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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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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棠眠] 心肝肉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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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 07:03:18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見狀, 海棠挑眉看向兩人,表情就像是再說“我不是早就說過”。

    詩薇吶吶, 見識那麼多次大人對阮沁陽的不一樣,她們今天的表現的確太一驚一乍了, 反正以後就懂了,就算大人露出了屠人滿門的神情,那也是對著別人, 在縣主那兒, 他永遠都是溫暖的太陽。

    面前的光線被遮, 阮沁陽瞇了瞇眼:“大哥你回了, 陛下喚你可有什麼大事?”

    “不是什麼大事。”阮晉崤搖頭, 註意到她手上抱了本書, “怎麼不去屋裏看?”

    小暑過後,日光格外金燦, 雖然被涼棚都遮去了,但熱度還是蒸騰在地上,再怎麼都不會比屋裏頭舒適。

    “屋裏面太舒服,看一兩行字就想睡覺。”說著,阮沁陽就忍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

    阮晉崤急急過來,是因為胸膛被各種情緒脹的不成樣子,但見到了沁陽,胸膛依然滿脹,卻沒了那股子不安焦躁。

    在旁邊雕花玫瑰椅坐下,阮晉崤伸手撿了阮沁陽肩頭的一根落發, “既然看了困,那就順應著小憩一會。”

    “不,我想看書。”阮沁陽抱著義正言辭的樣子,就像是硯哥兒附身。

    其實她更多是想等阮晉崤回來,好奇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什麼反應,不過看他那麼個淡定的樣子,估計是明帝還沒說。

    說實話,明帝是個重度拖延癥患者,記得書裏面他就是拖了再拖,說什麼是想培養兒子,讓他不知道身份的情況下在朝堂站穩腳跟,發揮他的潛力。

    說得好像那麼一回事,但她看來就是拖延癥。阮晉崤提前知道了身份跟他相認,知道了自己的親爹,被田家壓制的那麼厲害,身為一國之君連親兒子都不敢養在身邊,阮晉崤知道了只會更努力的發奮,也不知道為什麼瞞著不說。

    她看來當初一定是有什麼內情,所以明帝才那麼拖,只是書本沒說,她只能瞎猜。

    “那哥哥讀給沁陽聽?”阮晉崤拿過了書本,他見過硯哥兒給沁陽讀書,硯哥兒聲音稚嫩,一頁紙的內容讀完就忍不住咽一口口水,叫他看來實在不好聽,但沁陽卻能誇了又誇。

    那時他就想著,要是他來做,一定能做的比硯哥兒好。

    此時在聽夫子講課的硯哥兒打了個噴嚏,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被二姐壓榨,也能被人羨慕嫉妒恨。

    “今日就能回家了,是不是你家人在念叨你。”孫小胖註意力就不在夫子身上,聽到硯哥兒打噴嚏,立刻小聲湊過去。

    硯哥兒瞥了他眼,不搭理。

    “硯弟你可是生病了,怎麼打了個噴嚏就說不出話了?”孫小胖神色緊張,他都答應阮沁陽要好好照顧硯哥兒,他要是出了什麼毛病,他就對不起在阮家吃得點心了。

    “……”,知道孫小胖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硯哥兒動了動唇,小聲,“我無礙。”

    “今天阮姐姐來接你嗎?”

    孫小胖大開話匣子,明顯是收不住,硯哥兒深吸一口氣,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推到了他面前。

    “夫子授課,恭默守靜。”

    孫小胖把這行字看了又看,突然擡起了手:“王夫子,你講得這《禮器》,學生課前預習後有淺薄見識,可否教學生說一說。”

    王夫子說得口幹舌燥,見屋中有弟子有這般膽魄主動擡手,滿意地點頭應允。

    孫小胖雖然愛玩,但他的祖父是孫慶山,出身書香世家,他的見識與課業都比屋中許多弟子領先不少。

    孫小胖說得讓夫子連連點頭,不禁得意地掃了一眼硯哥兒。

    硯哥兒還能不懂孫小胖的意思,也擡了手,“周公制作禮樂……”

    王夫子開始還是撫須點頭,後面手就頓住了,這兩個小子是來給他拆臺,他們觸類旁通,不止說一個小節的見解,而是展開到整部禮記。

    掃過兩個小子面上的得意的勁,王夫子沈吟一聲,把兩人趕出了課堂,叫他們去尋他們拜的梅師,不要在他這兒加快他上課進度。

    孫小胖挺著肚子,帶著身形比他小一號硯哥兒,榮耀的踏出屋門。

    一個噴嚏引發了那麼一系列的事,但是阮晉崤這邊卻渾然不覺,依然歲月靜好。

    一個慵懶靠在榻上,一個低眸念書,靜謐溫柔的就像是一幅畫。

    燦爛的陽光把池塘照耀的波光粼粼,像是細碎的金子,阮沁陽看著池水,聽著阮晉崤的聲音,昏昏欲睡。

    阮晉崤的聲音磁性微啞,說話的腔調帶著南方男人的溫,聽著十分悅耳,所以她就會忍不住更註意他的聲音,沒註意他念的內容。

    “……沁陽,若我們不是兄妹,你還會不會用心對我?”

    阮晉崤見沁陽表情柔軟的窩在貴妃榻上,嘴頓了頓,沒繼續念書,而是問了這個他從明帝口中知道身世,就想問妹妹的問題。

    他還記得她小時候數次接近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妹,他們身體裏流著一樣的血,是最親近的一家人,所以她要對他好,他也該對她好。

    但要是沒了這層血脈,那他跟沁陽還有什麼相連的,他姓趙,她姓阮,界限就那麼劃了出來,他不再跟她是親近的兄妹。

    她對他好,只是因為他是她的哥哥,那要是他不是了……

    阮晉崤眉頭攏起,心頭湧出絲絲恐慌。

    聽到阮晉崤的問題,阮沁陽眨了眨眼,他不會問這個,所以這次進宮他是知道了身份,想到這個阮沁陽不得不佩服他的鎮定。

    知道自己叫了二十年爹的人不是親爹,家人都是假的,他竟然還能給她念書那麼一長段,才開始泄露一絲情緒。

    不過,這也更證明,他是真把她當做親妹妹。

    沁陽展顏一笑:“這是什麼問題,我們當然是兄妹,哪有可能不是兄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從記事開始哥哥就在我身邊,你上一刻都還在給我念書,除非你身體裏面換了個人,不再是你,那我們才不是兄妹。”

    “當真?”

    阮晉崤盯著沁陽,黑眸濃黑的像是濃稠的墨:“若是沒血緣,沁陽還會與我親近?”

    阮沁陽眨了眨眼,迷茫地看著阮晉崤,心中更確定他是知道身世,她的好日子要來了。

    “血緣怎麼會說沒就沒,”阮沁陽認真思考阮晉崤的假設,“假如我是外頭撿來的孩子,不是爹爹親生的,只是大家都瞞著我,哥哥你知道了就會不理我了?”

    “自然不會。”阮晉崤眼睛乍亮,恍若夜幕掛上星辰。

    “嗯,我與哥哥一樣……與哥哥親近,是十幾年累積的感情,就算有個人冒出來說他才是我的親哥哥,怎麼想我也不可能對他掏心掏肺。”

    “可你與硯哥兒才相識四年。”

    “啊?”阮沁陽怔了怔,不大明白阮晉崤的意思。

    阮晉崤低眸輕笑了聲,明明得到的答案就夠讓他心滿意足,但他還是禁不住,想要嫉妒旁人在沁陽心中的位置。

    “沁陽……”

    看阮晉崤臉上的笑,阮沁陽有所預感的把展開手擋在他的眼前:“雖然親近大哥,但是我們年紀真的不小了,抱硯哥兒是因為他還是孩子,大哥別動不動抱我,教人看到了太奇怪。”

    阮晉崤動作一頓,旋即低頭,額頭碰了碰沁陽細嫩的手掌:“好。”

    阮沁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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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 07:03:54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大爺對姑娘真好, 若是四爺,哪許姑娘摸頭,估計看到姑娘的手還沒放在頭上就要跑。”

    見了大爺低頭碰到姑娘掌心, 再想硯哥兒的穩重老成,海棠覺得有種哥哥弟弟身份互換的感覺。

    掌心碰觸有些紮手的發絲, 阮沁陽回了屋子還是忍不住擡手看了眼。

    連紅痕都沒留下, 她卻記住了觸感。

    聞言,阮沁陽:“海棠, 你覺著兄妹之間該怎麼相處?”

    她之前知道阮晉崤跟她不是親兄妹,而阮晉崤不知道,他怎麼笑什麼動作,就算有些過界,她都不會想什麼其他亂七八糟。

    反正界限在那裏。

    但是這會兒他知道了,她就忍不住開始多想。

    他用額蹭她手,擡臉笑時那股溫柔寵溺……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敏感, 日光下她覺得他墨眸泛著細碎的亮色漩渦,就像是火上噴發出的巖漿,緩慢流淌像水, 卻藏著讓人膽顫的熱度。

    阮沁陽搖了搖頭, 吐了口氣, 她這是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才想著阮晉崤把她當親妹子,等到阮晉崤當上皇帝,她“仗勢欺人”的好日子就來了。

    現在又猜度他是不是對她有特殊想法。

    怎麼可能有什麼特殊想法, 要是真是有在寺廟那兒,他又怎麼會那麼生氣僧人說他們不是兄妹。

    “兄妹之間當然是該像姑娘與大爺這般相處。”阮沁陽正想著,海棠開口回答她的問題,“奴婢沒見過幾家兄妹,但姑娘和大爺的感情是最好的。”

    “我不是問你這個……”

    阮沁陽說到一半,瞅見海棠單純的表情,在她眼裏她跟阮晉崤的關系就是模範兄妹範本,值得所有人學習,沒半點不對的地方。

    “算了,你去叫廚房備消暑的果水,等會接硯哥兒的時候帶過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晚她闊別已久的“書本夢”又回來了。

    一開始就直接進入主題,她睜眼就是軟榻之上,渾身如同被車碾過,臉上濕噠噠的還有未幹的淚痕。

    身體一如既往不受她控制,但是思維清晰,略微受身體主人情緒影響。

    “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

    聽到門口的響聲,身體如同驚弓之鳥,不斷的重復道歉,感知到身體主人宛如見到鬼的恐懼,阮沁陽在她體內默默縮起。

    又來了。

    對她只會笑如春風的阮晉崤,此時目光充滿戾氣,看著她如同再看什麼厭惡至極的東西。

    嫌她吵鬧,直接暴力堵住了她的嘴。

    阮沁陽其實無法把眼前這個人跟現實中的她的大哥混在一起,他們就像是兩個人,但是疼她又是真的疼在她的身上。

    她本來以為這次又是什麼床榻上的事,沒想到阮晉崤給了她一個幹脆,直接把她殺了。

    尖銳的匕首劃過脖頸,濃稠的鮮血不斷流出,阮晉崤看著傷口不再溢血,她已經死的不能再死,才冷眼轉身離開。

    阮沁陽從夢裏驚醒大喘了無數口氣,摸著自己的脖子從左邊摸到右邊,又從右邊摸到左邊。

    倒是把冷汗全部擦幹凈了,手上一手的濕意,又冰又粘,像是冷透的血。

    阮沁陽打了個寒顫,覺得她這金手指對阮晉崤的惡意真大,她都快忘記之前夢到的那些事情,現在又來了一場讓她回憶起來。

    就好像不想要叫她跟阮晉崤兄妹情深,要她恨他似的。

    “姑娘可是做噩夢了?”

    今天是青葵值夜,聽到動靜連忙從耳房跑出來,倒了杯熱水遞到了阮沁陽的手上。

    抱著熱水,阮沁陽呼了一口氣,聲音略啞:“沒事,你回去睡。”

    青葵聽著阮沁陽的聲音不對,哪放心回去睡覺,非要守著她,阮沁陽沒法,只有躺回去繼續睡覺,本以為睡不著,沒想到躺下閉眼沒一會就困了。

    這一覺無夢到天亮。

    二日醒來,阮沁陽坐在膳廳,瞧見阮晉崤:“都怪大哥,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叫我做了個噩夢。”

    她這回被夢影響的不厲害,雖然還會忍不住摸摸脖子,但不像是之前光是提到阮晉崤,她就有種惡心想吐的感覺。

    阮晉崤原本在給妹妹盛桂花香米粥,聞言眉頭輕攏:“什麼夢?頭疼嗎?哪兒覺得不舒服?”

    硯哥兒本來聽著二姐的話,也想著問候,但是嘴巴張開,大哥就把他想說的話全說光了。

    楞了下,只有補了句:“二姐夢到大哥什麼了?”

    被一大一小盯著,阮沁陽遵循先來後到的原則,先回答了阮晉崤:“噩夢,頭不疼,就覺得脖子不舒服。”

    纖細的脖頸,白膩的連汗毛都成了透明的顏色,不過阮晉崤細看,就看到隱隱快消散的紅痕,忍不住擡手覆了上去。

    觸感柔滑,阮晉崤雖然不知道妹妹夢到了什麼,卻輕聲抱歉:“哥哥的錯,弄疼沁陽了……”

    桑娥本是低著頭伺候,聽到阮晉崤略啞低緩的聲音,忍不住擡頭瞟了眼。

    今天兩個大主子穿得都是翠青色的衣裳,布料出自同一批布,手工出自同幾位繡娘。

    衣服相合如雙生,兩人看著卻不像是雙生兄妹,而像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弄疼……

    桑娥忍不住浮想翩翩。

    阮沁陽也沒想到阮晉崤會那麼直接的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不過感受到他手上的熱度,夢裏的那個“他”對她的影響,仿佛就慢慢消散了。

    他們不是一個人。

    阮沁陽拉開阮晉崤的手,心裏默默重復了一遍。

    至於阮晉崤的用詞,阮沁陽選擇性忽略,她夢裏面的確是挺疼。

    “因為大哥說我們不是親兄妹,所以我就做了一個相關的夢,夢到我因為嫉妒大哥喜歡的人,帶著硯哥兒把那人殺了,然後大哥氣惱親手把我們給殺了。”

    硯哥兒開始還在聽,後面就用“我二姐怎麼那麼任性”的眼神看著阮沁陽:“二姐這個噩夢無根無據,沒有一點是有可能的事情,別說醒來就該忘了不害怕。”

    說完,硯哥兒想著女孩子本就嬌氣,認真補充:“但還是該讓廚房熬一碗安神茶,好生喝了。”

    阮沁陽見硯哥兒老成的樣子,故意逗他:“硯哥兒的意思是,若是二姐想殺人,你只會在旁邊看著,不會幫我埋屍?”

    硯哥兒搖頭:“我會勸誡二姐不要殺人。”

    “那我非要殺呢?”

    阮沁陽收起了臉上笑意,精致妍麗的臉龐爬上了一絲冷意。

    海棠在旁忍不住多看了主子兩眼,覺得此時的主子有些叫人害怕。

    “自是幫你。”

    聽完阮沁陽夢境,微怔的阮晉崤,開口輕笑道。

    與此同時,硯哥兒搖頭:“我不信二姐會因嫉妒害人性命,若是要殺人,也是有其他正當緣由,那人非死不可才動手。”

    硯哥兒沒有因為二姐的表情跟大哥的話動搖,認真板著小臉:“若是那人非死不可我會幫二姐,但若是那人只是犯了小錯,我覺得不至死,一定會攔著二姐,不叫二姐做往後會後悔的事。”

    阮沁陽滿意一笑,面上如百花盛開,雖然她覺得硯哥兒跟夢中硯哥兒相距甚遠,但沒聽他認真說過這些,她還是會覺得心中不安,現在知道他價值觀正常,阮沁陽就放心了。

    夾了個小菇包放進硯哥兒的碗裏:“說得不錯,獎勵你。”

    解決了小的,阮沁陽看向阮晉崤。

    阮晉崤掃過硯哥兒碗裏包子,他是猜到沁陽要考他,才故意插了句,沒想到並未起作用。

    “沁陽動手自然是那人有非死不可的緣由,我只管殺人埋屍,不叫沁陽累了手。”阮晉崤神色淡淡,說得十分隨意,就跟再說什麼約定俗成的道理一樣,“至於夢……哥哥做過跟沁陽相同的。”

    阮沁陽一怔,還以為阮晉崤做了預知夢,就聽到他道:“夢見沁陽不與我好,只一心關註旁人,我嫉妒的不成樣子,最後沁陽不高興,不要我了。”

    阮晉崤是笑著說完,但阮晉硯在旁邊聽著,卻覺得心裏面酸酸的,忍不住道:“夢與現實都相反,大哥與二姐做了類同相反的夢,正是因為大哥與二姐看重彼此,二姐不會不要大哥的。”

    瞧大哥看過來,眼裏還有未褪的澀意,硯哥兒想起孫小胖與他說得話,急切地套用了下:“大哥和二姐天下第一好。”

    阮晉崤揉了揉他的腦袋,也如沁陽般在他碗裏放了個包子。

    阮沁陽:“……”這兩個人能不能關註一下她這個當事人。

    雖然阮晉崤沒直接說她的夢完全不可能,但他說出他類同的夢境,不得不說叫她心安了不少。

    不過見阮晉崤煞有其事地拿了藥膏要給她揉脖子,阮沁陽茫然地看著他:“大哥難不成把夢當真了,要是當真也該拿金瘡藥給我擦。”

    她的脖子可是被劃了個碗大的疤。

    “我當初做那夢時,就想著睜眼後第一眼能見你,知曉你不會如夢中般對我不理不睬,這會你做了夢,我想我該給你塗了藥,叫你心裏記著我舍不得對你脖子做什麼壞事。”

    阮沁陽眨了眨眼,覺得阮晉崤說得有幾分道理,聽著他一直提夢,問道:“大哥是什麼時候夢到的?”

    “剛回侯府那會,恰是病中夢多覺少,昏昏沈沈難以分辨現實與夢。”阮晉崤的嗓音藏著絲寂寥,阮沁陽聽著心中一揪。

    怪不得他分辨不了現實與夢境,因為那時候她情緒不對,對他的態度不一定比夢中好多少。

    心中愧疚,阮晉崤手指粘了藥膏覆上脖頸,沁陽也忘了推開。

    指腹覆在溫熱跳動的動脈,阮晉崤輕柔的把藥膏推開:“沁陽別怕,大哥不會傷害你。”

    低啞沈穩的聲音柔如一攤春水,桑娥在外聽到,忍不住一抖。

    出了屋子忍不住跟詩薇感嘆:“我想有個哥哥。”

    詩薇沒理她,輕手輕腳的去屋裏換香,轉身時望了眼瑪瑙珠簾裏頭,阮晉崤低著頭,湊的離阮沁陽的脖頸極近。

    阮沁陽低眸,纖長的睫毛被光拉出濃密的影子,眼下泛著淡淡的薄紅,她瞧著阮晉崤的眉眼的模樣,像是信賴歡喜。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阮晉崤就像是在親吻阮沁陽脖頸……

    “沁陽夢中‘妒忌’的女人是什麼模樣?”

    阮晉崤看著近在遲尺的脖頸,動作克制,開口問道。

    “嗯……”阮沁陽沒想到阮晉崤會好奇這個,自然不可能說是阮姀,敷衍道,“是個看不清容貌的女人。”

    “說明沁陽想嫉妒都尋不到嫉妒的人。”而他夢中可是有不少人出現。

    不過就是這般,沁陽的夢也讓他愉悅高興。

    收起了藥膏,阮晉崤沒用水擦手,只是用帕子隨手把手上沾著的藥膏抹去,見沁陽瞧著看,神情不贊同,阮晉崤擡起手:“要不然沁陽幫哥哥洗手?”

    阮晉崤勾起唇,看著像是開玩笑,沁陽在他手上一彈:“臟的是你,又不是我,你不洗跟我有什麼關系。”

    阮晉崤猛地抓住了沁陽沒收回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讓她手上也沾上了藥膏油膩:“這會有關了。”

    阮沁陽瞪了眼,阮晉崤怕她真生氣,端著琺瑯瓷盆在桌前,阮沁陽洗了手,阮晉崤就著她用過的水把手給洗了。

    “要是沁陽知道哥哥有件事瞞了你,日後知道會不會生氣?”雖然昨日沁陽說了有無血緣他都是她最親近的人,但他卻不想冒險,若是要說這事也不該簡單說出來,得讓沁陽更偏向他,才是合適的時機,他怕了剛回侯府時她對他的生疏。

    阮沁陽正想叫青葵換盆水,聽到阮晉崤的話,猜想他指的是身世的事情,他不說自然是跟明帝有所安排。

    雖然覺得像是被排外,但不是不能理解。

    “若是對我不好的事,我當然計較,但要是無關,我相信哥哥自有安排。”

    阮晉崤頷首,神態與剛剛玩笑時不同,阮沁陽見了更確定他是有所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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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阮晉崤進宮後將軍府風平浪靜, 但時刻盯著的章家卻激動了起來。

    章靜妙推算了時間:“雖然早了些,但只是女兒只是記得阮晉崤正式別認回是皇子, 具體也不知曉是皇上是什麼時候與他相認。”

    她只知道,按著她上一世的記憶, 再過一陣大理寺就會出一件舉國震驚的案子, 是明帝曾經的妃嬪奶嬤嬤狀告田家殘害皇家子嗣。

    那時她知道這事, 還與父親討論,陛下終是不甘心讓田家站在他頭上耀武揚威, 立太子之前會把田家扳倒。

    那時她已經與四皇子定親,不日嫁進已經建成皇子府。

    田家扳倒對她來說算是好事, 太後與皇後已經夠難纏, 沒了田家那些女眷,她能少不少麻煩。所有人都與她想的一樣,明帝是打算弄死田家, 廢皇後,再立太子。

    而放眼幾位皇子, 明帝已經放了不少權給四皇子, 就算他討厭田家, 四皇子是他親生, 政績拿的出手, 又有他們章家與四皇子聯姻。

    但誰也沒想到,竟然冒出了個阮晉崤, 打破了適齡皇子只有四皇子一位的局面。

    “陛下一步一步, 是想報當年被壓制的仇。”章太傅拂過胡須, 明帝這幾年就有足夠的實力,弄垮田家,他卻隱忍不發,連他們這些老臣都覺得他是不在意那些往事,但現在看來明顯就是想在田家最興奮的頂點給他們一擊,讓他們無法翻身。

    章太傅朝女兒吩咐,“靜妙你不必再接近將軍府,免得露出細枝末節,教陛下猜疑。”

    章靜妙聽著並不點頭,反而心中湧上了不甘心的情緒,上一世她以為自己能母儀天下,許多想法都在腦中設想了數遍,且覺得自己一定能青史留名。

    但沒想到會是那樣的結局,她的夢做一半就垮了,如今上天垂憐,讓她再來一次,她不能只是眼睜睜的看著。

    “阮沁陽與女兒夢中的性子不對,與阮晉崤的關系也不對,若是阮晉崤已經知道了身世,兩人近水樓臺,那女兒怎麼辦?!”

    “阮沁陽你已經說過數遍,你不是還說阮家會被陛下滅掉。”

    “可那是因為阮沁陽殘害了阮晉崤的摯愛,而且阮家人縱容……”

    章靜妙派人去鎮江調查,侯府庶女進府並未受到阮沁陽的苛責,而且阮家人已經給她在相看人家,完全與她上一世知道的不同。

    章太傅擺手,他信任女兒說得話,也因為女兒說得這些預知獲得了不少的好處,但卻不可能完全隨著她的思維走。

    “得從長計議……”

    “若是四皇子不能在半個月內得到阮沁陽,爹我們想辦法除了阮沁陽。”章靜妙溫柔如水的面容上籠罩著一層陰影,她現在就想鏟除阮沁陽,不過怕留下把柄,只能找到合適的時機趁亂讓她消失。

    每次見阮沁陽她心慌的毛病就越發嚴重,她重回這世的從容不迫在慢慢消耗,總覺得阮沁陽會奪走屬於她的東西,搶走她想擁有的一切。

    “靜妙……”章太傅看到女兒眉宇間的扭曲神色,皺了皺眉,衡量再三點了頭。“若是你真覺得她非除不可,爹信你。”

    得到了章太傅的應承,章靜妙終於展顏,等到阮沁陽這個跟她記憶不同的異端除掉,該是她的東西就全是她的。

    至於四皇子,既然無法幫她毀了阮沁陽,在她看來連一點用處都沒有了,自然就拋之腦後。

    阮沁陽在院中澆花突然想起了件事,怎麼今日阮晉崤跟阮晉硯都在家裏?

    抹了藥膏,阮晉崤沒去書房,而是帶著公文一起到了煦錦院碧紗櫥,硯哥兒看書,他看公文,氣氛和諧的不行。

    因為太自然,她吩咐了婢女們給他們準備小食,就拿起小水壺澆起了桌上綠植。

    “今個休沐。”

    面對妹妹的問題,阮晉崤回復的幹脆,說完挽袖提筆,在公文下留下閱文。

    阮沁陽湊近,阮晉崤寫得一手好字,鐵畫銀鉤,遒勁自然。

    感覺到妹妹靠近,阮晉崤特意多寫了幾個字,平日裏下達指令不多一個字,這次還解釋了一番。

    相比阮晉崤的自然,硯哥兒眼神漂移,本以為二姐會高興他在家頭陪她,不問他為什麼去書院,沒想到還是沒逃過這劫。

    阮晉硯不擅長說謊,身體扭捏了下,把跟孫小胖當堂辯論的事說了。

    “梅夫子罰我們在家中自省幾日。”

    阮沁陽看向阮晉崤,他去書院接的人,自然知道這事,但是他卻沒跟她說。

    被妹妹的視線掃到,阮晉崤坦白從寬:“沒說是怕你生氣,再者硯哥兒本就聰明,休息幾日不是不可以。”

    “怎麼覺得你們是一夥的了。”阮沁陽翹了翹唇,“既然都有空,幹嘛待在家中,收拾收拾一起出府遊玩多好。”

    阮晉崤沒意見,硯哥兒不敢有意見,只是出門拿著帕子遮住了臉。

    小肉臉被遮住一半,只露出了一雙圓眼,阮沁陽止不住笑:“硯哥兒什麼變成大姑娘了,出個門還要羞答答的遮住臉。”

    “父子既然說在家自省,我怕街上無意遇到。”

    硯哥兒一松氣,小肚子就往下一垮,梅夫子倒沒說他什麼,為了給王夫子一個交代,所以讓他在家休息幾日。

    而孫小胖卻被留在書院幾天,兩人做同樣的事,處罰卻不一樣,他隱約明白梅夫子的意思,只是有點擔心按照孫小胖的性子不準他回家,他會不會上房揭瓦,把夫子氣病。

    “要不然我給你紮兩個辮子?”

    阮沁陽彈了他腦門,看沁陽彎腰太累,阮晉崤直接擡手把硯哥兒抱起:“這個高度方便沁陽梳頭。”

    硯哥兒發現自己就發了下楞,頭上就要多兩個辮子,嚇得往阮晉崤懷裏躲:“君子怎能做姑娘打扮。”

    “誰說辮子只有姑娘能梳,聖人就是這般教你分辨男女?”

    硯哥兒知道說不過二姐,埋在大哥的懷裏不起來。

    一團肉球把阮晉崤的胸膛占滿,就剩小屁股撅在阮晉崤的胳膊上,阮沁陽戳了戳硯哥兒屁股。

    “沁陽若是縮小點,我不抱硯哥兒,只抱沁陽。”

    阮晉崤開口,柔柔地看著阮沁陽,就是不變小他也願意抱沁陽,省的她腳累,只是怕她不願。

    “要是能縮小,那我就坐在大哥的肩上。”

    阮沁陽想了下那個畫面,覺得還挺舒服,阮晉崤本來就高,她坐在他肩上,看到的世界高度都不一樣了。

    “讓你騎。”

    硯哥兒默默轉回了身子,總覺得雖然他窩在大哥的懷裏,但是卻像是多余的一個,大哥只想著抱二姐。

    “小心。”

    阮晉崤拉住阮沁陽的胳膊往懷裏一扯,“別踩著石頭子。”

    閨中貴女的繡鞋都是軟底,本身鞋子制的就不是為了走路,只是為了好看,鞋面綢緞也不厚,裙擺隱隱能看到腳型。

    “還是上轎吧,別傷了腿。”阮晉崤眉頭輕攏,眼睛看向神情驚喜的趙曜。

    陰魂不散。

    “我就知道慧元師傅算的沒錯,你們孩子都有了,怎麼可能不是夫妻,你們定是夫妻假扮成兄妹,想氣死慧元師傅!”

    不等趙曜上門,進層抓藥是小沙彌指著阮沁陽與阮晉崤道。

    趙曜步子一頓,眼眸挑起,在一旁看戲。

    硯哥兒一臉茫然,眼珠子轉動,看了看二姐,又看了看大哥,他什麼時候變成大哥與二姐的孩子了。

    阮沁陽認出了這是那日在太佛寺的小僧,無奈地道:“難不成我今日梳的就是婦人髻了?小師傅看清楚,我還是未嫁人的姑娘。”

    “我不信,慧元師傅算無遺策,那日被你們氣的吐血,如今都還起不來身,要日日喝藥。”

    阮沁陽聽得一楞,吐血就算了,還能病那麼多日,這抗打擊能力也太弱了吧。

    “你們鐵定不是兄妹,是夫妻!”小沙彌指著硯哥兒露出的眼睛,“他這雙眼睛也跟你們生的一模一樣。”

    硯哥兒眨了眨眼,稚聲道:“小師傅著相了。”

    太佛寺名聲在外,小沙彌聲音又不小,過路的路人看出阮沁陽他們身份不凡,不敢直接停下來圍觀,但都放慢了步伐,多看兩眼。

    阮晉崤擡手跟隨的侍衛把小僧轟走,阮沁陽見著他掙紮,忍不住道:“在你看來我是幾歲?如何能生那麼大的孩子。”

    這小沙彌的話裏,她最介意的就是他說硯哥兒是她的孩子。

    她十六歲都還沒滿,今天出門既沒紅唇,也無在眼下塗脂粉,妝容清淡,衣飾簡單,她自己照鏡子瞧著,覺得她青春靚麗,卻不知在這小沙彌眼中,她能有硯哥兒那麼大的孩子。

    阮晉崤幫腔:“就算我與沁陽是夫妻,也不可能有硯哥兒那麼大的孩子。”

    趙曜聽到話,眼珠子一動,男人自然比女人更懂男人,阮沁陽與她那些婢女聽不出阮晉崤這話,但是他卻隱約察覺到了阮晉崤對阮沁陽的欲/望。

    回想這幾次相見,阮晉崤把阮沁陽的占有欲,趙曜挑眉,親兄妹,阮晉崤竟然能產生這種念頭,還真是個畜生。

    不過他要是有阮沁陽這般美貌的妹妹,也不知道會不會如阮晉崤這般動些不該動的心思。

    “就是,這姑娘看起來年紀輕輕,嬌的跟朵花似的,若是夫妻應該也是剛成親不就小夫妻。”

    阮晉崤說完,路邊看熱鬧的一位老婦接著說道。

    不過話落音沒多久,她的腰就被她兒媳捅了捅,“娘,你看仔細了,那位是姑娘,這小沙彌胡說八道,人家說不準是兄妹呢。”

    老婦人瞅著兩人。

    阮晉崤一只手抱著硯哥兒,另一只手剛剛抓著阮沁陽沒放,現在半摟著阮沁陽,看著就像是怕她被外人沖撞,以兄長的角度看來不算逾越。

    “我家小姐跟我家大爺自然是兄妹!這僧人的師傅算不準,胡說八道就算了,這小僧還專程下山來亂說,簡直其心可誅!”

    海棠來京城還是有長進了,曉得用成語,阮沁陽本來心情一般,聽著她插著腰說話忍俊不禁,避免更多人圍觀,取了帕子遮住了臉,扯了扯阮晉崤衣袖,示意他們先走。

    趙曜自然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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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趙曜跟阮晉崤的年紀相近, 因為近段時間皇上對阮晉崤贊賞有加,就像是把他當做親兒子, 還有些膽子肥的竟然敢說阮晉崤的眉眼跟皇上有幾分相似。

    如此這般,趙曜不可避免的拿來跟阮晉崤比較。

    長相上兩人各有千秋, 他自認自己長得風流俊美, 勝過阮晉崤許多, 但是旁人卻說阮晉崤英俊矜貴,身上有鎮得住場子的氣質, 既然這般就且當做他們長得平分秋色。

    他自個心裏也想著,他勝阮晉崤就是爹這項。

    不過光這項也夠了, 這世上多少人, 燒香拜佛做好事多少輩子,也只有他一生出來離至高無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遙。

    說是阮晉崤輸了一項,就一輩子拍馬都比不上他, 但趙曜就是看他不順眼,仿佛他們八字不對, 天生犯沖。

    所以現在猜到了阮晉崤對親妹妹的念頭, 趙曜面對阮晉崤更多了份自傲, 覬覦親妹妹的爛東西, 會打仗又怎樣, 能震懾兵部又如何,道德如此敗壞, 跟他比他都覺得臟了自己。

    就該讓那些誇耀阮晉崤的人知道, 阮晉崤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麼一想,趙曜心裏升起了個念頭。

    因為這個念頭,他被阮家兄妹齊齊嫌惡,也笑的面如春風。

    “安平,本殿知道現在外頭有些關於咱們的流言蜚語,本殿當日說護你,卻不止是只指思葭,外頭是的這些事,你都交給本殿,不必擔憂。”

    趙曜脈脈深情,阮晉崤卻不是能忍的人,特別是面前這人眼睛盯著的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四皇子此時在這兒,是才與田國舅在東門品茗欣賞歌舞?”阮晉崤眉目含冰,不與趙曜兜圈子,不管他怔楞,捏住了他的手腕,生生把他拉遠了一步。

    扯離了沁陽。

    “田國舅的外室再為他添上一丁,也不知道國舅知不知道,為他誕下麟兒這女,之前伺候在四皇子身旁。”

    阮晉崤聲音不大不小,阮沁陽特意牽著硯哥兒退後了一步,看著別的方向,就是聽到也裝沒聽到。

    趙曜瞇了瞇眼,臉上的笑意淡下,他舅舅如今鐘愛的女人的確跟他有關,本就是他想法子送到他身邊的,只是這事辦的隱秘,只有他幾個心腹知道,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在這青天白日的路邊,被阮晉崤淡然平靜的說出來。

    仿佛他洋洋得意的暗棋,在阮晉崤眼中看來不值一哂。

    而且他現在回想甚至不知道是他哪個心腹被收買,阮晉崤從哪裏知道,他與那女人的關系,既然他知道了又意味著多少人也曉得,然後把自以為是的他當做傻子。

    哪怕是剛剛捉住了阮晉崤的小辮子,他現在想殺他的心如同洪水滔天,彌漫了他整個腦子。

    “沒想到阮侍郎那麼關心本殿的私事。”

    “四殿下客氣。”

    雖這般說,阮晉崤的神態全沒半分恭敬,戾的發陰的眸子直直盯著趙曜,連輕蔑都不屑掩飾。

    好好好!

    好得很!

    趙曜七竅生煙,沒遇到阮晉崤之前,他就不知道“怒”這個字怎麼寫,該謝謝阮晉崤,叫他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火冒三丈,怒火中燒。

    “阮侍郎這般就不怕本殿記恨,到底是你有恃無恐,自有退路,還是因是個好色之徒,為了女人沒有腦子,只看眼前不看未來。”

    趙曜不信阮晉崤那麼沒腦子,這話有試探他的意思,想知道他還有什麼底牌,就見阮晉崤回首瞧了一眼阮沁陽,目光寵溺柔和,就像在看求之不得的稀世珍寶。

    阮晉崤這情緒外露的目光只出現一瞬,但卻直接坦蕩,叫人無法忽視也忽視不了他對阮沁陽的濃情蜜意。

    “古時有位姬姓男子有塊絕世好玉,他珍愛自惜,卻有人生了覬覦之心,想要占有姬人的寶物,而來著無論身份高低,統統被他剜了眼眸,旁人稱他為瘋子,而在四殿下眼中這人應該就是只看眼前不看以後。”

    除去沁陽,阮晉崤對跟其他人講故事都沒什麼興趣,眉眼間帶著不耐,恍若趙曜再不識相滾蛋,他不介意把他的眼珠子剜出來。

    趙曜氣極,緊握懷中匕首:“最好那姬人手中有所底牌,要不然碰到真正的王權貴胄,不止保住那玉幾日,自個也會落個車裂剁碎餵狗的下場。”

    阮晉崤狹長的眸子低垂,半點波動也無,就像是在聽耗子在跟野獸炫耀自己的爪牙。

    趙曜怕再在這裏受氣,他會不管不顧跟阮晉崤打起來,不過想著說不定他沒了理智他反而落入了他的圈套,怒急還憋出了一抹笑,才轉身離去。

    “四皇子氣性小,你大哥何必這般得罪他。”

    兩人說話她離得遠聽得不輕,也沒刻意去聽,不過看趙曜的神色,她就能猜出來阮晉崤沒說什麼好話,而且還是些能把他氣得咬牙切齒的狠話。

    “若真想得罪他,我今天就會剜下他的眼睛。”

    阮晉崤第一次對妹妹展露他不願別人覬覦她想法,“我討厭他看你的眼神。”

    其實她也挺討厭的,不尊重而且高高在上,把她視作掌中物。

    “大哥心裏有數就行。”跟著阮晉崤她就不愛多動腦子,反正他什麼都能想的周到,比她更清楚做什麼簡單更好。

    “嗯。”

    被連著打斷兩次,但卻沒影響阮沁陽玩樂的心。

    京城有一家專門做糖水的店鋪,一共三層內還設的有假山景致。一般大店鋪很難不賣主食,光靠甜品維持經營。

    這卻每日高朋滿座,可想東西是多特別好吃了。

    阮沁陽是從楚媏那兒打聽到的這家店,原本也可以叫婢女給她買到府中嘗一嘗,只是覺得這種特別的店子,外送可能影響口味,還是親自來嘗更好。

    在軟座坐下,阮沁陽把店裏的食物都都點了遍,一張桌子還不夠放,又拼了一張桌子。

    硯哥兒沒想到自家二姐吃個糖水也能吃出這個架勢,目瞪口呆。

    點心一疊疊的送上來,硯哥兒見二姐拿起拇指大小的蜜酥咬了口,就擱下放在碟邊,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二姐就是個饞貓,什麼都想吃,但是肚子又小,不能把所有食物吃完。

    也就是這樣,他常常要為她分擔,所以才會挺著個小肚子。

    硯哥兒本想去拿那只咬了一口的酥糖,小肥手還沒伸到青花碟前,就見大哥自然拿起放進了嘴巴。

    看著,硯哥兒忍不住覺著二姐好運氣,有他和大哥這樣不嫌棄她的兄弟。

    只是他好像看到大哥吃的時候,伸出舌尖舔了糖口,這般吃東西好像有點奇怪。

    能在京城不靠主食開店,這家糖水店還是有兩把刷子,阮沁陽在喝到一碗酒釀的時候眼睛閃了閃:“京城的酒比鎮江的好喝。”

    在長公主那兒喝到不錯的佳釀,阮沁陽還以為長公主是皇家,收集諸多厲害少有的方子才能制成可口的酒,但沒想到外面也喝得到。

    這酒釀就放了一點的酒水,但很提味,香甜的味道有點像是花酒,但具體什麼花她一時分辨出來。

    “沁陽喜歡酒?”

    阮晉崤不禁想起上次沁陽微醺,他在她唇內嘗酒的滋味,問題得到了沁陽的點頭,出去一會再回來手裏就拿了個小巧的酒壇子。

    “這是店家自釀的酒,用來加在糖水裏,沒放在單上,但也可以出錢另買。”

    阮沁陽驚訝阮晉崤的行動力,還以為他出去是為了什麼,竟然搞了壇酒回來。

    掀開酒塞聞了下:“是牡丹。”

    “酒名叫醉牡丹。”阮晉崤答道。

    阮晉崤特意給她拿酒,阮沁陽想著就試了口,眼睛微瞇:“好喝。”

    阮晉崤見阮沁陽口脂略花,伸手把她唇上剩下的顏色抹去:“別吃進了嘴裏,鬧肚子疼。”

    硯哥兒在旁邊看著,無意間就看到了大哥舔了手指,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難不成大哥就不會鬧肚子疼?

    趙曜覺得他與阮晉崤八字犯沖,彼此看不順眼彼此,但在阮晉崤的眼中,若不是他覬覦沁陽,他對他並無其他感官。

    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想要搶他的心頭寶,就算是明帝沒認回他,沒皇子那一層身份,他也會找機會把趙曜廢了。

    只是既然多了層身份,廢掉之前教他物盡其用也好。

    聽屬下稟報,趙曜收買將軍府下人,阮晉崤手指在桌上點了點:“若是他無用,收買不了,暗裏幫他一把。”

    那日趙曜拂袖而走,不忘叫侍衛把那個說阮沁陽和阮晉崤是夫妻的小僧扣住,細問事情的始末,得知明僧看相,斷定阮沁陽與阮晉崤是夫妻,把這段話改了細節,道阮晉崤得知後欣喜若狂,似是而非的先傳到大街小巷。

    不過三日,京城就傳遍了如今陛下寵臣年輕有為的兵部侍郎阮晉崤,品德敗壞,不許親妹婚嫁將親妹扣於府中,與親妹輪/亂茍合。

    太佛寺的名聲斐然,那日小沙彌說話也有不少路人見到,而趙曜既然有心折騰阮晉崤,自然不會只放一段消息,不過沒一會就冒出侯府原來的下人,言之鑿鑿,仿佛親眼看到阮晉崤禁錮親妹,行不軌之事,而阮晉崤也卻有揍過對阮沁陽有意的公子哥們,一通亂傳竟然有不少人相信阮晉崤對妹有不軌之心。

    連楚瑾聽到這事,忍不住焦躁不安,尋上了父母,請求他們為他向侯府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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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二哥想娶沁陽?”

    楚媏從身邊嬤嬤口中聽到這消息, 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上次她隱約察覺她二哥似乎對沁陽的關註多了些,但她還想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如果她想嫁給阮晉崤,沁陽是絕對不能嫁進郡王府的, 要不然就成了換親。

    而且也亂了倫理排輩, 這在豪門世家是最不恥的事情。

    但沒想到她二哥居然提了:“難不成他信了外頭的傳言, 覺得阮大哥對沁陽真有那種心思?所以想用求親的方法,救出沁陽?”

    要是這樣也太傻了。

    外面傳的風風火火她自然也聽到了消息, 阮晉崤對阮沁陽這對兄妹的感情的確比尋常兄妹的要好,但緣由在她看來特別明了,一是因為侯夫人早亡, 他們兄妹倆相依為命,二是阮沁陽的性格,就叫人不寵不行。

    而且她跟阮沁陽走得近,經常去將軍府,根本就沒覺得什麼禁錮, 阮沁陽在將軍府就是霸王, 哪像是傳言中的小可憐。

    “若是為了救人, 辦法千百種, 二公子很可能是心悅安平縣主。”

    楚媏想想也是。

    不過那她跟阮晉崤就這樣完了?他可是她這些年來覺得最優秀的郎君。

    楚媏傷懷了片刻, 恐怕臨鶴知道了又要笑話她。

    “爹和娘是什麼態度, 他們同意嗎?”她不介意當沁陽的嫂子, 但是沁陽當她的嫂子就有些奇怪, 而且她覺著她二哥不一定伺候的好沁陽。

    “二公子很認真的對待此事。”

    楚瑾何止是認真, 擺出的架勢,簡直人生的唯一所求就是阮沁陽。

    郡王妃從沒見過兒子對哪位姑娘展露那麼熱烈的好感,一時間被嚇到了。郡王爺倒是平靜,擡手撫須:“我記得你跟阮家姑娘也沒見過幾面,你是何時動的心,她可知曉?”

    “鐘情於見面無關,兒子從第一眼見到阮姑娘,心裏隱隱覺得就是她了。”

    郡王妃:“因為覺得她美?”

    “是世上的美人不知凡幾,阮姑娘美若天仙,但兒子絕對不是只因為皮相。”

    “那是為了什麼?”郡王妃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既然沒見過幾面,不是為臉還是為了什麼。

    郡王爺也看著二兒子,大約是因為大兒子太省心,直接娶了小時候定親的姑娘,他們家族裏沒有過子弟對某位姑娘傾心到非卿不可,所以楚瑾這一處很特別。

    面對爹娘的目光,楚瑾臉色漲紅。

    他也不知具體是為了什麼,從寺廟見那一面之後,他時不時都會想起阮沁陽,漸漸人就在他腦子裏拔不掉了。

    楚媏可能覺得外面的傳言完全是無中生有,但是他卻湧起了一陣心慌,就算傳言是假,但心裏也格外不舒服阮晉崤看阮沁陽的眼神。

    “你連喜歡阮姑娘什麼都說不出來?”郡王爺皺眉,明顯是覺得兒子太拖拖拉拉,等的不耐煩。

    “兒子覺得阮妹妹沒有不好的地方。”

    楚瑾語氣認真肯定,“若是兒子以後娶了阮妹妹,一定用心待她,琴瑟和鳴,求爹娘成全。”

    郡王妃與郡王夫妻對視一眼,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他們自然沒放在心上,鎮江侯府與他們家算是門當戶對,仔細考慮還算是樁不錯的婚事。

    “我與你娘再商量一二,結親不是小事,而是兩家大事。就算是我與你娘同意了,阮侯爺也不一定贊同……”

    “兒子願用自己的誠心打動阮世伯。”

    既然話都這般說了,郡王點頭,算是同意了這門婚事,至於阮侯爺那裏,他兒子又沒哪裏不好的地方,他不是想跟他做親家,阮晉崤那段不成,現在正好了。

    聽到外頭的謠言,阮沁陽第一反應就是趙曜心眼比針還小。

    這事九成九就是他做的,那日在街上阮晉崤給他沒臉,他就回敬他奸辱親妹。

    之前她對趙曜的印象還沒差到極致,現在就覺得他死也不虧,一個皇子,有這種下三濫的方法來對付對手,要是帝位交到他手裏,遲早會亡國。

    “侯爺大概晌午過後就會到府。”青葵憂心說道,“姑娘,我聽福貴傳話的意思,侯爺似乎是想帶我們回鎮江。”

    “這也太讓人不甘心了,明明是太佛寺的和尚學藝不精亂算命,外頭亂傳話,跟姑娘和大爺都沒關系,但是咱們卻要被逼得回鎮江。”

    平日裏海棠說得話,青葵都覺得沒過腦子,但今天卻有些贊同。

    明明是外頭亂傳,為什麼她們就要避其鋒芒。

    不只是她們生氣,阮沁陽面上不顯,但心情也算不上好。

    “大哥呢?”

    “弓藏說大爺回府了一直在書房,最近這幾天常一個人待著,膳食也用得少。”

    自從傳出謠言,早上阮晉崤幾日都是早出晚歸,不同她一起用早膳晚膳,雖然住在一座府邸,但想起來她都覺得好多天沒見到阮晉崤了。

    “外面的人實在是太壞了,逼得大爺在家也要跟姑娘隔開距離,以免傳出閑話。”

    原本外面的流言對將軍府的影響並沒有多大,而是阮晉崤態度,讓所有人不得不重視起流言蜚語。

    “不知道傳這些話的人到底是多齷齪,正正經經的兄妹,在他們眼裏就成了亂七八糟的關系。”

    海棠越想越氣,阮沁陽看著她的樣子,把人推到到了冰盆邊上,讓她冷靜冷靜。

    海棠哀怨地看著主子,阮沁陽就當做沒看到。

    阮沁陽其實不大明白阮晉崤避她的原因,但是這段時間她對阮晉崤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知道他是個敏感不過的性子。

    看著強大冷清,但有時就不知道會因為什麼細枝末節委屈上了。

    想了想他在書房縮成一團的委屈樣,她決定去拯救自閉的阮晉崤。

    不知道是不是受主人的情緒影響,書房的花草在阮沁陽看來都暗暗沈沈,沒一點鮮活勁。

    特別是弓藏這個貼身伺候的長隨,臉上愁雲慘淡,這股愁雲見到了阮沁陽都沒消散。

    習慣了當弓藏的救星,被他用看“救苦救難菩薩”的目光看著,突然沒了那個待遇,阮沁陽沈吟一聲:“我大哥的情緒有那麼糟糕?”

    弓藏不知道主子的情緒糟不糟糕,他只知道主子一定在醞釀什麼,而且還是為了她在醞釀。

    主子已經瘋了,鐵了心要跟二姑娘在一起。

    “要不然姑娘還是讓大人在屋中靜一靜,大人心情欠佳,姑娘勸也於事無補。”

    弓藏盡力地做最後的努力,說完背上一層冷汗,若是叫主子知道他勸姑娘不去見他,說不定會把他剁成肉泥。

    可他不曉得他越是這樣,阮沁陽就越擔心阮晉崤的情緒,現在在她心中,阮晉崤完全就是蜷縮成一團,在書房裏嚶嚶嚶了。

    擡手敲了書房的門,阮沁陽:“大哥,我能不能與你說說話?”

    等了片刻,屋中傳來一聲沙啞如同石子劃地的聲音:“沁陽。”

    阮沁陽皺眉,聽著怎麼像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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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哥哥病了?”

    聽到阮晉崤的聲音, 阮沁陽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與阮晉崤的聲音相比, 屋中的狀況算好,只是帳幔都放了下來, 阮晉崤坐在書桌前頭, 頭略微低著, 八寶架的陰影籠罩, 整個人像是縮在了陰影裏。

    阮沁陽怔了下,就是之前他重病回侯府,她也沒見過他那麼萎靡的狀態。

    而且也不知他這個樣子是怎麼每天早出晚歸去當值。

    阮沁陽揮退了下人,關上了門扉。

    屋中只剩他們兩人,阮晉崤有所察覺, 擡頭看向沁陽:“我本以為沁陽以後都不會想見我了。”

    阮晉崤穿了件白色銀邊的常服, 寡淡的顏色襯著他的唇瓣蒼白幹裂。

    見狀,阮沁陽就知道他聲音怎麼會那麼難聽,估計是一直都沒喝水。

    摸了摸桌上擱著的茶壺,感覺到還是溫熱,阮沁陽取了杯子倒了兩杯,一杯放在他前,一杯自己手捧著。

    “哥哥先喝水。”

    阮晉崤手指搭在杯上, 杯子碰了碰唇又放回了原位。

    阮沁陽湊近看了眼,裏面的水根本沒減少多少, 見過有人心情不好絕食的, 還沒見過有人打算活生生的渴死自己。

    阮沁陽呲了呲牙, 搬了張沒靠背小凳在阮晉崤邊上坐下。

    此時阮晉崤看著陰惻惻,身上卻沒是什麼異味,還透著股龍涎香的清冽,聞著不叫人討厭。

    “哥哥覺得我會聽幾句外面的傳聞,就把哥哥當做仇人?”

    阮沁陽想不明白阮晉崤腦子裏想的是什麼,難不成在他心裏她就是個是非不分的小孩子,聽別人一兩句扇動就信了。

    但她卻沒想過一個問題,若是這謠言出來,阮晉崤沒有避而不見,而是圍在她身旁解釋,估計她是不會信外面的傳言,但卻一定會跟阮晉崤拉開距離。

    不得不說,阮晉崤比沁陽本身還要了解她。

    他寧願讓她憐憫他,留在他身邊,也不願意她在時間的推移下跟他形同陌路。

    “我只是害怕。”

    阮晉崤不去看妹妹,垂著眸。

    阮沁陽一直等著他的下一句,可惜一直沒等到,他甚至都不跟她解釋他害怕什麼。

    阮沁陽很想嘆氣,她一個小姑娘,照顧好阮晉硯就不錯了,還要關心二十歲阮晉崤的心理健康。

    可是又沒法不管。

    手搭在桌上,阮沁陽把腦袋抵了上去,懶洋洋地道:“哥哥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需要成親了,你只是太孤獨,沒人陪著所以想東想西。”

    所以把感情都寄托在她身上。

    “沁陽不想要我了?”

    “……”

    阮沁陽略微歪頭,就瞅見了阮晉崤發紅的眸子,沒了對外人冰冷戾氣,看著她的眼神還有些懼怕。

    就像是被人類馴養的大型寵物,放棄了野性,成為了寵物了之後,又面臨著被主人拋棄。

    “什麼叫不想要你……哥哥啊,我們永遠都是兄妹。”

    “若是血緣斬斷了,若是外面一直有流言蜚語,我們還是兄妹?沁陽你還會留在我身邊?”

    就像是壓抑不住心中澎湃的情緒,阮晉崤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痛苦,“若我不是你哥哥,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了,我也就什麼都沒了。”

    屋中安靜片刻,阮沁陽想過阮晉崤遲早會知道自己的身份,卻從來沒想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擔心的會是這個。

    上次他從宮中回來,她與他說得那番話似乎一定用處也無,他心裏一直都是惴惴不安,而這股不安在謠言紛飛後,就從他心中激發了出來。

    知道身世,他沒有舍不得阮侯爺,沒有懼怕成為皇子需要面對的事情,他唯一害怕的是失去她這個妹妹。

    阮沁陽不太明白這種強烈的情緒,在阮家她得到的太多,對她來說侯府就是她的家,她不止記得跟阮晉崤小時候一起釣魚,還記得唆使海棠爬樹給她逮知了。

    對她來說有太多回想的美好回憶,但阮晉崤就像是,他二十年人生在阮家美好的回憶,只有她。

    他似乎沒什麼朋友,而且也沒有組建家庭的想法。

    越認清這件事,她的情緒就越復雜,這也就是她在阮晉崤剛回侯府的時候,她能輕易的跟他拉開距離,但之後卻不行。

    她覺得她跟阮晉崤的關系不正常,也覺得他對她的依賴太過,但卻沒辦法跟他割舍關系。

    如果真的劃開了界限,那就真像是把教一只野獸磨平爪牙,馴服了之後,然後把人甩掉。

    阮沁陽突然覺得頭疼,疼得她想回煦錦院大睡三天三夜。

    兩人不說話,在屋裏靜默的坐著,海棠在外面聽不到裏面的動靜,心裏面著急:“你們說姑娘勸得住大爺嗎?大爺的聲音聽著狀況不怎麼好。”

    “姑娘能不能寬慰大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曉要是姑娘都無法讓大爺寬心,那這世上就沒人了。”

    青葵說完,囑咐了海棠繼續在這邊伺候,而她去安排府裏的事物,等會侯爺就來了,總不能叫侯爺見到亂糟糟的將軍府。

    屋中,阮沁陽實在不曉得該說什麼寬慰阮晉崤,騙是不可能的,她說得所有場面話和客套話,阮晉崤都會當承諾聽。

    正在她想著要不要先撤,想到有什麼好方法再與阮晉崤來談,阮晉崤突然一動,把她抱在了懷裏。

    不是男女之間占有欲的抱,阮晉崤摟住沁陽,頭倚在了她的懷裏,緊緊的擁著她:“沁陽……”

    阮沁陽聽著他聲音裏的顫抖,這回的頭疼完全不是睡三天三夜能抵消的。

    手搭在了阮晉崤頭上,阮沁陽輕輕的撫了撫,感受著阮晉崤微硬的發絲從手指穿過。

    他的頭發就跟他的氣質一樣,冷硬叫人退避三尺,趙曜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用下三濫的計謀,能把阮晉崤逼成這樣。

    阮晉崤現在的狀態太過脆弱,阮沁陽不敢說什麼刺激他。

    不過……阮沁陽突然擡手推開了阮晉崤,然後又抱了上去。

    這回換做阮沁陽委委屈屈的窩在他的懷裏,阮晉崤僵了下,手都忘了重新將沁陽摟緊。

    “為什麼哥哥總覺得,我對你重要的不可舍棄,而你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她真的太不喜歡,阮晉崤對她那種惶恐的感情,她明明是個軟綿綿嫩趴趴的妹妹,弄得就像是她是操控他的主人。

    要是他不給她操控,她就要跟他恩斷義絕一樣。

    “對沁陽來說,哥哥也是無可取代的哥哥。”

    淡如初夏的氣息與龍涎香混合,阮晉崤深吸了一口,緊緊摟著沁陽,手掌在她背上輕拂:“沁陽,別拋下我。”

    聲音輕的仿佛囈語,卑微至極。

    阮沁陽腦袋在阮晉崤懷裏蹭了蹭:“哥哥你要不然休息一會?”

    把人勸到榻上休息,“兵部那兒我叫弓藏送個信,哥哥休息半日無礙。”

    阮晉崤微微頷首,疲憊地閉上了眼,阮沁陽給他蓋好了被子,坐著守了他一會,覺著他似乎睡著了,才開門出去。

    而沒想到,她剛轉身,阮晉崤就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眸子幽幽地看著她的背影,等徹底聽不到動靜,才重新閉上了眼。

    “可要給大爺請大夫?”

    阮沁陽搖頭:“請大夫沒用,喝那些苦藥汁,說不定還會沒病喝出病。”

    “大爺這是心病?”海棠苦惱,“都說心病還須心藥醫,要不然咱們把那些傳流言的小人都送去官府。”

    “不是那麼簡單能治。”

    阮晉崤這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產生的不安全感,或者說他一直都沒安全感,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想要讓他痊愈,估計得讓他擁有什麼,或者是讓他除了她,對其他任何隨便什麼人或事物產生強烈的興趣,他的病才能徹底好了。

    越想,阮沁陽就覺得越亂,早知道在現代她學一下心理治療,現在就能排上用場。

    “我爹要到了嗎?”

    “侯爺已經進了城,估計快到了。”

    聞言,阮沁陽換了身衣裳,直接去了二門,看到親爹,阮沁陽忍不住抱了上去。

    “爹,你都不知道女兒多委屈。”

    阮侯爺拍了拍女兒的頭:“爹不該叫你來京城。”

    阮沁陽松手:“倒也不是委屈這個,就是覺得長大了煩惱好多,要是能一直是小孩,在爹身邊撒嬌就好了。”

    回想一下小時候的煩惱,對不起,她小時候沒有煩惱。

    “都快到了嫁人的年紀了,還那麼孩子氣。”

    阮侯爺雖然說著笑,但是眉心攏著的皺褶卻沒散過。

    到了廳中坐下,還未上茶,阮侯爺便道:“沁兒你覺著延平郡王府的二公子怎樣?”

    阮沁陽怔了下:“楚瑾?”

    阮侯爺點頭:“郡王有意為二子求娶你,你如何想?”

    說完,阮侯爺仔細看著女兒的表情,想從她臉上看出端倪。

    他這會兒心裏遠比他外表表現的急躁,皇上的意思已經傳達給他,皇上有意讓女兒嫁給阮晉崤。

    倒不是他覺得阮晉崤不好,只是覺得不合適。

    他知道他女兒聰明,就是進宮也能護自己周全,但他也知道他女兒討厭動腦,只想簡單舒適的享受人生。

    若是嫁給阮晉崤一定少不了麻煩。

    正好此時楚家又表現出了與他們阮家結秦晉之好。

    若是女兒有意,他一定奮力為她一搏,但若是錯過這次,之後就難了。

    外頭的流言蜚語等到阮晉崤認祖歸宗之後就會愈演愈烈,太佛寺本就有名,他既然看出了兩人非親兄妹,那之後的那些話,自然也更是讓人不得不信,到時候不止是聖意難違,外頭的風向也逼著他女兒只能定給皇家。

    “沁兒,你如何想?”

    見女兒遲遲不開口,盈盈雙眸似乎在放空發呆,阮侯爺不禁催促。

    “哦……楚二公子很好。”

    阮沁陽眨了眨眼,她爹說楚家求親,不知道怎麼她就想到了阮晉崤。在想若是在這個時候她要是答應了楚家的婚事,估計在阮晉崤眼中,她就是“不要他”。

    “那沁兒的意思?”阮侯爺瞧著女兒,有些琢磨不透她茫然的神情,“延平郡王與郡王妃性格都是再和善不過,且他們家中簡單,楚二公子是嫡次子,家中的重擔落不到他身上,他是真心求娶你,在爹看來這是好事一樁。”

    “我也覺得是好事……”

    她與楚瑾接觸過幾次,他的性情與相貌她都還算合意,雖沒到一見鐘情,但就是那種,如果在一定時期內遇不到第一面就挪不開眼的,是他也可以。

    若是見阮晉崤之前,先見她爹,估計她已經點頭同意嫁入楚家。

    “沁兒還有什麼擔憂?”

    “爹恐怕也聽到外面風雨,寺廟那事純屬胡扯,但是大哥最近情緒很不對……我若是這時與別人定親,那不就像是聽信了外面的話,遠離了他。”

    阮侯爺眉頭皺起:“就是沒有外面的謠言,沁兒你的年紀也該嫁人,難不成就因為外面的謠言,你為了叫你大哥安心,就一輩子不嫁?”

    “倒也不是這樣……”

    阮沁陽覺得自己有點進了死胡同,思維都被阮晉崤展現的卑微給束縛住了。

    “爹,你讓我再好好想想,畢竟是一輩子的事。”

    阮侯爺點頭,遲疑片刻:“沁兒有沒有想過,你大哥不是你大哥?”

    阮侯爺想提醒女兒,但又怕在這個節骨眼出事,讓阮家成為罪人,只能用這種方式提點,希望女兒聽得懂。

    “大哥最近也常跟沁陽說,若是他與我沒有血緣關系,我會不會把他當做哥哥。”阮沁陽笑笑,“血緣可變,感情不可變,女兒心裏有數,對我來說大哥永遠是大哥。”

    跟阮侯爺說得確定,但是剩下阮沁陽一個人,她一想楚瑾,就忍不住想阮晉崤。

    這種情況下,她到底要怎麼撇除情感,理智的想她的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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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這鎮江侯府真有意思, 我看那阮家的縣主十有八九會答應延平郡王府的婚事。”

    “若是那位縣主急匆匆的嫁了,那不就是坐實了她哥哥對她……嘿嘿……”

    “延平郡王府難不成是撿破爛的, 那些瞎傳的事是真的,他們家又怎麼會求娶阮家的姑娘, 難不成跟自己親兒子有仇?”

    “聽說那位縣主長得勾人, 不止容貌妍麗, 連學識也不比第一才女章靜妙的差。”

    “能勾親哥哥, 還能勾郡王爺家的公子哥,想想就知道一定生的國色天香……”

    一時間大街小巷的話題都成了阮家,與他們家相關的人也被拿出來大談特談,章靜妙在外恰好聽到了這句。

    章靜妙腳步頓了頓,神情看不出什麼變化。

    疏綠:“姑娘, 要不要奴婢去叫他們閉嘴。”

    “為什麼叫他們閉嘴, 就是有這些多嘴多舌的閑人,才能叫謠言愈演愈烈。”章靜妙翹唇笑了笑,想象阮沁陽那張慵懶淡然的臉因為這些謠言變得驚慌失措,整日愁眉不展,眼中都有了笑意。

    只是她這高興也沒高興太久。

    趙曜是想毀阮晉崤,但他對阮沁陽的心可沒死,哪裏甘心為楚家做嫁衣。

    阮家的風波沒一陣子就被其他的風波覆蓋, 而這次風波的主角就是章靜妙。京城一位有名的春畫師,最新的作品其中女人形象與章靜妙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

    有心人加持下, 章靜妙這回就成了京城男人們真正的“夢中情人”。

    趙曜看了幾天章靜妙的笑話, 心中惡氣頓出, 若是章靜妙實在落得嫁不出去的下場,他也不嫌棄當做做好事,願意娶她為側妃。

    這些日子趙曜本來等著阮晉崤的反擊,就比如他在他舅舅那兒安插人的事,他已經做了萬全的處理,就等著阮晉崤的動靜,只是沒想到阮晉崤毫無動靜。

    大約是阮晉崤除了那事,手上已經沒了他的把柄。

    趙曜得意地整了整衣裳去金鑾殿,也到了他計劃的最後一步,求他父皇下旨,把阮沁陽賜婚與他。

    “四殿下稍等,阮大人在殿中與陛下敘話,還未出來。”

    “阮大人?阮晉崤?”

    見宦官應是,趙曜瞇了瞇眼:“他為何進宮?”

    “回四殿下的話,奴才不知。”

    趙曜哪兒沒去,就站在殿門口等著,等了快半個時辰,才見殿門大開,一身赤紅官服的阮晉崤冷眸而出。

    兩人視線對了個正著,趙曜見阮晉崤神情如往常,不如他所想被流言逼迫的夜不能寐,胸膛那股子氣又湧了上來。

    “阮大人生龍活虎,卻苦了慧元大師吐血臥病在床,明明算得沒錯,卻成了罪人。”

    趙曜笑容滿面,口中的罪人自然指的是阮晉崤。

    阮晉崤挑眼斜睨趙曜,他快要得償所願,心情大好,自然願意很兩分心神跟蠢貨說話。

    “慧元大師於臣來說是恩人,但四殿下如此崇尚慧元大師倒叫臣吃驚,四殿下是想慧元大師說得臣與妹妹無血緣是真,還是臣妹妹與臣綿延子嗣是真。”

    阮晉崤扯了扯唇,“對臣來說,只希望達成一樣,但對殿下來說,哪一樣都是災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趙曜又驚又怒,阮晉崤說得話他聽得一知半解,驚得是他不掩飾對阮沁陽的欲/望,怒得是他對他的輕蔑。

    阮晉崤這人冷是真冷,若是旁人拿他當話柄,他懶都懶得理,但要是觸到了他的沁陽,他的心連針眼大都沒有。

    “殿下若是有疑問大可請教陛下,但陛下願不願意為殿下解惑臣就不知了。”阮晉崤頓了頓,再踩一腳,“殿下是陛下親子,大約陛下是願意說的。”

    阮晉崤說完轉身而去,趙曜滿腹疑問,但是心卻忍不住慌了起來。

    他見了阮晉崤就沒好事,八字相沖,若有機會他一定要把阮晉崤鏟除。

    阮晉崤既走,趙曜自然叫宦官通報,卻沒想到宦官急匆匆從殿內出來,卻不是喚他進去。

    “陛下乏了,道殿下若非要事,可改日再議。”

    見阮晉崤就有精神,見他就乏了,趙曜睜大了眼:“到底是父皇所說,還是你這奴才假傳聖旨。”

    “就是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假傳聖旨。”守門的宦官軟趴趴地跪在地上,知道趙曜這是見不到皇上朝他撒氣,幹脆就擺出任他打罵的姿態。

    在殿外,趙曜就是再氣也不可能對宦官發脾氣,忍了又忍,他也不走,就等著殿門外,今日不見到他父皇不罷休。

    這一等又是半個時辰,等到太監傳他進殿,趙曜臉色陰沈的可以擠出水來,努力調整,臉上的笑也浮於表面,像是帶了一張再假不過的面罩。

    “父皇,阮侍郎剛剛離去,與兒臣說了一番奇怪至極的話。”

    “你在朕宮外等一個時辰,就是為了與朕說這個?”明帝眉心皺起,失望地看著趙曜。

    “父皇,兒臣不是為了這事而來,只是阮侍郎話太奇怪,兒臣才……”

    不等趙曜說完,明帝擺了擺手:“不必再說,直接說你是為什麼而來?”

    趙曜捏緊了手,就像是一口氣郁在了心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兒臣是為了親事而來。”趙曜利落跪下,說明來意,“兒臣年歲不小,也該成家立業,阮姑娘秀外慧中,蕙質蘭心……”

    趙曜沒察覺他越說,他父皇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你心儀阮家姑娘的事,可讓你母妃知曉。”

    趙曜點頭:“母妃知曉。”

    聽到這話,明帝臉色更難看,田家人是想如何。

    當初搶走了他的清雅,他兒子的女人,如今也想搶走?!

    “你們別想了!”明帝拍桌站起,情緒太過激動,捂唇猛咳,充滿怒氣的眼睛卻未曾從趙曜身上離開,“她已定了人家,秀外慧中,蕙質蘭心都與你無關。”

    “父皇?”

    趙曜怔楞,不明白如今的狀況,也不懂他父皇的脾氣從何而來。

    “走吧,朕乏了。”

    被趕出金鑾殿,趙曜還是一頭霧水,但他毫不遲疑的往皇後宮殿而去,雖不知父皇是因為什麼大發雷霆,但他卻感覺得到他將要遇到大麻煩。

    “大哥?”

    阮沁陽困頓地眨了眨眼,看著榻邊朦朧的身影,還未伸手揉眼,鮫綃紗就覆蓋了上來,阮沁陽只能閉眼,感受阮晉崤的手指隔著帕子在她眼周按了一圈。

    帕子剛撤,琺瑯茶盞就遞了上來,阮沁陽就著阮晉崤的手漱了口,看著阮晉崤的眼神帶著幾分無奈。

    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那日去書房找他之後,不知道觸動了他那條神經,他睡醒過後就來了煦錦院,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她要是覺得不合適,他就流露出“沁陽要拋棄我”的眼神,她就狠不下那個心。

    但他做得也不算太過,只不過在府的時候就守著她,在她院子裏收拾了個房間處理公務,幸好她爹來將軍府見了她,另有事忙沒住在府邸,要不然看到這個狀況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

    不是她爹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

    現在她哪裏還想著嫁給楚瑾,只是覺得怎麼才能讓阮晉崤能“正常一點”。

    阮沁陽只是午歇,但外裳是褪了的,靠在枕上,阮沁陽抱著薄衾,看著坐在她榻邊不打算挪窩的阮晉崤,覺得他這就是在欺負她心軟。

    知道她對他狠不下心,所以才這樣瞎纏著她。

    她已經不想在跟他討論男女大防,反正說了他也當做聽不懂,他只知道只要她願意,她不嫌棄他,就沒人能阻止他們親近。

    她真的好想對她大哥說,你能不能出門去交點朋友。

    兩人目光相對,她在考慮楚瑾求親的事他不可能不曉得,他也不說這事,就是一副惶恐守著她,怕一睜眼她就溜了的態度。

    她不知道阮晉崤對她到底是不是男女之情,但是她知道她要是叫他離她遠點,他大概就會瘋。

    “大哥進宮,陛下有什麼事交代大哥去做?”

    “陛下想對田家出手,打算以田國舅開刀,再以田家子弟為官不仁,私吞稅款,動搖田家根基。”

    隱秘不過的事,阮沁陽問起,阮晉崤就詳細地說了出來。

    “除去田家,皇上不打算放過皇後,此次進宮,陛下要我查皇後這些年謀害後宮妃嬪與皇嗣的證據。”

    阮沁陽點頭,這些都跟她看書的劇情沒什麼差別。

    阮晉崤神情淡淡,對於外頭的雜事提不起什麼興致。

    “陛下把那麼大的事交給大哥做,足以看出看重大哥。”阮沁陽拍了拍阮晉崤的肩,“大哥別辜負了陛下對大哥的期望。”

    “自然。”若是站不穩腳跟又怎麼護的住妹妹。

    一直在床上坐著也不是一回事,阮沁陽:“我要換衣服了。”

    阮晉崤點頭去門外等著。

    青葵她們魚貫而入,阮沁陽忍不住小聲問道:“我哥在外面?”

    海棠忍不住也小小聲:“大爺就站在外面。”

    想想又補充道,“寸步不移,姑娘你快換好衣服,別叫大爺久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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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 07:05:55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不能再那麼下去了。”

    頭發梳到一半, 青葵轉身拿簪子的功夫,阮沁陽猛地站起, 鑲青金石的梳篦砸在地上,清脆一聲, 青葵嚇了一跳。

    “姑娘是怎麼了?”

    梳篦沒碎, 但是上面青金石多了幾條裂縫, 青葵心疼的吸氣。

    阮沁陽掃了眼:“沒事,送到店裏看能換多少銀錢, 得的錢你們分了就是。”

    她好東西多,又不小氣, 許多東西舊了她不是放到店裏賣了把錢捐出去,就是分給身邊伺候的人。

    “這可是大爺送的。”海棠也覺得心疼,匣子裏不是沒有更好的首飾, 但畢竟意義不同。

    “我的東西, 哪樣不是他送的。”要細究起來,她的床都是他專門尋木匠,木頭也是他親自選的。

    海棠想想也是,但還是尋了帕子仔細把梳篦包了起來。

    阮沁陽看著她的動作,又坐回了凳上:“今日頭上少戴些首飾, 把我之前買的那對羊脂玉纏花耳珰尋出來,我今天戴那個。”

    青葵應聲去找, 海棠像是想起什麼, 茫然地看著主子:“姑娘剛剛說得不能這樣下去是什麼意思, 什麼不能這樣下去?”

    阮沁陽趴在桌邊, 無力的擺了擺手:“沒什麼。”

    不能那麼下去,當然是指不能再放縱阮晉崤,但是被海棠那麼一打岔,想到她滿屋子的東西都是阮晉崤給的,理虧的心又湧上來了。

    若是論有銀子,她那麼多店鋪田產,阮晉崤未必比她銀子多。

    但阮晉崤的銀子基本都花在了她的身上,從他能弄銀子開始,要麼就是直接拿銀子給她,要麼就是把銀子換成了首飾。

    一個人那麼用心對她,她去在人脆弱的時候,叫人走開點似乎不大好。

    阮沁陽趁著沒上脂粉時揉了揉臉,揉的雙頰緋紅,青葵怎麼瞧也覺得不用上胭脂,就用羊毛制的毛團子漲了粉,在姑娘臉上掃了掃。

    穿戴好了,阮沁陽就是心煩也不會折騰自己,而且照著鏡子,對自己也心煩不起來。

    選了口脂,在唇上塗上淡淡的玫瑰紅。

    “是不是快到想秋裳款式的時候?”

    她名下有幾個布莊鋪子,是她產業賺錢裏排的上前三,所以每年她除去要想自己平日裏穿什麼,還得多想幾個款式,叫繡娘們賣成衣。

    青葵看了日子,雖然覺得早了點,不過她家姑娘什麼都要精細,一年流行的花樣款式要匯總了再挑選,而且有時候想法獨特,繡娘那兒也要費心。

    “這幾日奴婢就去安排。”

    “帶著碧玉和銀花一同去做,身邊得用丫頭太少,也該多培養幾個。”

    阮沁陽分得清楚,詩薇她們她雖然也用,但讓她們操持的都是將軍府裏面的事情,至於她名下的產業她還是培養自己的丫頭。

    事務吩咐的差不多,阮沁陽默默嘆了口氣,推開了房門。

    女人選衣裳選首飾打扮,女人自己覺察不到用了多少時間,但一般都是半個時辰打底。

    而半個時辰,阮晉崤就在她的院子裏等了半個時辰。

    煦錦院早與阮沁陽初到時大不相同。

    院外是茂密旺盛的梧桐樹,一墻之隔是開的如火的花石榴,除此之外,還種的有牡丹、芍藥、蘭華各類嬌花。

    阮晉崤拿了阮沁陽常用的水壺,扶著袖子低頭澆花,似乎聽到門扉打開的聲音,看到阮沁陽揚了揚唇。

    阮沁陽瞧著他,暫時把道理先拋到腦後,總得讓他渡過了敏感這一段時間。

    他總不可能真纏她一輩子。

    “我從長公主那兒得了幾張酒方,加上最近收集的,今日打算做酒,大哥若是無事忙,就個跟我一起?”

    阮晉崤自然點頭。

    阮沁陽能感覺到他最近事情不少,但卻努力的在擠時間來陪著她。

    兩人到院裏的空地,除去材料和酒方,阮沁陽還請了兩個懂行的師傅,看看如何制酒。

    大明嚴禁百姓私釀私賣,但是這條律法只針對平民,他們這些世家大族,就是想要賣酒都是可以,只要給朝廷上稅即可。

    阮沁陽對秋露白最有興趣,但是這酒的主料就是要用秋天的露水,大夏天怎麼找秋天的露水,阮沁陽只有另找合季的酒方。

    與阮晉崤一起挽了袖子,兩人按著方子取了藥草花束,阮晉崤搗藥,阮沁陽搗花。

    嘣嘣咚咚的聲響,阮沁陽偶爾掃阮晉崤一眼,他握著藥杵,神情認真,似乎只要是她叫他做得事都是大事,需要鄭重以待。

    阮晉崤的動作比阮沁陽要快許多,搗好了藥草,藥香味蒸發,就拿了阮沁陽面前的玉兔樣像是擺設玩意的罐子,把裏面的花瓣搗成泥。

    看著裏面嫣紅的汁水,阮晉崤食指在壁上摸了摸,指腹沾了紅色然後塗在了沁陽的唇瓣上。

    玫瑰紅添了類似草茉莉的顏色,阮晉崤抹勻了:“這個顏色比你唇上的顏色更合今天的衣裳。”

    阮沁陽眨了眨眼,下意識抿了抿唇,唇角顏色溢出,阮晉崤想抹去,卻弄花了沁陽的臉。

    不用照鏡子,阮沁陽就知道自己花了臉,斜著眼憤恨地看著阮晉崤。

    阮晉崤自若的神情崩潰,添上了一抹無措。

    “我生氣了。”

    “我錯了。”阮晉崤擡手畫臟了自己的唇。

    阮沁陽瞇眼審視阮晉崤,繃不住笑出了聲:“這顏色上唇的確不錯。”

    “縣主、大人,棲霞縣主到了。”

    兩個主子和睦笑談,詩薇硬著頭皮打斷。

    楚媏看著阮晉崤臉上的紅痕,對阮晉崤寵妹妹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阮大哥,沁陽。”

    阮晉崤略微頷首,剛剛那般溫柔笑鬧的表情一掃而空,又成了平日裏不茍言笑,教人退避三尺的阮大人。

    楚媏想了想,要是剛剛她見著的就是這樣的阮晉崤,估計那聲“阮大哥”是叫不出口的。

    材料準備的差不多了,剩下阮沁陽沒插手,直接交給了師傅來做。

    至於花汁她均了一小碟,既然阮晉崤說顏色好看,倒是可以研究研究這個色的口脂。

    做得差不多,阮晉崤就是纏著妹妹,也不至於到妹妹有客人還寸步不離:“吃什麼點心?”

    “……花生酥。”

    阮晉崤點頭,吩咐下人去做。

    楚媏看著咂舌:“阮大哥簡直把你當做了掌中珠,可是舍不得你嫁才這般?”

    楚媏想著家中惴惴不安的二哥,打趣地道,“你那麼聰慧,大約猜得到我今日過來的大部分原因,你是怎麼想的?我二哥對你是真心不過,直接都與我爹爹說非卿不娶了。”

    說起來,楚媏就覺得唏噓。

    這幾天她二哥茶不思飯不想,活像是著了魔一樣,明明他與阮沁陽見得幾面她都在場,但她怎麼就看不懂她二哥是何時情根深種的。

    阮沁陽怔了下,低頭用腦袋碰了紅木桌面。

    她用頭撞桌面的聲響不大,但卻嚇到了楚媏。

    “你這是什麼了?好端端的怎麼‘自殘’起來!”楚媏扶著她的肩膀,看到她額頭沒紅腫才安心,“你要是額頭紅了一點,估計阮大哥能再也不許我進你家大門。”

    阮沁陽無力地擺了擺手,她這是頭疼。

    看出了阮沁陽的為難,楚媏點了點她的腦袋:“與阮大哥做酒就笑的那麼甜,與我說話就那麼苦惱。”

    “我不是因為媏姐姐而苦惱,我是因為……我也不知我是因為什麼苦惱,反正就覺得頭疼的很,就希望在床上大睡幾天,一覺醒來所有問題都解決。”

    她要是嫁人,阮晉崤就得瘋,她要是不嫁人,阮晉崤認祖歸宗她就沒了選擇。

    別說她覺得跟阮晉崤以男女的關系在一起奇怪,再者她根本不明白阮晉崤對她的情緒算是個什麼。

    男女之間的愛?

    不像是。

    母子之間依賴?

    太惡心,更不能像是。

    把她當做救命稻草?

    就是這個了。

    要是阮晉崤表現出來的是愛慕,是想娶她跟她生孩子,她大不了拒絕他說不合適就行了。他把她當做救命稻草,她不想他死,哪能拒絕他。

    “媏姐姐,我腦殼好疼。”

    剛剛釀酒的快樂一掃而空,阮沁陽扯了羊毛墊子,連著撞了幾次。

    楚媏冷眼看著,後頭忍不住把手墊在了她的頭下,捧住了她的臉。

    “好了,既然為難拒絕了就是。我二哥娶你被拒絕,又不是我娶你被拒絕,你不必擔憂會影響了我們的交情。”

    “媏姐姐,你真好。”阮沁陽水眸盈盈。

    她心中早就做出了抉擇,她對楚瑾的好感,不至於到她為了逃避之後的“無選擇”,非要嫁給他。

    而她想著一直糾結頭疼的也只有阮晉崤。

    “你家小胖墩呢?不是在家反省,不在家中了?”

    “孫家小子在書院被罰,偷跑回了家中,不願意再去書院,被他爺爺打得下不了床也不去,硯兒勸動了他一起回書院,跟梅夫子道歉,這幾天跟著孫家小子一起在書院領罰。”

    海棠送了花生酥進來,楚媏瞧見了:“我還以為阮大哥專程問你,會專程送過來。”

    “雖然不是大爺送過來的,但卻是大爺親手做的。”

    海棠說完,楚媏差點沒被嘴裏的花生粒卡到。

    “阮大哥親手做的?”

    “今天早上做得,不是現做。”

    她也就是怕阮晉崤費神現做什麼東西,所以他問她時才說了花生酥。

    阮沁陽說完沒聽到楚媏的聲音,擡眸就見她幽幽地看著她:“我好嫉妒你,你竟然還嫌棄不是現做。”

    阮沁陽:“……”她哪有。

    不過,楚媏花生酥也就用了一口,在吃就是別的點心,沒再動花生酥。

    “不和胃口?”阮沁陽覺得阮晉崤的手藝還算不錯。

    楚媏搖頭:“味道好,但是阮大哥鐵定是為你做得,我吃著總覺得不好意思。”

    完全就難以吞咽,好像是吃一口腦海裏就會浮現阮晉崤冷眼瞪她的畫面。

    楚媏與阮沁陽說了一會閑話,見她情緒沒因為外頭的閑話影響,就沒刻意去提。

    “章靜妙最近惹上的麻煩你知不知道?”

    阮沁陽點頭,比起他們阮家的謠言,章靜妙這個京城第一才女美人的名頭更大,她成了春宮畫人像事穿得比阮家的事更火。

    “章家想把事壓下去,那個畫師已經被關進了刑部大牢,但那些畫依然在市面上流傳。”

    也怪章靜妙常去詩社,大多書生學子都知道她的模樣,聽聞那些畫冊不止一個畫師在畫,隱隱有流向京城意外地方的趨勢。

    “田家本來就不是大度的人家。”

    阮沁陽淡淡地道,這事當然有人在推波助瀾,而章靜妙這段時間惹了什麼人,答案呼之欲出。

    “不過我見她最近照樣參加宴會,笑臉迎人,還在號召世家公子小姐們捐錢,用於前些日子水災救災,她這人雖然討厭但叫人不得不佩服。”

    “媏姐姐遇到這事難不成會忍氣吞聲?教我看來沒什麼可佩服的,大家應對麻煩的方法不同而已,章靜妙的應對是她的應對,但我覺得如我跟媏姐姐,一起打上田家門庭更爽快。”

    楚媏想了想的確是那麼一回事。

    臨到了要走,楚媏想了想她家中等著她消息的可憐哥哥,忍不住道:“雖然你不嫁給我二哥不會影響我們的交情,但是我還是得為他說說好話,他相貌出眾,無不良嗜好,對你真心不過,雖然我不曉得他會不會像是阮大哥對你這般周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會努力做到那麼周到。”

    楚媏性子直爽,不愛說假話,阮沁陽自然是信她。

    楚瑾真的算是個好對象了,但只能說差了那麼一點感覺,讓她無法成為楚阮氏。

    “楚二哥是個好人,會遇到更好的姑娘。”

    楚媏嘆了口氣,就算以後會遇到更好的姑娘,對現在的楚瑾來說,阮沁陽就是最好最好,他最想要的姑娘。

    比起她二哥對阮沁陽的喜歡,她發現她對阮晉崤的欣賞,單純只是想嫁個各方面條件都優秀的男人,只是想叫人知道她嫁的對象時,發出“哇”的驚嘆。

    “那我回了,你最近註意一些,雖然關於阮大哥的謠言沒了,但我總覺得還有更大的風浪。”

    連她爹爹都說,這京城就像是風雨欲來,處處都存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

    阮沁陽點頭,送楚媏送到大門口才回轉。

    到了煦錦院,阮沁陽突然想起什麼,朝青葵吩咐道:“去打聽剛剛一陣我大哥都在哪裏?若是在屋裏有沒有損壞什麼器物。”

    青葵覺得莫名,但探聽到阮晉崤在書房毀壞了硯臺與砸了八寶瓶,動靜都極小,若不是下人發現屋裏少了這些器具,連碎片都沒看到,青葵看著自家姑娘的眼神充滿了仰慕。

    她們家姑娘什麼時候也能掐會算了。

    聞言,阮沁陽也沒解釋,只是吹了吹發絲,她還想著嫁什麼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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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沁兒你可想好了?”

    聽到女兒拒絕楚家婚事, 阮侯爺早有預感,但真聽到還是忍不住想再勸女兒。

    他本來以為前半生為天家鞠躬盡瘁, 認了個不好認的兒子就算了,沒想到後半生還要聽阮晉崤叫他老丈人。

    “我只是覺著不想匆忙嫁了而已, 至於有沒有想好……”阮沁陽默默攤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想好了沒。

    反正就先這樣, 一步一步的來,應該會有時間容她跟阮晉崤都想清楚。

    她跟阮侯爺都默認了她知曉阮晉崤的真正身世, 所以她說完,父女倆相顧無言。

    阮侯爺想勸也不知道從何勸起, 算起來阮晉崤也算是良配,而且這還是皇上默認的婚事。

    “不說我,爹爹打算何時迎娶武氏?我跟硯兒都不在鎮江, 恐怕叫別人看來, 就是嫡出子女不給繼母顏面。”

    “你本就到了要嫁的年紀,而硯兒回了鎮江,也是養在我的跟前。”

    這麼想來武氏能管的事情極少了,不過想了想家中那群親戚,她也不會閑就對了。

    “三妹呢?父親沒打算給她相看婚事?”

    “她還未到年紀, 到時候叫武氏安排。”若是在新婦沒進門之前就把孩子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那態度就跟怕武氏亂來似的。

    阮沁陽明白這道理沒多說, 女主現在對她來說就是一個符號了, 阮姀過得如何, 她不會太在意。

    “五祖母這些日子可在侯府中常住?”

    阮家的其他房自然是想大家族住一塊, 跟著侯府沾光,但她爹可不是喜歡給自己找麻煩的人。

    而且那些人請神容易送神難,一大群烏七八糟的人住在一起,屬於硯哥兒的爵位他們估計都想要打主意。

    “偶爾來罷了。”說起這個阮侯爺就頭疼,那幾個長輩給阮晉崤安排“表妹”,給沁陽安排“表哥”就算了,現在他快娶繼室了,竟然也來給他安排“表妹”。

    安排的還不是別人,是曾經與他青梅竹馬,之後嫁人喪了夫的遠方表妹。

    阮沁陽見父親表情愁苦,猜想他被那些長輩折磨的不輕:“等到武氏進門就好了。”

    “希望罷。”若不是立得住的性子,他也只有慢慢教了,畢竟是老夫少妻,他占了便宜。

    阮沁陽觀察父親的表情,猜測這段時間他大約與武姑娘有所接觸,而且對武姑娘有些好感。

    她對父親再娶沒什麼意見,這跟她真心喜歡養育了她的侯夫人不沖突,只是還是忍不住覺得唏噓,再深的感情似乎都是會被時間磨平,人在心中的那個位置或許永遠無法替代,但其他位置卻會放入其他人。

    這世上哪有人是純粹因為感情而活著。

    阮沁陽想著,突然想起了阮晉崤,硬要算他大概就是世上唯一為了感情而活著,心中沒任何牽絆的人。

    這幾日趙曜坐立難安,還有一夜直接從床上摔到了床下。

    床下鋪的有厚重綿實的地毯,但卻放得有木頭墩子,他額頭正好砸在了木頭的尖角,瞬間鮮血四溢,滿臉是血,叫內侍們嚇了一跳,還以為有刺客行刺。

    傷了額角,頭上包了一圈透氣的棉布,趙曜看起來精神更差,所以有人說運道這回事從人的面向就能看出來,趙曜這個樣子怎麼瞧都像是要倒大黴。

    “母後,你的意思是阮晉崤有可能是我的兄弟,是父皇的孩子?”

    趙曜焦躁地在屋裏轉圈,“這怎麼可能?!”

    皇後的精神沒比兒子好到哪裏去,清雅對她來說就像是噩夢般的存在。清雅是後宮中她遇到最難處理的女人,不止因為皇帝對她的鐘情,還有因為她那股拼死都要活著的勁頭。

    就像是雜草,有時候看著她快不行了,一夜過去春風吹又生。

    那時候說清雅死了,她還叫她哥哥想法子親眼看到屍體,要不然她總覺得她沒那麼容易死了。

    只是沒想到現在人雖然真的死了,但卻留了個兒子下來。

    “別繞來繞去!給哀家坐下!”

    相比皇後與趙曜,東太後鎮定許多,坐在上座,怒視二人。

    “不過因為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自亂陣腳,別說還沒調查出結果,就算阮晉崤是清雅所生又如何,怎麼就能證明他是皇子!”東太後身體不算好,但這番話她說得慷鏘有力,每一字都要說到母子倆的心頭。

    東太後開口,叫趙曜他們仿佛有了主心骨。

    “皇祖母,曜兒只是害怕。”

    趙曜跪坐在榻邊,握著東太後的手,若是皇上一直偷偷讓阮家人養育皇子,他的謀劃如此深遠,所為什麼他根本不敢想。

    他不怕皇上對田家下手,那是因為他知道他是最合適的皇位繼承人,就是沒了田家,朝堂上也有李家,陸家……支持他,但是現在冒出來一個年紀比他更大的皇子,他自然就慌了。

    “你是大明的嫡皇子,是哀家的嫡孫,你怕什麼!”

    東太後太過激動,猛咳了起來,趙曜連忙為她撫背,宮女拿來痰盂,東太後吐了幾口才緩過勁。

    趙曜也顧不得惡心,開口道:“皇祖母說得對,我是嫡皇子,皇位傳嫡不傳長是規矩,我怎能自亂陣腳。”

    這話算是有點腦子了。

    東太後無力點頭:“我瞧那阮晉崤的眉眼,很可能就是清雅所出,你們也不必等了,該如何就如何,總別指望好東西自動自發的送到你們面前,若是想守住屬於自己的東西,現在就該想法子把阻礙在萌芽階段掐斷!”

    趙曜聽得渾身血氣沸騰,但是皇後卻一臉黯然:“他謀劃了二十年,哪還有什麼萌芽,他這是一步步的謀劃著要滅了我們田家人啊。”

    “母後……”

    皇後渾身都透著萎靡,明顯就是被這一切打擊不輕,不是皇太後說幾句就能重拾信心。

    “我竟然覺著這一切隨著時間就會算了,沒想他一直惦記著,大約心裏一直記恨著,覺得我們逼著他親手殺了他最愛的女人。”

    皇後哀極反笑,只是唇角的幅度透著淒涼可憐。

    東太後見不慣她這哀哀戚戚的模樣,摘了手上的點翠甲套狠狠地朝她砸了過去:“事到如今你說這些有甚用!想想我們的家族,想想你的兒子!”

    指甲滑過臉頰,皇後被戳得生疼,人也跟著清醒了不少。

    “姑母放心,我這就去找大兄,這事就算擺到明面,也不能讓那個來歷不明的小子成為大皇子,占了長。”

    東太後精神不濟,點了點頭,就倚在了身旁嬤嬤的身上,有氣無力地交代:“我們田家傳承如此多代,怎麼可能栽在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身上,你們打起精神,皇上若是狠心決意的人,也不會拖那麼久。”

    東太後看向趙曜:“你父皇是用了心培養你,你別為了無關緊要的人與你父皇產生隔閡,這樣反而如了那些人的意。”

    皇後聞言,心中苦澀,知道太後是寬慰趙曜,免得他心亂叫人有了可乘之機,也就忍著沒說喪氣話。

    “你們記著,這是場硬仗,田家贏了,曜兒就是大明下一任帝王,若是田家輸了,那我們一個人都跑不掉。”

    東太後沒力,說完眼睛都快要累的閉上,東太後可不能在這時候出事,趙曜連忙叫宮人送她回宮休息,請了太醫隨侍身邊。

    田家人早就瞧不順眼阮晉崤,得知他可能是流落民間的皇子,一切對他的不順眼都有了理由,原來他們是早就註定好的敵人。

    “叫我說殺了幹脆。”

    田義做了個下手起落的手勢,“殺了一勞永逸,他留著就是禍害。”

    趙曜也是這般覺得,恨不得他現在就能帶把刀沖進將軍府把阮晉崤解決了,可是哪有那麼簡單。

    “就沒法子治他大罪,從他德行找毛病,要不然父皇知道我們派人暗殺他,該會如何想。”

    皇帝老兒會怎麼想他不知道,但是他曉得,要是阮晉崤不死,皇帝老兒一定想讓他們田家人死絕。

    早知道有今日,當年他們就該拼一把,弄死了皇帝奪了江山,當年若是他們田家人登上皇位,如今還用擔心這些狗屁作甚。

    “四殿下,你若是想讓陛下滿意,你最好是現在就砍了我這腦袋,還有你舅媽,你的表弟表妹……把我們的帶到陛下面前,一定能叫他滿意。”

    趙曜神情難受,眉心皺起牽扯到了額角的傷口,面上又疼又愁,完全沒了平日的風流倜儻。

    “舅舅說這番話不就是誅侄兒的心!我就是保不住皇子之位,也不能放棄田家,放棄我的親人。”

    舅甥二人真情流露抱在一起,看著叫人動容,實則兩人各有心思。

    田義對他這皇子外甥可不如以往那般信任,趙曜偷偷處理了他那寵妾,編了一堆謊話,以為掩飾的天衣無縫,卻不知道有人告訴了他始末,死了一個小妾他無所謂,但趙曜動了在他身邊安插人手的心,這念頭就足以讓他們反目。

    只是可惜現在不是他們反目的時機。

    舅甥兩人說了半晌,趙曜雖然覺得田義提議刺殺阮晉崤不是個好主意,但也拗不過他。

    而田義不止準備著人殺阮晉崤,對他來說阮晉崤不算什麼,他們田家的敵人是明帝。他不死,他們田家就會一直惶惶不可終日。

    阮晉崤要殺,但明帝卻是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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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東太後突發重病, 稱夢中夢到仙鶴,以解夢來說, 這算是壞相。

    沒人敢說,東太後這是要“駕鶴西歸”, 只敢道她這是吉兆, 仙鶴長壽, 她一定會病好痊愈,否極泰來, 福壽連綿。

    雖那麼說,東太後的身體卻肉眼可見的變差,明帝侍奉嫡母身旁,看著東太後蒼老的臉頰, 有幾分佩服這女人。

    她為田家算是竭心盡力,早些年鬥智鬥勇, 如今老年還想拼著這條命護田家周全。

    可惜她畢竟是老了, 想的太過簡單, 他忍了田家那麼多年,不過她是什麼主意,他都不可能放過田家。

    “父皇,兒臣求神拜佛,昨夜做了一夢, 夢中暗示兒臣沖喜能給皇家帶來福氣, 叫皇祖母轉危為安。”

    明帝伺候東太後, 趙曜自然隨侍在旁, 只是每每與明帝對視,心中都忍不住冒出酸泡泡,他到底是比阮晉崤差到了那裏。

    就因為他的外家是田家,他就算不得他的兒子?

    所有的東西他都打算留給阮晉崤,不給他留下很好,甚至他的姓名都堪憂。

    “沖喜?”

    明帝看向趙曜:“你打算在這時娶皇妃?”

    當日阮晉崤在宮門前對趙曜說得話,早就盡數傳到明帝耳中。跟阮晉崤不同,趙曜自幼在宮中長大,就算是他厭惡皇後,也不至於對趙曜視若無睹。

    他知道趙曜為了討他歡心,這幾年一直在遠離田家。

    對這個兒子,他不厭惡,但也喜歡不起來,更別談心中有著對阮晉崤那般的愧疚。

    “兒臣想娶妃,為皇祖母沖喜。”

    趙曜直直跪下:“父皇,鎮江侯府的嫡長女阮氏蕙質蘭心,鐘靈毓秀,兒臣想求娶她。”

    這是趙曜第二次向明帝提及想求娶阮沁陽,這會明帝沒有上次那般生氣,但面色嚴肅看不出喜怒。

    “朕那日就跟你說過,她已經定了人家。”

    什麼定了人家,是他為阮晉崤定下的吧。趙曜心中難過,他叫了他那麼多年的父皇,為了討好他做了那麼多事,但他心裏只有外面養的種。

    “父皇說後,兒臣派人去查,阮氏並未定親……父皇就不能圓了兒臣的心願?若不是看重阮氏,兒臣又何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她。”

    趙曜眼角滲淚,心中有種感覺,若是今日他要不到阮沁陽,那以後明帝什麼都不會給他,他設想未來的所以東西都會被阮晉崤奪去,而他擁有的也會漸漸消失。

    “父皇!”

    趙曜聲音悲戚,喊得撕心裂肺,明帝身邊的大太監也忍不住動容,還未曾見過趙曜這般無助可憐的樣子。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四皇子,今日為了個女人跪殿外哭求。

    明帝淡淡掃過跪在地上哭喊的兒子:“你才說是為你皇祖母沖喜,現在又是為了自己私欲。”

    大約是覺得他模樣可憐,明帝這話的語氣並不算重,“扶四皇子回宮休息,他累了。”

    等到趙曜離開,明帝輕嘆了聲,他何曾見過趙曜這般委屈可憐的模樣,畢竟從小養大的兒子,他對田家完全狠得下心,而對他還是有幾分不舍。

    不過這不舍在看到阮晉崤遞上田家的動向,就拋之腦後。

    “他們竟然想造反!”

    明帝氣的手抖,突然想到什麼,問道:“趙曜有沒有參與其中?”

    按著他查出來的跡象是沒有,但是誰知道私下又有什麼,阮晉崤自然答道:“不知。”

    明帝重重喘了口氣,想到剛剛趙曜在他面前痛哭,不知他這番表現是不是想放松他的警惕。

    “老四哭求朕,想要朕賜婚他與你妹妹,你如何看?”

    “沁陽是兒臣的。”不管明帝具體想問的是什麼,阮晉崤極順地回了第一句,才繼續道,“他該是知道了兒臣的身份,也知道沁陽對兒臣的重要,試探父皇。”

    明帝想了也是。

    而且就算趙曜真有意,他都先應了崤兒,又怎麼可能出爾反爾。

    “崤兒,該恢復你的身份了。”

    阮晉崤應聲,想起了這些日子沁陽對他縱容,唇邊揚起一抹淡笑,沒再推拒:“由父皇做主。”

    阮晉崤的身份,僅有明帝身邊幾個心腹的大臣知道,如今是恢復身份,明帝直接召了朝中一半他信得過的臣子入宮,在禦書房內為他們重新介紹阮晉崤。

    延平郡王也在其中,原本瞧見阮晉崤在宮中,忍不住瞪了他幾眼。

    他家兒子有什麼不好,阮家竟然敢拒,現在他兒子在家中借酒消愁,也不知何時能走出來。

    “郡王爺。”

    看到延平郡王瞧他,阮晉崤打了聲招呼。

    延平郡王吹鼻子瞪眼:“好了,婚事不成,現在距離也要劃開了,連伯父也不叫,你這臭小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著法子跟我家瑾兒比劃,我兒怎麼就配不上你妹妹了,你非想揍他一頓。”

    被說說中了曾經的計劃,阮晉崤也不臉紅,他本身就沒怎麼掩飾。比起臨鶴,楚瑾讓他看著更礙眼,只是一直沒合適的機會,才沒讓楚瑾臉上掛彩。

    “侄子只是想跟楚禦史比劃兩招,並無耍狠鬥勇的意思,既然伯父提起,要不然就定在明日,我去郡王府。”

    拒絕了他兒子,他現在不過提了一句,他竟然還想上門揍人。

    阮晉崤在沙場歷練,他也曾見過他在兵部以一敵十的與士兵拆招,他兒子的斤兩他清楚,哪兒敵的過他。

    延平郡王鼻孔擴大,挽了袖子想替鎮江侯來教訓教訓他兒子。

    旁邊官吏看到,攔著道:“這是在禦書房,陛下在你們鬥什麼狠。”

    “不過外頭的傳言不假,阮侍郎對嫡妹還真護得緊。”說護得緊沒事,但說外面的傳言不假就有些過了,外面的傳言可是傳阮晉崤對嫡妹有非分之想。

    延平郡王掃了開口的官員一眼:“這是說什麼狗屁。”

    那人本來是想趁著延平郡王發難,順道踩阮晉崤一腳,沒想到延平郡王又倒回來護著阮晉崤,臊的面紅耳赤。

    “外面的傳言不算全真,不過我的確不允我妹妹嫁人。”阮晉崤頓了頓,想到若是他被皇家認回,不是阮家人,沁陽還是要嫁的,補充道,“不許她嫁給他人。”

    不許她嫁給他人,那是要嫁給誰?

    阮晉崤的聲音低沈渾厚,聽不出玩笑的意思,再者誰又會拿這事開玩笑。

    周圍一圈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延平郡王喉嚨卡氣,不上不下,若不是在禦書房,他一定要抓著衣領,把他的頭沈進水裏,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不過現在就算是在禦書房,他也快控制不住,要替鎮江侯教訓他這畜生兒子。

    “阮……”

    旁邊大臣正想說話,陛下身邊的大太監開口,才忍著肅靜。

    延平郡王正磨牙,宦官說了什麼他也沒註意,等到明帝突然叫了聲“崤兒”,他才回了神。

    明帝把阮晉崤叫到龍椅旁,他也站起了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親自開口說了阮晉崤的真實身世。

    延平郡王聽到明帝叫阮晉崤“崤兒”就覺著奇怪,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一頭栽在了雲霧裏。

    他本就喉嚨卡氣,實在忍不了就咳了出來。

    而他這咳嗽就像是一個信號,周圍一圈在心底罵阮晉崤畜生的人,齊齊喉嚨癢,咳嗽聲此起彼伏,明帝看向他們滿臉不解。

    “可是有什麼難聞氣味?”

    大臣們連連搖頭,努力憋著咳嗽,一個個憋得臉紅脖子粗,像是下一刻就要斷氣。

    明帝事後打聽是怎麼一回事,聞言笑道:“朕這兒子,護食的樣子就跟小豹子一樣。”

    延平郡王臉黑,想到他叫阮晉崤臭小子,還逼著他叫他伯父,頭疼欲裂。

    明帝見狀:“朕聽說你為你兒子向阮家提親了?”

    延平郡王拱手:“大皇子與阮家姑娘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是我家小子犯傻了。”

    要是對手是趙曜,他也不怕,敢與他為兒子爭一爭,但要是阮晉崤就算了。

    現在想一想阮晉崤的行為,就像是野獸不斷往自己的地盤撒尿警示,阮沁陽全身上下都貼滿了“阮晉崤”這幾個字,已經扒拉不出來了。

    阮晉崤從宮中出來時,已是華燈初上,有些大臣難以消化得到的信息,神情恍惚,但有些大臣腦子靈活,硬是把阮晉崤送到了將軍府。

    其中一位走之前,想起阮晉崤那句“不許她嫁給他人”,拱手道:“祝大皇子早日得償所願,與安平縣主共結連理。”

    阮晉崤盯著那人,眸光沈沈,那人被看得不自在,心中沒底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剛要悔口就見阮晉崤緩緩頷首。

    那人心中默默擦汗,這大皇子的情緒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阮晉崤換了身衣裳才去煦錦院。

    對於他來說妹妹的住處再神聖不過,就像聖人於硯哥兒,要是叫他焚香沐浴後在見阮沁陽,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阮沁陽的桌上堆了滿了東西,見阮晉崤過來,阮沁陽擺了擺手上的帖子:“田家夫人請我到府品茶。”

    眨了眨眼,“田家人當我是傻子呢?”

    這些日子府中多了不少侍衛,他還給她帶了兩個懂武的丫頭,若是出門就讓她們隨身伺候。

    見狀,她幹脆不出門了。但是她不出門,卻還是有不少人想請她出去。

    這些天邀請她做客的人家,只要一查都是跟田家有所關聯,阮沁陽自然全部回絕,沒想到今日田家人今日親自上陣了,要把她請進田家做客。

    她只要腦袋沒毛病,就不可能答應。

    阮晉崤拿過了帖子扔到了門外:“這等臟東西,沁陽你碰它作甚。”

    說完,要拿水給沁陽洗手,阮沁陽覺得太誇張:“那帖子制的挺好,紙張用的澄心堂,外殼還撒了金粉。”

    “可送信的人居心不良。”阮晉崤攏眉,任何人沖著他無事,但手往阮沁陽的方向伸,他就恨不得把他們全廢了。

    “居心不良到那麼明目張膽的地步,田家從某個方面來說也是挺厲害了。”

    某個方面當然指的就是不要臉皮。

    “沁陽在看什麼?”

    “章家人的這些天做得事,我總感覺章家人有些奇怪。”

    阮晉崤問起,阮沁陽也沒避諱地與他說,反正她查這些都是借的他的人,瞞也瞞不住。

    旁人想到為難事,總是皺眉撇嘴,而他的沁陽不是睜大了眼眸,就是狡黠瞇眼,十足的嬌態。

    阮晉崤“嗯”了聲:“哪兒奇怪?”

    她原本只是懷疑章家提前知道了阮晉崤的身份,但是章靜妙有時候的表情流露,卻讓她忍不住多想。

    而這些調查出來的資料,若是旁人看來應該只是覺得章家人好運連連,下面的鋪子就像能預料到那裏有災難,提前準備囤了物資發了災難財。

    還有水患,章靜妙以自己的名義捐物資,車隊的速度很快,就像是她知道那裏有禍,等著她去救苦救難。

    這些事在別人看來估計都是巧合或者是運氣好,但阮沁陽看來就是未蔔先知,而這些變化匯總起來,章家產生變化的時候跟她開始做夢知道穿書那個時候差不多,難不成是章靜妙也做了夢?

    “章家派人去打聽了阮姀,還打聽了你與她如何相遇,好端端的誰沒事打聽這個。”

    除非是認定阮晉崤跟阮姀有什麼,想來章靜妙大概是跟她一樣。

    沁陽話只說一半,就壓著手,靠在桌上楞神,一直沒聽到聲音,側臉就撞進了阮晉崤赤黑的眸裏。

    阮晉崤的五官裏,這雙眼睛生的最好,大多人的瞳色都是淺褐色或是深棕,但阮晉崤卻是黑曜石般的黑色。

    燈光下流光溢彩,又深邃的像是無盡夜空。

    “沁陽我有話要與你說。”

    “嗯?”

    “我……”阮晉崤無法告訴妹妹自己跟她沒有血緣,他猜到以沁陽的聰明,加上阮侯爺的提醒,她一定猜到了一些,可若是他說了,就像是親手砍斷了什麼。

    阮沁陽等了等,見狀就知道阮晉崤這是又不打算告訴她兩人沒血緣關系。

    鼓了鼓腮幫,她要不然把阮姀從鎮江接過來,若是阮晉崤同書本那樣對她情根深種,那他對她的依賴應該就沒那麼重了。

    阮沁陽想著,腮幫子就被阮晉崤戳了下,嘴中的氣被戳的“噗”了出來,唇瓣撅著無辜地看著阮晉崤。

    阮晉崤翹唇笑了笑:“沁陽是哥哥的心頭寶,誰都奪不走,分不開我們。”

    這話又霸道又孩子氣,阮沁陽在阮晉崤期待的眼神中,默默低頭收拾桌上的紙張,等到她弄完擡起頭,發現阮晉崤一直看著她。

    用委屈的目光。

    是那種比不讓硯哥兒看書還要更委屈的目光。

    阮沁陽:“……”

    可是哦,一般硯哥兒委屈,她就可開心可開心吧,會揉他肚子,揉他臉蛋。

    到了阮晉崤這兒,阮沁陽伸手點了下阮晉崤的眉心,把人從房裏趕了出去。

    踏出房門,阮晉崤摸著眉心,低眸淺淺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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