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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白鷺成雙] 當春乃發生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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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01:02:54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朕很嚴肅嗎?

  朝堂上一片安靜,聽完聖旨,兩邊站著的大臣心裡難免都有點兔死狐悲。貪污這事兒,只能說是抓著誰誰倒楣,戴著官帽的沒人敢五十步笑百步。

  不過對於花丞相逃過此劫之事。眾人心裡也算亮了一盞燈──皇上已經從最開始的針對花丞相。變得維護起來了。此番要是沒有皇帝護著,花京華定然就無法再出現在這朝堂上。

  說是因為花丞相態度變軟了也好,還是因為皇帝成熟些了也罷,這事之後,他們對丞相的態度,也該跟著變一變了。

  早朝結束,花春拔腿就想跑。

  結果不出意外的,被賀長安逮了個正著。拎到了皇帝面前去。

  「你想去哪裡?」宇文頡睨著他道:「這兩日都先不要出宮,跟在朕身邊就是。」

  花春撇嘴,低聲道:「臣出去送個朋友上路也不行嗎?」

  「朋友?」宇文頡上下掃她兩眼,那眼神裡赤裸裸地就寫著:你這樣的人還有朋友?

  「是想送一送唐太師?」賀長安低聲問了一句。

  花春點頭,欣慰地拍了拍賀長安的肩膀:「還是二哥懂我。」

  「愚蠢。」宇文頡眼神淡漠地看著她:「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他是獲罪流放,又不是告老還鄉。」

  有什麼好送的?白惹些麻煩!

  花春低頭,悄悄翻了個白眼。這宇文頡的心多半是石頭做的吧,還得是金剛石。送一送又不是什麼大事,兩步路而已。為什麼非得跟著猢猻一起散,跟著眾人一起推牆?撇開貪污的事情不談,唐太師好歹也為朝廷盡忠十幾年了,如今流放,皇帝不能相送,她這個當丞相的去幫他結點善緣,他還不樂意?

  瞧見花春這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賀長安低笑,看著皇帝道:「京華很想去的話,那微臣陪他去好了,皇上放心,要不了多久便回來。」

  宇文頡皺眉,看著賀長安道:「你太慣著他了。」

  「他想做的又不是什麼錯事。」賀長安道:「您偶爾也多包容些吧。」

  聽聽這對話,花春一瞬間覺得宇文頡是個嚴父。賀長安是個慈母,而她是個想出去玩的調皮兒子。一家三口的即視感簡直不要太濃!

  為什麼她堂堂一丞相會淪落到給人當兒子的地步啊?她明明是個地位很高很有主見自立自強的人啊!誰給他們的權力擅自限制她的行動的?

  憤怒地鼓嘴,一抬頭卻對上了宇文頡滿是不悅的雙眸,黑黑的。深不見底。

  腮幫子瞬間癟了下去,花春下意識地就朝他露出一臉討好的微笑:「嘿嘿。」

  奴性這東西大概是在骨子裡長著的,真是甩都甩不掉!她有時候也氣自己啊,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但是在強者面前,她始終會選擇跟蟑螂一樣沒出息地裝死。

  宇文頡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看面前這人臉都要笑爛了,難得的可愛,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早去早回。」

  「是。」賀長安應了,朝花春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連連謝恩。

  然後兩個人就飛快地一起從帝王面前消失了。

  宇文頡心裡是有點不舒服的,他一直自認為自己是個和藹可親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花京華在他面前永遠是一副害怕得要死的樣子,而在賀長安面前,好像就很正常,輕輕鬆鬆,眼含真切的笑意。

  他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原因。

  「秦公公。」

  「奴才在。」

  帝王側頭,認真地看著他問:「朕很嚴肅嗎?」

  微微一愣,秦公公驚愕地低頭看著帝王繡著飛龍的鞋尖,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陛下怎麼會在意起這種事兒了?他又不能說實話,實話就是真的是相當嚴肅啊!臉上就沒見過有什麼開心的表情。這也就算了,平時沒事的時候一雙眼睛看著別人,都能把宮女嬪妃嚇得站不穩,以為他是生氣了。

  輕輕嘆了口氣,跟了皇帝這麼久,秦公公自然是最瞭解他的。皇帝外表嚴肅,內心其實相當的柔軟,只是旁人都不清楚,所以都怕他,不敢親近。

  沒人敢親近,皇帝自然就更加嚴肅了,有時侯他這個當奴才的也心疼,除了攻玉侯,皇上身邊幾乎沒什麼知心人,從小板著臉長大,也是挺孤獨的。

  醞釀了一會兒,他想了個最好的回答:「陛下有九五至尊該有的威儀。」

  對這個答案,宇文頡好像並不滿意,沉著臉上了龍輦,回去紫辰殿就對著鏡子默默發呆。

  另一頭勾肩搭背的兩兄弟已經出了宮門。

  「在宮裡住得還習慣嗎?」賀長安眉目溫柔地看著旁邊的人。

  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歷,花春想說真的一點也不習慣,不過她更好奇地是:「好端端的,皇上為什麼會讓我去宮裡住?」

  「他是為你好。」賀長安低笑:「你也該感念皇上聖恩。」

  為她好?眼珠子轉了一圈,花春試探性地道:「會有人想對我不利?」

  先前賀長安就來提醒過她,現在宇文頡更是不讓她回府了,這兩人應該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並不打算告訴她。

  「你是聰明人。」賀長安笑道:「可惜了不會武功,在最近這段時間裡出入不是太方便。跟著皇上是沒錯的,你得相信就算你大哥不靠譜,二哥也絕對是為你好,所以不用管其他的,依舊當好你的丞相便是。」

  說得好高深的樣子,花春挑眉,輕輕點了點頭。

  在他們眼裡,花京華估計就是一個十分耿直的書生形象,滿懷正義,卻不堪一擊吧。不然也不會跟保護熊貓似的這麼對她了。

  有人保護是好事兒,以前的花京華也許很厲害,但是現在的花春真的是什麼都不會的白癡,遇見個刺客啥的,光憑她自己,房樑都爬不上去。

  想想還是認了,給人家當兒子算了。

  唐太師的府邸還在清查,賀長安說,其實他根本沒貪多少,就只有這回賑災的款項,吃了幾千兩銀子。唐太師清廉了十幾年,沒想到到最後晚節不保,也是後悔莫及。

  花春一臉嚴肅地道:「二哥聽過『圈子理論』嗎?」

  這話問的是廢話,賀長安一個古代人,哪裡去聽這種現代理論?

  於是她還是直接開始解釋:「就是一個圈子裡的人,雖然剛開始想法有些不同,也想堅持自己的心,但是在一起久了,遇見什麼事情,其中有人一帶頭,整個圈子人的思想就會下意識跟著他走,以證明自己屬於這個圈子。到最後所有人都會被同化,被洗腦,做一些以前他們自己都覺得不對的事情。因為身邊的人都在做,所以他們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賀長安微愣,看著她:「這倒是沒聽過,不過說的是事實。」

  「我覺得終身不允他回京這一點,還可以跟皇上爭取爭取。」花春道:「背井離鄉,葬身他處,還是有些可憐的。」

  抬頭看他一眼,賀長安道:「你說的有理,但是為官者,還是莫要太仁慈了,做些不是你職責之內的事情,會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花春點頭,不能婦人之仁嘛,但是她也是有原則的,對可以仁慈的人仁慈,至於那些本身根兒就不正的人,她才不會浪費同情心,直接送他離開千里之外永遠不再回來!

  車到了天牢門口,唐太師等人正要被押上囚車。

  「等等。」花春跳下車,走到獄卒旁邊出示了一下腰牌,然後順利地把唐太師拉到了旁邊。

  「丞相?」唐太師驚愕極了,沒想到他還會來看他,頓時眼裡就泛起了熱淚,跪下就給她磕了個頭:「罪臣對不住丞相啊!」

  這一把年紀的,總是跪她,會折壽的啊!花春連忙跟著蹲下來,手裡捏著東西揣進他袖子裡。

  「我就是路過,想著也曾同朝為官,所以來送您一程。」她道:「此後天長水遠,也望您能感念皇上曾經的隆恩,安享晚年。」

  嘴唇不停地抖著,唐太師老淚縱橫,扶著花春的手站起來,目光深深地看著她道:「丞相之言,罪臣必定銘記在心。得丞相今日相送之恩,我唐家子孫,將來必將結草銜環以報。」

  也就是來送一程而已,沒想到就被這麼感謝,花春同學還是挺感慨的。大概比起錦上添花,更讓人銘記的往往是雪中送炭吧。她也不圖啥回報,老人家這半輩子都不容易,家產還被抄了。她剛塞了一包銀子給他,也算是路費,願他能找個好山好水的地方繼續過日子。

  賀長安就在不遠處看著,看著那人笨拙地扶起唐太師,又滿臉真誠地說著話。

  他一直覺得能爬上丞相之位的人是不簡單的,哪怕花京華這個丞相是自己考出來的,但是能坐穩,想必也該有一定的城府和手段。

  今日這一齣,實在在他意料之外,他也突然理解了皇帝為什麼執意要留他在宮裡了。

  官場裡天真最是致命,但若有人天真善良,大概誰也不忍叫他嘗遍世間醜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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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0:31:51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明辨是非好上司

  唐太師沒能與花春說上太久的話,就繼續上了囚車走了。花春跑回賀長安身邊,雙眼十分精神地看著他道:「搞定了,咱們回去吧。」

  「嗯。」賀長安點頭,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面前這人的腦袋。

  花春一愣。抬頭就看見賀長安眼裡溫柔如水。閃爍著一種叫「慈祥」的光芒。

  她以前覺得花京華是自己的男神,現在男神變女神了,那新一屆的男神就非賀長安莫屬了。這人一身風華,眉目俊朗,重要的是對人溫柔又看得透人事,給她一種十分可靠的感覺。

  但是,她男神把她當兒子看。

  這種感覺……真是分外令人崩潰啊……

  一起坐車回宮,賀長安問她:「成親的感覺怎麼樣?」

  花春老實點頭:「挺好的。從此之後有人夜夜點燈盼你歸。」

  「哦?」眉梢微動,賀長安道:「青裊伺候你,伺候得妥當嗎?」

  這個伺候是哪個意思啊?花春低頭,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十分妥當,二哥不必太操心。」

  「那我就放心了。」賀長安失笑:「這下你身上斷袖的傳言就該徹底打破了,等明年生個大胖小子出來,花家也算有了後。」

  真的十分像她媽,還想到後嗣的問題了。

  一遇見這麼囉嗦的人,花春就只想幹一件事兒──搭著人家的肩膀嬉皮笑臉地反問他:「二哥你呢?」

  「嗯?」賀長安一愣。

  「你還不考慮立個正室嗎?讓我這個當弟弟的先有子嗣,可不像話。」

  賀長安沉默。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我不急。」

  「怎麼能不急呢。」花春急了:「你這麼好的基因,總不能白白浪費在歷史長河裡啊!一定要娶個漂亮姑娘回來多生點,為後世謀福利!」

  「……什麼?」賀長安茫然,基因?

  「我的意思是。」乾笑兩聲,花春連忙找補:「你這麼好看的相貌,多生點孩子,肯定也都很好看。」

  「好看有什麼用?」他眉目間多了點憂愁:「知己難尋,空有容貌,引來的還不是膚淺之輩?終究不得真心。」

  哎?好像很有煩惱的樣子啊?花春眨眨眼:「二哥沒有遇見過喜歡的人嗎?」

  「沒有。」賀長安轉頭看著他問:「什麼樣的人才算是你喜歡的人?」

  這個問題問得也太高深了,花春低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搜索出腦子裡有印象的雞湯句子,一臉深沉地道:「你喜歡的人,就是會讓你覺得她那一處風景獨好的人。」

  斜了她一眼,賀長安道:「說明白一點。」

  「就是跟她在一起你會比別人更開心。看不見會想念,做夢還會經常夢見,遠遠看見她目光都移不開。」花春想了想,道:「再打個比方。要是你在路上看見什麼感興趣的事情,第一個想到她想與她分享,那你就是動心了。」

  這麼簡單?賀長安眼神迷茫地想了好一會兒,然後笑著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早日給我找個嫂子吧。」花春嘿嘿笑著,別開了頭。

  心在滴血啊!她如今這尷尬的身份,連男神也只有拱手讓人,真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賀長安早日娶親也是好事,免得她看得到得不到,白流滿枕頭的哈喇子了。

  大概是解開了某個心結,賀長安的心情很好,回到皇宮裡,一路上與花春都是有說有笑的。兩人頭頂都像是有彩虹,氣氛融洽。

  結果一進紫辰殿就見帝王一臉嚴肅地對著鏡子看著,聽見他們的動靜,放下手裡的東西,黑著一張臉看著他們:「才回來?」

  頭頂的彩虹驟然就換成了烏雲,花春跟著賀長安一起行禮,然後抿著唇站到皇帝身邊去。

  「路上耽擱了一些時辰。」她道:「臣要現在給您念摺子嗎?」

  宇文頡本來想說摺子已經改得差不多了,但是想了想還是點頭:「念吧。」

  賀長安拱手道:「微臣還有事要做,就先出宮了。」

  他這就是專門給花京華當了一趟保鏢。

  「嗯。」皇帝點頭。

  花春連忙小聲道:「二哥記得幫我回府看看青裊啊,順便告訴她們我挺好的,讓她們不用擔心。」

  賀長安點頭,朝她擠擠眼表示明白,然後就瀟灑地走掉了。

  那雙桃花眼還帶放電的!花春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嘿嘿笑了笑。

  宇文頡皺眉看了她一眼,又開始進行自我反省。他的表情是不是該跟長安一樣,柔和一點?不然總給人很可怕的感覺,導致花京華都一直拿副很噁心的討好臉看著他,怪彆扭的。

  可是,要他笑嗎?

  忍不住又掏出小鏡子,宇文頡對著鏡子裡的人,試圖咧了咧嘴。

  「陛下。」花春扭頭就看見這人一臉猙獰,嚇得往後一退:「您牙疼嗎?」

  宇文頡:「……」

  一張臉又沉了下去,帝王陰森森地道:「朕的牙不疼,你還是念摺子吧。」

  「……哦。」花春老實地在旁邊坐下,拿了桌上的摺子,清清喉嚨,開始用標準的普通話朗誦。

  「嗚呼!吾皇之英明,上達天,下達地,實乃千年難逢之聖主!蜀城之百姓但凡受恩,必長跪三日為吾皇祈福,以求吾皇千秋萬世,萬壽無疆……」

  嘴角抽了抽,花春掃了一眼那封面,竟然是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摺子,完全沒有實際內容,全是讚美皇帝的。

  這半個月她在休息,看樣子中書省的人也沒怎麼做實事,摺子都不過濾,這種讚賞得這麼露骨沒文采的東西都送上來了。

  掃一眼宇文頡,嘿?還聽得挺高興的樣子?

  這人吶,果然就是賤,一邊說自己要多聽建議和批評的話,一邊最愛聽的還是奉承。

  「繼續。」

  又選了一本,花春繼續念:「臣斗膽啟奏,自古帝王多有愛容貌姣好之臣者,加官進爵,受封高位。但,朝臣為朝廷之脊樑,斷不能以花架子撐之。戶部有貌醜之臣季安,才高八斗,不輸丞相,望陛下明鑒。」

  一字不漏地把這摺子念完,花春滿臉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著宇文頡問:「他是在說我是個花架子?」

  竟然聽明白了?那還念給他聽?也真是實誠……帝王抿唇,道:「這摺子放著,不用管。」

  「為什麼?」花春把摺子遞給他:「上頭有舉薦才高八斗之人啊。」

  宇文頡側頭,微瞇著眼看著她道:「但凡真有才華之人,絕不用踩著別人上位,從拿你來比,反說容貌醜的更有才這點來看,無論是舉薦的人還是被舉薦的人,都好不到哪裡去。」

  花春一愣。

  這皇帝雖然不是個善良的人,可真是一個明辨是非的好上司哎。踩著人往上爬的情況處處都有,要是別家的上司都跟他一樣眼睛雪亮,職場裡也就沒有那麼多暗地裡的撕逼了。

  心裡默默給他點了個讚,花春繼續拿摺子幫他念。

  霍昭儀徘徊在紫辰殿外頭,想進去又不敢,只能攔了小太監來問:「皇上跟誰在一起?」

  小太監老實地回答:「丞相。」

  怎麼又是丞相?霍昭儀急了,這幾天皇帝誰也不理,就跟丞相待在一起算怎麼回事啊?就算政務繁忙,那也總得抽空見見嬪妃吧?

  提著裙子想上前,又忍了下來,她小聲道:「算了,不當這出頭鳥,應該也就這兩天吧,等忙完了皇上就會空閒下來了。」

  結果沒想到皇帝一連忙了五天,都跟花丞相在一起,關在紫辰殿,誰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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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0:32:05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好的轉變

  這下不止霍昭儀不淡定了,惠妃同其他宮中妃嬪都坐不住了,紛紛跑去太后宮裡靜坐,進行無聲的抗議。

  平時女人跟女人搶男人也就算了,現在還跑出來個男人跟女人搶男人是怎麼回事啊?花京華雖然是丞相。那也不能霸佔著皇帝不放吧?她們怎麼辦?

  太后聽著各路嬪妃不陰不陽地說了好多話。心下只覺得她們大驚小怪。

  「想讓皇帝不專注朝政,專注妳們?」

  「臣妾們不敢。」惠妃連忙道:「可…後宮都沒人跟皇上一起待過這麼長時間,太后也不擔心嗎?」

  擔心啥?擔心自家兒子袖子斷了?太后冷哼,皇帝是什麼樣的性子她最清楚了,性取向絕對正常,還用她們在這兒瞎猜?

  不過為了安撫人心,她還是道:「花家三小姐馬上就要進宮了,到時候皇帝自然會去後宮。妳們自己把握,哀家累了,要休息了。」

  花家三小姐?!

  太后這話無疑是往後宮丟了個魚雷。光一個花丞相就夠嗆了,還再來個花家的女兒?讓不讓人活了?!

  於是各路人馬立刻轉移了注意力,紛紛回宮梳洗打扮,等著看那花家三小姐的熱鬧。

  ***  ***  ***  ***  ***

  紫辰殿。

  花春趴在桌上睡得香極了,手上的石膏成了天然的枕頭,高度適中,還不會壓得血脈不通。就是天氣有點反復,今日又熱了。害得她一直不停挪著身子,往宮女扇著風的方向靠。

  帝王正拿著摺子在看,就感覺旁邊有個毛茸茸的東西靠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就在他手邊,吧砸了一下嘴,繼續睡了。

  他側頭,就見花京華睡得十分肆無忌憚,嘴巴都沒合攏,有明晃晃的、晶瑩的口水從裡頭流了出來。

  「皇上?」秦公公小聲請示,要不把丞相移到側殿去?

  帝王搖頭,伸手就展開了手裡的摺扇,一手扇風,一手拿著摺子繼續看。

  秦公公震驚了。

  花春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覺得更加清涼,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夢裡天氣涼爽,她依靠著青山綠水,安穩地休息。

  在紫辰殿裡五日。她對皇帝倒是沒原來那麼拘謹了,畢竟就算她打翻了個茶杯,弄濕了摺子,皇帝都沒怪她,而且神色也柔和了不少,看她就像看個鄰家小弟弟似的眼神,再沒了那凶巴巴的模樣。

  她這個人吧,屬於人強她弱,人弱她強的那種。皇帝親自給的顏色,她自然要開染坊了。所以規矩省了不少,在這紫辰殿裡習慣了,也跟在自己家裡一樣自在。

  自在著自在著,就上房揭瓦了,把摺子全丟給了皇帝一個人,睡得舒坦得不得了。

  宇文頡也沒多說什麼,反正花京華手上有傷,他也沒指望他能幫多少忙。醒著的時候就一起商量一下怎麼改這摺子,他睡著了,那他就自己繼續看。

  有一瞬間他還覺得這樣的日子挺舒服的。

  然而秦公公卻開始動腦筋了,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他瞧著皇帝對丞相比對嬪妃都好,再加上先前那些小情緒,莫不是……當真愛上了男色?

  要是愛男色,那也不能對丞相下手啊,丞相還要為朝廷做事的,真進了後宮,那人就廢了,再不能進臣言了!

  思前想後,秦公公默不作聲地派人出宮去尋人去了。

  一覺醒來正好是用晚膳的時候,君臣二人一起用膳,規矩也不如賜宴的時候那麼多了,十幾盤菜端上來,兩人直接就開吃。

  「別總盯著肉。」吃著吃著,花春就聽見上頭的帝王道:「每個盤子裡的都吃點兒。」

  我靠,連她吃什麼都管?花春撇嘴,嫌棄地伸筷子夾了點菜,塞進嘴裡一嚐,嘿,真不愧是宮裡的膳食,連個青菜都這麼好吃。

  於是又多夾了幾筷子。

  宇文頡抿唇看著他,等他吃了半碗飯下去,才慢悠悠地動自己面前的菜。

  秦公公試探著小聲說了一句:「皇上真是聖恩浩蕩,還擔心相爺吃不飽。」

  「朕是怕他長不高。」宇文頡淡淡地道:「比長安還矮一個頭,也就能跟一群老臣站著比比了,要是等秋末番邦來訪,丟的還不是我大梁的臉?」

  花春聞言,心虛地又夾了兩塊肉。她這身高在女子當中算是不錯的了,跟他和賀長安當然沒得比啊,要是長得比他們還高,哪天發現她其實是個女的,那不死得更慘?罪名上還得加上一條「有辱帝王身高」。

  一聲不吭地吃飽了,瞧著帝王放了筷子,花春也才舒坦地起身,摸了摸肚子。

  「你三妹今日進宮。」宇文頡道:「要去看看嗎?」

  花尋月啊?花春不感興趣,搖頭道:「桌上的公務還有那麼多,就不去了吧。」

  「好。」帝王點頭。

  花春就裝模作樣地拿著摺子來看,餘光看著皇帝什麼時候走,等他去後宮,她就舒舒服服回去側殿洗個澡,繼續睡覺。

  結果半個時辰過去了,皇帝也沒有要起駕去後宮的意思。

  「皇上?」秦公公都忍不住了,小聲道:「花氏已經在永安殿候著了。」

  「今日公務這麼多,就不去了。」宇文頡淡淡地道。

  花春一愣,秦公公也傻了:「這……太后那邊……」

  「你就說是丞相說的,原話。」

  花春:「……」

  這玩得一手好推卸責任啊,她說的是她不想去,本來她去也不能做什麼啊,花尋月不會高興看見她的!皇帝就不一樣了,人家這剛進宮,皇帝要是不去,不是不給太后面子嗎!

  咬牙切齒地站起來,她道:「陛下,微臣還年輕,還能為大梁做很多事情,您不能就這麼讓微臣在太后面前落個有礙後宮發展的罪名,微臣冤枉!」

  宇文頡斜睨著他:「你覺得你的三妹妹有能吸引朕的地方嗎?」

  「有!」花春抿唇,費盡心思想了一個詞兒出來:「她與眾不同!」

  「哦?」宇文頡問:「哪裡不同?」

  「後宮佳麗三千,個個天姿國色。」花春道:「臣的三妹妹在裡頭,如同野草出群花,別有一番風情。」

  秦公公怔愣地看了他一眼。

  這年頭推舉自家人,都是說盡好話,生怕誇得不夠好皇帝看不上,倒是頭一次聽人把自己的妹妹比喻成野草的。

  不過,皇帝見過花尋月,這比喻十分生動形象。

  他甚至有點被說服了。

  「那就過去看看吧。」宇文頡起身,掃了花春一眼:「你留在這紫辰殿裡,不要亂走動。」

  「臣遵旨!」花春點頭。

  帝王抬腳就往外走了,秦公公連忙跟上。

  如今花丞相竟然能三言兩語,輕易說動帝王了,秦公公覺得有點欣慰的同時,更覺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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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不要碰朕

  皇帝能聽進去丞相的一些話固然是好,但若以後對丞相言聽計從,那可就糟了。

  自古皇權相權此消彼長,從來沒有能和睦相處的局面。丞相是皇帝最好的幫手,同時也是最大的敵人。秦公公十分擔心再這樣下去。皇帝會對花丞相戒心全無,那可就不妙了。

  龍輦行在宮道上,他正斟酌著想開口給皇帝說點什麼,就聽得帝王開口問:「那邊紫色的是什麼東西?」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秦公公道:「回皇上,這是新引進宮裡來的花,名桔梗,現在正是開的時候。」

  花多紅色黃色。白色的也不少,這紫色的卻是罕見。宇文頡來了點興致,讓人停了龍輦,遠遠地往那花壇裡多看了幾眼,然後道:「瞧著挺有意思的,你給花丞相摘兩朵回去,讓他猜猜是什麼花吧。」

  「……是。」秦公公躬身,揮手讓宮人去做。

  這一打岔,他就忘記自己想說什麼了,只能冥思苦想地跟著皇帝繼續走。

  永安殿原來是花流螢還是貴妃的時候住的。也不知太后把花尋月安排在這裡是個什麼意思。

  宇文頡進去就瞧見地上老老實實跪著的人,穿了一身侍寢的宮紗,挽了個海螺髻,聲音婉轉地向他請安:「民女叩見陛下。」

  「平身吧。」

  「謝陛下。」

  花尋月心裡是激動又緊張的,終於等到這天賜的好機會了,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好好表現,爭取贏得陛下青睞的。

  可是她進宮的時候見了不少別的妃嬪,客觀來說,都比她好看,這該怎麼辦?

  捏著帕子,花尋月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正不知該怎麼做,就聽見帝王道:「抬起頭來。」

  皇帝都這麼說了,她也沒別的選擇。只能微笑著抬起下巴。

  這張臉普普通通,還沒有旁邊站著伺候的宮女長得清秀。花京華可真是個耿直的人,對自己親妹妹也沒留餘地,說是野草就是野草。不貶低也不誇大,足斤足兩,童叟無欺。

  宇文頡的眼裡突然就含了笑意。

  花尋月震了震,心裡的喜悅瞬間就滿溢了出來。傳言裡皇上是很少笑的啊,現在竟然對著她露出了這樣的神情?!

  這是被老天爺眷顧了嗎?

  秦公公抿唇,他心裡清楚皇帝為什麼笑,當下便上前道:「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宇文頡點頭,跟著站了起來,花尋月自然也連忙起身,欣喜地等在一邊。

  宮裡很多人都說,侍寢會給她特別不一樣的體驗,她一直都在期待,會是怎樣一種不一樣的體驗?

  結果就看見皇帝更衣之後,徑直去了主床上躺下,旁邊的太監總管給她在軟榻上鋪了床,道:「皇上今日太過勞累,妳陪寢便是,不用去打擾。」

  什麼?花尋月震驚了。

  她是來侍寢的,結果只能睡在外頭的軟榻上,不能與皇帝同榻打擾?!

  這算什麼?裝個樣子給誰看?

  花尋月很生氣,氣得身子微微發抖,卻什麼都不敢說,含著淚應了,咬牙爬上軟榻。

  不甘心地往床上看了一眼,皇帝已經安靜地入睡了,秦公公守在床邊,並沒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心裡的委屈更甚,花尋月捂在被子裡就哭了半個時辰,摸著自己身上的宮紗,當真是屈辱極了。

  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她姿色平庸,皇上看不上嗎?

  她這廂難受著,宇文頡卻是睡得很好,興許當真是累了,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還做了夢。

  他夢見一片花壇裡,姹紫嫣紅開著各種各樣的花,正仔細欣賞著,卻見花京華頂著一腦袋的桔梗站了起來,傻兮兮地沖他笑。

  這夢簡直是莫名其妙吧,然而他的心情卻很好,就看著那傻子笑啊笑,頂著滿腦袋的花圍著他跑。

  肯定是白日壓力太大了,才會做這麼白癡的夢。

  第二天醒來,宇文頡看著床邊的秦公公,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丞相猜出那是什麼花了嗎?」

  秦公公神色很複雜,點了點頭道:「丞相見多識廣,猜出來了。皇上還是先起身更衣吧。」

  「嗯。」

  眼眸含笑,宇文頡側頭卻看見旁邊地上還跪著的可憐兮兮的花尋月。

  「花府三小姐是嗎?」帝王道:「溫婉可人,封個淑妃吧。」

  花尋月大驚,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帝王一眼,呆呆地沒能回過神。

  她連龍床都沒能上去,皇上一起來卻封她淑妃嗎?!四大妃之一啊,直接就騎到二姐的頭上去了!

  反應過來之後,花尋月笑得直抽抽:「臣妾多謝皇上恩典!」

  宇文頡頷首,大步離開了永安殿。

  身後不久就爆發出一陣歡呼,秦公公打量了一下陛下的臉色,小聲道:「這永安殿,就給淑妃娘娘了嗎?」

  「讓她住著吧。」帝王道:「別的宮殿也沒有空的了。」

  「是。」

  消息一傳開,後宮就跟炸了鍋似的熱鬧起來,看好戲的,挑撥的,上門道賀的人都有。花尋月忙得不可開交,也沒忘去太后那裡謝個禮。

  比起後宮的鬧騰,前朝就安靜多了,花春睡飽了跟著去上朝,待了一個時辰之後又依舊跟著帝王回紫辰殿去處理事情。

  「皇上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賀長安道:「可是有什麼高興的事情?」

  頓了頓,補充一句:「難不成是因為花家三小姐很得皇上的心?」

  「不是。」宇文頡淡淡地道:「朕是覺得天氣不錯。」

  花春一頓,默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上密佈的烏雲。

  您開心就好。

  「瞧這樣子,還真跟京華昨日說的症狀有點像。」賀長安笑道:「定然是對人動心了吧。」

  「嗯?」宇文頡微微挑眉,看了花春一眼,又看看賀長安:「什麼症狀?」

  怎麼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就是昨日我問京華,怎麼樣才算是喜歡一個人。」賀長安笑咪咪地給他解釋:「京華說的很有道理,有心上人的時候,會更開心一些。」

  「這算什麼症狀?」宇文頡不贊同地道:「朕與你在一起也很開心,你豈不成了朕的心上人?」

  賀長安失笑,輕輕往旁邊移了一步,搖頭道:「這可不一樣,還有其他的表現呢。那話怎麼說的來著?『要是你在路上看見什麼感興趣的事情,第一個想到她想與她分享,那你就是動心了。』皇上對誰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眸子裡的笑意慢慢消退,宇文頡沉了臉。

  桔梗花在旁邊的花壇裡開得正好,微風吹過,泛起一片紫色的波浪。

  「這算是動心?胡說八道!」

  「您這樣激動做什麼?」賀長安好奇地看著他:「只是這麼一說而已,具體的情況可能不一樣吧。還得要經常夢見她,經常想著她才算呢。京華你說是不是?」

  「是啊。」花春注意力全在賀長安的臉上了,沒太注意皇帝的神色,還笑咪咪地道:「每個人的喜歡都不一樣嘛,也不是誰都適用的。」

  帝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步子也邁得大了些,將身邊兩個人遠遠甩在了後頭。

  「哎?」賀長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又茫然地看了看花春:「這又是怎麼了?」

  花春無辜地聳肩:「我也不知道啊,不是說皇上的心情總是這樣陰晴不定嗎?那也該習慣了。」

  「也對。」賀長安笑了笑,又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你娘親讓我轉交給你的小魚乾,說怕你吃不慣宮裡的東西。」

  眼眸微亮,花春高興地把油紙包接過來:「真是謝謝你。」

  雖然她對宮裡的食物沒有半點不習慣,但是能吃到這麼熟悉的零嘴,還是很開心的。

  宇文頡應該也就上回吃過一次,還是不太乾淨的,這回正好再去討好討好他吧。也不枉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這麼仁慈了。

  這樣想著,花春就沒把小魚乾給賀長安分享了,直接塞進袖子裡,回了紫辰殿。

  又是一下午的忙碌,等賀長安出宮之後,瞧著還沒到晚膳的點,花春便一臉討好地湊近帝王道:「皇上有聞見什麼香味嗎?」

  宇文頡臉色有點蒼白,像是很不舒服的模樣,淡淡地道:「沒有。」

  「嘿嘿!」花春一把掏出了小魚乾,打開油紙包雙手捧著呈到他面前去:「看這個!臣的母親托二哥送來的,皇上還記得嗎?」

  宇文頡皺眉。

  香辣的味道讓他想起了那個雨夜,鼻息間有雨水混著泥土的沉悶,有魚乾的香味,還有一個人身上若有若無的奶香。低眸之處,都能看見人白皙的脖子。

  喉頭微動,宇文頡粗暴地一把將花春推開,連帶著小魚乾灑了一地。

  「哎?」

  大概是被溫柔對待得太久了,花春被推得一個趔趄,十分茫然地看著骨碌碌滾出來的魚乾。

  接著她就憤怒了。

  浪費什麼也不能浪費糧食啊!多少百姓吃不上肉,這麼大一包魚乾,他竟然給她弄灑了?!

  眉頭皺得死緊,花春咬牙,低身下去自己把魚乾全撿起來,抱著油紙包看了皇帝一眼,離他遠遠的,自己躲角落去吃。

  這種人可真難相處,又不愛說話,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上一刻還是晴天呢,下一刻就是狂風暴雨,一不小心就熱臉貼了人家冷屁股,誰受的了啊?

  雖然他是皇帝他牛逼,他的地盤他做主,但是也得把人當人看吧?是他先溫和了態度,她才敢放心大膽把他當朋友對待的,一個轉臉就又把人當奴才,人家心理調節也是要個過渡的好不好?

  一肚子火,花春硬生生把一包魚乾全吃了,末了還狠狠地抹了抹嘴。

  宇文頡坐在原處沒動,眼角餘光看得見花京華的動作,然而他不想理,打心裡生出一股排斥來。

  「皇上?」看著皇帝的面色,秦公公有些擔心了:「您沒事吧?」

  「沒事。」宇文頡閉目:「你不用管朕。」

  這怎麼能不管?秦公公有點急,揮手就讓人出去找御醫。皇帝的嘴唇都白了,多半是生病了。

  花春吃完魚乾就繼續回到桌邊去看摺子,一眼也沒看帝王。

  她覺得和褻瀆食物的人沒法兒做朋友!跟不尊重人的人更是只能當同事,結拜兄弟也就是個名頭罷了。

  正氣著呢,手就被秦公公輕輕碰了碰。

  花春抬頭,就見他一臉焦急,示意她看看皇帝。

  咋的了?花春茫然,側眼一眼,我勒個乖乖,臉色煞白,跟白無常似的。

  嚇了一跳,花春同學立馬就忘記剛剛自己還在生氣,湊過去伸手就摸了摸皇帝的額頭。

  「發燒了啊。」

  宇文頡抿唇,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當即就不悅地把他的手給揮開了:「別碰朕。」

  「好好好不碰你。」她語氣軟了下來,跟哄小孩似的道:「知道生病的人心情都不好,您先冷靜點,看看御醫。」

  帝王沉著臉道:「朕沒病!」

  花春左右看了看,直接找了個鏡子伸到他面前,一副「你自己看咯」的表情。

  宇文頡垂眸,瞧見自己臉色,皺了皺眉,像是跟誰賭氣似的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把手腕伸了出來。

  秦公公鬆了口氣,連忙讓御醫診脈。

  皇帝原來也是會生病的哎!花春不生氣了,好奇地在旁邊圍觀。

  宇文頡這個人太高大了,跟野獸一樣,她以為他這麼強壯的人身體肯定倍兒棒呢,沒想到一病起來,也還是成了個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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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 10:32:42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皇帝的反差萌

  嘴唇一白,整個人就控制不住地顯出些柔弱來,這種與他平時形象形成的巨大反差,簡直戳壞了花春的萌點,叫她恨不得拿根狗尾草去逗弄逗弄他。

  不過一想想這樣做的後果。花春還是忍住了。看著御醫寫了藥方下去,便自告奮勇地與秦公公一起將帝王扶起來,往後殿走。

  宇文頡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生病,這會兒起來腳步都虛浮了。靠在花京華身上,只覺得他軟若無骨,自己這麼重的身子,估計得壓垮了他。

  這樣想著,他還是下意識地往秦公公身上靠。

  完全沒有考慮過秦公公已經五十多歲了。是個腰不好的老人家。

  感覺到帝王的排斥,花春也沒氣餒,反正被他討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這還算是恢復了正常。瞧著秦公公吃力的表情,她還是很大方地把宇文頡的胳膊架在了自己肩上,然後飛快地往外走。

  昏昏沉沉之間,帝王就覺得鼻息間的奶香和小魚乾的香味一直沒散過,眼睛閉上不想睜開,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好像就倒在了他的龍床上。

  「好生伺候著!」秦公公擔心皇帝。說話的語氣也重,嚇著打水來的宮女一抖,一盆水灑了半盆。

  「做什麼呢!」秦公公怒斥了一聲。

  宮女嚇得更厲害了,臉色比床上的皇帝還白。這陛下許久不曾生病,誰都擔心害怕著呢,自然沒有平時那麼穩重,再加上秦公公這麼一嚇,宮女都快哭了。

  「我來吧。」花春瞧著不忍心,擼了擼袖子道:「這就是點感冒發燒,不是什麼大問題,我能照顧。」

  秦公公目光沉重地看了看他,然後擰了冷水帕子,無聲地遞到他手裡。

  花春用心地把帕子折成方形,放在皇帝的額頭上。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這天氣變化無常,忽冷忽熱的,感冒了很正常,你們也不用這麼緊張。」

  秦公公沉默。宮中規矩。帝王若是生病,身邊伺候的奴才都是要被問罪的,輕則罰俸銀,重則杖刑,丞相爺說得也是輕鬆!

  不過他肯照顧倒是好事,萬一病情加重,太后問責,那還多了個擋箭牌。

  於是秦公公沒吭聲,等藥熬好了,便也拿來遞到丞相手裡。

  「他都睡著了。」花春看著宇文頡的臉:「怎麼餵啊?」

  「這藥是一定要吃的。」秦公公道:「您先把皇上扶起來吧。」

  花春點頭,坐在床邊,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把宇文頡扶到自己肩上靠著,然後端藥來吹了吹。

  餵藥是個技術活兒,不少旖旎男女經常行「嘴對嘴」之事,一般那啥的時候男主或者女主都會睜開眼睛,然後四目相對,天雷勾動地火,劈哩啪啦稀哩嘩啦的,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就開始了。

  然而,她現在是個男人,敢跟皇帝嘴對嘴,等著被推出午門斬首吧。

  想了想,花春還是把藥遞給了秦公公,然後道:「我捏著他的嘴巴,你灌就是。」

  秦公公:「……」

  「哎,你端穩了,手別抖啊。」花春擺正了宇文頡的姿勢,伸手捏開他的嘴,朝秦公公道:「來來,往裡頭灌!」

  這樣的餵藥方式簡單粗暴但是很有效啊,小時候她不愛吃藥,她爸經常這樣灌她!苦味兒都沒嚐清楚就喝下去了,只有不配合的時候會被嗆著。

  現在靠著她的這個人配合極了,哪怕她狗膽包天把他捏成了金魚嘴,他也沒反抗呢不是?

  秦公公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牆還白,一臉心如死灰的表情看著花春道:「丞相大人…這…奴才下不去手。」

  「……」花春嫌棄地看他一眼:「都在皇上身邊伺候這麼久了,又是為皇上好的事情,怎麼會還下不來手?怕皇上怪罪?」

  秦公公沒吭聲。

  這要是被皇帝發現了,豈止是怪罪啊,是大不敬啊!也就是因為皇帝最近寵著丞相,才把丞相的膽子慣得這麼大!

  他已經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感受了,只能默默把藥碗遞給花丞相。

  你行你上吧。

  花春鼓了鼓嘴,轉身把宇文頡推到床頭靠著,然後接過碗來,二話沒說就捏著皇帝的嘴巴往裡灌。

  湊近觀察了一下,宇文頡當真是挺配合的,喉結上下滾動,一碗藥就見了底,嘴角邊沒漏藥出來,下巴上也乾乾淨淨的,只是湊近了看,能看見男人隱隱的青色鬍渣。

  真有男人味兒!花春笑咪咪地抬頭,就望進一片黑色泛光的眸子裡。

  宇文頡平靜地看著她,任由她的手掐著自己的頷骨,一動不動。

  花春:「……」

  慢慢地把碗從皇帝嘴裡抽出來,再把自己的爪子收回來,她溫柔地拿帕子擦了擦宇文頡的嘴,笑著道:「皇上感覺如何?」

  閉了閉眼,宇文頡沒心思理她,直接躺回被子裡繼續睡了。

  他是病了,不是昏迷了,這人真是有包天的膽子,竟然敢對他這樣!

  不過,他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親近了不少,就像花京華跟賀長安那樣的親近。

  罷了,就不問罪了吧。

  嘴裡泛著藥的苦味兒,宇文頡頭很暈,卻睡不著,感覺身邊的人好像起身走了,還睜開眼看了看。

  纖瘦的身子,腰身跟竹竿一樣,也怪不得賀長安說想保護他了。這麼個男人,真是…夠奇特的……

  若是個女人就好了。

  腦子裡突然躥過這樣一個想法,嚇得宇文頡猛地睜開了眼睛。

  「皇上?」拿著蜜餞回來的花春被他這詐屍一樣的反應嚇得一抖,眨巴了一下眼。

  那眼裡還是一如既往地帶著星光,清澈如小鹿。

  臉上微熱,宇文頡飛快地重新閉上眼,然後就感覺嘴裡被塞了個甜甜的東西進來。

  床邊的人小聲喃喃:「夢遊呢吧,眼睛一閉一睜的……」

  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當著皇帝的面這麼碎碎念。

  含著蜜餞,苦藥的味道好像越來越淡了,宇文頡腦子裡開始飛過很多思緒。

  他今天一直在想事情,想得最多的莫過於賀長安說的那句「要是你在路上看見什麼感興趣的事情,第一個想到她想與她分享,那你就是動心了」。

  這是正確的嗎?如果是的話,他可能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花京華是個男人,他卻覺得和他在一起很開心,甚至五天不離開紫辰殿都不覺得無聊。做夢會夢見,路上看見奇特的花會想馬上跟他分享。

  這樣的感覺,是喜歡嗎?

  他是萬人之上的帝王,感情不能外露,更不能喜歡不該喜歡的人。花京華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劍,對外能防他的身,對內卻也能傷他的身。

  他總不能還傻傻地把心給了人。

  現在感情尚且不深,發現自己走錯了路也還來得及,他可以改。

  可以改的吧,畢竟這個一身奶味兒愛吃小魚乾的男人,也沒什麼特別吸引他的地方。

  花春坐在床邊,眼睜睜看著皇帝的臉越來越紅,忍不住瞪大了眼。

  伸手一摸,果然燒得更厲害了。

  這御醫開的什麼藥,假藥吧?花春急了,連忙喊秦公公:「快拿罎子酒來。」

  秦公公一愣,不解地看著他:「皇上正病著,丞相想喝酒也不該在這個時候…」

  「不是我要喝,拿來給皇上降熱。」花春道:「快點啊,別等會燒成個傻子了,那咱們腦袋都得一起掉。」

  一聽這話,秦公公連忙就讓人去拿酒。

  花春二話沒說就回去把宇文頡的衣裳給扒了,只留褲子,露出他整個精壯的胸膛來。

  哇,六塊腹肌!花春眼眸一亮。

  接著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禽獸!人家都發高燒了她還看腹肌!

  連忙給宇文頡身上擦酒,幫著散熱。

  秦公公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擔憂不已又連忙問御醫這行不行。御醫摸著鬍子道:「這是民間的土方,降溫倒是有效,丞相見多識廣,果然名不虛傳。」

  好吧,秦公公放心了,專心等在一邊,眼睜睜看著丞相大人把皇上摸了個遍。

  折騰了半個時辰,宇文頡退燒了。

  花春鬆了口氣,癱坐在床邊道:「等皇上好了,記得給我個賞賜,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屋子的宮人都沉默。

  花丞相肯定是被酒味兒給熏醉了,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說得出來!

  瞧著那張帥氣的臉慢慢恢復了該有的顏色,花春打了個呵欠,直接在床邊睡了,免得半夜病情反復,她又得被人從被窩裡拎出來。

  外頭天色漸曉,秦公公端著水進來的時候,發現帝王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安靜地低頭看著床邊的人。

  那眼神溫柔得,真是跟他端著的盆子裡的水一樣。

  秦公公看傻了,許久也沒能挪動一步。

  像是察覺到了他進來,宇文頡抬了頭,嘴唇還有點發白,卻是伸手朝擺了擺,示意他等會再進來。

  深吸一口氣,秦公公輕輕放下水盆,心情沉重地退了出去。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小伺候到大的皇帝對一個男人有了興趣。

  秦公公心情很崩潰,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更不可能同誰說。本來他還是有些不確定的,但是剛剛一看皇帝那個眼神,已經什麼都不用解釋了。

  沒有君王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臣子。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皇上是會顧全大局的人,就算當真喜歡花丞相,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大不了私下……他可以幫忙瞞著。

  若是花丞相要利用皇帝的寵愛做什麼事情,那他就算拼了這條命,也必須除掉他,以保宇文江山穩固,事後大不了去見先皇。

  心裡的悲痛愈加深刻,秦公公甚至已經開始想像萬一以後的皇后是個男人該怎麼辦了。

  結果半個時辰之後,紫辰殿後殿的門輕輕開了一條縫。

  帝王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他面前,白著嘴唇道:

  「秦公公,替朕找些好看的男子進宮來吧。」

  啥?

  秦公公傻了,呆呆地看著皇帝的臉。

  他不是對花丞相感興趣嗎?怎麼……怎麼還會要找其他男人?

  雖然他一早有準備,已經讓人去尋了很多美男子留著,要什麼樣的都有。但是讓男人進宮,真的是沒有辦法之後的辦法,帝王竟然直接就選了這一步。

  「……是。」艱難地點了頭,秦公公幾乎要落淚了。

  紫辰殿的大門再度合上,門外站著的是一顆操碎了的心。

  花春醒來的時候,脖子僵硬得跟打了石膏一樣,擰了半天都沒有擰回來。

  正嗷嗷叫著呢,一雙溫熱的手就按了上來,替她輕輕按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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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色即是空

  花春一愣,慢慢扭頭回去一看。

  宇文頡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裡的神色不是很清楚,面部線條卻很柔和,開口道:「就你這不雅的睡姿。落枕也是活該。」

  他燒退了。聲音卻還有些嘶啞,聽著竟然十分性感。

  打了個寒顫,花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脖子收了回來,生怕他一個用力就給自己擰斷嘍。

  「皇上好些了嗎?」

  「嗯。」重新躺回床上,宇文頡道:「病來如山倒,今日不用上早朝了。」

  生病還有這好處?花春挑眉,伸手一探皇帝的額頭,溫度適中。瞧臉色也紅潤了起來,應該是恢復了不少。這樣的狀態其實是可以上朝的,然而宇文頡明顯想偷懶。

  攤攤手,她問:「今日既然休假,那臣是不是也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

  「就在這裡睡。」宇文頡半闔著眼看著他:「再休息一個時辰,你就可以去看摺子了。」

  啥?花春瞪眼,憑什麼啊!她照顧他這麼久都沒能好好睡個覺,還只讓她趴這兒繼續睡一個時辰?之後還要看奏摺?壓榨勞動力都不帶這麼壓榨的啊,她又不是機器!

  滿眼的憤怒在對上帝王眼眸的時候瞬間化成了委屈,如果身後有尾巴。花春定然搖得比風車還快:「陛下,趴在這裡,微臣睡不好的。」

  「嗯?」帝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眼裡有些猶豫:「你想躺著睡?」

  「懇請皇上賜恩,讓臣睡個好覺吧。」

  說出這話,花春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慘了,連睡覺都得求個聖恩,這日子過得真艱難。

  想了好一會兒,宇文頡終於點了點頭:「好吧。」

  花春一喜,正想謝恩回去側殿呢,就見皇帝撐起身子,十分大方地往旁邊挪了挪,給她空出一塊位置來。

  「……?」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帝王一臉嚴肅地說著。拍了拍那空位,意思是:上來吧。

  笑容僵硬在了臉上,花春機械地抬頭,看著面前這皇帝。簡直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

  為什麼這麼豪放?啊?她是個大臣,他竟然讓她睡龍床?這要是傳出去了,她還不得被太后以蠱惑君王之名,切碎了丟出去餵狗?

  左右搖了搖腦袋,對於這種不要命的行為,花春是拒絕的。

  然而宇文頡一向最討厭磨磨蹭蹭的人,直接伸手就把他給拎了上去,按在自己旁邊:「你別想太多了,門上了栓,誰也不會進來。朕不過是看在結拜之情的份上讓你睡個好覺而已。」

  一向少言的皇帝,解釋起來話一點也沒省,雖然依舊板著一張死人臉,語氣也冷硬,但是就他這動作,花春覺得有點臉紅。

  床咚吧這是?一隻手按在她的左手上,將她困在他的臂彎間,真是讓少女心撲通撲通直跳。這樣蠻橫霸道不講理,簡直就是古代版霸道總裁,一把扛起她,丟在了king size的大炕上,然後接下來就該一臉「邪佞」地對她道:「女人,妳跑不掉的!」

  別怪她想太多啊,這種暗戳戳的少女心畢竟誰都有呢不是?

  然而接下來宇文頡並沒有按照劇本走,只鬆開她丟了點被子過來,便自顧自地躺下了,還是背對著她的,依舊十分嫌棄的模樣。

  少女心啪嘰一聲摔了個稀爛,花春撇嘴。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果然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偶像劇不是哪裡都能上演的,她還是老老實實當個男人吧,也甭指望皇帝會對她說「男人,你跑不掉的!」這樣的臺詞了,想太多是種病,得治。

  這龍床下頭不知道鋪了什麼東西,軟硬剛好,又帶點溫度,睡起來十分舒服,花春一閉眼沒多久就陷入了夢鄉。

  宇文頡是睡不著了的,轉過身來看著旁邊這人。

  他外袍都沒脫,官服皺在了一起,領子鬆了個口,一眼就能看見他精緻的鎖骨。額前有髮絲落下來,掃在他筆直的劍眉上,少了幾分嚴肅,多了一些溫柔,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想替他把髮絲給撥開。

  喉結微動,在手即將碰上他的時候,帝王反應了過來,黑了臉,咬牙閉目,終究還是起身披了衣裳,去桌邊看摺子。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彌陀佛。他是個男人,是他的臣子,不是後宮妃嬪,不可褻玩。自己也不是斷袖,不可能對男人有興趣。

  反反覆覆念著這話,宇文頡心裡如壓了巨石一樣沉重,憂愁地轉頭望了一眼無人的窗外。

  一個時辰之後,花春依舊睡得香甜,宇文頡換好了衣裳,直接將人帶被子一起拎起來,遞給了外頭的宮人:「送丞相回側殿休息,秦公公,擺駕豐禾宮。」

  秦公公一愣,連忙派人把花丞相抬走。看丞相那沉睡不醒和身上的龍被,他的心碎得更厲害了:「皇上……」

  已經……鑄成大錯了嗎?

  「怎麼?」帝王滿臉凝重地看著他:「人還沒準備好?」

  「回皇上,豐禾宮裡已經準備好了。」秦公公連忙道:「只是奴才在想,要不要先給太后稟告一聲?」

  宇文頡抿唇:「不用了,朕先去看看吧。」

  豐禾宮是一直閒置的宮殿,相傳前朝皇帝用那宮殿來收納男寵,宇文頡覺得髒,一直沒讓人啟用那地方。

  但是現在,裡頭站滿了各式各樣的男人,清秀的、威武的、俊朗的、妖冶的。

  站在門口的時候,帝王當真很不想進去,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臉色也變得鐵青。

  這表情跟現代人要出櫃的時候一模一樣。

  秦公公在旁邊,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陛下,奴才找的都是乾淨的人,請陛下放心。」

  宇文頡用吃了蒼蠅一樣的神情看了他許久,最終還是閉著眼,跨了進去。

  人生自古誰無死!

  好吧這句詩用在這裡不是很恰當,但是十分貼近皇帝的心情。

  三十多個男人齊刷刷地朝著他跪了下來,卻一聲沒吭,也沒喊吾皇萬歲。

  孌寵啊,究竟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迎著外頭的陽光,帝王心情很複雜,坐在龍位上盯著這些男人發呆,一時間也忘記自己要做什麼了,目光四處找著,始終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遇上花京華,他懷疑自己有斷袖的傾向。然而面對著這麼多各式各樣的男人,他卻沒什麼特殊的反應,就跟看見朝堂上行禮的文武百官一樣自然。

  皇帝開始思考人生了,他最近到底怎麼回事?想要的又是什麼呢?

  豐禾宮裡一片死寂,秦公公額頭上的冷汗也越來越多。

  這麼大的動靜,宮裡人自然是都會知曉的,要是帝王看一眼就走,那他還能幫著瞞一瞞。然而宇文頡在這裡一坐就是半個時辰,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阻擋不了豐禾宮的消息飛往後宮的每一個角落。

  「什麼?!」聽見消息的太后拍案而起,氣得身子都在抖:「豐禾宮當真開了?」

  惠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點頭:「開了不說,裡頭人還特別多,聽聞是秦公公派人去宮外接來的,皇上已經留在裡頭一個時辰了。」

  「這像什麼話!」太后勃然大怒:「把皇上給哀家請過來,連著秦公公一起!」

  「是!」

  後宮眾人覺得天都要塌了,剛來一個淑妃不算什麼,丞相一直陪在皇帝左右,那也不算什麼,可這莫名其妙弄進宮來三十多個男人,那就出大事了啊!女人之間的戰爭是女人的,男人要是摻和進來,後宮妃嬪會空前團結,一致對外。

  花春正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宮裡已經翻了天,直到有個小宮女哭著撲到她的床邊大喊:「丞相!丞相爺!快去救救秦公公吧!快去勸勸太后啊!」

  這聲音,如雷貫耳,嚇得花春立馬醒了,滿眼茫然地看著她:「什麼東西?」

  小宮女來不及多解釋了,抓著她就跑。

  花春一路整理著衣裳頭髮,被帶進了慧明殿,剛進前殿就看見那空地上趴著個人,兩邊宮人舉著廷杖,一下一下狠狠地打著。

  一看這場景,她就覺得自己的屁股也在跟著疼。實在是感同身受啊,好端端的又是誰挨了廷杖了?

  湊過去看了一眼,花春一驚。

  「秦公公?」

  一大把年紀的老人了,被打得嘴角出血奄奄一息,瞧得她心裡一緊,下意識地就喊了一聲:「住手!」

  兩邊的宮人嚇了一跳,舉著廷杖看著她。

  「丞相來了?」太后餘怒未消的聲音在裡頭響起,月見姑姑推開門出來,朝花春示意,讓她進去。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花春小步走進去,先上前行禮:「微臣拜見太后、皇上。」

  太后臉上怒氣彌漫,整張臉嚴肅得嚇人。宇文頡坐在旁邊,眉頭緊皺,看樣子也是生了一場氣,奈何沒能強贏太后。

  「花丞相,你伺候皇上左右,自然也該匡正帝王行為,告訴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太后張嘴就是火:「如今事情成了這樣,你是不是也該同罰?!」

  花春拱手,聲音柔和地道:「太后息怒,臣尚且不知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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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朕只是看看

  太后一愣,臉色更加難看:「丞相近日不是在紫辰殿侍讀嗎?皇上做了什麼,你會不知道?」

  花春很無辜,她就睡了一覺起來就天翻地覆了,誰也沒給她個前情提要啊。從哪兒去知道?

  「兒臣昨晚生病。丞相忙進忙出照顧了兒臣一晚上,今早才睡下,自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宇文頡開口了,語氣硬邦邦的:「母后要怪可以怪兒臣,放過兒臣身邊這些無辜的人吧。」

  「無辜?」太后重重地一拍扶手,鳳目怒瞪:「哀家同意讓丞相進宮侍讀,就是要他好生輔佐皇上,如今皇上不顧倫常。開豐禾宮,幸男寵,他花京華也稱得上無辜嗎!」

  聽得出來太后是當真氣炸了,素日裡對花京華那麼溫柔,如今直呼其名不說還要問罪。花春縮了縮腦袋,這帝王家還真是涼薄,出點什麼事兒,不論先前對她多好,後頭也一樣得罰。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幸男寵?

  反應過來這三個字的含義之後。花春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皇帝一眼。

  不會吧,宇文頡不是一向最討厭斷袖的嗎?還口口聲聲說她是娘娘腔,怎麼一轉頭,自己寵倖男寵去了?

  這也太可惜了,花春表情很悲痛,為什麼長得好看的男人都喜歡搞基呢?雖說愛情是自由的,無關性別,但是宇文頡這一彎,賀長安是不是也得跟著他彎啊?這倆要是最後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去了,那她咋辦?跟著他們一起彎,還是近距離圍觀啊?

  一瞬間心裡湧過很多想法,花春眼裡滿是糾結和痛惜。

  宇文頡一看他這眼神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過去拎著人暴打一頓。

  事情變成這樣到底是誰害的?他現在倒還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哪來的膽子?

  而且。到底是誰說他寵倖了男寵?就看看而已,發了會兒呆,打算把人送出宮的,沒想到就被太后請過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他罵了一頓,皇帝也很鬱悶的好不好?

  他就是一時興起,也沒說當真要開豐禾宮,這宮裡聽風就是雨的風氣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

  頓了頓,帝王深吸一口氣,看著太后道:「先不論其他,秦公公的廷杖是不該打的,他只是按照朕的吩咐做事,沒有提前稟告太后,也是朕的要求。」

  太后抿唇:「身為近侍,做出這種事情來,不管是不是皇上的吩咐,都該懲罰,哀家不覺得有何不妥。」

  皇帝微怒,眼瞧著又要開始母子撕逼大戰了,花春連忙拱手道:「太后請聽臣一言。」

  兩人一頓,齊刷刷轉頭看著下頭跪著的人。

  「皇上身邊之人,自然是效忠於皇上,聽皇上之命,做皇上想做之事。太后覺得秦公公沒有阻止皇上不妥的行為,反而助紂為虐,所以該罰。然而臣以為,秦公公先前也必定好生勸過皇上,勸而無果,才會領命。如此的話,再罰秦公公,勢必會讓宮中眾人寒心,效忠於帝卻被太后責罰,也容易讓讓人覺得皇上與太后不和,傳出更誇張的事情來。」

  「臣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太后也不如平心靜氣聽聽皇上的想法。人云亦云始終會與事實有出入,皇上乃太后親生,太后更應該相信皇上才是。」

  太后皺眉,看了花京華一會兒,臉色緩和了一些。

  花春連忙接著道:「皇上素來愛惜後宮嬪妃,恩寵有加,要說皇上突然寵倖了男寵,臣是不信的。前些日子不才立了淑妃嗎?這其中應該有什麼隱情。」

  這火也發了人也打了,聽丞相一說,太后娘娘慢慢冷靜了下來,就著臺階看著皇帝道:「那皇上不如就認真同哀家解釋解釋,為什麼會開豐禾宮?」

  「兒臣最近覺得自己面容不堪,左右看不順眼。」宇文頡閉著眼睛道:「聽聞京城男子風華絕代者甚多,所以一時興起,讓秦公公找些好看的進宮來比對一番,看朕之姿容,相較民間男子如何。」

  「後宮重地,外姓男子不得隨意走動,所以開了豐禾宮,請他們進去坐坐,沒想到就傳成了這樣。」

  花京華給了他足夠的瞎編時間,這謊話張口就來天衣無縫,宇文頡說完,還睜開眼看了看太后,略帶不滿地道:「後宮嬪妃亂猜也就罷了,沒想到母后也偏聽偏信,冤枉了人。」

  太后啞然,看看皇帝又看看花丞相,總覺得不對啊,方才不是這個畫風,分明她是很有理的。但是怎麼一轉頭,就變成她在冤枉人了?

  「原來如此。」花春笑道:「怪不得皇上最近總拿了小鏡子在手裡,臣還覺得奇怪。」

  「……真的?」太后十分懷疑地看了皇帝一眼。

  這理由雖然說得過去,但是怎麼也略顯牽強吧?

  宇文頡黑著臉道:「豐禾宮裡的人兒臣已經讓人送走了,母后非要覺得兒臣有那樣的嗜好,那兒臣也無話可說,母后還是讓羲王爺多來慧明殿陪著您吧,也省得兒臣總讓您生氣。」

  說罷,站起來就往外走。

  太后愣了,低頭一反省,好像也的確是自己做得不對。可那豐禾宮本就是男寵的宮殿,他突然接人進去,不引人誤會就怪了。

  現在這秦公公也打了,架也吵了,太后開始後悔了,看著下頭的花京華,小聲道:「丞相能不能幫哀家去說兩句好話?」

  花春點頭:「臣自當盡力。」

  「唉。」太后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道:「要不是後宮一直沒有子嗣,哀家也不必這麼緊張。」

  花春低頭沒吭聲,等太后絮絮叨叨說完了,才告退出了慧明殿,去追皇上的儀駕。

  秦公公挨了十幾個板子,是被抬回去的,帝王親自去了他歇息的屋子裡,給他遞了傷藥。

  「老奴沒事。」滿臉是汗,秦公公也還是笑著:「等老奴身子好了,可以繼續伺候皇上。」

  宇文頡心裡很自責,也瞬間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做錯一步,連累的都是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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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想吃小魚乾了

  人人都說當帝王是天下最好的事情,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什麼都不用擔心。然而生而為帝王,犧牲的東西更多。自己做錯了事情。承受後果的都是身邊最親近的人,這比讓他自己來承擔更讓人痛苦。

  宇文頡都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愛笑的了。好像是一直陪著自己逗自己開心的大宮女無緣無故死在冷宮枯井裡的時候,又好像是想方設法逗他開心的人最後都沒個好下場的時候。

  太后說,帝王情不能外露,若給人以厚恩,以偏愛,讓人抓著弱點,那要麼是他寵的人死,要麼是他自己落下王位,萬劫不復。

  他曾反抗過,但無數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的眼前之後,宇文頡放棄了掙扎,乖乖地走太后安排的路。

  現在差點又一步踏錯,幸好。幸好還沒傷著他。

  閉了閉眼,帝王把手裡的藥瓶子捏得死緊。

  秦公公眼睛微紅,看著皇帝的表情,心裡也跟著難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屋子裡的氣氛很凝重,外頭的陽光都像是照不進來。

  「秦公公!」有人大喊了一聲,帶著滿身的光芒躥了進來,瞪著一雙大眼睛跳到床邊,心疼地看著他道:「這也太慘了,比我上回還慘。花府裡還有我沒用完的藥膏,要不我讓人出宮給你拿點兒來?」

  帝王一怔,秦有才也是微愣,抬頭看著面前的花丞相。

  他分明不會發光,卻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心裡的陰霾都散了不少。

  一瞬間秦有才突然明白為什麼帝王會被他吸引了。

  「丞相不用擔心。老奴一身賤骨頭。挨打也習慣了,不會有事。」秦公公低笑道:「只是這兩日恐怕無法伺候皇上,還得丞相多幫忙。」

  「這是小事。」花春大方擺了擺手。

  現在皇帝溫和了這麼多,十分好搞定,也不針對她了。大家相互理解和平共處,要伺候他也的確是個小事。

  只是,她這話剛落音,皇帝就開口甩了一句話出來:「你可以出宮了,不用繼續在宮中伺候。」

  啥?花春一愣,轉頭看向宇文頡。

  不是說還要留她在宮裡一段時候嗎?聽他這意思是說外頭安全了?還是怎麼的?

  帝王臉上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來,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直接把窗外透進來的陽光都遮了,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裡。

  「回去做丞相自己該做的事情吧。」

  「……臣遵旨。」

  皇帝都這麼說了,她總不能還問人家為什麼。只是,好端端的,宇文頡怎麼好像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身上一點人氣都沒有。

  「對了,臣還有一事想問。」花春道:「方才在太后面前說的話,只是臣想替陛下開脫罷了,如今臣想很認真地問一句,皇上當真有幸男寵的打算嗎?」

  「沒有。」宇文頡斬釘截鐵地回答:「朕給的解釋就是事實,朕此生最恨斷袖,絕不會做出斷袖之事,宮中更不會興男風。」

  輕輕出了口氣,花春笑了:「那微臣就放心了。」

  放心嗎……宇文頡閉眼,輕嗤了一聲,轉身就出了這小廂房。

  花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背影。

  「皇上不太會說好話。」秦公公低聲道:「跟在皇上身邊,要學會用心去聽他說話,而不是耳朵。相爺是聰明人,想必能明白老奴的意思。」

  花春點頭,她就當宇文頡是個鬧脾氣的小朋友就好了。在宮裡住這麼久,也是時候該出去了。

  去側殿收拾了一下東西,花春便到後殿找皇帝告辭。雖然明日早朝一樣得見,但不會一起吃飯一起看摺子了,還是值得依依不捨一下的。

  然而,宇文頡半點沒有依依不捨的意思,她剛進後殿的門,一張摺子就摔在了她腳下,帝王的聲音含著怒意道:「八百里加急的摺子你也能掉到角落裡忘記給朕看!」

  微微一愣,花春回憶了一下。就她這經常在看摺子過程中睡著的人,不小心把摺子碰落下去,掉到桌子下頭什麼的也很常見。

  看宇文頡當真是生氣了,她也還是老老實實跪下來行禮:「臣知錯。」

  「西北水災災情的摺子,不是你一句知錯就可以了的。」帝王沉聲道:「罰你五十……兩俸銀。」

  本來是想說五十廷杖的,一看他撐在地上的還裹著石膏的手,他便改了口。

  花春連忙叩謝,不打她的懲罰都是恩賜,銀子也就隨便了,反正丞相府裡一共也就那麼幾個人。

  「出去吧。」宇文頡轉過背去,怒意未消。

  花春小心翼翼地起身,踮著腳溜出了紫辰殿。

  帝王心情不佳,遷怒花丞相,趕了丞相出宮的消息也很快在宮中傳開。一時間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對惹惱了皇帝。太后派月見姑姑送了甜品來討好,據說帝王也一口沒動,活生生放涼了讓人端了下去。

  各宮妃嬪都不敢出頭,花尋月卻在這個時候端著補藥進了紫辰殿,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皇帝好像就氣消了,賞了淑妃幾箱子珠寶。

  於是宮中興起了一陣「醜風」,妃嬪們放棄了美麗的妝容,努力把自己化得長相平庸,以求得帝王青睞,帝王也恢復了以前的模樣,今日在這個宮裡,明日在那個宮裡。

  所有的事情都恢復了正常,花春也愉快地在丞相府裡抱著萬氏做的小魚乾當零嘴,一邊吃一邊休息。

  「華兒。」萬流芳十分擔心地看著她:「如今妳手傷著了,改不了摺子,又惹了皇上生氣,丞相的大權都沒拿回來,再這樣下去可怎麼辦?」

  「沒事。」花春十分看得開:「就當給自己放個假,花家現在有三妹妹撐著,咱們不用擔心。」

  「可……」

  「皇上有他自己的考量。」花春微微一笑:「無論是寵我還是疏遠我,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目的,為人臣,只要配合君王就好了,不必在意其他的。」

  她心裡比誰都清楚,秦公公說得好,對皇帝,不能用耳朵聽,要用心去聽。宇文頡這個人,其實不是她最開始想的那樣自私霸道。相反,他內心相當的柔軟,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總是那麼凶巴巴的。

  他對她好,她記在心裡,並且必定以忠誠相報,捍衛他的王位,昌盛他的國家。

  有這樣的默契就夠了,表面上皇帝要做什麼,只要不傷到她的底線,一切好商量。

  萬氏嘆了口氣,妥協了:「那我就不回花府了,免得看那些小蹄子尾巴翹到天上去了。瞧著就心裡不舒坦。」

  「您儘管在這裡住下吧。」花春笑道:「雖然被扣了俸銀,但是養您還是養得起的。」

  萬氏失笑。

  青裊梳了已婚的髮髻,十分乖巧地做家務,替他整理衣裳。

  「爺真豁達。」更衣的時候,青裊小聲道:「換個人來,指不定得對皇上心懷怨恨了。」

  「這不是豁不豁達,人總得講道理。」花春道:「雖然每個人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而活,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說話,但偶爾也得縱觀全域,配合別人讓自己走更好的路吧。一點虧都不願意吃,那將來注定吃更大的虧。」

  青裊眼裡滿是讚嘆,仰頭看著她道:「爺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

  「嗯?」花春看著她,眨眨眼:「妳也關心大局嗎?」

  「妾身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青裊認真地道:「妾身畢生所求,不過是爺平安喜樂,日子過得順心。」

  「好姑娘。」花春笑咪咪地拍了拍她的手:「等會讓丫鬟上街去給妳買桂花糕吃。」

  青裊一笑,眼睛亮亮的,給她換好衣裳就拉著她出去吃飯。

  「這菜是她親手做的。」萬氏十分滿意地看著花春道:「有這樣的好媳婦,該好好珍惜著才是。」

  「是是是。」花春打趣地點頭,埋頭吃飯。

  飯菜沒有宮中的菜珍貴精緻,卻有濃濃的家常味兒。吃著吃著花春就在想,這樣的手藝給宇文頡嚐,他說不定也能喜歡。畢竟大魚大肉吃多了,來點小清新肯定很開胃。

  ***  ***  ***  ***  ***

  宇文頡正一個人坐在桌上,看著滿桌的飯菜發呆。

  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宮中點了燈,很亮堂。然而他身邊沒有秦公公,沒有花京華,只有新頂上來伺候的太監,和一桌讓他沒什麼胃口的飯菜。

  「皇上。」旁邊的太監冷汗直冒:「飯菜要是不合口味,就讓御膳房換一桌吧?」

  帝王沉默,目光靜靜地落在對面那空了的位置上,啞聲道:「朕想吃小魚乾。」

  「……?」太監一臉不解。

  「炸的那種,拌著辣椒的小魚乾。」宇文頡起身往內殿走:「你讓人去做了來就好,晚膳撤下去賞人吧。」

  「是。」

  皇上怎麼會想吃小魚乾呢?新來的太監很不理解,卻還是去照做了。

  接下來幾日,除了上朝,皇帝都再也沒單獨見過花丞相。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早朝照樣上,朝中一部分人會把摺子給花春,另一部分人依舊是直接交給陛下。

  花春很憂愁。

  要讓誰來幫她改改摺子呢?這麼多摺子,宇文頡非得看去半夜不可。她右手還沒解封,府裡的人,也沒誰靠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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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你們在暗地裡做什麼?

  「爺。」

  正愁著呢,青裊就端著茶進來了,看了看她這為難的模樣,歪著腦袋問:「可是有什麼難事?」

  花春嘆了口氣,看著她問:「妳會寫字嗎?」

  「會。」青裊很有自信地點頭:「奴婢在天香館沒別的才藝。就學了字,爺要寫什麼?」

  花春覺得青裊是可以信任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有可能是誰的人,那也只能跟賀長安有關,賀長安忠君愛國,所以看看奏摺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而且吧,她這一雙鈦合金狗眼可是玩連連看的火眼金睛級別的,她看得出來,青裊雖然有點乖巧得過分了,但對她沒有一點惡意,也沒有要吹什麼枕邊風的意思,就跟她那閨蜜秦裊一樣。是個熱心腸的笨蛋。

  所以她很放心地把摺子拿給了她,道:「我說,妳來寫,就寫在這旁邊的空白地方,字跡工整一點。」

  「是。」青裊拿了筆墨。認真地跪坐在旁邊的軟榻上,花春就去軟榻的另一邊看著她,一字一句地給她念。青裊認真聽著,然後姿態優美地開始寫。

  萬氏在窗外看著,覺得十分欣慰。

  這郎情妾意舉案齊眉的,真是夫妻生活的典範啊!

  此時此刻她完全沒有想起自己的華兒是個女兒這個事實,雙手捧心,邊退出去邊小聲感概:「要是老爺對我也能這樣溫柔就好了。」

  品檀失笑,道:「老爺對夫人也算是不錯的。」

  「拉倒吧!」萬氏虎了臉:「離開花府這麼久也沒見他來接我,肯定又被院子裡那一群小妖精勾了魂去了。」

  這天下的男人,有幾個不喜新厭舊,不喜歡年輕姑娘的?哪怕自己老得半個身子進棺材了,那也還是盯著人家小姑娘看呢。

  禽獸的好色無恥是沒有年齡限制的!

  憤怒地磨了磨牙,萬氏正準備去吩咐人打聽花府的動靜,剛走到門口,就見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賀長安忙了好幾天。終於得空。卻得知花丞相已經出宮了,衣裳都沒換就過來了。

  一下車,也沒注意兩邊的人,跟門房遞了名帖,賀長安徑直就往裡頭走。

  萬氏躲在門背後,眼睜睜看著他進去,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攻玉侯好像經常來找華兒啊。」

  品檀低聲道:「如今丞相為皇上左膀,攻玉侯為皇上右臂,兩人多來往也是常事。」

  「是嗎?」看著那人極其瀟灑的背影,萬氏還是感嘆了一句:「要是華兒是女兒身,能嫁給這樣的男子,也算是幸事了。」

  「夫人。」品檀小聲喚了她一句。

  萬氏回神,正經了神色,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

  「主子,攻玉侯來了。」

  主院外頭有人通稟,花春連忙把摺子都收了起來。然後表情平靜地看著進來的賀長安,微笑道:「二哥怎麼有空過來了?」

  賀長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鬆了口氣道:「聽聞宮裡最近出了不少事情,難得你還能全身而退。」

  「我運氣一向很好。」花春咧嘴一笑:「況且有皇上罩著,二哥也不必太操心。」

  「皇上?」賀長安連連搖頭,在他旁邊坐下道:「最近你大哥又開始情緒反復了,保不齊什麼時候又一個抽風要罰你,你可躲好點兒吧,別太相信他了。」

  這說得,跟宇文頡有病一樣。

  花春嘆了口氣:「皇上也挺不容易的,作為臣子自然應當多理解。」

  思想覺悟竟然這麼高?賀長安驚訝地挑眉,好笑地看著他道:「看起來在紫辰殿這幾天你也沒白待,竟然這樣偏袒你大哥了。」

  花春笑了笑,人與人之間好壞都是相互的,她又不是白眼狼。宇文頡對她好,她自然有所回報。

  「對了,這次來是有事情要與你商量。」收斂了神色,賀長安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青裊。

  後者十分懂看人臉色,立馬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什麼事?」花春好奇地看著他。

  「皇上因為豐禾宮之事,與太后冷戰了。」賀長安無奈地道:「想必這事兒你也清楚。這兩日太后百般討好,皇上都不曾領情。羲王爺出來指責了皇上兩句,反而把皇上惹惱了,要讓羲王爺回封地。太后自然是不允的,現在情況就更糟糕了。」

  花春一聽,這戲碼很耳熟啊,兩個皇子爭太后的寵,一個脾氣暴躁,一個隱忍有城府,最後總是脾氣暴躁的那個吃虧。

  雖然宇文頡已經是皇帝了,怎麼也不可能吃大虧,但是聽賀長安說這情況,花春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的。

  她這個人護短,帝王與她親近,她自然就不喜歡羲王爺。上回太后還說要她幫忙說話,結果太匆忙出宮,給忘記了。不知道現在去說還有沒有用。跟太后鬧僵,對皇上一點好處都沒有,反而會讓羲王爺偷著樂。這樣的情況,她和賀長安自然都不樂意看見。

  「二哥有什麼想法?」

  賀長安嘆了口氣:「皇上性子相當執拗,咱們得想個好的說服方式,不然他是不會聽的。我想的是在宮裡搭個戲臺子,讓皇上和太后一起去看,這樣也好讓他們冰釋前嫌。」

  戲臺子?花春眨眨眼:「皇上會喜歡看嗎?」

  「應該是喜歡的。」賀長安面色凝重地道:「實在不行就給他送一群美人上去跳舞。」

  花春:「……」

  賀長安真是太瞭解宇文頡了,看戲他喜不喜歡就另說,要給美人跳舞,皇帝多半是會去的。

  「光看戲也不行吧,還要有點小節目。」花春道:「弄點跟親情有關的,激發一下太后內心深處的母愛和皇上的孝心。」

  「這……倒是不錯。」賀長安眼眸微亮:「看來賢弟對這種事挺在行啊,不如就交給你來安排,要宮殿裡哪一處地方做戲台,以及要什麼角兒,二哥都幫你找。」

  「好嘞!」花春十分有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二哥放心,我從小就在班上組織中秋晚會和中小學聯合的耶誕節表演晚會,經驗相當豐富,絕對不會被搞砸!」

  賀長安想點頭誇獎他兩句的,但是一聽後半句話又茫然了:「中秋晚會和什麼?」

  「不用在意這些細節!」花春一臉嚴肅地道:「只要相信我就好了,走吧,咱們先進宮去看看場地,再落實一下贊助的問題。」

  「……」

  賀長安突然覺得自己活了這麼久,可能聽不懂人話。京華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漢字,然而湊在一起,他完全不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不過看他這麼興致勃勃胸有成竹的模樣,賀長安覺得,還是放心地交給他吧。

  宇文頡正關在紫辰殿裡看摺子,就聽見有人來小聲道:「皇上,攻玉侯和花丞相一起進宮了。」

  翻摺子的手頓了頓,帝王抬頭:「往這邊來的?」

  「不是,往後宮去了,估計是去給太后請安。」

  眸色沉了沉,宇文頡沒再說話。

  他這個人天生反骨,人家越是想告訴他什麼道理、想要他做什麼,他就越是不想配合。本來這回與太后之間也就是生一兩天氣就完了,但是偏生有人不停用各種比喻要他明白孝道,與太后和解。

  這樣一來,他更惱火。

  看長安和花京華這一趟,估計也是受太后所托,要來勸他的。皇帝黑著臉想,要是花京華真敢來囉嗦,他就把他丟到御花園的池塘裡去!

  然而,等了半個時辰,那兩個人也沒來。

  獨自生著悶氣的皇帝不情不願地去問暗衛:「他們人呢?」

  暗衛答:「拿了太后的手諭,往芙蓉宮那邊去了。」

  芙蓉宮是慶典用地,他們去那裡幹什麼?帝王很不解,卻不可能跑去問,就安靜地等著,心想等他們出宮之前,怎麼也得過來跟他請個安吧?

  結果一個時辰之後,暗衛來稟告:「皇上,攻玉侯和花丞相已經出宮了。」

  宇文頡:「……」

  這兩個混帳,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給朕派人去跟著。」微惱的皇帝下了令:「他們做什麼都回來告訴朕。」

  「是。」暗衛應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紫辰殿。

  宇文頡是想做一個波瀾不驚的皇帝,不管聽見什麼都不會露出太大的情緒波動的那種。事實上他已經做得不錯了,一張臉長期像石板一樣,除了面對花京華,其他時候沒人能看出他的情緒。

  然而,當晚上聽見暗衛的回稟,帝王還是不能淡定了。

  暗衛道:「攻玉侯和花丞相兩人一起去逛了街,買了很多東西,一路有說有笑,氣氛甚好。之後在山海樓用了晚膳,攻玉侯送了花丞相回府,自己也回去了侯府。」

  這聽著哪裡像兩個大男人的行程?逛街買東西還吃飯,花京華膽子也真是夠大的,離開了他的視野,就跑去勾搭長安?

  這事兒不能忍!

  第二天上朝之後,帝王終於又開口道:「丞相留下,隨朕去紫辰殿。」

  花春一愣,拱手應了,然後看著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這都多久沒留她單獨說話了,又會是什麼事兒?一路上花春還是挺忐忑的,生怕是什麼壞消息。

  結果走進紫辰殿,宇文頡看著她問:「你和長安在暗地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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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拜一拜錦鯉有好運

  花春嚇了一跳,心想這麼快就被皇帝發現了?

  她還特意和賀長安四處亂晃企圖擾亂探子視線,就是為了在晚會之前把這事兒給瞞住,要不然多沒驚喜啊!結果沒想到還是被他知道了,真是失敗。

  嘆了口氣。花春抬頭迎著宇文頡深沉的目光,認命地道:「昨日跟侯爺去四處看了看,想找個合適的時間以及合適的地點,才合適做那個事兒。」

  帝王瞇了瞇眼:「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為什麼不合適?」花春道:「皇上放心吧,我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不會讓他失望?宇文頡皺眉:「你以為你們這樣朕會支持?」

  花春搖搖頭,討好地看著他道:「臣等都知道這樣做,陛下可能一時半會不能接受,但是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微臣和侯爺都不會讓您為難的。」

  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承認了!

  心裡一沉,宇文頡表情很凝重,眼裡一時間湧過很多情緒。

  面前的人雙眼裡滿是無邪的笑意,坦蕩蕩地看著他。彷彿一點不覺得斷袖是多麼嚴重的事情,也好像已經有足夠的信心要與賀長安一起面對未來的風浪了。

  他不過幾天沒有跟他們說話,怎麼就有一種被他們兩個聯手拋棄了的感覺?

  雖然先前也察覺到長安和花京華對彼此可能有好感,但是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快得他不知所措。心裡驟然空了。

  一想到以後這兩個人可能會攜手站在風口浪尖,長安的手會堅定地拉著花京華的,花京華會靠在長安的胸口,兩人並肩而行風雨同舟,恩恩愛愛纖繩蕩悠悠,皇帝的一顆心就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早知道…就把人多關在紫辰殿裡幾天了。

  喉嚨有些發緊,宇文頡垂了眼眸,面上半點情緒也不露,只淡淡地道:「萬一出了大亂子,你們……可別指望朕會相救。」

  大亂子?花春低頭想了想,不能吧?就算她搞了點特殊工具,那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的,頂多一些小事故,她都提前把滅火用的沙土給準備好了。

  所以她十分有自信地道:「皇上放心,微臣既然敢這麼做,那就一定會考慮妥當的。」

  「你……」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宇文頡道:「陪朕去御花園坐會兒吧。」

  竟然有這麼好的興致?花春笑了:「是。」

  難得啊。她還以為皇帝要冷落她好長一段時間呢,沒想到這麼耿直地又讓她侍駕了。

  幾天沒近距離觀察,這乍一看,皇帝好像清瘦了不少,大概是因為先前生病的關係,臉色也有點蒼白。

  出於人道主義關懷,花春說了一句:「皇上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宇文頡目光沉重地看了他一眼:「你關心長安就夠了,不必在意朕。」

  這話為啥聽著怪怪的?花春挑眉,摸了摸下巴。她是挺關心賀長安沒錯,畢竟是男神啊!但是跟他好歹也是熟人,關心關心不過分吧?

  「二哥他好著呢,最近都精神奕奕的,還能一隻手幫我拿五個禮盒。」倒是你,威武雄壯的漢子都快瘦成套馬桿了。

  後半句膽慫的花春同學還是沒能順利吐出來,就默默地放在了心裡。

  帝王惆悵地看了一眼天:「長安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吧?」

  「是啊。」花春點頭附和:「上街買個東西都能有不少姑娘給他塞香囊,他還一個都沒要。統統還給人家了。」

  這樣有魅力卻不濫情的男人上哪兒找啊。

  「他不喜歡她們,又怎麼會收人家的香囊。」宇文頡抿唇:「你送的話,他倒是可能會收。」

  花春挑眉。

  不對勁啊,這皇帝今天受什麼刺激了?為什麼雖然還是板著臉,渾身上下卻冒著股子怨婦氣息,說的話也酸溜溜的不對勁?

  上下打量宇文頡兩眼,她想了想,難不成是在怪她和賀長安聯手算計他?

  這男人間的感情也跟女兒家一樣細膩嗎?三個人是好朋友,總怕另外兩個玩得更好,排擠自己?

  前頭就是御花園的池塘,皇帝在旁邊的亭子裡坐下,沒給賜座,花春也就老老實實站著,繼續思考人生。

  宇文頡側頭看他,不經意的一眼,就瞧見了他腰間掛著的東西。

  那是一雙鴛鴦交頸的對珮,雕工精緻無比,玉種也是極其難得,世間就這麼一對。上一次看見的時候,是幾年前,在賀長安的腰上。他多看了兩眼,賀長安也沒捨得大方貢獻出來。

  而現在,這對珮掛在了花京華的腰上,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在悄然發生。

  心裡沉甸甸地難受,宇文頡閉眼靠在石欄桿上,慢慢調節自己的心情。

  他什麼也不能做,哪怕賀長安和花京華真有一日大大方方在眾人面前牽手,他能做的也只有把他倆一起逐出京城。不能氣,不能怒,不能心傷。不能哭,不能悲,不能拯救。

  到底是為什麼要做皇帝呢?

  「好大的錦鯉啊!」旁邊的人突然咋咋呼呼地喊了一聲。

  宇文頡回神,皺眉看著他。

  花春表情誇張地跑到了池塘邊上去,指著裡頭一條三尺長的錦鯉對他道:「這玩意兒要是放微博上,肯定會轉發好幾百萬的!」

  又在胡說什麼?帝王不解地看著她,一條大點的錦鯉而已,宮中多的是,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興奮了一會兒,花春直接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你做什麼?」

  「許願啊。」

  帝王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對一條魚許願?」

  「皇上有所不知。」許完願,花春一臉認真地跑回他身邊道:「錦鯉的寓意極好,有能讓人心想事成的功能,所以誠心誠意對著錦鯉許願,願望是有可能實現的。您要不要試試?」

  「荒唐!」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帝王沉聲道:「事在人為,許願有什麼用?這魚自己都是池中之物不得逃脫,還能幫人做事?」

  扁扁嘴,花春小聲道:「您一點也不浪漫,人有時候是需要給自己心理安慰的,總那麼理智幹什麼啊?」

  帝王別開頭:「反正朕是不信的。」

  「……哦。」花春聳肩。你不信就不信唄,她又不愛搞思想綁架,每個人想法不同,相互尊重嘛。

  繼續轉頭去看別處,這亭子周圍百花齊放,假山聳立,只不過是御花園一角,卻也是十分巧奪天工,美輪美奐了。大梁的建築比不得電視劇裡那些看起來那麼宏偉,但是也有濃厚的古韻和歷史氣息,她反正是瞧著哪裡都很順眼,彷彿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幾千年了一樣。

  在她轉頭的這個時候,旁邊坐著的宇文頡就默默地盯著池子裡的錦鯉看了一會兒,手微微抬起,又還是不屑地放下了。

  「陛下,既然您都知道了,那臣不妨多問一句。」花春道:「後日就在芙蓉宮的前殿裡,辦個迎秋晚會怎麼樣?」

  帝王很茫然:「晚會?」

  「就是大家一起聚一聚,看看表演,增進增進彼此之間感情的一種活動。」花春費勁兒地給他解釋:「這晚會有臣和侯爺的心意在裡頭,還望皇上看完所有表演之後,能理解臣與侯爺的苦心,並且支援我們的想法。」

  宇文頡沉默。

  他越來越搞不懂這兩個人在做什麼了,要他支持他們,竟然還弄個晚會出來?這事兒給太后知道的話,怕是要出事的。

  花京華偶爾犯傻也就算了,這決定長安竟然也支持嗎?

  帝王還是忍不住擔憂地道:「你們不怕太后反對?」

  「不會的不會的。」花春連忙擺手:「我們已經問過太后了,太后很支持。」

  宇文頡:「……」

  他是不是在做夢?為什麼周圍的人的行為,他突然都不能理解了?弄幾個男人進宮母后都激動成了那樣,這邊明目張膽的斷袖,她竟然還支持?

  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宇文頡鐵青了臉,很想拿頭撞撞旁邊的柱子,看到底是自己傻了還是他們傻了。

  「你們喜歡那就弄吧。」悶頭想了一會兒,他覺得腦仁疼。乾脆不想了,揮手道:「太后都支持,朕也沒意見,等著看就是。」

  「嗯,好!」花春高興地拍了拍手,然後行禮告退:「那臣就繼續去安排了。」

  帝王沒吭聲,但是他站起來轉身要走的時候,卻冷不防抓住了人家的手。

  心裡莫名一跳,花春驚愕地回頭。

  宇文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種舉動來,抓著他的手腕,也不想鬆開,一句話不說,把臉別開看遠處。

  什麼情況啊?花春茫然地打量他兩眼。雖然一早發現帝王有點反差萌,但是這臉上黑得跟鍋底一樣,手卻弱弱地抓著她的手腕,這種反差簡直是要殺人啊!

  一瞬間花春就覺得心軟了,也不問他想做什麼,就老老實實地站著任由他抓著自己不放。

  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見過,說皇帝的心都是十分脆弱柔軟的,跟仙人掌一樣,把刺拔掉之後格外無助。他們都在孤獨的環境裡長大,渴望溫暖,卻不能靠近溫暖。

  這樣的男人簡直能激發一個女人身上全部的母愛啊!要不是宇文頡一身氣勢太嚇人,花春是很想上去摸摸他的頭,抱抱他的。這種藏獒撒嬌的感覺,實在太可愛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目光裡一定裝滿了慈祥。

  站了一炷香的時間,宇文頡鬆開了他,跟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揮了揮手,意思是你可以退下了。

  藏獒撒嬌結束,又露出了獠牙。

  花春扁嘴,收回手來揉了揉,老老實實地退下。

  宇文頡坐在亭子裡一動不動。

  剛走出御花園,就有陌生的太監來問花春:「丞相,皇上怎麼說?」

  她很想問句你誰啊,不過掃了一眼腰牌,好像是太后宮裡的,便還是好聲好氣地道:「皇上應了,繼續去準備就是。」

  「哎!」那太監高興地就走了。

  晚會的節目已經都準備好了,還有兩天的時間,花春立馬出宮去找賀長安排練。反正要的是闔家歡,節目也不用太規矩,有氣氛就行。

  於是接下來兩日,皇帝一下朝就看不見花京華和賀長安的影子了,問也懶得問,就一個人悶在心裡,孤獨地坐上龍輦。

  休養了許久的秦公公捂著腰繼續回來伺候了,結果一看皇上這低落的心情,嚇了一跳,連忙問頂替他的太監:「發生什麼事了?」

  太監茫然地搖頭:「皇上每日還是跟往常一樣,什麼特別的事情都沒有啊。」

  沒有?秦公公皺眉,這哪裡像是沒有的樣子啊?眼神都沒亮光了,魂也跟抽走了一樣。別人看不出來,他卻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肯定出什麼大事了。

  下朝之後皇帝哪裡也沒去,卻到了御花園的池塘邊站著。

  秦公公猶豫了許久要不要上去問問皇上發生什麼事了,結果不等他開口,就見帝王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朝著那水池裡拜了拜。

  這是什麼意思?秦公公忍不住踮腳往那池子裡看了看,除了魚,什麼都沒有啊,皇上是在祈禱什麼?

  「朕終於明白,為什麼明知道沒什麼用,那些人卻依舊會求神拜佛了。」

  回過頭來,宇文頡淡淡地道:「因為已經絕望,除了求神拜佛,再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

  這語氣太沉重,秦公公聽得都要哭了:「皇上…有什麼事情可以說給老奴聽聽,老奴為您分憂。」

  「分不了了。」宇文頡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走吧,回去改摺子,今晚上有晚會呢。」

  芙蓉宮的晚會嗎?秦公公有點驚訝,還以為皇上不會樂意去呢,沒想到卻還一直惦記著。

  看來這回有花丞相和攻玉侯的幫忙,皇上與太后定然能冰釋前嫌了。

  日過天中,又慢慢偏西,帝王更衣之後,開始往芙蓉宮走。沒想到半路上龍輦就遇了太后的儀駕。

  雙方宮人都覺得心裡一緊,在這兒遇上,萬一皇上一個不順心就轉頭走了,那該怎麼辦?

  太后也很擔心,甚至主動開口關心:「皇上臉色怎麼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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