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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馬霜衣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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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5 15:01:47 |只看該作者
一九〇

  但此番惡鬥,卻一連苦戰了數十合,仍是個不分勝敗之局,而且形勢上龐天化似是已落在下風,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場中的搏鬥,愈來愈是險惡,雙方似已瀕臨勝敗將分之際,但四周群豪仍無人能預測出這場搏鬥的結局。

  突聽紅衣凶神喝道:“放手!”金光突盛,攻入了龐天化杖影之中。

  但聞龐天化怒聲喝道:“未必見得。”喝叫聲中,兩人突然分開。

  紅衣凶神雙足已無法紮穩馬樁,一連向後退出了六七步。

  但他終於支撐著沒倒下去。

  惡煞、怒鬼、怨魂齊齊收了兵刃,縱身飛落到紅衣的神身側,問道:“大哥受了傷麼?”

  只見紅衣凶神,雙目環睜,一語不發,臉上是一片獰厲之色。

  綠衣惡煞突然舉手一掌,拍在紅衣凶神的背心上。

  但見紅衣凶神,張開口來,長長吐一口氣,道:“龐天化也受了傷!”

  群豪轉頭望去,只見那龐天化呆呆的站著不動,手中枴杖支在地上,一語不發。

  黃衣怒鬼冷笑一聲,突然一振右腕,手中銅線閃電一般的飛了過去。

  龐天化八個屬下蜂擁而上,團團把龐天化圍在中間。

  兩個藍衣少年,齊齊舉起手中長劍,交錯布成了一片劍網。

  但聞一聲金鐵交鳴的脆響,黃衣怒鬼發出的銅鈸被那交錯的劍光震盪開去。

  突見龐天化一舉手中的枴杖,高聲說道:“你們快退下去!”

  八個屬下怔了一怔,齊齊向後退去。

  龐天化掄動手中的枴杖,高聲喝道:“紅衣凶神你可有再戰之力?”

  紅衣凶神道:“有何不可!”腳步踉蹌的向前行去。

  四周圍觀群豪,都已瞧出雙方受傷甚重,如再打下去,恐將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但卻無人出面阻止。

  只因這兩人都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難纏人物,誰也不願多管閒事,惹上麻煩。

  惡煞、怒鬼、怨魂和龐天化隨來的八個屬下,雖也瞧出兩人都不宜再強行拚搏下去,但熟知兩人性格,不敢出言阻止,只好各自提聚功力,蓄勢戒備,以便及時出手相助。

  龐天化突然一頓手中的枴杖,一招“泰山壓頂”劈了下去。

  紅衣凶神手中金尺橫舉,“迎雲捧回”向上封去。

  杖尺相接,紅衣凶神身子突然搖了兩搖,手中金尺,架不住龐天化那枴杖的壓力。

  突然間,銀光一閃,綠衣惡煞的銀錘,遙遙飛了過來,震開了龐天化向下沉落的枴杖。

  龐天化身子一側,突然向前欺進了一步,左手橫擊,一掌拍向紅衣凶神的前胸。

  這時,紅衣凶神身子已然有些運轉不靈,眼看龐天化一掌劈來,卻是閒避不及。

  只聽一聲怒喝傳來,黃衣怒鬼手中的銅鈸,幻起一圈黃芒,電射而到,劃向龐天化的左腕。

  如若龐天化不及時的收回掌勢,固可一掌擊中紅衣凶神,但勢必被黃衣怒鬼橫裡飛來的銅鈸,創中左腕。

  但此時的龐天化,已不似初動手時那般靈活,要他收回掌勢,劈開那閃電飛來的銅鈸,實難辦到,但他的神智清醒,心知閃避不及,一咬牙,掌勢加快向前推去。

  但聞一聲悶哼,紅衣凶神整個的身軀,吃龐天化橫裡推來的掌力擊中,應手倒了下去。

  但那黃衣怒鬼的銅鈸,也及時而到,光芒,鮮血濺飛,龐天化一條左臂,軟軟的垂了下去,顯然受傷不輕。

  就在紅衣凶神摔倒地上,龐天化受傷的同時,響起了一片怒喝、驚叫之聲,刀光閃爍,人影翩飛,龐天化八個屬下,與惡煞、怒鬼和怨魂同時向前撲去。

  白衣怨魂,論動手中鐵懷杖,帶起了一陣急風,劈開刀劍交織的寒光,衝近了龐天化,飛起一腳,疾向龐天化小腹踢去。

  龐天化突然一旺雙目,炯炯神光,暴射而出,右手枴杖朝裡一推,封住了小腹要害。

  白衣怨魂萬萬沒有料到,龐天化在兩次受傷之後,還有餘力運用手中枴杖,踢出的一腳,勢道勁急,手中雙杖,又分拒兩側迫攻的刀劍,心想收回踢出之勢,但卻力有不能,被龐天化那橫來的枴杖掃中了左腿。

  但聞白衣怨魂冷哼一聲,身子隨著左腿打了一個轉身,單用一隻右腿站在地上,支撐著身軀,手中鐵懷杖仍然左飛右舞,拒擋兩側攻來的刀劍。

  只聽綠衣惡煞怒喝一聲:“躺下!”一個黑衣大漢應聲飛了起來,摔倒一丈開外。

  原來綠衣惡煞手中的銀錘,適應遠戰,不宜近攻,是以他向前衝來時,收了銀錘,揮掌拍出。

  龐天化隨行屬下中的一個穿黑衣大漢,一刀掃出,想阻止那惡煞來勢,卻不料被惡煞右手掌力逼開刀勢,左掌乘勢拍入,一掌擊在那大漢後背上,登時應手飛起,摔了出去。

  黃衣怒鬼手中飛舞銅鈸,力戰兩個藍衣少年,和兩個黑衣大漢,暫時保持個秋色平分之局。

  綠衣惡煞出手擊傷一人後,疾向龐天化衝了過去。

  只見劍光閃動,交叉而出,兩個藍衣少年捨棄了白衣怨魂,阻攔住綠衣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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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5 15:01:56 |只看該作者
一九一

  參仙龐天化和紅衣凶神,都閉目而立,運氣調息,對身側的凶惡搏鬥,瞧也不瞧一眼。

  原來兩人都在極力爭取時間,希望都先比對方調勻真氣。

  只見龐天化突然睜開雙目,右手用力一頓,手中枴杖深入了土中一尺多深,探手入懷,摸出了一粒丹丸,吞入腹中,望了紅衣凶神一眼,又探手摸出一個玉瓶,打開瓶塞,把瓶中的白色藥粉,倒在傷口上。

  他醫術獨步武林,煉製的丹丸、藥粉,無不具有神效,一經敷用,登時止血,左腳突然向前跨了一步,一把拿住了紅衣凶神右腕脈穴,冷然喝道:“住手!”

  參仙龐天化隨來的底下,雖然武功不弱,但如何能擋住三怪凌厲的攻勢,但幾人保護主人心切,全憑同歸於盡的打法,勉強擋住三怪,不讓他們欺近龐天化的身側,但雙方武功相差懸殊,這等不顧自己生死的打法,雖可強保一時,卻難久持下去;眼看落敗在即,忽聽龐天化呼喝之言,立時收了兵刃躍退。

  三怪眼看紅衣凶神落在龐天化的手中,投鼠忌器,只好也停下手來。

  龐天化雙目中暴射出懾人的神光,冷冷對三怪說道:“這一戰老夫未能全勝,但也沒有落敗。”

  綠衣惡煞道:“如非你那幾個隨來的屬下出手,此刻你早已橫屍當地了。”

  龐天化道:“三位此刻盡可連手再攻。”

  黃衣怒鬼道:“你放開我們大哥。”

  龐天化哈哈大笑道:“老夫雖然傷了一條左臂,但你們神州四怪,卻傷了兩人,而且都是老夫親手所傷,這一戰勝敗之分,自非你我可作決定,該由場中觀戰之人作個決斷!”

  神州四怪自知在武林中人緣太壞,可算得遍地仇蹤,如若讓圍觀群豪來評論,雙方勝負,神州四怪心中毫無把握,綠衣惡煞冷冷說道:“咱們四兄弟人緣不好,如是讓別人來評斷今日的勝負,只怕有不公之斷。”

  龐天化哈哈一笑,道:“當今之世,有誰不知老夫不和武林人物來往,你們神州四怪的人緣不好,老夫也強不過你們神州四怪。”

  綠衣惡煞目光轉動,掃掠了四周群豪一眼,道:“那一位肯出面替我們評論這一陣的勝負?”

  四周群豪個個沉默不語。

  龐天化接道:“各位既是親目所睹,希望能從公論評,這場搏鬥,誰勝誰負?”

  雙方都是難纏難鬥的人物,誰也不願意多插一言,結下這等強敵,是以,綠衣惡煞和龐天化連問數聲,四周群豪,始終無人接口。

  忽聽一人高聲說道:“在下推薦一人,必可從公論斷。”

  龐天化道:“什麼人?”

  那人高聲說道:“玄皇教主?”

  龐天化一皺眉頭,還未來及答話,四周群豪,齊齊高呼道:“不錯,玄皇教主,玄皇教主──”

  一時間呼聲雷動,盡都是推薦玄皇教主的聲音。

  龐天化高聲說道:“諸位這般推薦那玄皇教主,但不知那玄皇教主,敢不敢評斷此事?”

  但聞一個嬌若銀鈴的聲音,響徹全場,道:“有何不敢。”語聲未落,一個全身黑衣,頭罩黑紗的人,緩步走了出來。

  在那黑衣人的身後,緊隨著一個佝僂身軀的獨目老人。

  綠衣惡煞冷冷說道:“教主如果評斷不公,豈可是自找麻煩。”

  玄皇教主冷笑一聲接道:“我既然敢出面評斷勝負,就沒有把你們神州四怪放在心上。”

  白衣怨魂道:“好啊,你挑梁子來了?”呼一聲,拍了過來。

  但見那獨目老人右手一抬,冷冷喝道:“退回去!”

  白衣怨魂倒是聽話的很,應聲向後退了兩步。

  這名不見經傳,獨目佝僂老人,一舉手,震退了神州四大凶之一,頓時使全場震動,數百道目光,一齊向他投注過來。

  玄皇教主冷冷說道:“場中群豪,推我出來,如果你們不服我的評斷,那就是天下英雄公敵。”

  龐天化暗道:“好厲害的角色,這玄皇教主,果是名不虛傳。”

  這時,龐天化和神州四怪,都有些擔心,玄皇教主既是天下英雄公推出來的,自是一言九鼎,天下公認,幾人固然可以不服她的評論,但一世英名,卻將付於流水。

  只聽龐天化輕輕咳了一聲,道:“老夫隱居四橡林避塵山莊,從不和武林中人物來往,但對教主的威名,卻是早有所聞了。”

  玄皇教主接道:“本教主從公論斷,不偏不倚,別說你們雙方都和我沒有來往,縱然都是我玄皇教中的人,我也是一樣從公評斷。”

  龐天化和神州四大凶人啞子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如論這四人的威名,決不會接受那玄皇教主言語上有意的污辱。

  但此刻情勢不同,神州四大凶人和參仙龐天化誰也不願開罪那玄皇教主。

  但見那玄皇教主垂面黑紗中,透射出兩道目光,四下掃掠了一眼,冷冷說道:“你們這一場搏鬥,表面上看來,是平分秋色,勝負未分,其實──”

  龐天化重重咳了一聲,道:“此事關系極大,尚望教主從公論斷。”

  玄皇教主道:“龐莊主最好不要接口,免得落下個阻擾評斷之譏。”

  龐天化臉色一變,本待發作,話到口邊,突然又忍了下去,緩緩說道:“教主說的是!”

  玄皇教主接道:“這場搏鬥,龐莊主當勝未勝,反而落了下風──”

  綠衣惡煞道:“公論,公論!一教之主的身份,果是大公無私。”

  龐天化早已氣的臉色鐵青,一時間反而講不出話。

  玄皇教主接道:“龐莊主當勝不勝,你們神州四凶人卻是該敗未敗──”她緩緩把目光移注到綠衣惡煞的臉上,接道:“我說那龐莊主落了下風,但並未說他落敗;這場搏鬥,尚未到最後的結局,龐莊主固然掌握著應勝之機,但你們神州四大凶人,也非是敗勢已成,可惜的是,你們雙方都還不知道那勝機何在而已!”

  龐天化道:“教主的意思──”

  玄皇教主道:“你們根本還沒有分出勝敗,要我如何評論?不過,你們在十招之內,就可分出勝敗了!”

  綠衣惡煞道:“這個教主如何知道?”

  玄皇教主道:“你可是不相信麼?”

  綠衣惡煞呆了一呆,道:“如若是單以武功而論,在下實在瞧不出如何能在十招分出勝敗,但教主既然說出口來,想是已經洞燭光機了?”

  玄皇教主冷笑道:“我能讓你們四大凶人在五招中落敗,不知你們信不信?”

  黃衣怒鬼道:“這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玄皇教主道:“好!咱們就不妨試試?”

  綠衣惡煞急道:“不用慌,先得把話說個明白。”

  玄皇教主道:“貴兄弟還有什麼高見?”

  綠衣惡煞道:“教主之意,可是說那龐天化在五招之內,可勝得我們兄弟?”

  玄皇教主道:“不錯!”

  綠衣惡煞道:“如果龐天化在五招之內,勝不了我們兄弟,教主又該如何?”

  玄皇教主道:“如果那龐天化五招之內,勝不了你四大凶人,本教主也算敗在了你們四大凶人手中。”

  黃衣怒鬼道:“哈哈!哈哈!好輕鬆的承諾啊!教主也算敗在我們手中,事情就算完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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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5 15:02:05 |只看該作者
一九二

  玄皇教主道:“依你之意呢?”

  綠衣惡煞想了又想:就算這玄皇教主和那龐天化連手齊出,也無法在五招之內,擊敗自己兄弟,這便宜佔的大了,何樂不為?當下接口說道:“如以我們兄弟之意,教主既是早握智珠,就該投下賭注才對!”

  玄皇教主道:“要我如何下注?”

  綠衣惡煞道:“在下有兩個條件,不知教主可否答允?”

  玄皇教主道:“別說兩個條件,就是二十個、兩百個,我也敢賭,你說出來吧!”

  綠衣惡煞道:“如果那龐天化在五招之內,勝不了咱們兄弟,教主該保證那龐天化獻出那梅花主人的玉盤。”

  玄皇教主道:“第二個條件呢?”

  綠衣惡煞道:“第二個條件麼?那是更容易了,在下要教主當著這天下英雄之面,解開蒙面黑紗,讓天下英雄一睹教主的風采。”

  黃衣怒鬼接道:“我還有第三個條件,如果教主有沉魚落雁之容,被咱們兄弟看上,教主就該任憑咱們兄弟處置!”

  此言一出,全場震動,群豪都已知那玄皇教主為女兒之身,受此等羞辱,定然將赫然震怒。

  那知事情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那玄皇教主,竟是毫不生氣,緩緩說道:“好吧!你們兄弟這三個條件,我都答應但如你們在五招之內,敗在了龐天化的手中,又該如何?”

  她這般爽爽氣氣的答應下來,反使神州四怪大大吃了一驚,暗道:如她毫無把握決不至如此爽快的答應下來。

  四怪相互望了一眼,綠衣惡煞才緩緩說道:“如果咱們兄弟落敗,從此不在江湖上闖蕩。”

  玄皇教主道:“諸位對人立法奇嚴,對自己卻是寬大的很。”

  白衣怨魂道:“如以教主之見,要咱們兄弟怎樣?”

  玄皇教主道:“你們神州四怪,一向是桀驁不馴,行事大逆江湖規矩,豈會在乎那區區的虛名呢?規矩你們是決不會守的!”

  綠衣惡煞怒道:“咱們兄弟縱然是不守武林規矩,但這出口之言,還會否認不成?”

  玄皇教主道:“你凶什麼?問問天下英雄,那一個敢作你們四大凶人的保證?”

  綠衣惡煞道:“你有什麼條件,乾脆開出來,咱們無不接受。”

  玄皇教主道:“說來簡單的很,如若你們敗在龐天化五招之下,那就加入我玄皇教中,終生一世,聽我之命。”

  綠衣惡煞沉吟了半晌,道:“好吧!就此一言為定,你要龐天化放了我們大哥。”

  玄皇教主垂面黑紗中,透出的兩道目光,望著黃衣怒鬼和白衣怨魂說道:“你們兩位怎麼說?”

  怒鬼、怨魂齊聲說道:“咱們是唯長兄之命是從。”

  玄皇教主道:“空口無憑。”

  綠衣惡煞大怒道:“那還要怎麼樣?”

  玄皇教主道:“你們可敢和我擊掌為誓?”

  綠衣惡煞道:“縱然是那十方老人桑南樵重視江湖,我也不信他能在五招內,使我們兄弟落敗。這場賭約,你輸定了。”

  但見那玄皇教主身後站的獨目老人,目中神光一閃,掃掠了四週一眼,緩緩閉上獨目。

  玄皇教主,撩起衣袖,伸出白玉般的手掌,說道:“好,咱們就擊掌為誓,背信賴約者,為天下英雄不齒。”

  目光下,只見她玉指織織,白裡透紅;但見那纖指玉掌,就足以動人心弦了。

  綠衣惡煞伸出枯黃的手掌,疾向玄皇教主那白玉般的手掌上拍去。

  此人別具用心,想借這擊掌之約,暗發內功,試試玄皇教主的功力如何。

  兩掌相觸,響起了一聲蓬然輕震,玄皇教主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綠衣惡煞冷笑一聲,道:“大名鼎鼎的玄皇教主,不過如此而已?”

  玄皇教主不理綠衣惡煞,回頭和怒鬼、怨魂各自對了一掌,然後舉步走向那紅衣凶神,冷冷說道:“你是最後一個,也是四怪之首,這一掌是非擊不可了!”

  §第三十一章

  玄皇教主邁著細碎的步子,輕輕的擺動著柳腰,走得好看至極,引得四周群豪個個睜大眼睛。紅衣凶神已覺出有些不對,但一時卻又說不出那裡不對,眼看玄皇教主那白中透紅的玉掌,直推過來,只好伸出左掌迎了上去。他右手腕脈穴道,被龐天化五指扣拿,有力也施用不出,兩掌輕輕的觸接一起。

  玄皇教主緩緩收回掌勢,說道:“龐莊主,你現在可以放鬆人家了。”

  龐天化呆了一呆,但仍緊握著紅衣凶神的右腕不放。

  他心中對五招勝得神州四怪的賭約,自知必敗,如若扣拿住紅衣凶神的穴道,三怪投鼠忌器,不敢出手,還可設法壓服三怪;如若放了紅衣凶神,那是非力行賭約不可的了。

  但聞玄皇教主冷哼一聲,道:“龐天化,本教主無緣無故的投入了你們的賭約中,賭你必勝,難道你本人就沒有膽子賭麼?”

  龐天化只覺臉上一陣熱,緩緩放開了紅衣凶神的右腕,道:“老夫自信能夠勝得神州四怪,但那要千招以上。至於五招之內,要連敗神、煞、鬼、怨四大凶人,別說我龐天化無此能耐,就是當今之世,也找不出這等人物。”玄皇教主道:“以你的功力,足可在一招之內,打敗他們一人,四人五招,還有一招剩餘。”

  龐天化搖頭苦笑道:“承教主抬舉,在下實無此能力。”

  不但龐天化毫無信心,就是四周觀戰的群豪,也都覺玄皇教主必敗無疑。

  混跡在人群中的皇甫嵐,低聲對李文揚道:“李兄識見過人,請預測一下此次賭約的勝敗。”

  李文揚舉手擦拭一下頭上的冷汗,道:“我瞧這個賭約,玄皇教主必勝無疑。”

  皇甫嵐道:“何以見得?”

  李文揚道:“如那玄皇教主無把握能夠勝得神州四怪,豈肯和四怪訂下此等賭約?”

  皇甫嵐道:“李兄的高論,兄弟向極佩服,但此見卻是不敢苟同──”

  只聽那玄皇教主說道:“你無能五招擊敗四怪,那是你不知竅訣,如肯聽我指教,那是必勝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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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5 15:02:14 |只看該作者
一九三

  龐天化輕輕咳了一聲,道:“事已至此,老夫不願聽也得聽了,不知教主有何高見?”

  玄皇教主道:“法不傳六耳,請莊主近前過來。”

  龐天化身軀高大,那玄皇教主卻是嬌小玲瓏,兩人站在一起,玄皇教主還不到龐天化的肩頭,龐天化只好彎下腰去。

  只見玄皇教主那蒙面黑紗不住的擺動,龐天化不停的點頭苦笑,群豪雖然不知她說的什麼,但從龐天化那表情上,可瞧出龐天化對那玄皇教主傳授的機宜,並不贊同。

  這時,神州四凶人,已排成一列橫隊,八道目光,一齊投注在龐天化和玄皇教主身上,蓄勢待敵。

  玄皇教主突然提高聲音道:“龐莊主,你該出陣了,這等畏首畏尾,豈是大丈夫的行徑?”

  龐天化雖然受了重傷,但他素有“參仙”之譽,身懷靈丹,功效奇大,吞服之後傷勢苦疼已消,當下大步行近紅衣凶神,道:“你先接老夫一招!”

  他自知難在五招中勝得神州四怪,這場賭約必敗無疑,話落掌出,一掌劈去。

  紅衣凶神自知本身傷勢未癒,不宜硬接,但想到如若接下他這一掌,將可消失去龐天化的不少實力,對惡煞、怒鬼、怨魂,有著不少幫助,當下一咬牙,伸出右手,迎了上去。

  雙掌一觸,紅衣凶神忽然向後疾退兩步,一跤跌倒在地上。

  龐天化怔了一怔,半晌講不出話。

  原來他自知取勝無望,這一掌只用出四五成真力,卻不料紅衣凶神竟是承受不了一掌,仰身跌倒在地上,不禁精神一振,身子一轉,大步行到綠衣惡煞身邊,道:“你可敢接我一掌?”舉掌劈了過去。

  綠衣惡煞看著紅衣凶神接了一掌後,竟被震的摔倒在地上,心中雖有些畏懼,但又想到紅衣凶神可能是內傷未癒之故。

  心念還未轉完,龐天化的掌勢已到。綠衣惡煞本能伸出右手,接了一掌。

  龐天化有了上次的經驗,這一掌用出了八成功力。但聞綠衣惡煞悶哼一聲,仰身一跤,跌摔地上。這一下不但龐天化為之一呆,就是四周觀戰群豪,亦都為之瞠目結舌,想不出原因何在?要知那紅衣凶神接不下龐天化的一掌,還可說他受了內傷,真氣不續,但這綠衣惡煞也接不了龐天化一掌,卻是大大的出人意料之外。

  龐天化一掌擊倒綠衣惡煞,一轉身走向黃衣怒鬼,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黃衣怒鬼眼看武功強過自己的老大、老二,都接不下龐天化一掌,心中有些畏懼,只是此事大不尋常;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原因何在,眼看龐天化掌勢迫近身來,不自覺舉手迎了過去。

  雙掌相觸,蓬然一聲大震。

  這一次龐天化用出九成真力,但聞黃衣怒鬼慘叫一聲,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倒掉在地上。

  龐天化連出三掌,擊倒了凶神惡煞和怒鬼,信心大增,疾轉身軀,奔向了白衣怨魂,一招“推山填海”,平胸推出。

  白衣怨魂眼看三位兄長,果然接不下龐天化一掌,心中大為震驚,龐天化一掌劈來,那裡還敢硬接,疾閃身軀,避開一掌。

  玄皇教主冷冷說道:“龐莊主,約定五招,你已擊出了四掌,這一招切不可輕易出手!”

  這時,龐天化對那玄皇教主之言,已是信服得五體投地,當下應道:“教主說的不錯,只餘一招,自不該輕易出手。”

  白衣怨魂避開了龐天化掌勢,繞到綠衣惡煞身前,伸手一摸,只覺心臟仍然微微跳動,傷勢雖重,但並非無救。

  但聞玄皇教主說道:“不要緊,三個人都死不了,只不過受了龐天化摧心掌力,震的暈了過去。”

  白衣怨魂凶焰頓消,拱手說道:“請問教主,他們要如何才能得救?”

  玄皇教主道:“他們三位的傷勢,天下只有兩個人可施救,一位是矮仙朱逸,一位是本教主了!”

  龐天化輕輕咳了一聲,道:“如若療治傷勢,調配靈藥,區區在下,自信不致輸在別人手中。”

  玄皇教主笑道:“如若龐莊主能夠救得他們,那是最好不過了,可惜的是救治三怪,並非單純的藥物可以奏效。”

  龐天化重重的咳了一聲,搬轉話題,高聲對白衣怨魂說道:“你既不敢接我的掌勢,這場賭約,算是老夫勝了!”

  皇甫嵐低聲問李文揚,道:“李兄,這是怎麼回事?”

  李文揚笑道:“這玄皇教主,果然是能為出眾,如若我想的不錯,毛病就出在那賭約擊掌之上。”

  皇甫嵐恍然大悟,失聲叫道:“高見,高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可疑之處了!”

  他這失聲一叫,只引得四周群豪,齊齊轉目相顧。

  李文揚心中一動,高聲說道:“白衣怨魂既然不敢接那龐天化的掌勢,這場怯場自然算是龐天化勝了!”

  群豪原本都在心中評論,聽得李文揚這帶頭一叫,齊聲說道:“不錯!凶神、惡煞、怒鬼既接不下那龐天化一招,量那白衣怨魂也難承受一掌,這場賭約自然是龐天化勝了。”

  白衣怨魂心中早已不為賭約的勝敗煩心,唸唸不忘的是凶神、惡煞和怒鬼的生死,四周群豪哄嚷龐天化勝過了神州四怪,他也不放在心上。

  玄皇教主突然舉步行近白衣怨魂,冷冷說道:“你可想救三位兄長麼?”

  白衣怨魂道:“神州四怪,折損其三,獨留我怨魂一人,生而何樂──”

  玄皇教主接道:“看不出你們四大凶人之間,竟還存有一些情義,這樣吧!你們神州四怪的威名已隕,也不用再講什麼身份地位了!不如投入我玄皇教下,也可有一處安身立命的所在。”

  白衣怨魂想道:“什麼?區區一個玄皇教,還想網羅我們兄弟不成?哼!教主也未免有些想入非非了。”

  玄皇教主道:“你如想救得三位兄長之命,這就是唯一的途徑,不過本教主決不強迫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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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白衣怨魂雙目中直似要噴出火來,厲聲說道:“神州四怪,闖蕩江湖,一向是為所欲為,武林規忌,對咱們四兄弟毫無束縛,投入你那玄皇教中,身受教規束縛,那豈不是比死亡還要難過?”

  玄皇教主道:“肯不肯投入玄皇教,要你們神州四怪自己決定,本教主只不過提醒你們一句罷了。”

  白衣怨魂怒道:“咱們兄弟行事從不避忌什麼?縱然答應加入你們的玄皇教,咱們也不甘長久屈服。”

  玄皇教主道:“本教主屬下千萬人,其間有不少強過你們神州四怪,只要你們答應入教,本教主有叫你們馴服聽命的手段。”

  白衣怨魂回目望望凶神、惡煞和怒鬼,豪氣盡消,長長嘆息一聲,道:“好吧!你只要能救治好我那三位兄長的傷勢,我們答應入教就是。”

  龐天化經過一陣忖思之後,心中恍然大悟,神州四大凶人功力雖然遜他一籌,但也決不致接不下自己一掌,自然是那玄皇教主,從中施了手段,這場賭約股來全為他人之力,圍觀群豪中,不乏具有才慧之人,再待下去,只怕要被人揭穿,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心念一轉,拱手對玄皇教主一禮,道:“承蒙教主主持公道,龐天化感激不盡,日後教主有暇,請到四橡林避塵山莊小息大駕,龐天化自當掃榻以待,老朽生性喜靜,不願在此是非之地多留,就此別過了。”

  也不等玄皇教主回答,轉身而去。

  只聽戒貪大師高喧一聲佛號,說道:“莊主留步。”

  龐天化緩緩回轉身來,說道:“大師有何見教?”

  戒貪大師道:“莊主請留下玉盒再走如何?”

  龐天化冷笑一聲,道:“老朽為此,連經惡戰,用心無非是不讓那桃花毒瘴,遺害世人,大師不通醫理,要此何用?”

  戒貪大師道:“非是貧僧不信任龐莊主,只因那玉盒既經那梅花主人指明送給老衲,老衲連盒中存物為何也未看過一眼,豈不叫武林同道笑話?”

  龐天化道:“大師一定要看麼?”

  戒貪大師道:“非得過目不可。”

  龐天化道:“好吧!”伸出手深入懷中一摸,登時臉色大變,呆了一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戒貪大師奇道:“龐莊主,有了什麼變故麼?”

  龐天化道:“玉盒遺失了──”

  梅花主人冷笑一聲,道:“好做作啊!好做作啊!”

  龐天化一頓手中的枴杖,怒道:“老夫既敢收起玉盒,豈能無膽承認?”

  梅花主人呵呵大笑道:“如若那玉盒不在你龐莊主的身上,定然是在神州四怪,或是在那玄皇教主的身上;場中只有你們幾人,難道那玉盒會生出雙翅,飛上天去不成?”

  龐天化究竟是閱歷豐富的人,略一沉吟,立時按下了心頭怒火,緩緩說道:“閣下用那玉盒,只不過是想挑起我們間紛爭而已,其實那玉盒早已被你收回去了!”

  他目光環顧,掃掠了群豪一眼,接道:“老夫之言或將不為天下英雄所信,但老夫願和那梅花主人一同接受天下英雄的搜查,但得那梅花主人同意,老夫願意首被搜查!”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不容四周群豪不信。

  李文揚低聲說道:“皇甫兄瞧出苗頭了沒有?”

  皇甫嵐道:“願聽高見。”

  李文揚低聲笑道:“那龐天化究竟不失為一代人傑,已發覺那梅花主人的陰謀,意在打擊天下英雄了。那梅花主人原想憑幾件稀世奇珍,挑起少林派和龐天化間的搏鬥,卻不料神州四怪橫裡插手,先和龐天化打了起來,致未能如他所願,如今那龐天化已經恍然大悟,反來對付那梅花主人了。”

  皇甫嵐道:“兄弟還有一事不明,請教李兄?”

  李文揚道:“請教倒不敢當,只要兄弟所知,無不奉告。”

  皇甫嵐道:“兄弟想不出那玉盒中放的是何物,竟然能使那龐天化先不惜和少林衝突,又和神州四怪動手。”

  李文揚沉吟一陣,道:“玉盒中存放之物,除了梅花主人和龐天化外,只怕再無人能知,但想來定然是珍貴無比的奇物!”

  只聽那梅花主人冷然一笑道:“眾目睽睽,都瞧著老夫未離原地一步,如何能取回玉盒?”

  他說的入情入理,亦使人無法不信,一時間聽得四周群豪有著無所適從之感。

  但聞玄皇教主銀鈴的聲音,傳入耳際,道:“那玉盒此刻確不在龐天化的身上,也不是神州四怪取去──”

  四周群豪數百道目光,一齊投注到玄皇教主身上,自從她和龐天化的賭勝得神州四怪之後,原本神秘的玄皇教主,又在群豪的心目中增加了甚多份量。她一開口,立時引得群豪全神貫注,鴉雀無聲。

  只聽那玄皇教主接道:“那玉盒確已為梅花主人收回,諸位──”

  梅花主人打斷了玄皇教主之言,接道:“教主何以證明那玉盒已為老夫取回?”

  這正是天下英雄最關心的事情,也是對那玄皇教主一次嚴重考驗;如若那玄皇教主能夠指出玉盒已確為梅花主人收回的經過,定將使四周群豪折服。

  皇甫嵐突然嘆息一聲,說道:“那玄皇教原本是一個詭異淫亂的幫會,素為武林人物不齒,但看今日的玄皇教主,處理事情的卓絕才華,卻似是一位大智大勇的武林人傑。”

  李文揚笑道:“皇甫兄觀察入微,常人難及,這玄皇教主確實正在憑治她過人智慧,在天下群豪之前,築造他的領導地位。如若天下英雄都能聽他的調度,或可安然的渡過那梅花主人預先布下的陰謀。”

  皇甫嵐暗暗忖道:“黃山世家,在當今武林中,聲譽之隆,尤在各大門派之上,三代俠名,天下如聞,但這位承繼黃山世家衣缽的少年英雄,竟似對那玄皇教主有著特別的好感,如以常情推論,黃山世家縱然未和玄皇教主正面為敵,但冰火不同爐,正邪不兩立,也該是一個相互猜忌的局面才對,可是李文揚卻處處推崇那玄皇教主。”只聽玄皇教主高聲說道:“如若我能指出你收回玉盒的鐵證,該將如何?”

  梅花主人拂髯一笑,道:“教主想必自負為天下第一位精賭之人,又想和老夫賭上一賭了?”

  玄皇教主道:“為賭之道,雖也有勝有負,但總是強過那動手動腳的搏鬥,如閣下有意,本教主權願奉陪。”

  梅花主人道:“但不知賭注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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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5 15:02:33 |只看該作者
一九五

  玄皇教主道:“自然是不能讓你吃虧──”

  梅花主人冷冷接道:“教主也未免太自負了,老夫何許人物,豈肯佔你便宜,你先出注,老夫賭注,不在你之下。”

  玄皇教主道:“我如賭你不過,就解散玄皇教,削髮為尼,永不在江湖行走!”

  梅花主人拍須沉吟了良久,道:“好!老夫如賭敗在你的手中,願為你玄皇教主下一位執事弟子,永聽譴命。”

  這兩個在武林人物心目中,充滿著神秘的人物,立下奇重的賭約後,頓起四周群豪的紛紛議論。

  無人能預測到這場賭約的勝負,也無人敢相信他們能遵守賭約,但想到兩人的身份,似又不會在天下英雄面前,毀去承諾。

  皇甫嵐果然覺到,緊旁身側而立的李文揚,身子微微發抖,心中大感奇怪,回頭一看,只見他頂門上汗水如珠,滾滾而下,不禁吃了一驚,低聲問道:“李兄可是有病了嗎?”

  李文揚舉袖拭去臉上汗水,笑道:“不妨事,受了一點風寒,咱們到前面瞧瞧去吧!”

  皇甫嵐一皺眉頭,暗暗忖道:此人滿懷心事,似是正為那玄皇教主擔憂,看來他們之間,交情必非泛泛。

  忖思之間,李文揚已向前擠去。

  皇甫嵐滿懷疑憂,緊隨在李文揚身後而行。

  只見那玄皇教主揚起右手食指,指向梅花主人那坐椅,說道:“那玉盒早已被你收藏在坐椅之下了!”

  此言一出,全場又是一陣震動,場中大部份人,都懷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原來那梅花主人一直站在原位未動,眾目交注之下,他一直未接近過龐天化,這玉盒被他收回藏入椅下一事,實叫人有些不敢相信。

  梅花主人神色怡然的拂髯一笑,道:“如老夫這坐椅下沒有玉盒,我立刻揭去你蒙面黑紗,剃去你一頭秀髮。”也不容玄皇教主答話,隨手翻起了坐椅。

  千目神凝,齊齊投注到了那坐椅上。目光到處,只看的群豪一呆,那梅花主人更是神態大變,說不出一句話來,原來那坐椅下,果然藏有一個玉盒。

  四周響起了驚嘆之聲,齊齊把目光轉向那玄皇教主,李文揚那緊張的面容神色,陡然間化作一片輕鬆笑意,皇甫嵐也為之愕然震動,搜盡枯腸,仍想不出玄皇教主何以能一開口就指出玉盒的收藏之處。

  只聽那梅花主人一陣冷冷長笑,道:“是何人敢這般戲弄老夫?”目光轉動,四下搜望。

  但與會群豪數百人,人人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那梅花主人在未尋得證據前,自是不能隨便指說一人。

  玄皇教主蒙面黑紗轉動,掃掠了四週一眼,緩緩說道:“玉盒既在你坐椅之下,閣下是否服輸?”

  梅花主人冷冷說道:“老夫豈是輕易受人戲弄之人?這玉盒分明是教主早已派人,暗藏在我坐椅之下。”揮手一掌,玉盒應手而碎,那玉盒果然空無一物。

  玄皇教主道:“你既能取回玉盤,為什麼不可把盒中之物取出藏放別處?”

  梅花主人道:“你能否說出老夫用何等手法,把玉盒取回?再說老夫縱然取回玉盒,也不至把它我在坐椅之下。哼!無怪教主敢和老夫約賭,原來是早已存心栽贓了!”

  玄皇教主沉吟了一陣,道:“龐天化自以為取走玉盒,其實他在收玉盒時,那玉盒早已為你取回了。”

  梅花主人冷漠的臉色突然綻出笑容,說道:“好一套動人的說詞,老夫如若能指出那貨真價實的藏寶玉盒放存何處,教主是否肯認敗服輸?”

  這一句反問之言,又使群豪震動不已;這些久年在江湖上闖蕩的武林高手,身歷目睹過無數驚險、奇異之事,但從未遇到過今日的紛亂局勢,只覺奇峰突出,變化無窮,看的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沒有人能看出那玄皇教主的神色變化,但見她沉吟良久不言,可知她心中正在想著一件疑難的事,顯然的,那梅花主人反問之言,使她大感躊躇,不敢遂作決定。

  李文揚又開始緊張起來,臉上一片陰沉。

  皇甫嵐突然發覺那玄皇教主覆面黑紗中遠射出來的兩道目光,似正投注在李文揚的臉上,不禁心中一震,暗道:果然不出我的預料,他和那玄皇教主的關係,非比尋常──耳際間傳過來梅花主人清亮的笑聲,道:“教主可是膽怯了麼?”

  玄皇教主冷笑一聲,道:“如閣下能再指出另一個玉盒的放藏之處,這第一合咱們算平分秋色,但閣下如若有興,本教主極願奉陪,再作一場賭約。”

  群豪心中,無不為那玄皇教主擔憂,卻不料她竟能十分輕鬆的應付了過去,雖是有些強詞奪理,但總算說得過去。

  梅花主人淡淡一笑,道:“好一篇強詞奪理的說詞,老夫總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啞口無言。”

  李文揚回目望了皇甫嵐一眼,道:“這梅花主人當真是難鬥的很。”

  皇甫嵐輕輕咳了一聲,道:“李兄似對玄皇教主關心的很。”

  李文揚微微一笑,默然不答。

  只見梅花主人揚起右手,指著那戒貪大師,道:“玄皇教主枉自稱能,栽贓誣陷老夫,但真正取回那玉盒的,卻是一向被武林人物奉作泰山北斗的少林高僧──”

  戒貪大師訝然說道:“什麼?那玉盒在老朽身上麼?”

  梅花主人冷冷說道:“你可以瞞過天下英雄和那玄皇教主,但卻瞞不過老夫法眼!”

  戒貪大師怒道:“你不要含血噴人!”

  梅花主人接道:“老夫已把玉盒奉送大師,得失之間,和老夫已無關係,但這玄皇教主橫裡插手,自炫才華,迫的老夫不得不說出大師了。”

  他的神態輕鬆自在,但那戒貪大師卻是臉色大變,寬大的僧袍,微微抖動,說道:“老夫既不能吞下玉盒,必要有一處收放之地,你且指出那玉盒安在?”

  梅花主人道:“如若把大師換了老夫,我也不會收藏在自己身上──”伸手指著戒貪大師右側一個和尚,厲聲說道:“還不獻出玉盒,難道還要老夫親手取出不成?”

  那和尚望了戒貪大師一眼,又望望梅花主人,緩緩從那寬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個玉盒,托在手上,高高舉起。

  這變故又大出群豪意外,變幻層出,瞧的人目眩神迷。

  四周響起了驚愕和嘆息,不知是為那梅花主人喝采,還是為少林高僧惋惜!

  戒貪大師臉上湧出忿怒之色,冷冷的說道:“咱們少林門規,不許私取別人之物,你是知道的了?”

  那手捧玉盒的和尚應道:“弟子知道。”

  戒貪大師怒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偷取這玉盒呢?豈不是明知故犯?”

  那和尚抗聲說道:“這玉盒既是那梅花主人送給咱們少林寺中之物,為什麼咱們不該取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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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5 15:02:42 |只看該作者
一九六

  戒貪大師怔了一怔,肅然說道:“廣法你雖然在羅漢堂中護法,但此次受命隨老衲而來,那是該聽命老衲了!”

  廣法大師道:“這個弟子知道。”

  戒貪大師臉色更見肅穆,冷冷說道:“你當眾拂逆老衲,可你犯了那一條戒規麼?”

  廣法淡淡一笑,道:“這個弟子倒不知道。”

  戒貪大師道:“狡詞強辯,還不給跪下?”

  廣法回顧了兩側師兄弟一眼,說道:“貧僧縱然有罪,也該由戒律院中長老議處,這般的私刑相加,總弟子不能領命。”

  天下英雄,人人都知道少林寺清現森嚴,卻未料到這廣法大師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抗拒戒貪大師之命。

  戒貪大師目中厲芒閃爍,僧袍抖動,目注兩側另外二僧,說道:“廣正、廣慈,還不把犯上的抗命逆徒給我拿下!”

  廣正、廣慈雖然和廣法同為羅漢堂中護法,私誼甚篤,但也不敢有違戒貪大師之命,應聲出手,疾向廣法腕上抓去。

  廣法突然一提真氣,腿不曲彎,腳不舉步,陡然間向後退出三尺,避開兩人的攻勢,冷冷說道:“兩位師兄,當真不念咱們數十年同門之誼麼?”

  廣正面如寒霜接道:“私不廢公,戒貪師叔之命,為兄的豈能不遵?”

  廣慈接道:“師弟快些跪下,聽候戒貪師叔責罰,為兄和廣正師兄自為你求情!”廣法哈哈一笑,道:“兩位師兄畏懼那戒貪武功,但小弟卻是不怕──”

  廣正怒聲接道:“你胡言亂語,說些什麼?”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廣法身子一轉,避開掌勢,道:“兩位師兄當真要和小弟動手麼?”

  廣慈揚手擊出一拳,厲聲喝道:“師弟大逆不道,目無戒規,怪不得為兄的無情了。”

  廣法橫移兩步,避開拳勢,喝道:“住手!”

  廣慈收了拳勢,說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師弟可是後悔了麼?”

  廣正接道:“師弟既已知罪,還不快些跪下,向戒貪師叔請罪。”

  廣法疾快的收好玉盒,冷冷說道:“兩位師兄自己忖量忖量,可是小弟的敵手?”

  廣正怒道:“好啊!你這般目無長上,可是當真的要作少林叛徒麼?”

  廣法冷然一笑,道:“你們逼我如此,那也顧不得了。”

  戒貪怒聲喝道:“你分明早存異心,不用狡詞掩飾了。廣正、廣慈還不出手擒拿叛徒,等待什麼?”

  廣正率先出手,一掌拍擊。廣法這次不再閃避,揮掌硬接一擊。

  廣正未料到他竟敢還手,只用四成真力,廣法卻是早有預謀,用出了十成內勁。

  雙掌接實,廣正立時覺出不對,但已應變不及,只覺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直湧過來,登時血氣翻動,連退四五步,一跤跌摔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鮮血。

  廣法哈哈一笑道:“小弟已有言在先,兩位師兄非我之敵,偏偏你們不肯相信──”

  廣慈怒火高燒,欺身而上,揮手擊出。

  廣法左手推出了一招“力屏天南”,封住了廣慈掌勢,右手陡然點了出去。

  他心機陰沉,智謀超人,眼看廣慈含怒出手,想這一掌,定然運足了十成的動力,決難一擊得逞,立時改變了打法,借左手封擋廣慈掌勢,揮起袍袖,擋住了廣慈視線,右手暗運金剛指力,悄然點出。

  廣慈在三人之間,為人最是老實,萬沒料到,廣法竟暗中施下毒手,但覺左臂一陣奇疼,手掌軟軟垂下,左臂竟被那廣法出其不意的一指點斷。

  戒貪大師怒聲喝道:“孽徒爾敢!”

  袍袖揮動,掃出一陣罡風,震的廣法退了一步,也救了廣慈的性命。

  廣法心知戒貪大師武功高強,如再被他搶去先機,那是定敗無勝了,趕忙撤回點向廣慈的手指,退後三尺。

  戒貪大師揮袖一擊後,人也緊隨著欺了過去,兩指一併,點向廣法玄機穴。

  廣法閃身避開戒貪大師點來一指,立時連攻四拳。

  此人才智、武功,本就高過兩位師兄,再加上陰謀暗算,三招中連傷了廣正、廣慈,但戒貪大師武功何等高強,廣法自知難再重施故技,四拳已過,立時收拳躍退。

  戒貪大師回顧了廣正、廣慈一眼,道:“你傷的很重麼?”

  廣正道:“弟子們還可支撐得住,師叔擒拿叛徒要緊。”

  戒貪大師輕輕嘆息一聲,回目對廣法說道:“孽徒還不跪下領罪,當真要老衲出手麼?”

  他不願在天下英雄之前,演出自相殘殺之局,強自忍下心中的悲忿,希望那廣法能夠及時回頭,自行認罪。

  廣法冷然一笑,道:“不是弟子小覷師叔,如若是當真的動起手來,弟子自信在百招之內尚不致敗在師叔手中。”

  戒貪大師修養再好,也是難再忍耐得下,厲喝一聲:“孽徒找死!”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廣法右掌一揚,接下一掌。戒貪大師在盛怒之下,這一掌用出了八成以上真力,廣法接下一掌,人被震退兩步,血翻氣湧,滿臉通紅。

  梅花主人長袖拂動,暗中點出一指,一股暗勁湧了出去,點在廣法大師的“命門穴”上。

  廣法赤紅的臉色,立時復常,喘息之聲,也平息下來。

  這些舉動,不過是一剎那間的功夫,戒貪大師第二掌,又已劈到。

  廣法掌勢一揮,竟然又把一掌接下。戒貪大師這一掌用足了十成功力,存心這一擊把廣法傷在掌下,那知事情大出意外,廣法接了下第二掌,竟是若無其事一般。

  廣法微微一笑,道:“弟子的掌力,比起師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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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5 15:02:53 |只看該作者
一九七

  戒貪心中本已動疑,廣法武功再好,也難接下自己掌力,原想查看一個明白,但廣法出言一激,難再按下怒火,右手猛力劈了出去。

  但見那梅花主人右手微微一拂,廣法精神突然一振,又把一掌接下。

  這一擊乃戒貪大師畢生功力所聚,威力之強,直似要開山裂石。

  那知廣法接下一掌之後,仍是若無其事。戒貪呆了一呆,揮手抓了過去。

  廣法一閃避開,擊出一拳。三拳過後,廣法膽子大壯,雙拳呼呼生風,和戒貪打在一起。

  少林門規森嚴,天下皆知,像這等眾目睽睽之下,以下犯上的惡戰,可算是少林開立門戶以來,從未有過的奇聞,只引得天下英雄側目,議論紛紛。

  惡鬥之中,突聽玄皇教主高聲說道:“大師快請住手,似這般的搏鬥下去,鬥上十年二十年,你也勝不了貴派叛徒。”

  戒貪大師若有所悟的收了掌勢,向後跌退。

  廣法冷笑一聲,搶先說道:“教主如是不服,貧僧甚願領教。”

  玄皇教主緩緩說道:“如非那梅花主人暗施渡功過力之術,暗中助你,你早已傷在那戒貪大師手中,事實俱在,還稱的什麼豪強?”

  戒貪大師突然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老衲幾乎為你矇騙過去。”

  廣法被玄皇教主一言揭穿內情,處境大窘,一時無言可答,回目向梅花主人望去。

  那位全身黃衣,身軀高大的老者,突然一振左臂,臂彎鐵架上兩隻深灰色的怪鳥,呼的一聲振翼而起,盤飛在玄皇教主頭上,丈餘高處。

  那緊隨玄皇教主身後的佝僂老人,獨目閃光,望了那怪鳥一眼,緩緩舉起手中枴杖。

  人群中奔出來四個勁裝佩刀的大漢,環護在玄皇教主身側,佩刀出鞘,目注怪鳥。

  龐天化服下自制靈丹又經一陣調息後,體能大復,回目向神州四怪望去,只見四人盤膝坐成個圓圈,閉上雙目調息,神色落寞,已失去那種凶煞之氣,心中大為驚奇,暗道:“那玄皇教主,不知使用的何種藥物手段,竟使這四大凶人,凶焰頓挫,馴服至此。”

  揚中形勢,高潮復起,又形成玄皇教主和梅花主人的衝突局面。

  但聞那玄皇教主高聲對梅花主人說道:“你函邀天下英雄聚會於此,早已有預謀布宜,準備這一網打盡,先用少林‘達摩真解’挑動是非,想利用人性中一點貪得之心,形成一場殘殺,你好坐收漁利;事實已甚顯明,我縱然不說出來,想已有不少人心中瞭然──”

  梅花主人環顧了天下群豪一眼,接道:“縱然你們合力連手,也是一樣的難逃此劫。”

  玄皇教主道:“好!你已親口招認出來,就是尚存有一些懷疑的人,也可消去疑念了。”

  梅花主人冷冷說道:“老夫只不過想瞧瞧你們相互殘殺時的一份熱鬧,如是說老夫要借重這點手段,使你們盡歸劫數,那就未免有些小覷老夫了!”

  玄皇教主道:“既是說明,再無隱諱的必要,本教主相信你確有此能,今日與會之人,能否逃脫此劫,只有各憑本領、運氣了。但有一點使人不解,還得請教一二?”

  梅花主人朗朗笑道:“你儘管問吧!諸位死已將至,老夫也不願你們化作怨鬼後,仍是糊胡塗涂。”

  玄皇教主道:“天下英雄與你何恨何仇?你為什麼定要把我們置於死地?”

  梅花主人捋鬚沉吟一陣,道:“這個,說來話長了,不談也罷!”

  玄皇教主道:“最好是說個清楚,閣下既有盡我今日與會之人的預謀,想來也不在乎早一時晚一時了。”

  梅花主人冷肅的說道:“諸位當真要知道麼?”

  李文揚接口說道:“不錯,閣下雖然有屠殺今日與會之人的佈置,但我等決不會束手待斃,想來今日一戰的慘烈,定當是空前絕後──”

  梅花主人傲然接道:“諸位也未免想得太好了,老夫只要一聲令下,片刻間諸位即將盡化成灰。”

  李文揚道:“那料未必,閣下也未免太過自信了。”

  梅花主人道:“諸位如若不信,那就不妨試試。”

  玄皇教主道:“且罷,閣下還是先把仇恨天下英雄的原因,說將出來。不論這場約會結果如何?大家都死個明明白白!”

  梅花主人道:“老夫自有必勝之道。”

  玄皇教主道:“就算你能在片刻間盡把與會之人置於死地,但我等死的不明不白,於你何安?”

  梅花主人雙目閃動著淚光,自言自語道:“這話不錯,這話不錯──”

  玄皇教主接道:“閣下棄去姓名不用,自號梅花主人,想來這番恩仇,定然和梅花有關的了?”

  梅花主人呆了一呆,道:“事無幸成,你以一介女流之身,統率玄皇教千百高手,果有非常之才。”

  玄皇教主道:“過獎、過獎!閣下之能尤在本座之上。”

  梅花主人突然一整臉色,冷冷說道:“諸位既是都想弄個明白,老夫就答允諸位最後一個請求就是。”

  玄皇教主接道:“縱然我等不提此請求,閣下只怕也會說個明白。”

  梅花主人道:“不錯,又被你說中,可惜你這般卓絕才華的人,今日也將葬身於此了。”

  玄皇教主道:“只要閣下能使我等死得心口俱服,那是死也無憾了。”

  梅花主人回顧了那黃袍老者一眼,道:“先把鳥兒招回。”

  那老者應了一聲,仰臉一聲怪嘯,嘯如鳥鳴,聽來十分悅耳。兩隻灰色的怪鳥,應聲飛了回來,落在鐵架上。

  梅花主人突然舉手一揮,發出一聲低嘯。陡然間,樂聲揚起,由遠而近。

  那樂聲悲淒無比,聽得人心弦震動。回頭望去,只見四個素衣少女,手捧白燭,緩步而來。

  那淒涼的樂聲,愈來愈近,也更顯得淒涼、哀傷,似乎那每個吹打樂器的人,都有著無比悲苦,吹打出人間最悲哀的樂聲。

  緊隨那四個素衣少女身後的,是八個身著綠衣、綠裙、白帶垂腰的少女,每四人排成一個方陣,抬著一個木案,案上白綾掩蓋,不知放著何物,緊隨在四個素手捧燭的少女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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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5 15:03:01 |只看該作者
一九八

  最後面是十六個青衣少女組成的絃管樂隊,四琵琶、四三弦、四管長簫、四隻笛,樂器雖然不多,但那些撥弦吹簫的少女,一個個都是極善音律的好手,簡簡單單的兩組樂器,吹彈出人世間最悲哀的樂聲。二十八個妝色不同的美麗少女,組成了一隊莊嚴、肅穆、充滿著詭奇、幽傷的行列,緩緩行來。

  群豪似乎都受到這樂聲強烈的感染,齊齊向兩側退去,讓出一條路來。

  那二十八個少女,行近了梅花主人身邊,各自轉動嬌軀,迅快異常的布成了一個圓陣,八個綠衣少女,迅快的把抬著的兩張木案並列起來,四個素衣少女立時把白燭奉供在那木案前面。

  十六個青衣少女,環繞在那兩張木案四周,齊齊跪了下去。

  梅花主人突然大步而行,走在那木案前面,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四周群豪,心中都已有些明白,但卻無人啟口說話。

  梅花主人拜罷起身,目光四下環掃了一眼,高聲說道:“諸位想知今日之局,請看那木案白綾下的靈位。”

  語聲甫落,站在那木案旁的綠衣少女,應聲揭去白綾。

  群豪凝目望去,只見那兩張木案上,各供著一個靈牌。

  左面靈牌寫的是“顯考梅花門第三代掌門西門奉公靈位。”

  右面靈牌寫的是──

  四周群豪目睹這兩個靈牌後,大部已瞭然這梅花主人,一定是那西門的子女。

  這是數十年前,武林中一段悲慘的公案,牽涉了無數江湖高手。

  只聽那梅花主人高聲說道:“諸位看到這兩個靈牌後,想來定然已知今日之事的種因了。”

  戒貪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往事歷歷,梅花門慘變往事,老衲記憶猶新──”

  梅花主人沉聲接道:“大師可是當時在場的證人之一麼?”

  戒貪大師道:“不錯,由頭至尾,老衲都親身目睹──”

  他環顧了四週一眼,道:“今日與會之人,還有那位在場,請出來和老衲共證其事。”

  四週一陣沉寂,聽不到一點聲息。

  梅花主人冷笑一聲,道:“老夫訪查了故年之久,始終找不出那日在場的人,有些雖經我查出當年在場的證據,但他們仍是不肯承認。”

  戒貪大師長嘆一聲,道:“這也難怪別人,誰又願承認自己做下了一次不可饒恕的錯誤呢?”

  梅花主人突然失聲,道:“老前輩──這些年來,我是第一次聽到當年在場之人,說出我故世的雙親並無錯誤,我痛恨世人,並非只為了雙親慘死,而是恨他們那等奸詐虛偽,知錯不認的凶狡之氣。”

  戒貪大師道:“你函邀天下英雄,聚會於此,只是想問出當年經過的事麼?”

  梅花主人道:“不錯,我要查明仙去的父母,生前犯了什麼江湖大忌,致遭天下武林高手圍攻?”

  戒貪大師雙目中神光閃動,凝注在梅花主人臉上,道:“在未談西門夫婦慘事之前,老衲心中有一些不明之處,必得先問明白。”

  梅花主人一反冷傲之態,抱拳說道:“老前輩儘管發問。”

  §第三十二章

  戒貪大師凝目沉思了片刻,道:“這段慘事,屈指算來不過二十寒暑,如若那西門奉夫婦還在世間,也到不了你這年紀,你口口聲聲稱那西門奉夫婦為仙去的父母,自然是他們的親骨肉了?”梅花主人道:“眼下的梅花主人,確非晚輩本來面目,但世人多醜惡,晚輩不願以真正面目和他們相見。”

  戒貪大師慈眉聳動,嚴肅的說道:“這話就不對了,昔年那梅花門慘事哄傳江湖後,甚多並無參與其事的人,為了抬高身份,自詡在場,反而是那些真正參與其事的人,不肯輕言承認。”

  梅花主人道:“可是那些自知行錯了事的人,有愧於心,不敢坦然說出?”

  戒貪大師道:“話也不盡如此,只怪你沒有找到敢說的人罷了!”聲音微頓,接道:“你如早日找到老衲,或是那茅山連雲廬天鶴道長、鐵面崑崙活報應神判周簧、黃山世家二代東主──”

  梅花主人接道:“在下亦曾去過黃山,可惜那黃山世家二代傳人,早已故世──”

  戒貪大師嘆道:“老衲自目睹梅花門慘事後,二十年未履江湖一步,竟不知那黃山世家二代東主,故世而去。唉!如那李施主還活在世上,也許不會有今日的英雄大會了。”皇甫嵐忽然憶起那封舊信來,清晰的記得那信封上,寫的字奉西門大俠親啟,這證明父親亦是早知內情的了。

  但聞玄皇教主問道:“黃山世家二代東主,和此事何涉何關?為什麼他活在世上,就不會有這一場英雄大會呢?”

  戒貪大師道:“那黃山世家的二代東主,如還在人世,這位西門相公,找上黃山之時,必可得悉當年那梅花門慘案經過詳情,自然是用不著再函邀天下英雄,舉行這一場大會了。”玄皇教主道:“原來如此。”

  梅花生人突然接口說道:“大師,在下有一樁不情之求,還望大師賜允。”口氣頓然一變。

  戒貪大師道:“只要是老衲能力所及,事情又在情理之中,老衲絕不推辭。”

  梅花主人道:“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要大師能就當年梅花門慘事經過,據實而言,不用隱諱在下仙去的父母之錯,也不用掩飾圍攻先父母的那些人過失,在下就感激不盡了。”戒貪大師沉吟了一陣,道:“老衲也有一樁不情之請,還得西門施主答允。”

  梅花主人一皺眉頭,道:“大師請說。”

  戒貪大師道:“施主查詢往事,不惜這般的勞師動眾,造成大劫,這內心中的親仇之深,報復用心之切,定非小可。但今日與會之人,十之八九都和此事無關,因此老衲想請西門施主答允,先放走無關之人。”梅花主人道:“大師可能指出在場中人,哪些與此事無關?”

  戒貪大師道:“廿年前,眼下之人,有一半都還未成名江湖,因此,四十歲以下的人,都該和此事無關。”

  梅花主人道:“大師可敢擔保他們父兄,也和此事無關麼?”

  戒貪大師道:“當年圍攻梅花門,顯然號稱天下英雄,但就老衲記憶所及,只不過一十八人而已。”

  梅花主人道:“難道還不夠麼?這些人子弟親屬,相互牽連,推算起來,那就不止百倍此數了!”

  戒貪呆了一呆,道:“西門施主之意,可是要把令尊、令堂慘死一事,移恨於天下武林人物的身上麼?”

  梅花主人道:“如若我能一舉之間,殺盡天下凶詐惡毒之人,此後武林豈不是可永保太平?此舉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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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5 15:03:11 |只看該作者
一九九

  戒貪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如若以西門施主的算法,師徒相涉父兄關連,親屬族人,都該為令尊令堂抵命,豈不是天下人,皆都可殺了?”

  梅花生人沉吟一陣,道:“大師之意呢?”

  戒貪大師道:“你積忿數十年,老衲也不談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就以武林中規矩而論,也該講究冤有頭、債有主,不能株連無辜,老衲之意,是希望西門施主,先行答允老衲,不可株連無辜之人。”

  梅花主人接道:“我明白了,如我不答允,老前輩就不肯告訴我當年的慘事經過?”

  戒貪大師肅然說道:“老衲如有能力救得千百條命,何樂不為?”

  梅花主人目光緩緩掃涼了群豪一眼,沉聲對戒貪大師道:“看在老禪師的份上,在下給他們再佔一個便宜,此間事了,在下當各別接見這些與會群豪,但得能看破色戒名關之人,在下就讓他們安然而去。”

  戒貪大師暗暗忖道:如若一個人明知事關生死,仍無法看破色戒名關,那也是死有餘辜了。

  心念一轉,點頭說道:“老衲相信西門施主,言出必踐。”

  梅花主人道:“老禪師但請放心,我既然答應了,決不反悔,屆時還得請老禪師當場觀查。”

  戒貪大師道:“好吧!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關於梅花門慘變經過,就老衲記憶所及──”

  梅花主人接道:“個中情形,在下經過數年查訪,已經瞭然大半,不解的只是幾處要點,老禪師也不用評述經過了。”

  戒貪大師道:“西門施主有何不解之處,儘管訪問,老衲自當據實相告。”

  梅花主人道:“當時與會之人,除老禪師外,還有些什麼人?”

  此事乃二十年前哄動武林的大事,不但是梅花主人關心,與會英雄,人人都想知聞經過,個個凝神聽去。

  戒貪大師長長吁一口氣,道:“除了老衲之外,首要的三人,就是那黃山世家二代東主、神判周簧以及茅山連雲廬天鶴上人。”

  這三人在江湖上,可算得俠名卓著,代表正義的力量,不論是黑白兩道,只要提起這三人,都不得不稱讚一聲大俠客、大英雄。

  梅花主人接道:“除了這首要三人之外呢?”

  戒貪大師道:“還有我們嵩山少林本院的普渡大師,武當派玄鶴天正子、毒劍白湘、苗疆一劍皇甫長風、北嶽楓葉谷谷主陳正波、崑崙派金拂道長、天南二怪頹龍常劍、白髮龍婆,和玄衣龍女──”

  他一口氣說出了十幾個人,個個都是名震一時的人物,只聽得群雄個個心中念轉,暗自忖道:“不知那梅花門西門奉夫婦,犯了什麼江湖規矩,惹得這多高人連手問罪?”

  梅花主人突然尖叫一聲,打斷戒貪大師之言,接道:“先父母犯了什麼武林大忌之事,竟惹得武林高人連手尋仇?”

  梅花門慘遭消滅一事,江湖上確實傳播甚廣,無人不知,但個中詳情、因果,知道的人卻是少之又少,那梅花主人詢問之言,也正是四周群豪心中欲知的事。

  戒貪大師道:“慘變肇因於幾本武林先賢遺書,令尊和令堂的任性自私,形成了水火不容之局,老衲雖然是親自目睹,當時也有著是非難分之感。”

  梅花主人道:“可是這些人要強索先父母尋得的奇書,先父母不肯答允,觸犯了眾怒──”

  戒貪大師道:“黃山二代傳人,和那神判周簧,是何等英雄人物,全無道理之事,豈能做得出來?”

  梅花主人道:“那是為了什麼?”

  戒貪大師道:“令首、令堂得到的先賢奇書中,有一部是極為惡毒的邪門功夫,據說那門武功,學來極是容易簡單,但成功之後,卻是所向無敵,只是習練時酷慘無比,要傷害百條以上性命,周大俠和天鶴上人,力勸令尊、令堂,不可逆天行事,放棄習練那惡毒武功,但卻為分尊、令堂拒絕,才形成僵局。”梅花主人沉吟了一陣,道:“那些存書,既為先父母所得,自然是有處理之權,習練不習練,乃先父母的事,別人用不著多管閒事。”

  戒貪大師道:“話雖不錯,但令尊和令堂,為習練那歹毒武功,擄來了四十餘位童男童女,被那黃山世家中二代東主查出,黃山世家,向以行俠自任,既然知道此事,豈有不管之理!”

  梅花主人道:“那周簧和天鶴上人,可也查出那四十餘位童男女被擄之事,找上先父母的麼?”

  戒貪大師道:“周簧和南疆一劍是為天龍八劍的真本,找上了令尊、令堂,毒劍白湘和玄衣龍女,卻是向令尊、令堂討取那先賢遺書──”

  梅花主人怒道:“那些既是先父母所得,白湘和立衣龍女,憑什麼去討取?”

  戒貪大師道:“說來話長了,令尊和毒劍白湘原是極好的朋友,那藏書之地,也是兩人同時發覺,令尊為獨吞那些奇書,把白湘推入了懸崖之中,但白湘命不該絕,遇上了玄衣龍女,幫他療好傷勢,追縱令尊、令堂,此事該是不該?”

  梅花主人嘆息一聲,道:“果是如此,那倒是家父不對了。”

  戒貪大師道:“令尊和令堂,得到了先賢奇書之後,一面氣焰高張,但心中卻又自知已成天下英雄之敵,故而極力的隱密行蹤,天下之大,原本也不易尋找,但他習武心切,擄掠數十位童男女,才洩露了行縱,但那時令尊和令堂的武功,已然大為精進,而且在隱居之地,埋伏下九道暗卡。”

  梅花主人雙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戒貪大師臉上,冷冷說道:“大師和那普渡高僧,可也是為那先賢奇書而去的麼?”

  戒貪大師道:“老衲和普渡師兄,是為了那‘達摩真解’而去,但卻趕上這場慘劇。”

  梅花主人道:“大師可曾參與了圍攻先父母的惡戰麼?”

  戒貪大師道:“老衲在越渡那暗卡時,曾經出手傷了兩人,但卻未參與圍攻令尊、令堂之戰。”

  梅花主人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那一個先出手?”

  戒貪大師道:“崑崙派金拂道長,當先出手,和令尊惡鬥了三十餘合,被令尊打了一掌,當場敗退,由神判周簧扶下金拂道長,重和令尊談判,希望令尊放棄成見,當場焚燬那本記載惡毒武功的秘本,發誓不習此技,釋放擄來的童男童女,交出‘達摩真解’,由周簧和黃山世家二代東主擔保,此後不再找他們夫婦麻煩。”梅花主人道:“先父答應沒有?”

  戒貪大師道:“令尊雖沒有立即答應,但看上去,頗有允准之意,因為令尊尋得的奇書,共有七種之多,除了醫道、用毒、行略之外,專記武功的就有四種之多,再除了記載誅心魔功的秘本,和本門‘達摩真解’,尚有二冊秘本,記載的都是絕傳神功,只要練成一半,那也足以傲視武林,睥睨江湖了。”

  梅花主人冷笑一聲,接道:“既然先父有允准之意,為什麼還有圍攻家父母的慘劇?”

  戒貪大師道:“唉!這就是歸諸我佛經法中的因果之說了,就在令尊沉思未決之際,毒劍白湘和玄衣龍女卻不早不晚的趕到,當場數說出令尊的罪狀,使群豪平復下去的心情,重又激起了岔怒,令尊也被激起怒火,拒絕了周大俠的條件,又形成了僵持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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