人會想:若非梁心銘真有這本領,大靖皇帝怎肯讓女子入朝為官,併入內閣呢?」

  靖康帝擊掌道:「定是這樣!」

  方無適也頷首道:「蘇大人心思縝密。」又勸王亨,「與其生氣,不如做好防備,還怕他們不成?」

  梁心銘瞅了王亨一眼。

  王亨這才罷了,悻悻坐下。

  接下來,君臣仔細商議,到亥初(晚九點)才結束,那時,整個京城此起彼伏的炮竹聲,百姓們都在過年。

  靖康帝玩笑道:「朕想留你們在宮內過年,恐怕眾愛卿未必高興,玄武王和趙世子尤其心急,還是罷了。明早可要來給朕拜年,朕有壓碎錢賞賜。」

  眾人一齊笑了,都道必來。

  梁心銘覺得心情很好,對明天、明年充滿了希望,滿懷昂揚鬥志,開始她女內閣的生涯。

  出宮上了馬車,她靠在王亨懷裡,道:「回去就吃年夜飯。你說,他們會不會已經吃了?」

  王亨道:「不可能!我們沒回家,怎麼團圓?」

  梁心銘道:「我餓了呢。」

  王亨忙道:「就快到了。」

  馬車駛向萬家燈火的京城深處。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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