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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畫西窗:含芳輕摘蕊
出了無名峰,穆錦先才道:「蘅兒隨我來。」
阮琉蘅也是許久沒有見穆錦先,他如今已是太和掌門,雖然風采依舊,但她還是能從他臉上看到一絲疲憊之色。
「師兄,可有注意休息?你的臉色有些不好。」她跟在穆錦先身後,有些擔心地說道。
穆錦先卻似乎有心事,並沒有回答。
一路再無話,她跟著穆錦先回到主峰,卻並沒有去議事廳,而是沿著小路往上走。
這是一片翠綠竹海,迎著微風的勁竹發出沙沙的聲響,有鳥鳴,撲打著翅膀,陽光從竹葉間透下來,地面是新雨後的柔軟,無塵。
阮琉蘅對主峰的一切都很熟悉,在她沒有成為靈端峰峰主的兩千年裡,漫長的修煉歲月幾乎都是在主峰渡過。
這片竹海就是她幼年經常練劍之處。
來到太和之前的阮琉蘅一片懵懂,她一睜開雙眼,便是陌生的世界,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遇到誤入羅剎海的穆錦先。
這位清俊如雅士的男子,像是寒冬的光,夏日的風,中秋的夜,初春的水。
……
「不要怕,我是修士,不會傷害你。小姑娘,你還記得這裡發生過什麼嗎?」
不知道,什麼都想不起來,這裡是哪兒?
「你一個人在這裡是活不下去的……也罷,你可願意與我一同出這秘境?」
村落裡最後的食物都已吃光,她餓得已經動不了,只微微抬了抬手指。他皺了皺眉,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抱起她,取出一枚青色丹藥,餵她服下。
「我叫穆錦先,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丹藥使得她的體力迅速回覆,枯黃的臉色變得嫩白紅潤,可她用了很長時間才找到語言,她當時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自己的名字。
「阮琉蘅。」長久不開口使得她聲音沙啞。
穆錦先探了下她的靈根,之後道:「那麼蘅兒,你很幸運,擁有萬中無一的靈根,與我回太和,做一名劍修吧。」
太和?劍修?那是什麼?
外面的世界,又是什麼?
……
初入太和的阮琉蘅連字都不認識,所有一切都從頭開始。
此時她想起當年歲月,撫這身邊的青竹微微一笑。正是在這片竹海,師兄手把手教她握劍,一招一式,她至今銘記於心。
眼見穆錦先並不開懷,她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師兄,可是有什麼事需要蘅兒為你分憂?」
穆錦先定定地看著她,眼神依舊清明,但卻似乎流動著什麼異樣的情緒,他看上去整個人都有些緊繃,像是在弦上的箭,微微散發出一些壓迫感。
這樣的師兄很陌生,穆錦先身為高階修士,卻從來沒讓阮琉蘅感覺到過一絲靈壓,而此刻不經意間的洩露,足以表示他的情緒有些反常。
阮琉蘅心裡猜測是為了魔修的事,是因為繼任掌門的事,又或許是九重天外天的事,還可能是因為要她多收幾名弟子……
她有些憂心,一雙桃花眼水汪汪地看著穆錦先。
卻萬萬沒想到,穆錦先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蘅兒,你……可願做師兄的道侶?」
阮琉蘅像是被驚到的貓,立刻鬆了他的衣袖退後一步。
穆錦先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來。
這瞬間的本能反應立刻讓穆錦先明白了她的心意,可穆錦先不想再等下去了,看到阮琉蘅此次回太和時的樣子,他若是再不表明心意,恐怕會抱憾終生。
穆錦先忍下了想靠近她的念頭,低聲問道:「嚇到你了?不要怕師兄,從你還不及朱霞花高的時候,就是我一直陪伴著你,我們一起度過了兩千多年,在師兄面前,蘅兒不必如此的。」
「不,師兄,我……」阮琉蘅不只道該如何表達,她甚至忙亂地做了一個要哭不笑的表情,眼睛不敢看向他,只低頭說道,「師兄一定是在開玩笑,師兄你看,你馬上就要繼任掌門了,我,蘅兒為你高興……真心的高興,我這是怎麼了……」
她說著說著,又抬起頭,對上穆錦先的目光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傷了師兄的心,登時又是心頭大亂,扭過頭去。
這是情障啊,即便是修為再高的修士,只沾得一下,便可蔓延全身的情障。
穆錦先藏在衣袖中的手握緊了拳頭,再放開,又握緊。他心裡幾乎有一種被揉碎了般的感覺,像是對待最珍惜的寶物,珍惜到日日夜夜都在忍受放手予她自由的疼痛。
可最疼愛最寶貴之物,已經快要不屬於他了。
「師兄沒開玩笑。」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不會逼你作答,只希望蘅兒你,能知道師兄的心意。我……真的喜歡蘅兒很久了。」
說完這番話,他的臉卻不是羞澀的紅,而是難過的煞白,因為這恐怕是最無可救藥的告白,因為他內心深處已經知道了答案。
阮琉蘅——這個他今生最疼惜的女子,她不愛他。
然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堪不破。
※※※※※※※※※※※※
「對不起師兄,我不能接受你。」
腦海在一片慌亂中,卻還保持唯一的清明,使得她當機立斷地說了這句話。穆錦先卻真的沒有逼迫她,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依舊像從前一樣走過來想要摸摸她的頭時,被阮琉蘅避開了。
兩個人都是下意識,但是邁過了這一步,便已經不同。
……
阮琉蘅有些失魂落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靈端峰,從主峰上一路步行下來,不停有弟子向她行禮,而她還本能地對他們微笑。
但心卻已經不在身體裡。
我的心去了哪裡,我竟不知道。
她看到熟悉的桃花林,看到熟悉了一百多年的男子臉上帶著笑容站在洞府外等著她,甚至那笑意還帶著點得意和驕傲。
「阿阮,我晉階到了金丹中期,大乘期修士的晉階體悟果然不同凡響,就連阿鯉都有了一點進步。」
他話音剛落,身後便竄出來一條龐然大物。
此時是白天,阿鯉化不了人形,只能甩著敦實的身體撒嬌道:「豈止是一點進步,吾天資聰穎,再加上有傳承加持,不日將晉陞六階!」
阮琉蘅扯了扯嘴角,但是卻再做不出微笑的表情,她看到夏承玄時,心裡竟又有些委屈,又有些酸楚,一陣難過。
我的心,原來在這裡。
可我又該如何面對他?
在夏承玄看來,阮琉蘅整個人都不對勁,她那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著叫人心疼。他收了笑容,問道:「出什麼事了?」
饒是他冰雪一樣的人物,也不會猜到主峰發生的事。
「不,沒什麼,只是因為一點小事……」
她在說謊。
夏承玄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一向老老實實的阮琉蘅居然會說謊,那麼事情一定非常嚴重。這女人的心事都寫在臉上,而在太和裡,能讓她牽腸掛肚卻不能與他明說的事,也著實不多。
修士心思轉得極快。
最先排除的便是太和,如今太和聲勢如日中天,如果有變動也有大乘老祖及劍閣長老們撐著,斷然輪不到阮琉蘅來操心。
而斐紅湄和芮棲遲與他皆有聯絡,既然不是師姐師兄出事,那麼必定就在她和他身上了。
夏承玄並沒有直接問出口,而是笑道:「天塌下來還有師祖撐著,說起來你還沒祝賀我晉階成功啊,爺百年金丹,在太和算不算得天才?」
阮琉蘅本來心情極亂,聽到他這麼說,下意識地回道:「莫說在太和,即便是放眼修真界,也是極稀少的。」她穩定了下心神,繼續說道,「不過尚需努力,穩固境界。」
夏承玄道:「那麼便滿足我一個小小心願吧?權當慶祝。」
其實很多小宗門裡,金丹修士都已經有了做長老的資格,甚至也會舉辦晉階大典,阮琉蘅又想到蒼梧派也只有四個金丹修士,心裡一酸,點頭答應了。
夏承玄屈膝半跪在地上,將手掌向上平伸到阮琉蘅膝前。
她以為他要變戲法,卻不想突然從掌心裡長出一朵冰做的小花。
那朵冰花不斷生長,以花為基石,長出了台階,而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來的細雪在兩邊凝成了雕花扶手,那階梯一直向上,距離地面一丈處,幻化成一座冰雪寶座。
他用右掌掌心托著這寶座,左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阮琉蘅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地踏上去。
當她踏上冰晶階梯時,四周便飄起了一朵朵潔白的冰桃花,夏承玄站起身,看著她一步步走向自己掌心的王座。
阮琉蘅走到一半,還扭頭道:「阿玄不要鬧。」
「放心吧。」
阮琉蘅繼續向上走去,階梯並不長,但是周圍卻用冰花和雪花做出了各種花草圖案,也有一些古樸的花紋,甚至還有旁邊的扶手上還有用雪團捏出的小獸。
她輕輕一點,小獸還會吐出舌頭,冰冰涼涼地蹭在她指尖上。
隨著離寶座越來越近,阮琉蘅竟生出一種美好易碎的感覺來。
「阿阮,這是我心裡的寶座,你喜不喜歡?」夏承玄在她耳邊傳音道。
阮琉蘅立刻飛紅了雙頰,她怎麼會聽不出他話裡的表白之意,可又想到了主峰的師兄,想到自己為了他傷了最尊敬的師兄,平時冷冷清清的心中竟然平白升起一股幽怨之意,當下嗔道:「休要胡說!」
夏承玄仍舊笑眯眯地看著她向上走去。
她在那雕著冰花的寶座上坐下,意外的是,那冰並不冷,而是有一些暖意。
細細一打量,竟與夏承玄用來打開夏家秘藏的那顆水滴吊墜同樣材質,是一種名為暖冰的玉。
她問道:「你要做什麼?」
「阿阮,你看這冰,」他緩緩說道,「大自然中的冰並不堅定,它們遇水則化,遇火則融,既不如金石堅硬,也不如水流綿長。然而冰卻是最為乾淨剔透之物,無論是海中之冰川,還是天降的皚皚白雪,都純淨得不似世間之物。」
他嘴角掛起一抹笑意,有些小小的邪惡,又有一些緊張和羞澀。
阮琉蘅正在聚精會神地聽他說話,且也全心全意地相信著他,卻冷不防身上突然成空,只來得及尖叫一聲,身體向下墜落。
下墜的感覺也只有一瞬間,夏承玄便接住了她。
這是兩人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她反應過來後,臉已經羞得通紅,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懷抱不同於師父的,不同於師兄的,不同於任何人。
只有情人才有的情愫密密麻麻滋生,如瘋長的野草,如三月的春光,不可阻擋,燦爛得盈滿整個心房。
「阿阮,不要怕,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不要擔心,我在你面前,永遠如這冰雪,不用拂拭亦不染塵埃。」
「因為,我是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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