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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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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馬霜衣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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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4 12:12:31 |只看該作者
一七〇

  一向荒涼的烈婦冢,突然間熱鬧起來,但見數十個白衣圍裙的大漢,來回走動,擦拭著桌上的灰塵。

  原來,早已有五十張紅漆方桌,擺在高聳的古柏之下。

  那些身著白衣圍裙之人,未罩面罩,看上去亦不像會武功的樣子,似非梅花主人的屬下。

  這時,大約辰中時光,應邀於會之人,除了那些白衣工役之外,只有十幾個勁裝大漢,分佈在四周,看樣子似是監視那些工人。

  忽見一個大漢迎面走了過來,說道:“三位是那一位使者手下,可是奉命來此的麼?”

  白惜香暗暗忖道:“糟啦,我竟然未想到那梅花主人決不會讓這些裝束詭異,面罩紅紗的人,來接待天下英雄。”

  心中在想,口中卻故意粗著嗓子說道:“我們奉小翠姑娘之命而來。”

  那勁裝大漢怔了一怔道:“諸位是翠姑娘派來的,不知有何吩咐?”神態間甚是恭敬。

  白惜香暗道:“那小翠只不過是梅花主人手下一個婢女身份,但看來權位甚重。”當下接道:“翠姑娘不放心,派我們來瞧瞧準備得如何了。”

  那勁裝大漢道:“大都就緒,請上覆翠姑娘放心就是。”

  白惜香道:“這就是了。”一轉身行了幾步,突又回過身來,問道:“可有未按時限,提前趕來應約的人麼?”

  那勁裝大漢恭恭敬敬的答道:“已有幾位趕來,但都被擋在烈婦冢外。”

  白惜香道:“哪位使者主持其事?”

  那勁裝大漢似是動了懷疑之心,兩道目光投注在白惜香臉上,瞧了很久,說道:“伏虎使者。”

  白惜香道:“那很好。”回顧了林寒青和韓士公一眼接道:“咱們去巡視一下。”當先舉步行去。

  林寒青和韓士公一左一右的追隨在白惜香的身後,緩步行去,表面之上看去,似是白惜香身份高過兩人甚多,暗中卻是緊相隨行,保護她的安全。

  行出數丈之後,韓士公低聲說道:“那小子對咱們動了懷疑。”

  白惜香道:“不要緊,只要你們聽我吩咐行事,決不會露出馬腳。”

  說話之間,人已走出了陰森荒涼的烈婦冢。

  抬頭看去,只見十餘丈外,站著八、九個勁裝大漢,群集一處,低聲相商,不知在談些什麼。

  韓士公四顧無人,低聲說道:“白姑娘,那些人定然是趕來赴宴的人,是否要過去給他們打個招呼。”

  林寒青道:“事情有點奇怪,這裡既不見梅花主人的屬下攔阻,那些人怎會停在那裡不動?”

  白惜香道:“咱們過去瞧瞧再說。”三人並肩而行,緩緩走了過去,相距那群人,尚有一丈左右,突聽一個粗壯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咱們應約而來,卻又不許我等通過,不知是何用心?”

  白惜香低聲說道:“韓老前輩,這人冒失的很,不用給他們說什麼了。”

  林寒青心中奇怪,暗道:既是無人攔道,這些人何以不走過來,突然加快腳步,衝了過去。

  目光下只見一道細如蛛絲的藍網,橫阻了去路,那藍網高約一丈二尺左右,如非有極好的輕功,不易躍過。

  林寒青暗暗奇道:“一道細如蛛絲的藍網,也能攔住你們,未免太窩囊了。”

  但聞白惜香聲音傳了過來,道:“不要碰到那藍色的絲網,網上有毒。”

  林寒青暗想道:“區區一片蛛絲般的細網,縱然絕毒之物,也不能攔得住人。”

  這時,那聚集在一起的大漢,已然停止談話,十幾雙眼光,一齊投住在三人身上。

  忽然一個大漢,拔出背上的單刀,高聲說道:“那梅花主人既然傳帖相約我等來此,為什麼又結下毒網相阻?”

  白惜香為恐林寒青和韓士公答他問話,搶先說道:“不要理他們。”

  那大漢不聞回音,甚是惱怒,手中單刀一揮,疾向那藍網上劈了過去,口中怒罵道:“我就不信這片毒網當真能擋得住人?”

  林寒青暗暗想道:“早就該破網而入了,還要等到現在。”

  但聽一聲慘厲的大叫,那持刀斬網的大漢,突然棄掉了手中單刀,向後倒去,砰的一聲,摔在地上,飛起一片塵土。

  林寒青瞧的呆了一呆,暗道:“奇怪呀!這網上縱有奇毒,也無法由刀上傳了過去,這人身未觸網,怎麼倒了下去?”

  正待舉步走向前去,看個明白,突然白惜香道:“咱們回去啦!”當先轉身行去。

  林寒青和韓士公,早已傾服於她絕世的智慧,對她任何舉動,都充滿信心,一語不發的,隨著白惜香身後走去。

  韓士公四下望了一陣,確定在三丈內,沒有外人,才低聲地說道:“白姑娘,那藍色絲網有點邪門。”

  白惜香道:“故弄玄虛,不足為怪,但此刻我沒有時間給你們說──”突然一陣馬嘶聲傳了過來。

  林寒青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一匹快馬,如飛奔來,停在攔路的毒網之前,他目力過人,一眼看去,發覺來人正是那皇南嵐。

  但聞皇甫嵐高聲叫道:“六星塘少莊主皇南嵐,代父投函,那位執事,請撤去攔路毒網。”

  林寒有低聲說道:“白姑娘,來的這位少年,是在下一位故友。”

  白惜香接道:“我瞧不了那麼遠。”

  林寒青道:“在下之意是,想個什麼法子,使他進來,躲過毒網之險。”

  白惜香道:“那梅花主人,要借這片毒網,攔住那些浪得虛名的閒雜人物,混入會中,如是你那位朋友,連那片毒網,也躍他不過,我瞧也不用參加什麼英雄會了。”

  韓士公接道:“姑娘料斷不錯,那皇甫嵐躍過攔路毒網,向咱們奔過來了。”

  白惜香道:“不要理他。”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皇甫嵐已然衝到了三人前面,停下腳步,打量了三人一眼,抱拳說道:“在下皇甫嵐,奉家父之命,有要函一件,遞交那梅花主人,請諸位指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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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4 12:12:42 |只看該作者
一七一

  林寒青強自按捺下心中激動,默不作聲。

  白惜香粗起嗓子,道:“什麼要函,先給我瞧瞧吧!”

  皇甫嵐道:“家父相囑,此函關係重大,縱然不能面交那梅花主人,也要交給他近身要人。”

  白惜香道:“拿書信給我瞧瞧再說。”

  皇甫嵐探手入懷,摸出書信,說道:“請教大名?”

  白惜香隨口說道:“梅花使者。”

  林寒青為人誠厚,不忍使皇甫嵐受騙,暗施傳音之術,說道:“皇甫兄,小弟林寒青,左面一位是韓老兄,和你講話的是白姑娘,咱們三人,扮裝作那梅花主人屬下,無法和你見禮了,白姑娘智慧絕世,這次受那梅花主人函邀與會之人,能否保得性命,和她的關係至大。聽她吩咐行事,決不會錯,那函件交給她吧!”

  皇甫嵐聽那聲音,果然是林寒青的口音,但一時間,仍是疑問重重,緩緩把手中函件遞向白惜香,心中卻不住打轉,推想此事。

  白惜香接過函件,冷冷說道:“你眼珠兒亂轉,心中定有所急,我勸你少打壞主意。”

  她聲音柔婉嬌脆,雖是粗著嗓子講話,但如仔細聽去,仍帶有女子口音。

  皇甫嵐運足目力,凝神望去,直似要看透那蒙面黑紗。

  白惜香舉起手中的函件一瞧,只見上面寫著:“函奉西門大俠字光兄手啟。”

  下面落款是“南疆故友皇甫長風拜上。”

  白惜香望了那函封一眼,心中暗道:那梅花主人明明是一個姑娘,這人怎的卻稱她西門兄呢?這封信中,定然包括了一個很大的隱密,如若拆閱了這封信,雖然未必就能弄清楚那梅花主人來歷,但至少可對她身世,有個大略的瞭解。

  她極力忍受著拆閱函件的衝動,因由,在這荒涼的四周,可能早有著梅花主人埋下的暗樁監視。

  但同馬嘶之聲,遙遙傳來,來路上,飛起了一片塵土。

  白惜香暗暗忖道:這一次來人不少,聽那馬嘶聲,不下十餘匹之多。

  心念未完,耳際突然響起了韓士公的聲音,道:“白姑娘,有人來了。”

  白惜香回頭望去,只見十幾個勁裝佩帶兵刃的大漢,和兩個紅衣少女,急步向烈婦冢走了過來。

  這批人,未帶面紗,但也非真正面目,一個個都帶著人皮面具,連那兩個紅衣女也是一樣,每人的臉上,都是一般的毫無表情。

  兩個紅衣女行動奇快,片刻間已到了白惜香等身前。

  韓士公、林寒青相互望了一眼,暗中提氣戒備,林寒青暗施傳音,說道:“皇甫兄,小心了!如是我們被人識出馬腳,難免一場惡戰。”

  兩個紅衣女,行近四五尺外,停了下來,左面一人,說道:“三位是翠姑娘派來的麼?”

  白惜香道:“不錯,兩位是那位使者手下?”

  紅衣女道:“咱們是總護法堂下,奉命來此迎賓。”

  白惜香道:“已經不少與會之人趕來,你們快些去啦!”

  兩個紅衣女應了一聲,轉身行了三步,突然回過身來,說道:“翠姑娘派三位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林寒青暗道:“要糟了,看樣子非要被問的露出馬腳不可,”心念輪轉,想了數十種回答之言,都覺得不甚妥當。

  但聞白惜香冷冷說道:“內府之事,豈是爾等可以多問的麼?”

  韓士公暗暗讚道:“妙啊!給她們個莫測高深。”

  林寒青卻是暗暗擔心,只恐這兩人惱羞成怒,衝突起來,一番扮裝心血,豈不白白費去。

  那知事情大大的出人意料之外,兩紅衣女竟然齊齊躬身行了一禮,道:“我等出言無狀,還望多多海涵,見過翠姑娘時,萬勿提起此事。”

  說完話,垂手而立,神態間一片恭謹。

  白惜香一揮手,道:“你們去吧!我等此時不便和來人相見。”

  兩個紅衣女道:“多謝不罪之恩。”帶著隨來的十幾個勁裝大漢,急步而去。

  白惜香道:“咱們走吧!”轉身向烈婦冢內行去。

  皇甫嵐一皺眉頭,道:“在下的函件──”

  白惜香道:“你跟著來吧!”

  皇甫嵐大感為難,只得跟著行去,出手搶回函件,亦非善事,一時間沉吟不語。

  林寒青暗施傳音之術,說道:“皇甫兄,跟著我們走吧!”

  這時,烈婦冢內,陰森的古柏之下,早已擺好了數十個鋪著白布的木桌,白惜香停了腳步,呆呆的望著擺好的木桌出神。

  她已停下,林寒青、韓士公自然的隨著站住,但皇甫嵐,卻有進退不得之感,忍不住低聲問道:“林兄,兄弟該怎麼辦呢?”

  聲音雖然低微,但四人站得很近,林寒青固然可以聽到,白惜香、韓士公亦都聽得十分清晰。林寒青還未來得及開口,白惜香已搶先說道:“你過去坐在那裡吧!”

  皇甫嵐適才有意讓那白惜香一齊聽到,看她反應如何?果然是由她發號施令。

  皇甫嵐道:“我的信呢?是否可還給在下?”

  白惜香道:“等我看過之後,你再交給那梅花主人不遲。”

  皇甫嵐心中大急,但外形上卻是保持著鎮靜神色,道:“此函乃家父手筆,指名要交給那梅花主人,姑娘取去,叫在下何以向家父交待?”

  白惜香道:“瞧瞧就還你,急個什麼勁呢?”

  皇甫嵐道:“家父再三的囑咐於我,此信關係重大,不可輕率交人──”

  突見正東方處,那高大的青冢之後,轉出一行身著青衣的少女,緩步行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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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4 12:12:53 |只看該作者
一七二

  白惜香急急說道:“快些進入座位中去,我們也要走了。”

  皇甫嵐略一猶疑,舉步行近一張鋪著有雪白桌單木桌旁,坐了下去。

  只聽一脆若銀鈴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訪問貴姓?”

  皇甫嵐轉過臉來,只見一個長發披垂,面目嬌好的青衣少女,含笑俏立身前。

  皇甫嵐目光轉動,但覺那一行走來的青衣少女,已然分開,各自走向一張木桌,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姑娘們是迎賓斟酒的丫頭。

  古冢荒涼,一片陰森,但這些迎賓姑娘們,卻是一個個年輕貌美,巧笑倩兮,使這雜草橫生荒涼墓地中,憑添了無限春意。

  這時,白惜香在枯木環繞的竹陣中,堆積的枯草,已然燒完,濃煙漸漸稀淡。

  皇甫嵐仔細打量過四周的景物之後,才緩緩答道:“在下皇甫嵐。”

  青衣少女道:“皇甫少俠來的好早啊!茶水還未送到。”

  皇甫嵐道:“不敢有勞姑娘。”

  青衣少女道:“皇甫少俠不用對小婢客氣,有什麼需要小婢效勞之處,但請吩咐。”

  但聞一陣轔轔聲傳來,兩輛黑蓬馬車,疾馳而至。

  車簾起處,下來了三四個勁裝大漢,由車上取下黑色的蓬布,很快的搭起了一座篷帳。

  這幾人動作異常的熟練,不過頓飯工夫,已然搭了四五座。

  皇甫嵐心中仍在惦唸著那封函件,又掛慮林寒青的安危,他後悔適才為什麼沒有揭開林寒青臉上的黑紗瞧瞧。

  但聞輪聲不絕,十幾輛馬車,分由四面八方馳來,不大工夫,四周搭起幾十座篷帳,篷帳間索繩銜接,把數十張木桌,圍在中間,留下了前後兩個大門。

  皇甫嵐只看的暗暗讚道:這梅花主人手下,當真是各等人才都有,他在四周搭起了這樣的篷帳,不知是何用,難道想憑數十座篷帳,攔阻天下英雄不成?

  只聽身側那青衣女嬌聲笑道:“茶水送來了,我去替皇甫大俠倒杯茶來。”蓮步款移,走入了近身一座篷帳之中。

  一片荒涼的墓地,搭起了數十座篷帳之後,似是變的熱鬧,逐走了陰森、荒涼。

  但見那青衣女緩步由篷帳中走了出來,手中捧著一個茶盤,盤上放著一個細瓷茶壺,和一個瓷杯,杯中早已倒滿了茶,那青衣女先把盤上瓷壺放在桌上,雙手端起瓷杯遞了過去,遣:“皇甫大俠,請用茶。”

  皇甫嵐緩緩伸手,接過茶杯,笑道:“姑娘怎麼稱呼?”

  青衣女道:“小婢乃聽人使喚的下人,還談什麼姓氏?”

  皇甫嵐道:“不論何人,總該有個稱呼,姑娘貌美如此,豈能無名?”

  青衣女道:“皇甫大俠如若是要下問,那成叫小婢玉燕就是。”

  皇甫嵐目光一轉,笑道:“原來是玉燕姑娘,姑娘追隨那梅花主人很久了麼?”

  玉燕臉色微微一變,道:“小婢不過是聽人使喚的丫頭,從未見過梅花主人。”

  皇甫嵐慢慢的放下手中茶杯,笑道:“姑娘可知道今日是何人宴客麼?”

  玉燕道:“小婢只奉命接待客人,皇甫大俠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其他的事,小婢一概不知,皇甫大俠不用白費心機,多問小婢了。”

  皇甫嵐目光一轉,暗中數了數那青衣姑娘,共有三十六人,說道:“姑娘雙目中神光隱現,分明是位身懷絕技的女英雄,如若在下想的不錯,你們三十六姊妹,個個都不是平常人物!”

  青衣女柳眉聳動,臉色十分緊張,但一瞬間,重又恢復鎮靜之色,格格笑道:“皇甫大俠,未免把小婢等估計得過高了。”

  但聞步履聲傳了過來,十幾個勁裝佩帶兵刃的大漢,護擁著一個花白長發的老者,走了進來。

  那老者身披白色英雄袍,內著天藍長衫,濃眉虎目,神威凜凜,顧盼間自有一種鎮懾人心的氣概。

  皇甫嵐看了那人一眼,似曾相識,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這時,天色已是正中時分,與會英雄,陸續趕到。

  那些青衣女一個個動作熟練,巧笑迎客,人人一桌,安排的有條不紊。

  片刻工夫,已然坐滿了十幾桌,立時人聲鬧雜,笑語盈耳,原來人跡罕至的荒涼墓地,立時熱鬧起來。

  但見那些青衣侍女,穿花蝴蝶一般,不停進入帳篷,捧茶送水,忙碌異常。

  皇甫嵐暗中留心查看,只見與會英雄接過茶杯之後,立時隨手放在桌上,竟然沒有一人飲用,顯是,來人都早已有了戒備。

  燕會未開,已然是爾虞我詐,呈現出一片鬥智鬥力的殺機。

  只聽玉燕嬌聲說道:“皇甫大俠,只有一個人麼?可要小婢代為迎接幾位同桌的人?”

  皇甫嵐微微一笑,道:“這個不勞姑娘費心,在下一個人,豈能有膽子來赴這鴻門宴。”

  他說的聲音甚高,只引得周圍數桌人的目光,一齊投注了過來。

  玉燕冷笑一聲,道:“皇甫大俠禍從口出,多一句話,就多一分招禍之機。”

  皇甫嵐笑道:“由來是會無好會,宴無好宴,今日有榮與會之人,那一個不是久年在江湖闖蕩,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姑娘請看看那桌上的茶杯,那一個喝過一口?”

  玉燕氣得臉色鐵青,但她卻極力的容忍著胸中憋著的怒火,說道:“皇甫大俠這般多心,但不知何以也會跑了來?”

  皇甫嵐道:“姑娘可知道來者不善這句話麼?”

  他似是有意要激起那玉燕的怒火,每一句話,都深深的激動玉燕芳心。

  那玉燕年紀雖然幼小,但卻有著過人的涵養,淡淡一笑,道:“皇甫大俠可是覺著這杯茶中有毒?那就由小婢喝給你瞧瞧吧!”

  她這幾句話,也似是說給四周的人聽,聲音說得很大,看四周群豪眼睛一齊投注了過來,才緩緩伸出手去,取過茶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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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發表於 2019-3-14 12:13:06 |只看該作者
一七三

  皇甫嵐道:“姑娘視死如歸,在下好生佩服!”

  玉燕緩緩放下茶林說道:“小婢是個女流之輩,皇甫大俠只會戲弄於我,難道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麼?”

  皇甫嵐暗暗忖道:“好一個俐口伶齒的丫頭,看來這梅花主人手下,個個都非凡庸──”

  突聞砰的一聲,震得木桌上茶杯飛起了兩三尺高,茶水飛殘,灑了一桌。

  皇甫嵐轉頭看去,只見一個短鬚繞頰的大漢,站了起來,粗聲粗氣的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戲弄一個女孩子家,算得什麼英雄行徑?”

  玉燕柳眉輕輕一揚,低聲說道:“皇甫大俠,多言招禍,你現在該明白了吧!”

  皇甫嵐暗道:什麼人物,這等莽撞。

  那大漢聲音宏亮,一陣大喝,聲動全場,數百道目光,一齊望了過來。

  那短鬚繞頰大漢,眼見全場中人,都瞧了過來,心中似是大為得意,哈哈一笑,伸手指著皇甫嵐,道:“小子!你聽到沒有,老子就是罵你!”

  皇甫嵐怒火上衝,霍然站起,但立刻又坐了下來,別過頭去,裝作未聞。

  原來皇甫嵐在霍然站起的一剎那間,腦際間靈光一閃,想到那梅花主人函邀天下英雄,大會於這等荒涼之地,又派出這位多身懷武功的美貌少女,招待天下英雄,用心恐就在挑起天下英雄的自相殘殺,他好袖手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眼看那樣多迎賓的青衣少女,一個個冷眼旁觀,愈覺著自己的判斷不錯,如若自己和那帶渾氣的大漢衝突起來,動手相搏,豈不是正中那梅花主人的預謀。

  念及此,硬把一腔怒火,忍下去。

  那短鬚繞頰的大漢,眼看皇甫嵐站起來又坐了下去,突然縱聲大笑一陣,道:“怎麼坐下了?你小子沒有種是不是?哈哈!專以欺侮大姑娘和小娘們,算得什麼人物?”

  皇甫嵐遙望著遠天處一片白雲,長長吁一口氣,那悶在胸中的怒火,都借這一口氣吐了出去。

  卻不料那莽撞大漢得寸進尺,眼看皇甫嵐任他辱罵,充耳不聞,只道他怕定了自己,忽的伸手抓起一杯茶,一抖腕,向皇甫嵐投了過去。

  皇甫嵐一提真氣,原坐姿勢不變,連人帶凳子一齊提起,橫裡移開三尺,一片水珠,直向迎面而立的玉燕飛去。

  只聽玉燕嬌呼一聲,“啊喲!”嬌軀橫向一倒倒去,打了兩個踉蹌,避開那一片水珠,表面上卻嚇得站不穩腳步,幾乎摔倒在地上。

  皇甫嵐看她身上滴水未濺,暗裡冷笑一聲,道:“好做作!果不出我所料。”

  那短鬚繞頰大漢,雖然有點渾,但也是識貨,眼看皇甫嵐連人帶椅子飛躍避開,已知對方身懷絕技,正待借階下台,忽聽一人大聲罵道:“格老子什麼東西,殺人不過頭點地,人家不還口就算了,龜兒子發的什麼橫,格老子有些看的不服氣了。”

  此人一口四川土話,罵起人來,有板有眼,聽得四周群豪哄堂大笑。

  那短鬚繞頰大漢,生就火爆性格,這一來,那裡能掛得住,一拍桌子,喝道:“什麼人多管閒事,有種給我站出來!”

  只聽一聲:“格老子怎麼樣?”一個身著藍色紡綢大褂,腰裡盤著軟鞭的矮胖中年,大步走了出來。

  那滿須短頰大漢上下打量那人一眼,冷冷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川北四條鞭──”

  那矮胖中年接道:“不錯啊!格老子正是趙四爺。”

  那大漢臉色一變,道:“趙老四你連連出口傷人,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趙四哈哈一笑,道:“趙四爺看不慣你這種狂態,龜兒子有種你出來!”

  那大漢眼看槓上難纏勁敵,有些色厲內荏,但連吃趙四激罵,不禁激發凶性,大喝一聲,躍撲而上,迎面一拳搗了過去。

  趙四身子一閃,避開一拳,右手斜裡揮出,一招“揮麈清談”,反拍前胸。

  那大漢不迫性子暴急,武功也是純走的剛猛路子,眼看趙四一拳擊來,竟然硬打硬接的攻出一拳。

  但聞砰的一聲,如擊敗革,兩人硬接了一招。

  那短鬚大漢虎吼一聲,雙拳連環擊出,一連七八拳快攻,竟然把趙四迫的連向後退了四步。

  皇甫嵐偷眼向玉燕瞧去,只見她妙目凝注著場中搏鬥之勢,滿臉不屑之色,生似場中的搏鬥,不值一顧。

  就這一剎那間,場中的形勢已變,趙四已展開了反擊,掌指齊施,攻勢凌厲至極,那大漢發出的拳力,雖然仍帶著忽忽的風聲,但是局勢已為趙四控制,敗像已露,至多不過是多支撐一些時間。

  這片荒涼的墓地上,聚集了大江南北的各路英豪,這些人的身份,更是複雜至極,但大都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有坐地分贓的綠林大盜,譽滿武林的俠義人物,有一派門戶掌門人,亦有獨來獨往的武林狂客,這些人性格不同,目視均高,此刻,天南地北的雲集一地,龍蛇雜處,虎豹同踞,本就是一個充滿著危險的局勢,如若起了爭執,很容易形成燎原之勢,造成全面的混亂。

  但聞呼的一聲,兩人又硬打硬接的拚了一招,這一招趙四是倚勢而發,助長了不少的力道,那短鬚大漢接下一掌之後,人被震得退出了五六尺遠。

  忽聽一聲冷哼,那大漢同桌的六個人,一齊站了起來,大有合力出手之勢。

  但聞一個宏亮的聲音,罵道:“好啊,龜兒子們群戰了!”

  皇甫嵐目光一轉,只見三個身著一色紡綢大褂的漢子,也同時站了起來。

  這三人不但衣著一般,而且帶的兵刃也是一樣,每人腰間盤著一條軟鞭。

  那皇甫嵐雖然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但川北四條鞭的名氣甚大,聽起父親說過,那短鬚繞頰的大漢,同桌七人,雖不知是何來歷,但能與此會,想來不會無名之輩,這一番群戰,說不定將引起全局混亂。

  回目一瞥,只見玉燕臉上,泛現出一抹笑意,一付幸災樂禍的歡愉之情。

  皇甫嵐來不及多作思慮,突然一長身,離坐而起,衝向場中惡鬥兩人,雙手齊出“橫斷雲山”。按下了兩人掌力,說道:“兩位可否先請停手片刻,聽在下說幾句話?”

  趙四和那短鬚繞頰大漢,掌勢吃人接實,同時覺著心神一震,知道遇上勁敵,如不停下手來,勢必要吃大虧,一齊向後退去。

  那短鬚繞頰的大漢,禍由口出,還不覺得如何,趙四大為震怒,抖開腰中的軟鞭,怒聲罵道:“龜兒子不知好歹!”手腕一振,軟鞭抖得筆直,一招“烏龍出洞”點了過去。

  皇甫嵐一個大轉身,避開軟鞭,說道:“兄台且莫動手,兄弟有幾句緊要之言,說完之後,你再動手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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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趙四道:“格老子幫你忙幫成對頭了!”

  皇甫嵐道:“趙兄的盛情,兄弟心領,但今日之局,非比平常,那位兄台,不解個中玄妙,罵了兄弟,也是難以怪他──”

  趙四氣得哇啦啦大叫道:“如何?他罵你是應該了,格老子幫你忙倒是幫錯了?”

  皇甫嵐道:“趙兄和那位兄台,都不過是受了人的激諷,心中惱怒,自行殘殺起來,需知你們這般作法,正合那位姑娘的心意!”

  趙四道:“咱們中了什麼狡計?你且說來聽聽。”

  皇甫嵐道:“諸位都是受了那梅花主人的邀約來赴會──”

  趙四道:“是啊!如不是那梅花主人傳出書函,邀約我們到此,誰稀罕到這荒涼的地方來。”

  皇甫嵐道:“這就是了,諸位都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見識較兄弟廣博的多了,請看這些接待咱們的姑娘,那一位不是精華內蓄的內家高手,那一個不是玉容如花少見美女,這些美麗的姑娘們,一個個都在睜著眼睛,看你們拚命惡鬥。”

  趙四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一陣,突然一抱拳,道:“趙四領教了,兄台高姓大名?”

  皇甫嵐道:“兄弟皇甫嵐。”

  趙老四道:“格老子皇甫兄說的不錯,咱們這場架也不用打了。”收了軟鞭,走回原坐。

  那知短鬚繞頰大漢,望著皇甫嵐,一抱拳道:“兄弟羅大彪,這廂有禮了。”

  皇甫嵐抱拳說道:“羅兄言重了,兄弟擔當不起。”

  羅大彪道:“承多指教,使兄弟茅塞頓開,適才出言無狀,罵了皇甫兄幾句,那就算兄弟罵我自己好了。”

  說完話,大步回歸原位坐下。

  皇甫嵐微微一笑,緩步走到原位,目注玉燕,說道:“白費了姑娘一番心機。”

  玉燕淡淡一笑,道:“人性貧饞,甚難移改,這不過是一點漣漪,大風起時,必有驚濤,先別高興的太快了。”

  皇甫嵐微微一皺眉,緩緩坐了下去,心中卻在暗暗忖道:那梅花主人武功再高,也難和天下英雄為敵,必然是別有陰謀,那玉燕幾句話,倒是值得大大的警惕!

  忖思之間,忽聽一個清亮聲音,起自身側,道:“兄台桌位還有人麼?”

  皇甫嵐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藍衫,手執摺扇的英俊少年,含笑站在身旁。

  此人英華內蘊,目光如電,一眼之下,就看出是位內外兼修的高手,皇甫嵐暗暗讚道:此人何許人物,風采不輸林兄弟,趕忙起身,說道:“這桌只有在下一人,兄台請坐,”

  那少年微微一笑,坐了下去,道:“皇甫兄是一人赴約來的麼?”

  皇甫嵐微微一怔,暗道:“他怎的知道了我的姓名?”

  那少年似是已瞧出皇甫嵐心中動疑,微微一笑,道:“兄弟來了一陣,適才聽到皇甫兄自道姓名,排難解紛,忍人之不能忍,叫兄弟好生佩服。”

  皇甫嵐回顧了玉燕一眼,道:“兄弟不信梅花主人,當真要憑藉武功和天下英雄對手相搏,其必將用詐使謀挑起自相殘殺──”語聲一頓,急急接道:“兄弟失禮至極,還未請教兄台姓名?”

  那少年笑道:“兄弟李文揚。”

  皇甫嵐起身一揖道:“失敬,失敬,原來是黃山世家一代傳人,兄弟心慕久矣!今日有幸一會。”

  他這一嚷,驚動了左右桌上的人,紛紛起立抱拳,和李文揚見禮。

  要知那黃山世家,三代揚名武林,聲威一直不衰。交遊之廣,識人之多,舉國間只此一家,武林中人,就是未見過李文揚,也聽過黃山世家的威名,場中一百餘位江湖豪客,倒有大半站起來和他招呼。

  玉燕微微一顰眉兒,手捧著一杯茶走了過來,道:“李公子的名氣很大。”

  李文揚道:“倒叫你姑娘見笑了。”

  玉燕道:“盛名索人,懷璧招禍,一個人名頭大了,算不得什麼好事。”

  §第二十八章

  李文揚淡淡一笑,道:“多謝姑娘指教!”玉燕緩緩放下手中茶杯,道:“你如不怕這茶中有毒,那就請盡此杯。”皇甫嵐擔心李文揚著她激將之法,接口說道:“玉燕姑娘,當真是非同小可,挑撥、激將無所不能。”李文揚緩緩端起茶杯,雙目凝注在玉燕的臉上,道:“在下只問姑娘一句話,這茶中是否有毒?”

  玉燕只覺他目光如電,有似要著入了自己內心深處,不禁心中一跳,緩緩別過頭去,道:“你如害怕有毒,那就不用吃了。”李文揚突然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他的動作迅速至極,皇甫嵐要待阻止時,已自無及,不禁輕輕一嘆,道:“李兄,縱然這茶中確然無毒,那也用不著這等冒險。”李文揚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道:“如若是茶中有毒,我雖中毒而死,但當使天下與會之人,提高了戒備之心。”

  他忽然轉過頭去,望著玉燕笑道:“姑娘以為在下之言如何?”

  玉燕淡淡一笑,道:“捨己為人,自然是英雄行徑了。”

  李文揚笑道:“這麼說將起來,姑娘對在下所為,也是大為贊成的了?”

  玉燕臉色微微一變,不再接言,垂首退到一側。

  李文揚施展傳音之術,對皇甫嵐,道:“皇甫兄,這位玉燕姑娘,似是這群巧裝侍女人物的首腦,她雖然聰明絕倫,但終是江湖經驗缺乏,只要和她搶訕幾句,她就不難洩出一些隱密。”皇甫嵐道:“多承指教──”

  語聲微頓,又道:“李兄可覺出茶中有毒麼?”

  李文揚笑道:“毒性不烈!”

  他這一句話,故意提高一些聲響,使左右桌上的人聽到。

  羅大彪高聲嚷道:“怎麼?李公子吃了毒茶麼?”

  李文揚回顧玉燕一眼,道:“不要緊,這位姑娘告訴我茶中無毒!”

  玉燕本待出言辯駁,但見數十道目光一齊向她身上投注過來,一言不慎,恐立將引起騷動,眼下時刻未到,與會英雄人物,尚在絡繹不絕的趕來,如若此刻引起了衝突,勢必將受到主人的責備,強自忍了下去,默不作聲。忽見場中群豪目光一轉,投注到入口之處,皇甫嵐也不自禁的轉頭瞧去。

  只見四個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緩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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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四僧都已有五十左右的年歲,光禿的頭上,烙著六個戒疤。

  李文揚低聲說道:“皇甫兄可識得這四位高僧麼?”

  皇甫嵐道:“不敢,不敢,這四位大師,卻是少林嵩山本院達摩院中的高僧,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是達摩院的主持,戒貪大師,後面三個,是達摩院中三大護法,這四人都是少林寺中第一流武功的高僧,竟然連袂而來,顯見那少林方丈,對此事十分重視了!”四僧尚未落座,緊隨著又有三個道人走了進來。

  當先一個年約四旬,胸前黑髯飄垂,一派仙風道骨,後面兩個道人,都二十三四的年紀,白面無鬚,道裝佩劍。

  皇甫嵐低聲問道:“這三位道長看上去一團正氣,而且目光如炬,定然是正大門派中人。”

  李文揚道:“皇甫兄猜的不錯,那黑髯道長,乃武當門下三鶴之一的青鶴黃葉子,後面兩位年輕的道長,是當今武當掌門玄鶴天正子的兩位得意門徒,浮雲、明月。”

  皇甫嵐嘆道:“李兄博聞多見,實叫兄弟佩服。”

  只聽一聲驢叫,一個全身雪白的小毛驢,蹄聲得得的跑了進來,驢背上豎著躺了一人,毛驢已然夠小,那躺在駝背上的人,更是小的可憐,雙腿伸直,還沒有驢身子長,一頂破的大草帽,掩在臉上,雙手抱肘,交叉胸前,鼾聲大作,睡的十分香甜。

  李文揚呆了一呆,低聲說道:“皇甫兄,今日有得熱鬧瞧了,連這位老人家,竟然也趕來參與這場盛會。”

  皇甫嵐回目望了一陣,低聲說道:“就是那位躺在驢背上的人麼?”

  李文揚用手按在唇上,低聲說道:“這位老人家脾氣古怪,最愛罵人,千萬惹他不得,皇甫兄講話小聲一些,別要惹上麻煩。”

  皇甫嵐道:“兄弟見識不多,這等大名不凡的人物,竟也是認他不出。”

  李文揚笑道:“這位老人家名氣雖大,但當代武林道上,認得他的人,可算不多,兄弟還是在七年前,家母五十大壽的燕會上,見過他老人家一面,對這頭翻山越嶺,如奔平地的白毛小驢,記憶甚深,連帶對這位老人家也留下了深刻難忘印象。”

  只聽一聲震天動地的大喝,道:“好小子,竟把老人家給小毛驢連在一起說了!”

  座上群豪,都被那大喝聲,震的耳際間嗡嗡作響,齊齊轉目而視,找尋發聲之人。

  但聞鼾聲大作,白毛驢得得而來,繞著李文揚的坐位打個轉,在眾目通視之下,從群豪排座隙中穿越而過。

  皇甫嵐低聲說道:“這位老人家,好靈的耳目,李兄既是相識,怎不招呼他一聲?”

  李文揚道:“他脾氣古怪,尤其在睡覺時,最忌別人打擾,你要招呼,難免招來一頓好罵──”

  忽聽一個粗厲的聲音:“白毛畜牲,放著路不走,在人群中闖什麼?”

  李文揚道:“要糟,不知那一個惹上他了,難免吃些苦頭。”

  但聞一聲大喝道:“好畜牲,還敢跟人──”

  接著的砰然一聲大震,連著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兩丈外密集坐位中,起了一陣騷動。

  皇甫嵐起身望去,只見一個大漢剛由地上爬起,一個木桌已然被他掀翻,但那全身雪白的小毛驢,卻在人群中穿梭而去。

  那大漢大聲喝道:“瞧你這畜牲能跑拿裡去。”唰的一聲,拔出佩刀,正要追去,忽見一人擋住了他的去住,附耳低言數語,那大漢立時還刀入鞘,不再言語,悄然入坐。

  李文揚低聲說道:“想不到當今武林之中,還有識得他老人家的人物。”

  皇甫嵐道:“李兄說了半天,那位老前輩究系何人?”

  李文揚道:“矮仙朱逸的大名,皇甫兄可曾聽人說過麼?”

  皇甫嵐低低沉聲一陣,道:“兄弟聽說過當今武林名氣最大的好像是鐵面崑崙活報應神判周簧,擁地自居,不問江湖是非,但盛名卻一直震盪江湖的參仙龐天化,再就是黃山世家李兄你了,卻從未聞過矮仙朱逸之名。”

  李文揚道:“矮仙老前輩,已然歸隱三十年,未在江湖上露面,那是難怪皇甫兄不知道了。”

  皇甫嵐道:“這位老前輩比起那位神判周大俠如何?”

  李文揚道:“這就很難說了,周大俠一生行仁,路見不平,常是挺身而出,受過他施惠之人,屈指難數,矮仙朱逸卻是有些冷傲古怪,不願多管人間瑣事,偶而救人,也是暗中相助,不肯露面,周大俠的一舉一動,所作所為,武林中人人皆知,但矮仙朱逸作了些什麼事,知道的卻是絕無僅有了。”皇甫嵐道:“這就是了,無怪兄弟未曾聽人說過矮仙朱逸之名。”

  李文揚道:“朱老前輩一向行事,是在暗中出手,不肯讓人知道,但此次卻是有些反常,竟然明目張膽而來,只怕那梅花主人,實非好與人物。”

  皇甫嵐道:“李兄的淵博,實叫兄弟敬服,想必對那梅花主人來歷,也能知之詳盡了?”

  李文揚搖頭說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了,當今江湖上,從未聽說過梅花主人之名──”

  他輕輕嘆息一聲,又道:“也許是有人故用這樣一個古古怪怪的名字,來混亂武林同道耳目,亦未可知。”

  皇甫嵐道:“家父似是知道一些端倪,但他老人家卻不肯和兄弟談說。”

  李文揚道:“令尊是──”

  皇甫嵐接道:“皇甫長風,首年被武林同道們,稱作‘南疆一劍’!”

  李文揚目中神光一閃,道:“令尊原是‘南疆一劍’,兄弟失敬了。”

  皇甫嵐道:“好說,好說,李兄當真是博聞多學,家父已歸隱了數十年,李兄竟然還能記得?”

  李文揚道:“兄弟也不過是聽人談說,卻無緣拜見。”

  只聽一個幽沉的聲音說道:“參仙龐天化,也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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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4 12:13:42 |只看該作者
一七六

  這參仙龐天化,在武林中的身份雖然很高,但卻帶有一份神秘的氣息,他的聲譽在江湖上傳播了數十年,武林之中可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是沒有幾個。龐天化是個什麼樣子?很少有人能說得出來。

  這消息很快的傳遍了全場,所有的吵雜聲音,都平靜了下來。數百道目光,一齊投注到入口處。

  皇甫嵐低聲問道:“李兄,識得那龐天化麼?”

  李文揚道:“龐天化孤芳自賞,四橡林中避塵山莊,自成了一番天地,從不和武林人物來往,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但如進入他自立的禁區內,不死亦必身受重傷,數十年來,傷亡在那四橡林中的高手,屈指難計,龐天化的大名也就如此這般的傳播於江湖之上。他毫無惡跡,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卻和很多的武林人結下仇恨,龐天化就是這樣一個奇怪孤僻的人。”他輕輕嘆息一聲,道:“矮仙朱逸,種判周簧和這參仙龐天化,都是古稀之年的人了。但這三個人三種性格,都是標新立異──”

  但聞一陣步履聲傳入耳際,場中群豪,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低微雜亂的語聲,混入桌椅的移動聲中。

  輕微的騷動,迅快的靜止下,鴉雀無聲。

  只見四個佩劍少年,一式天藍色的勁裝,當先而入。

  四人身後,是一個白髯的老翁,手持一支枴杖,臉色紅潤,有如童子,雙目中神光如電,顧盼間威嚴自生。

  在那老翁身後,緊隨著四個四旬左右的中年大漢,一身黑色的疾服勁裝,腰間佩刀,背上背著一具革囊,緩步走了進來。

  皇甫嵐低聲說道:“這人定然是龐天化了,他有參仙之稱,目是善調補藥,才養的這般白髮童顏,老當益壯。”

  李文揚笑道:“不錯,傳言中說他精通醫理,當世無出其右,只可惜他隱技自珍,不肯把回春妙手用來救人救世。”

  皇甫嵐道:“你瞧他這把年紀了,仍是一付我行我素藐視書生的神態。”

  李文揚轉眼望去,只見那白髮老翁,仰臉望天,大步而行,群豪濟濟,他卻似進入無人之境。

  場中不少慕他威名之人,想和他打個招呼,但見他那般不可一世,旁若無人的神態,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願自找沒趣。

  又見那老翁在場中尋出一桌空位坐了下去,但那隨他而來的八個人,都是不敢隨他落座,排列他身後而立。

  李文揚笑道:“這龐天化不但對人狂傲,難以相處,對待屬下,也是嚴苛的很。”

  忽見玉燕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已然快近午時,席宴即開,場中坐位不多,兩位想獨霸一桌,只怕是難以──”

  李文揚接道:“姑娘不用急。”

  忽見白旗招展,一個大漢高舉一面繡著紅字的白旗,當先走了進來。

  群豪看那旗上字跡,竟然寫的玄皇教主,四個大字。

  那玄皇教在江湖之上,聲勢雖大,但行蹤詭來,一向使人莫測高深,至於那玄皇教主,更是霧中神龍,人人都知有這樣一個教,有那麼一個教主,但是誰也沒有見過,此刻竟是高舉著旗幟而來,怎不使人驚異?場中群豪,目光齊注,都想瞧瞧那神秘莫測的玄皇教主,是一位何等人物?皇甫嵐隨口說道:“李兄,可識得那‘玄皇教主’麼?”

  李文揚微微一笑,道:“識得──”

  皇甫嵐吃了一驚道:“什麼?”在他想來,李文揚見識雖廣,但決不會認識那充滿著神秘的玄皇教主,隨口相問一聲,卻不料他竟大言不慚的說聲“識得”!

  李文揚似是已礁出皇甫嵐驚愕懷疑的神色,低聲笑道:“如若兄弟的推想不錯,那玄皇教主,恐還要和咱們同桌而坐。”

  皇甫嵐訝然說道:“這麼說來,李兄定然和那玄皇教主很熟悉了──”

  話猶未完,忽見那迎風飛奔的白旗,直行過來。

  大旗之後,緊隨著三個裝束詭密的人,臉上垂下了厚厚的一層蒙面黑紗,全身裹在一件黑袍之中,那黑袍長拖地下,連兩隻腳也被掩住,手上也帶了黑色的手套。

  除了雙目間黑紗稍薄,可見那隱隱射出的目光之外,不論如何過人的目力,再也無法可見他們身上的任何肌膚。

  唯一可看出一些端倪,供作猜測的,就是那三個裹入在黑袍中的人,似是身材都很矮小。

  在那黑袍裹身的三人身後,緊隨一個佝僂著身體的獨目老人,那老人手中執著一支枴杖,一臉病容,唯一的一隻眼睛,也是半閉半睜,神態間一片睏倦。

  但那佝僂老人身後,卻是四個精壯的勁裝大漢,佩刀隨護而來。

  果然不出李文揚的預料,那隨風招展的白旗,直到了兩人桌位前面,呼的一聲,旗杆插入了地上一尺多深。

  舉旗的是位身軀高大的壯漢,插好大旗後,悄然後退,和四個佩刀的精壯大漢,站在一起。

  三個黑袍裹身的人,都魚貫坐了下來,也不和兩人招呼一聲。

  皇甫嵐抬頭向李文揚望去,只見李文揚含笑不言,對坐在身旁,大名鼎鼎的玄皇教主,視若無睹。

  但見那獨目老人隨手一抄,抓過一把椅子,就在李文揚身側坐了下來。

  加上這三個黑袍裹身和這獨目老者四個怪人,使皇甫嵐有著一種說不出彆扭,不但覺得說話有甚多不便,就是雙手也有措放不便之感。

  忽聞李文揚的聲音傳入耳際,道:“皇甫兄,放自然些,都是自己人!”

  皇甫嵐吃了一驚,暗道:“那面大白旗上,明明寫的‘玄皇教主’看這怪怪異異的裝束,自然是不會錯了,這玄皇教乃武林中一個充滿詭奇、神秘的幫派,堂堂黃山世家的三代傳人,怎肯和玄皇教中人混在一起?”

  驀然間,腦際中閃過一個念頭,想道:莫非他已被“玄皇教”中的藥物所迷?但覺這猜測定然不錯,凝神向李文揚雙目望去。

  但見李文揚雙目中一片清澈,怎麼看也不像服了迷藥的樣子。

  忽見李文揚轉過頭來,道:“皇甫兄──”瞥見皇甫嵐失措之情,淡淡一笑,道:“有事麼?”言笑從容,旁若無人。

  皇甫嵐心中疑團難解,但勢又不便當著那“玄皇教主”之面,問李文揚是否服過了玄皇教的迷藥?情急智生,隨口問道:“李兄適才吃下的一杯茶中,是否有毒?”

  李文揚笑道:“兄弟在飲用時,已然有備,那杯茶早已吐出去了,倒勞皇甫兄掛懷。”

  他似是已瞧出皇甫嵐言不由衷,說完一笑,起身走了過來,套著皇甫嵐身側而坐,低聲說道:“玄皇教雖被武林中視為旁門左道,但也未必就壞,兄弟和他的關係頗深,只是目下不便為皇甫兄引見,待這大會過後,兄弟自當詳為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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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發表於 2019-3-14 12:13:57 |只看該作者
一七七

  但聞一陣呼喝怪叫,傳了過來,打斷了李文揚未完之言。

  皇甫嵐轉頭看去,只見四個奇裝異服的人,大呼大叫著走了進來。

  來人有似酒醉一般,搖搖擺擺,張牙舞爪,呼喝叫囂,極盡狂傲能事。

  李文揚望了四人一眼,神色凝重的說道:“這就是江湖人人頭疼的凶神、惡煞、怒鬼、怨魂四大怪了。”

  皇甫嵐吃了一驚,道:“這就是縱橫江湖數十年的四大凶人麼?”

  李文揚道:“不錯,但這四人已然斂跡江湖十餘年,未露過面,傳說中四人已死。卻不料仍然活在世上,而且也趕來參與這場大會。”

  皇甫嵐道:“兄弟亦聽家父談過這四大凶人之名,但看上去倒不是想像中的猙獰面容,如若他們不是這般奇裝異服,不是這般狂傲神態,倒是叫人難以看得出來。”

  李文揚道:“如若他們不著異服,收斂狂態,兄弟也瞧不出他們就是四大怪了。”

  皇甫嵐道:“怎麼?李兄也是初次見到他們?怎知他們就是名震江湖的四大凶人?”

  李文揚道:“兄弟雖未見過四大凶人,但卻見過他們的畫像,加上他們那大呼大叫的狂妄神態,自是一目瞭然。”

  皇甫嵐接道:“那畫像和這四人的神情,果然一樣麼?”

  李文揚道:“那畫像至少有十五年了,是家母的手筆,事隔十餘年,這四人仍然這般模樣、神情、面貌無改,不見老態,想這四人的內功,實是深湛驚人。”

  但見那四大凶人停下身子,目光轉動,四下打量一陣,那當先一個身著紅衣的人,縱聲大笑,道:“三位兄弟,久聞那玄皇教主,是一位美貌女子,咱們兄弟過去瞧瞧吧!”

  另外三個分穿綠色、黃色、白色衣服,齊齊應了一聲,大步對皇甫嵐等走了過來。

  這四人一進來,就引起了全場人的注意,耳聞他們要去找那玄皇教主的麻煩,更是引得全場側目。

  李文揚臉色一變,低聲說道:“皇甫兄,小心了,這四人個個生性殘忍,一言不合,出手就要制人死命。”

  說話之間,四人已然走近桌位。

  那身穿大紅衣服之人,高聲說道:“咱們四兄弟神、煞、鬼、魂,久聞玄皇教主之名,不知是那一位,請來和咱們兄弟見一個禮。”

  這時,那四個佩刀的精壯大漢,已然手握刀柄,作勢戒備,看樣子,只待教主一聲令下,立時拔刀攻出。

  皇甫嵐看了那三個黑袍裹身之人一眼,也不知那一個是玄皇教主,一面留神戒備,一面注意那三個身裹黑袍人的舉動。

  那知三人恍如未聞四怪之言,端然而坐,動也未動一下。

  那身著綠衣的怒道:“就憑咱們神州四怪的名頭,難道還不能瞧瞧玄皇教主的真面目麼?”

  皇甫嵐回目一顧四怪,只見那四個絕世凶人的臉上,都已泛現出重重殺機,大有立刻出手之意,心中暗暗驚道:那玄皇教掘起江湖時間雖然不久,但發展很快,實力龐大,以教主的身份之尊,如何肯買這四大凶人的賬,看起來,今日這一場架,是非得大打出手不可了。

  忖思之間,實聽李文揚的聲音,傳入耳中,道:“家母在四怪圖像上批註,四怪為人凶殘,一言不合,出手就制人死地,從不說第二句話,此刻遲遲不肯出手,想是自知遇上了玄皇教主這等神秘莫測的對頭,心中有了顧忌,不敢暴發凶性?”

  皇甫嵐道:“雙方都是武林中身份很高的人,就算是彼此都有顧忌,只怕也無法下台。”

  李文揚道:“那也未必,只要那玄皇教主不願動手,這場架八成是打不起來。”

  皇甫嵐道:“今日與會之人,不論平日的交好交惡、仇恨多深,但都該暫時放棄成見,一致對付那梅花主人,或可能找出三分生機。”

  李文揚道:“那玄皇教主智慧絕人,咱們能夠想到的,他必然能夠想到,我瞧這場架是打不起來。”

  皇甫嵐目光一轉,只見凶神、惡煞、怒鬼、怨魂都已提聚了功力,準備出手,以這四大凶人的盛名功力而論,一擊之勢,定我是排山倒海一般,丈餘內沙飛石走,椅仰桌翻,趕忙一提真氣,暗自戒備。

  就在這劍拔緊張,大戰一觸即發的當地,突見居中而坐一個黑袍裹身之人,站了起來,鶯鳴燕語的說道:“神、煞、鬼、魂的大名,本教主早已心慕,今日得以有幸相會──”

  四怪中一個身著白衣之人。接口說道:“但聞這柔柔細音,已足消魂,教主請打開臉上面紗,讓咱們兄弟一睹廬山真面,需知咱們四兄弟一向是說一句算一句,不折不扣。”

  皇甫嵐暗道:糟糕,神州四怪這般咄咄逼人,玄皇教主如何能忍得下去,這場架是打定了。

  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意外,只聽那玄皇教主格格一陣嬌笑,道:“今日咱們都是賓客身份,不能喧賓奪主,掃了梅花主人之興,四位如是想見見小妹的容貌,那是歡迎至極,只要四位能夠脫得今日之劫,留下性命,明晨日出時分,小妹在魁星樓頭候教。”

  那身著紅衣大漢哈哈一笑,道:“咱們兄弟四人,個個都有偷香竊玉之好,教主請就屬下選帶三位美女同行,免得咱們四兄弟分配不均,鬧出自相殘殺之局。”

  皇甫嵐吃了一驚,忖道:這等諷激羞辱之言,那玄皇教主如何能忍受得了?但問那玄皇教主柔聲笑道:“本教中女弟子,有不少貌比花嬌,但得四位有手段,能使她們服貼就好。”

  只聽身著綠衣的惡煞說道:“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如是教主失約不去,此後咱們四兄弟不論何時何地,只要見到玄皇教中的人,一律格殺!”

  玄皇教主道:“本教主既和你們訂下約會,焉有不去之理。”緩緩坐了下去。

  神、煞、鬼、魂,相互望了一眼,齊齊向近身處一張桌子走去。

  凶神伸手拉過一張木椅,冷冷說道:“諸位讓讓位子如何?”

  這張木桌上,本來坐著個勁裝大漢,佩刀帶劍,看上去很神氣,但聽那凶神一番言語,竟是依言起身而去。

  凶神、惡煞、怒鬼、怨魂,各霸一方而坐。

  穿白衣的怨魂,在四大凶人中,雖然排行最小,但脾氣卻是最壞,啪的一掌,擊在木桌上,厲言說道:“時已中午,怎的還不見酒茶上來?”

  一個身著青衣的美貌少女,急急走了過來,陪笑說道:“四位請稍候片刻,酒菜就要送上。”

  穿著綠衣的惡煞,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那青衣少女,說道:“酒菜未到之前,你就陪咱們四兄弟解解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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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4 12:14:07 |只看該作者
一七八

  皇甫嵐只看的感慨萬千,暗暗忖道:這四大凶人,當真是狂惡的可以,在天下英雄虎視之下,仍然是這般放肆,我行我素,旁若無人。

  那青衣女被綠衣惡煞一把抓住了右臂,臉色先是一變,續而恢復了滿臉笑容,道:“小婢奉命來此侍候各位,有什麼要小婢效勞之處,但請吩咐,用不著這般的緊張。”

  惡煞手臂微一用力,把那青衣女帶向身側,哈哈一笑,道:“目下無酒那你陪咱四兄弟喝杯茶吧!”

  李文揚回顧了皇甫嵐一眼,只見臉上滿是激怒之容,顯是對那綠衣惡煞的粗暴舉動,瞧不過眼,趕忙低聲說道:“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幾十位看去美貌溫柔的少女,也不是好與人物,如是因此激怒那梅花主人,那就先讓四大凶人,鬥鬥那神秘的梅花門中高手──”

  皇甫嵐點頭一笑,道:“好啊!這叫做以毒攻毒!”

  黃衣怒鬼伸手從桌案上取過一杯茶來,直向那青衣女口中送去,一面笑道:“你先干一杯。”

  那青衣女臉色大變,怒聲喝道:“你們放尊重些。”

  黃衣怒鬼,縱聲狂笑,道:“天下有誰人不知咱們四兄弟一向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那青衣女正待反唇相譏,突聽那玉燕高聲說道:“玉蟬妹妹,你就忍耐些吃下去吧!咱們為人之婢,奉命迎客,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

  白衣怨魂大笑說道:“好!還是你這小姐子懂事,你也過來陪陪咱們四兄弟如何?”他口氣雖是商量,人卻起身撲向玉燕。

  皇甫嵐暗暗想道:這玉燕武功不弱,當不致甘心受辱,必將起而反擊。

  但見那白衣怨魂左手揮轉之間,竟是輕輕易易的抓住了玉燕的手腕,大步行歸坐位之上,那玉燕有如一頭柔順的小羊一般,依在那白衣怨魂的臂上而行,一付嬌怯不勝之態。

  李文揚輕輕嘆一口氣,回頭對皇甫嵐道:“這小妮子鬼計多端,咱們得特別對她留心。”

  皇甫嵐恍然大悟,暗道:“她故意裝出這般無可奈何之態,乞人憐憫,但願無人上她的當才好。”

  那玉嬋連受綠衣惡煞,黃衣怒鬼撥弄,心中早已怒火難耐,正待運氣出手,忽見玉燕蓮步婀娜的隨著白衣怨魂走了過來,心中一動,登時把滿腔怒火壓了下去,嫣然一笑,道:“幾位這麼看得起小婢,小婢怎敢不受抬舉。”輕啟櫻唇,就黃衣怒鬼手中,輕輕喝了一口。

  這一來,黃衣怒鬼,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放下手中茶杯,笑道:“只要姑娘聽話,咱們兄弟一個個都是憐香惜玉的人。”

  綠衣惡煞放了玉蟬手腕,道:“姑娘請坐下來吧!”

  這時,白衣怨魂,也牽著玉燕走了過來,那玉燕明豔柔媚,美貌尤過玉蟬,盈盈媚笑著自行坐了下去。

  白衣怨魂放了玉燕手腕,笑道:“諸位長兄,這妞兒嬌俏多情,人間少見──”

  綠衣惡煞突然冷冷接道:“你既然知道嬌俏多情,人間少見,就該孝敬大哥才對。”

  白衣怨魂道:“小弟正是此意。”一推玉燕,送到紅衣凶神座旁。

  那紅衣凶神雖然早已心癢難搔,但他要保持老大之尊,不得不裝出一付冷冰冰的神情,端然而坐。

  玉燕俏目流波,望了那白衣怨魂一眼,笑道:“你們四兄弟,只有我們兩人相陪,豈不是要有兩個人形隻影單?”

  黃衣怒鬼一拍桌子道:“這話不錯,老四,走!咱們再去選她兩個回來。”

  白衣怨魂被綠衣惡煞用話一激,把玉燕讓給了老大紅衣凶神,心中憋了一肚子氣,當下應聲而起,道:“咱們再去選她兩個回來。”

  李文揚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四人太過狂傲,中了那玉燕的連環之計,還不自覺,但願他們選中的侍女所侍候的客人是素為他們凶名所懾之人,方不致引起糾紛。”

  原來,這篷帳,索繩環繞之中,共擺有三十六桌,共有三十六個青衣侍女,每桌一人,但目下已有二十餘桌上,坐有客人,武林人物,向來是重視聲譽、顏面,尤過生死,如是兩人選中那些人桌上侍女,那些人面子受損,難免要起而護花,那就正中玉燕的鬼計了。

  但見黃衣怒鬼和白衣怨魂,聯袂四起,緩步向前行去,四道目光不停的四面探視,打量那些站在筵席分側的青衣女。

  這兩人的狂妄膽大,實是有些駭人聽聞,高視闊步的穿行在群聚之間,氣焰不可一世。

  皇甫嵐心中暗暗忖道。如若那坐位中有一個膽大之人,突然躍起施襲,或是暗放出淬毒的暗器,這兩人武功雖高,只怕也將要身受重創。

  但那滿場英豪,竟都似對神州四怪有著深深的畏怯,竟無人敢起而施襲。

  鬼、魂二怪穿越了四五個桌位後,突然停了下來,黃衣怒鬼哈哈一笑,道:“老四,你瞧那妞兒怎麼樣?”

  白衣怨魂回目望了那青衣女一眼笑道:“標緻的很,三兄的眼光不錯呀!”

  黃衣怒鬼雙肩微一晃動,人已衝到青衣女的身前,伸手一把,扣拿了那青衣女的腕脈,笑道:“走!陪三爺吃杯茶去。”

  那青衣女負責招待的桌上,坐滿了幾條大漢,但卻一個個噤若寒蟬,眼看著那女子被人拉走,竟無一人敢起而護花。

  黃衣怒鬼一手牽著那青衣女,緩步而行,一面高聲對白衣怨魂說道:“老四,快些挑選一個,酒菜就要送上來了。”

  白衣怨魂目光四下轉動一陣,突然躍身而起,白衣飄動,呼呼風生,飛躍過三四張桌子,一個大轉身,落著實地。

  探手一把,向一個青衣女抓去。

  那少女正端著一把茶壺替桌上的客人們倒茶,白衣怨魂橫裡伸手抓去,只嚇得那少女尖叫一聲,茶壺失手而落,摔在茶杯上,壺杯相擊,盡皆碎去。

  那桌上共坐了五個人,兩個年近花甲的老者,三個年當力壯的中年大漢,其中有兩個大漢正好伸手去取茶杯,被濺的滿手茶水。

  白衣怨魂抓住那青衣女的脈穴,頭也未回的拖著她行去。

  只聽一聲大喝道:“王八羔子,給我站住!”面南而坐的一條大漢,突然站了起來,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桌子上碎杯碎壺的瓷片亂飛。

  白衣怨魂陡然停下,緩緩轉過身子,目光中殺機湧現,冷冷的喝道:“你罵那一個?”

  那大漢怒道:“就是罵你!”

  白衣怨魂冷冷接道:“那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不怕死你就給我站起來!”

  那大漢一抬手,唰的一聲,拔出佩刀,大步而去。

  白衣怨魂左手抓住那青衣少女的腕脈,右手突然虛空一抓,逼向那仗刀而來的大漢擊去。

  但聞一聲淒厲的慘叫傳來,那快刀衝來的大漢,突然一丟手中單刀,仰面栽倒地上。

  白衣怨魂一擊,震倒那仗刀大漢,牽著那青衣女轉身而去,神情十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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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4 12:14:17 |只看該作者
一七九

  那大漢同桌四人,眼看那白衣怨魂虛空一擊之間,竟能立斃同伴,全部嚇的呆了,那裡還敢挺身而出?瞪著眼看那白衣怨魂從容而去。

  直待白衣怨魂去遠,那兩個老者才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那大漢身旁,伸手一探鼻息,早已氣絕而死。

  左面一個低聲說道:“他用的既不像劈空掌力,也不像百步神拳,不知是何等武功?”

  右面一人應道:“咱們解開他前胸的衣服瞧瞧。”右手一劃,衣服應手而裂,只見那大漢前胸處有五道青紫的指痕,不禁一怔,道:“這似是傳說中的搜魂爪力所傷。”

  左面一個老人,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倒是忘懷了,神州四怪,各練有一種絕技,按照他們神、煞、鬼、魂四字命名,適才那人身著白衣,想必是白衣怨魂了。昔年四怪在江湖上走動時,他的搜魂爪力,已揚名天下,這些年自是更有進境了!”

  右面老人道:“老朽久聞搜魂爪力之名,今日算是開了一次眼界。”

  左面老人輕輕掩上那大漢前胸衣服,道:“咱們自量非敵,難以替他報仇,只有不聞不問了。”緩步退回坐位上。

  且說那白衣怨魂,牽著那青衣女,昂然走回坐位上,哈哈一笑,道:“三位兄長,請看看小弟找的妞兒如何?”

  綠衣惡煞笑道:“梅花門下的女弟子,個個都是秀麗如花,想那梅花主人,定將是一位豔壓群芳的美人了。”

  黃衣怒鬼接道:“那梅花主人果如二哥所言,倒可把她活捉過來,配給大哥。”

  忽聽格格一笑,道:“四位請喝茶,潤潤咽喉,等一會多吃些菜。”

  紅衣凶神端起茶杯,冷冷說道:“就算這杯中下有毒藥,也不放在咱們四兄弟的心上。”當先舉杯,一飲而盡。

  綠衣惡煞,黃衣怒鬼,白衣怨魂,齊齊舉起茶杯喝乾。

  玉燕笑道:“四位武林高強,內功精湛,縱然是茶中真的有毒,也難毒死諸位。”

  白衣怨魂道:“咱們大哥生平最嗜毒物,而且是越毒越好,咱們三兄弟,雖難及咱們老大,可是吃上三兩條毒蛇、蜈蚣,也是視作平平常常的事。”

  玉燕嬌聲笑道:“四位有這等能耐,當真是未聞未見的事。可惜此地沒有毒蛇、蜈蚣,使妾婢等失去了一次眼福。”

  白衣怨魂哈哈一笑,道:“姑娘如當真的想看,那就跟著咱們四兄弟,哈哈,不但可瞧到咱們四兄弟食用毒物,而且──”

  忽聽一人尖聲叫道:“是蟲!”

  玉燕目光一轉,啊喲一聲驚叫,撲向紅衣凶神的懷中。

  轉眼望去,只見全身深紫的小蛇,蜿蜒而來,昂道而行,紅信伸縮,毫無畏人之狀。

  玉燕躲入紅衣凶神的懷裡,玉蟬也偎入綠衣惡煞身上,另兩個青衣女似是也很害怕,一齊擠向黃衣怒鬼和白衣怨魂的懷中。

  這四大凶人,狂傲剽悍,目空四海,但看了那深紫色的小蛇一眼後,竟都霍然站起。

  玉燕目光一轉,投注白衣怨魂臉上,道:“四爺不是擅降毒物麼?快把這條蛇抓起來吧!嚇死人了!”

  紅衣凶神冷冷接道:“老四,可有信心制服這一條蛇麼?”

  白衣怨魂道:“小弟願出手一試!”揮手推開偎在懷中的青衣女子。

  綠衣惡煞突然接道:“老四,為兄的助你一臂。”揚手一指,點了過去。

  那深紫色的小蛇,正昂首緩行,綠衣惡煞一指點出後,忽自盤了起來,蛇頭四下轉動,似是尋找施襲之人。

  皇甫嵐低聲對李文揚道:“這小蛇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放出,故意來和神州四怪為難。”

  李文揚道:“不錯,那暗中放蛇之人,心恨神州四怪狂妄,想借他條小蛇,來折辱他們一番。”

  皇甫嵐道:“一條小蛇──”目光下,瞥見白衣怨魂的額角上,汗水滾滾而下,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一條小蛇,竟然能使那名揚天下的四大凶人之一這等害怕,定然有些奇怪之處。

  忽見白衣怨魂左掌一揚,劈了出去,右手卻隨著抓出。

  砰然大震中,塵土飛揚。

  待塵土清落,只見那白衣怨魂右手大、食、中三指,捏著那條深紫色小蛇頸間,緊緊不放,蛇身卻纏在白衣怨魂右腕上。

  皇甫嵐心中大為奇怪的忖道:既然抓蛇頸,為什麼不把它捏碎、撕斷,卻任它纏在手腕上呢?只聽那綠衣惡煞,高聲說道:“那一位放出的蛇,請來取回去吧,咱們兄弟幸未辱命,總算捉住了它──”

  他一連喝間數聲,竟是無人答應。

  皇甫嵐凝目望去,但見白衣怨魂手腕上緊纏的紫色小蛇,逐漸的縮小,似是正深入肉中,心中大為震駭,低聲說道:“李兄,你瞧瞧那條紫色的蛇身,可是逐漸的在縮小麼?”

  李文揚道:“這條蛇乃有名的墨鱗鐵線蛇,據傳聞說,百年墨鱗,再百年墨鱗成紫,此言雖然未可全信,但此蛇之鱗,先由墨色變紫,當是極為可靠之言,鐵線、鐵甲、原出一株,只是鐵甲蛇,鱗皮珍貴,可避刀劍,向為武林中人視為珍寶,其體型亦與年增長,逾百年可噴毒霧傷人,鐵線蛇毒性尤過鐵甲,但生具的體型,長度不超過一尺二寸,年代愈久,其鱗體愈硬,據說鱗成墨色之後,刀劍已然難斷,變紫後,更為堅硬,而且鱗利如刀,那白衣怨魂被它纏住右腕,這苦頭,定然吃得不小。”皇甫嵐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李兄的廣博見聞,實叫兄弟佩服。”

  李文揚低聲說道:“兄弟亦不過是姑妄言之。”

  忽聽紅衣凶神冷笑一聲,道:“老四,還能撐得住嗎?”

  這時,那紫色小蛇,更見縮小,顯見已然深入了白衣怨魂的肉內。

  目光下,只見白衣怨魂頂門上汗水,一顆接一顆滾了下來,但他仍然緊咬著牙齒說道:“小弟自信還可以支撐一頓飯工夫。”

  但聞一陣陣酒肉香氣,傳了過來,篷帳軟簾起處,一群身著白衣的童子,捧著酒菜,分向各桌送去。

  紅衣凶神突然探手入懷,摸出了一把匕首,呼的一聲,紮在桌子上,道:“老四,你如覺出不行時,就自己斷去一條右臂吧,不能讓它咬中。”

  白衣怨魂道:“小弟記下了!”

  他運集了全身功力,和那紫蛇相抗,分神說話,大有啟齒維艱之感。

  黃衣怒鬼、綠衣惡煞,雙目中暴射出憤怒的光芒,四下轉眼,希望瞧出那暗中放蛇之人。

  忽聽紅衣凶神怒聲喝道:“快把酒菜給我拿回去,找不出那放蛇之人,咱們誰也不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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