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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雙鳳旗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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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7 13:50:29 |只看該作者
五〇

  趙天霄倚在車欄上,閉著雙目,運氣調息。馬車飛馳在平坦的大道上,直奔雨花台。翠蓮被水盈盈點了穴道之後,居然安靜下來,閉目躺在車中。

  水盈盈的臉上,是一片很奇怪的神色,不是仇怒,也不是笑容。

  急馳的馬車突然停下來,垂簾外傳來紅杏的聲音,道:“姑娘。已回到雨花台。”

  水盈盈道:“你抱翠蓮下車。”竟自啟簾而去。

  田文秀低聲對紅杏說道:“姑娘,我們可以告別嗎?”

  紅杏道:“姑娘怎麼說?”

  田文秀道:“姑娘沒有講話。”

  紅杏道:“那就請你們稍候片刻,我去請示姑娘。”

  田文秀道:“我們就在車中候駕。”

  紅杏抱起翠蓮下車而去,片刻之後,重又走了回來,說道:“姑娘請兩位扶趙堡主一起下車,暫息雨花台,她既然救了趙堡主,那就要救人救命,今夜他要請一位名醫為翠蓮療傷,順便瞧瞧趙堡主是否受了內傷?”

  田文秀道:“我們留在這裡方便嗎?”

  紅杏道:“有什麼不方便。”忽地放低了聲音,道:“如她是拘泥於小節之人,也不會來這煙花院中開眼界了。”

  王子方口雖不言,心中卻是大不贊同,暗道:“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竟然來到這煙花院中開眼界,那未免太過放蕩了。”

  田文秀道:“我們恭敬不如從命。”抱起趙天霄下了馬車,直入那用靜跨院中。

  水盈盈早已在廳外階前等待,伸手指著正東方一座廳房,道:“你把趙天霄送入那座瓦舍之中,先讓他好好休息一下,我再找一位名醫,替他查看一下,是否被他們暗施手腳,傷了內腑?”

  §第八回 百年難忘再世恩

  水盈盈淡淡一笑,道:“兩位放下那趙堡主後,請來廳中小坐,賤妾已命她們備下水酒,和兩位低酌小飲。”

  王子方正待出言推辭,田文秀卻搶先接道:“我等恭敬不如從命了。”抱起趙天霄直奔正東瓦舍,室中燭火高燃,暖帳錦被,早有人打掃乾淨。

  田文秀放下趙天霄,低聲問;直:“堡主此刻的感覺如何?”

  趙天霄啟動失去神采的雙目,道:“睏倦難支。”言罷,閉上雙目倒頭睡去。

  田文秀低聲說道:“看來他神志已經清醒了。”

  王子方道:“唉!為老朽的事,害得趙堡主受此重傷,少堡主奔走不停,想起來實叫老朽難以安心。”

  田文秀道:“事已至此,王兄也不用再客氣了。”語聲微頓,接道:“冷傲自負,不可一世的水姑娘,竟然對咱們這般照顧,原因何在,實在叫在下想不明白。”

  王子方道:“老朽亦是想它不通。”

  田文秀道:“她這般對待咱們,可說是全衝著你王總鏢頭而來,王兄請仔細想上一想,個中原因何在?”

  王子方道:“想不出,老朽已搜盡枯腸,想不出和這位水姑娘在何處見過?”

  任他王子方經驗廣博,田文秀智計多端,也被水盈盈這等待客之道,鬧得莫可捉摸,實想不出其故何在?田文秀輕輕嘆息一聲,道:“咱們去吧!那水姑娘只怕早已在廳中相候,唉!也許酒後興起,她會自動告訴咱們個中原因。”

  兩人趕往廳堂,水盈盈果然早已在廳中相候,紅燭高燒,佳餚滿桌。

  王子方一抱拳,道:“有勞姑娘久候。”

  水盈盈起身笑道:“老前輩、田少堡主請坐。”

  王子方、田文秀落了座位,俏丫頭紅杏已緩步行了過來,提起酒壺,替兩人斟滿酒杯。水盈盈擺手,道:“翠蓮傷勢甚重,失血過多,人已陷入半暈的狀態,你去巡視一下四周,別給那叫化子混了進來。”紅杏應了一聲,大步退出。

  王子方回顧田文秀一眼,轉望著水盈盈道:“姑娘為老朽的事,不惜和萬上門鬧得不歡而散,又害得翠蓮姑娘受了重傷,實叫老朽不安得很。”

  水盈盈笑道:“老前輩成名江湖數十年,能夠代表前輩的標識,是何物品?”

  王子方道:“老朽碌碌一生,談不上有什麼標識之物,如是勉強算它,除了鎮遠鏢局的鏢旗,就算得這把古刀和金芒了。”

  水盈盈沉吟一陣,道:“不知老前輩可否把身懷金芒,賜借妾身兩支一用?”

  王子方探手從鏢袋中,摸出了兩枚金芒,遞了過去,道:“如此些微之物,姑娘要它何用?”

  水盈盈接過金芒,略一瞧看,收了起來,說道:“妾身暫時替老前輩保管。”

  王子方道:“姑娘喜愛,老朽就奉送了。”

  水盈盈舉起酒杯,道:“妾身敬兩位一杯。”當先一飲而盡。

  王子方、田文秀各自飲乾了面前酒杯,心中卻是惶惶不已,暗自忖道:“這位謎樣的姑娘,所作所為都是使人難解之事,她討去這兩枚金芒,不知是何用心?”

  忖思之間,瞥見紅杏奔了進來,道:“啟稟姑娘,張神醫駕到。”

  水盈盈起身說道:“請他進來吧!”

  紅杏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片刻工夫,帶著一個身材矮小,瘦骨嶙峋的老人,緩步走了進來。田文秀打量枯瘦老人一眼,暗道:“這人如真是神醫,實該先把自己的身體調理一下才是。”

  只見水盈盈站起身來,說道:“有勞神醫大駕,妾身感激不盡。”

  張神醫道:“姑娘言重了,聞得二姑娘相召,老朽立刻趕來,不知二姑娘有何吩咐?”

  水盈盈道:“我有個隨身丫頭,和人搏鬥受傷,有勞神醫一展妙手。”

  張神醫道:“容老朽看過她的傷勢,才可回覆二姑娘的問話。”

  水盈盈道:“好!咱們同去看過。”站起身子,目光一掠王子方和田文秀道:“兩位請稍坐片刻。”然後向室內行去。

  張神醫緊隨在水盈盈的身後,步入內室。

  只見翠蓮緊閉著雙目,躺在床上,原來豔紅的粉頰,變成了一片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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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7 13:50:39 |只看該作者
五一

  張神醫瞧了瞧翠蓮的傷勢緩步退了出來。

  水盈盈緊隨而出,低聲問道:“神醫瞧她的傷勢如何?”

  張神醫道:“傷得很重,雖然不致傷命,但也得一段時間休養,老朽留下一瓶靈丹,一個藥方,每日服用三粒靈丹,三日之後服完了丹丸,再依方服用三服水藥,大概就差不多了。”

  水盈盈道:“神醫妙手回春,妾身信得過你。”

  張神醫道:“二姑娘但請放心,她的傷勢雖重,但老朽自信調製的療傷靈丹,遠可以醫好她的傷勢。”說完,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羊脂玉瓶,放在桌上,接道:“請借文房四寶一用。”紅杏應聲人室,捧來文房四寶。

  張神醫提筆開了一個藥方,恭謹地說道:“二姑娘還有何吩咐嗎?”

  水盈盈道:“有勞神醫往返,吃杯水酒如何?”

  張神醫道:“不用了,老朽就此告別。”但聞水盈盈道:“神醫留步。”

  張神醫聞聲住步,回顧說道:“二姑娘還有何吩咐?”

  水盈盈道:“還有一位受傷之人,有勞神醫一併看過。”

  張神醫道:“那人現在何處?”

  水盈盈道:“就在雨花台中……”目光轉注到田文秀的身上,道:“請少堡主帶神醫去查看一下那趙堡主的傷勢。”

  田文秀起身一揖道:“勞駕神醫。”

  張神醫道:“敢請少堡主引帶老朽一行。”

  兩人先後出室,不過盞茶工夫,重又轉回室中。

  水盈盈道:“他的傷勢如何?”

  張神醫道:“內腑受傷甚重,不宜再行拖延下去,此刻時尚未晚,老朽已為他留下三粒靈丹,服完之後,內傷當可痊癒,再作三日調息,不難完全康復。”

  水盈盈道:“這位張神醫,不但醫道精深,而且,武功也十分高強,是以,才能在那深山大澤之中,採取甚多難見的奇藥,煉製成治病、療傷的靈丹。”

  田文秀道:“這張神醫可是住在這長安附近嗎?”

  水盈盈笑道:“不錯,除張神醫外,長安城中還隱居了兩位叱咤江湖的高人。”

  田文秀嘆道:“在下生於此地,長於此地,竟是不知長安城中隱居著如此的武林高手。”

  只聽水盈盈道:“那張神醫自從隱居於長安之後,不但完全擺脫了武林的是非;就是醫病、療傷的事,也是絕口不談,他這次應我之請,為翠蓮及趙堡主療治傷勢,心中雖然不願,但卻是沒有法子的事。”

  王子方突然一掌擊在桌面之上,忘其所以地說道:“是啦!那張神醫可是二十年前江湖上騎驢游四方,人稱賽果老的張人春嗎?”

  水盈盈道:“正是張人春,江湖上是不是稱他賽果老,那就不清楚了。”

  王子方心中暗自責道:“當真是老糊塗,二十年前,這位水姑娘還未出世,自然不知昔年的事了。”

  田文秀突然起身,抱拳一禮,道:“姑娘,在下有句不當之言,說將出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水盈盈略一沉吟,道:“好!你說吧!”

  田文秀道:“姑娘和我等,談不上什麼淵源,這等相助,必有原因?”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什麼原因?”

  田文秀訕油道:“這個在下如能想得明白,也不問姑娘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斗膽猜測,其事必和總鏢頭有著很大的關係。”

  水盈盈道:“嗯!你猜得不錯啊!”

  王子方臉色一變,道:“姑娘要索何等酬報,只管請說,王某力能所及,絕不推辭。”水盈盈臉色一變,顰起了柳眉兒,沉吟不語。

  王子方亦覺出這兩句話太重,只怕要激怒於她。

  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只有硬著頭皮,坐以待變,水盈盈沉吟了一陣,那肅穆的臉上,突然間綻開了一片笑容道:“如是他們覺得我插手其間,管了這檔子事,只是為了想收取一些酬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目光凝注到王子方的臉上,道:“王總鏢頭不知準備下何等重禮,送給我水盈盈作為酬報?”

  王子方自知一言錯出,造成僵局,水盈盈肯這般和顏悅色的相問,那已經是大出意料之外了。他注目沉吟了一陣,道:“姑娘的恩情,重如山嶽,在下實也無適當之物,奉作酬報……”

  水盈盈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你是有意開我的玩笑了?”

  王子方急道:“老朽並無此意……”

  語聲微微一頓,道:“老朽倒有一物,願以奉贈,不過……”

  水盈盈道:“不過什麼?我索來不喜人家和我先談條件。”

  王子方道:“姑娘誤會了。”

  水盈盈道:“那你是別有所指,領教高明。”

  王子方道:“在下只覺那件東西,似有可貴之處,但它究竟有何價值、作用?老朽卻是一概不知,也許只是一塊平凡的無用之物。”

  水盈盈一皺眉頭,道:“那是什麼事物,不知可否先給我瞧瞧?”

  王子方道:“既然要奉送姑娘,瞧瞧自是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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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7 13:50:45 |只看該作者
五二

  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塊碧玉,遞了過去。水盈盈接過碧玉,托在掌心上,仔細瞧了一陣,道:“這上面的字,可是天竺文嗎?”

  王子方道:“不錯,老朽曾經請教過一位飽學之士,他也道是天竺文字,只怕文理深奧,非博通其文,難以瞧出他的內容。”

  水盈盈手托碧玉,沉吟了一陣,道:“我一生之中,最是喜歡冒險,這塊碧玉的色彩,並非什麼罕見美玉,價值就是玉上刻寫下的天竺文字了。”

  王子方道:“不錯,可能是天竺國中一首名詩,也可能是一篇悼文……”

  水盈盈接道:“也可能是記述一種神奇的武功,是嗎?”

  王子方道:“也可能是記載一篇奇術……”

  水盈盈神色肅然地接道:“我助你並無索取報酬之心,但你一定要謝我,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緩緩把碧玉藏入懷中,接道:“如若你把我助之事,看成一筆交易,這一塊碧玉豈足以言酬報?”

  王子方輕輕嘆息一聲,道:“也許是老朽說錯了話,老朽之意,並無以區區一塊碧玉,奉酬報之心,只是聊表心意罷了。”

  只見紅杏匆匆奔入室中,低聲說道:“啟報姑娘,有一位夜行人闖了進來……”

  水盈盈臉色一變,道:“為何不攔住他?”

  紅杏道:“來人武功奇高,婢子攔他不住。”

  水盈盈道:“有這等事!可是丐幫中人?”

  紅杏道:“他衣著整齊,黑紗包面,不似丐幫中人。”

  水盈盈雙目突然一亮,閃動起一片光輝,道:“可是全身黑衣,背插長劍.胯下騎一匹白馬?”

  紅杏道:“黑衣佩劍,倒是不錯,只是徒步而來,未見白馬。”

  水盈盈道:“現在何處?”

  紅杏道:“已在院中。”

  水盈盈站起嬌軀,突然又坐了下去,道:“請他進來?”

  紅杏呆了一呆,道:“請他進來嗎?”

  水盈盈道:“不錯,請他進來,死丫頭,連話也聽不清楚了。”

  紅杏應了一聲,急急奔了出去。片刻工夫,紅杏帶著一個全身黑衣,背插長劍.臉上包著黑紗的人,大步行了進來。

  只見那黑衣人兩道銳利的目光,掃掠了水盈盈和田文秀等一眼,說道,“哪一位是王子方老前輩?”

  王子方呆了一呆,緩緩站起身子,道:“老朽便是,閣下何人?”那黑衣少年目光凝注在王子方的臉上,道:“老前輩可是成都鎮遠鏢局的王子方嗎?”

  王子方道:“不錯,正是老朽。”

  黑衣人突然屈下一膝,抱拳過頂,道:“晚輩叩見老前輩。”

  顯見他對王子方非常恭敬。

  饒是王子方見多識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鬧得莫名所以,急急伸手,扶起那黑衣人,道:“閣下快快請起,這個讓老朽如何當得了!”

  那黑衣人緩緩立起,說道:“老前輩不識晚輩,當該記得十九年前黃沙渡的一段往事吧?”那黑衣少年說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一道炯炯的眼神,凝注在王子方的臉上,似是在留心查看他臉上一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

  王子方仰臉沉思,似是在回憶著十九年前的往事。顯然,在他數十年江湖道上的經歷中,並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他沉思良久,仍然是說不出一句話。

  只聽那黑衣人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前輩行道江湖,一生中救人無數,這點小事,也許老前輩早已忘去,但我們寡母孤兒,卻是深受重恩,如非老前輩當時仗義援手,家母和晚輩,恐已遭了毒手,沉死於黃河之中……”王子方茫然地望了那黑衣人一眼,輕聲嘆息,道:“老朽走鏢江湖,行蹤遍及大江南北……”

  黑衣人接道:“就在十九年前,一個黃沙飛揚的黃昏,開封黃沙渡口處,有一個全身浴血,身受重傷的婦人,懷抱著一個襁褓孤兒……”

  王子方突然接口說道:“老朽記起來了,那婦人高傲華貴,雖然全身傷痕斑斑,但仍然不失高傲的風儀……”他自覺用詞不當,嘆息一聲接道:“老朽激於義忿出手,傷了三個毛賊,那也是應該的事,如何勞夫人和小兄弟掛在心上。”

  那黑衣人接道:“家母生平之中,從不受人點滴之恩,對老前輩出手相救之事,一直唸唸不忘……”他長長嘆息一聲,解開了臉上的黑紗,接道:“當時家母傷勢奇重,落難之時,又遇上三個水賊困擾,那時,晚輩不足一月,家母亦無抗拒之能,寡母孤兒,即將傷之於三個籍籍無名的毛賊手下。”

  王子方道:“唉!流光如馳,轉眼十九寒暑,公子已是英氣逼人的少年俠士。”

  田文秀仔細瞧去,只見那黑衣人眉分八彩,目如明星,猿臂蜂腰,俊秀中蘊含著一股逼人的英挺之氣,不禁暗暗讚道:“俊貌英風,世所罕見,田文秀當真要自慚形穢了。”目光轉處瞥見水盈盈兩道勾魂攝魄的秋波,正凝注在那黑衣人臉上打量。

  但聞那黑衣人輕輕嘆息一聲,說道:“家母為人,素來不喜多言,身受老前輩救命之恩,但卻未說一句感謝之言而去,十幾年來,她一直為此不安,再三訓告晚輩,見著老前輩時,特別代她致意。”

  那黑衣少年緩緩拿下了蒙面黑紗,道:“庭上慈訓,不許晚輩以真正面目出現江湖,但又訓命晚輩,見老前輩時,不許掩面相見,以示崇敬之心。”

  王子方道:“兄弟和老朽談了半晌,老朽還未請教貴姓?”

  那黑衣少年略一沉吟,道:“老前輩折節下問,晚輩當以實告,晚輩姓容……”

  他似有著難言的苦衷,說了一個容字,突然住口不言。

  王子方心中一動,道:“公子姓容?”兩道眼神,卻逼視在水盈盈的臉上。

  只見水盈盈點點頭,含笑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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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7 13:50:52 |只看該作者
五三

  那黑衣少年道:“不錯,晚輩姓容。老前輩呼叫在下公子,晚輩是擔待不起,如有道差,以後請直呼晚輩小名就是。”

  王子方道:“這個老朽如何敢當?”

  那黑少衣年道:“晚輩小名叫容哥兒,老前輩但叫不妨。”

  水盈盈突然接道:“容哥兒,容哥兒,好別緻的名兒,雅俗共賞……”

  容哥兒冷冷接道:“姑娘何人?這容哥兒也是你叫得的嗎?”

  王子方暗道:“這位水姑娘傲氣凌人,如何吞得下這一口氣。”

  哪知事情竟是出了王子方的意料之外,一向冷傲的水盈盈竟然是淡然一笑,道:“叫一句打什麼緊,也值得生氣嗎?”

  王子方急急接道:“老朽還未替兩位引見……”

  指著容公子道:“那位水盈盈水姑娘。”

  水盈盈欠身一笑,道:“容公子請恕見諒賤妾失禮。”

  容哥兒卻冷哼一聲,道:“在下和王老前輩談話,你最好不要插嘴。”

  言下之意,無疑是把水盈盈視作青樓妓女,不屑一顧。

  王子方暗道:“慘了!這場麻煩,不知鬧成何等光景?”

  但見水盈盈微笑說道:“容公子看不起青樓中人,可知白蓮出淤泥而不染,無傷它高潔……”

  容哥兒冷冷接道:“在下不是走馬章台賞花人,姑娘縱有巧舌花言,也不用講給我聽。”說話時望也不望那水盈盈一眼。

  王子方生怕兩人吵起來,急急指著田文秀道:“這位是長安白馬堡田少堡主。”

  田文秀道:“兄弟田文秀,要是我記憶不錯,咱們已見過兩次。”

  容哥兒道:“田兄目力過人,兄弟佩服得很。”

  田文秀道:“好說,好說。”

  容哥兒目光轉到王子方的臉上道:“家母偵知了老前輩失鏢的事,特遣晚輩趕來效命。”

  王子方輕輕嘆息一聲,道:“令堂盛情,老朽是感激不盡,不過,這次劫鏢之人,不是江湖上一般匪盜……”

  容哥兒接道:“這個晚輩知道,老前輩失鏢落入了萬上門中。”

  王子方怔了一怔,道:“怎麼?你已經探清楚了?”

  容哥兒道:“不瞞老前輩,晚輩到長安已有了數日之久,並查出了失鏢存放之處,故特趕來拜見,恭候台命。”

  王子方暗道:“這麼看將起來,這位年紀輕輕的人物,也不是一位好與人物了,竟然能單槍匹馬,查出失鏢的下落!”心中念轉問道:“容公子可知那失鏢現在何處嗎?”

  容哥兒道:“這個晚輩早已探出,只要老前輩吩咐一聲,晚輩立刻去奪鏢。”

  王子方道:“如此老朽要領情了。”

  容哥兒道:“老前輩明日落足何處,在下可登門造訪,送上失鏢。”

  王子方急說道:“就是你一個人嗎?”

  容哥兒道:“在下還有一位隨同而來的助手。”

  王子方道:“只有你們兩個人?”容哥兒道:“難道還不夠嗎?”

  王子方道:“據老朽所知,萬上門中人才濟濟,恐非容公子和一位助手之力,能予奪回。”

  容哥兒道:“這個老前輩但請放心,晚輩自有奪鏢之道。”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只要和晚輩約個見面之處,晚輩定然依時赴約,送上失鏢。”

  王子方接道:“老朽和你同去一趟如何?”

  容哥兒眉宇間泛現出一片為難之色,道:“晚輩之意,老前輩不用涉險。”

  容哥兒又接道:“老前輩但請放心,晚輩必將全力為老前輩追回失鏢……”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家母雖然已二十年不問武林中事,但老前輩乃是她唯一感恩回報的人,晚輩如是追不回失鏢,家母亦不會坐視,老前輩歇腳連雲客棧,晚輩明天日落之前,定當趕往客棧,面告詳情。”

  王子方道:“如此有勞,叫老朽心中怎安?”

  容哥兒道:“理應如此,晚輩告別了。”抱拳一揖,轉身向外行去,人到廳門前,陡然一晃雙肩,破空而去,一眨眼,行蹤頓沓。

  水盈盈道:“王老前輩現在明白了嗎?”

  王子方急急回過臉來,道:“什麼事?”

  水盈盈道:“我說那姓容的就是他呀!”

  王子方道:“現在明白了,唉!想不到二十年前一件小事情,竟然……”

  水盈盈低聲接道:“老前輩仍能記起此事,他說的都是事實了?”

  王子方道:“不錯,老朽經他一番話提醒之後,已想起這件事。”

  水盈盈道:“你可還記得他母親的形貌嗎?”

  王子方凝目思索了一陣,搖搖頭,道:“事隔多年,老朽如問還能記得那人面貌,何況,那時兒在襁褓,母受重傷,全身都是血污,掩去了本來形貌。”

  水盈盈道:“老前輩應該想到,一個身受重傷的夫人,抱著一個嬰兒,還能支持下去,如非武林中人,哪有如此的耐力。”

  王子方道:“姑娘說的不錯,老朽當時確未想到此點。”

  水盈盈嘆息一聲道:“二十年前江湖上可有一個姓容的武林高人嗎?”

  王子方凝目思索了一陣,道:“老朽確是毫無印象。”

  水盈盈輕輕嘆息一聲道:“這麼說來,他的姓名是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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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王子方道:“為什麼?”

  水盈盈道:“我不知他的出身,但卻見過他的武功,他該是當今武林第一流的快劍手。”

  王子方道:“當真嗎?”

  水盈盈道:“不會錯,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他和人動手相搏的情形,但卻見過他拔劍的手法,只是那拔劍的手法,已使他的對手喪膽,不敢和他動手了……”

  她凝目尋思了片刻,接道:“由他拔劍的快速上推論,他的父親,必是一位震動武林的高手,二十年前,他的家庭發生慘變,父親被殺,母親亦是上乘身手的巾幗英雄,帶著襁褓嬰兒,力戰突圍而出,雖其受了重傷,但卻盡殲追蹤強敵,保得性命。”

  田文秀讚道:“姑娘高才,推斷判論,有如目睹。”

  水盈盈道:“他這一身武功,全由他母親傳授,自然也兼得父親之長。”

  對這位神秘的水姑娘,王子方有著很深的感激和敬重,也有著一份畏懼和茫然,雖然心中仍然存疑,卻是未再多問。水盈盈似是已瞧出了王子方的懷疑神色,淡然一笑,道:“他要為老前輩奪回失鏢的事,老前輩是早已聽到了?”

  王子方道:“聽到了。”

  水盈盈道:“老前輩可曾記得他說過的兩句話嗎?”

  王子方道:“什麼話?”

  水盈盈道:“他說家母對相救之恩,唸唸不忘,如是晚輩無能奪回失鏢,家母決然不會坐視。”王子方道:“不錯,他確實說過。”

  水盈盈道:“這就是了,在他心目之中,把母親看成了武林中無人可敵的高手,自然他一身武功,都是母親傳授的了。”

  王子方道:“姑娘說的是。”

  水盈盈不聞兩人答話,又接了下去,道:“如若老前輩不為他姓氏所惑,不難想出他的出身,照他的年齡計算,他的父親該和老前輩是同時代人物。”

  王子方凝目沉思,久久仍然未答話。

  水盈盈道:“妾身可為老前輩提供一個思索之路。”

  王子方道:“姑娘有何高見?”

  水盈盈道:“老前輩可循用快劍的路上思索,或可一索而得。”

  王子方雙眉聳揚,道:“快劍手?”

  水盈盈道:“以快速劍法著稱的武林高手,老前輩可是想到了嗎?”

  王子方垂下頭去,緩緩說道:“沒有,如是姑娘推斷,老朽縱然未見那容哥兒的父親,亦必聽過他的名號了,只是一時間,想它不起。容老朽多思索一些時間,或可想得出。”

  水盈盈道:“不妨事,老前輩慢慢地想,重要的是別為先入為主的姓氏所惑。”

  王子方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容老朽慢慢想吧!想到之後立刻告訴姑娘。”

  水盈盈道:“好吧!我已要紅杏在那趙天霄養息的房中,安排下兩具軟榻,委屈兩位在那裡休息一宵如何?”

  王子方道:“既是如此,就留下了。”

  水盈盈嫣然一笑,起身說道:“天色不早了,兩位也該好好休息一下……”

  語聲微微一頓,高聲說道:“紅杏,掌燈送王老前輩和田少堡主回房休息。”

  紅杏應了一聲,高舉燈籠,行入室中,道:“兩位請吧!”

  王子方、田文秀起身隨在紅杏身後,直入趙天霄養息的房中。

  只見趙天霄盤膝靜坐木榻上,似在運氣調息。

  紅杏燃起案上燭火,悄然退了出去。王子方呼的一聲吹熄案上燭光,低聲說道:“少堡主,咱們早些休息了。”

  田文秀緩緩走到王子方身前,低聲道:“老前輩,可曾想出那容哥兒的來歷?”

  王子方指指室外,點點頭,卻是不肯答言。

  但那王子方既不肯說,自己也不便再追問,只好悶在心中了。

  田文秀雖然足智多謀,但他江湖經驗不如王子方豐富。

  只聽王子方低聲說道:“少堡主,咱們好好休息一下,那水姑娘說的不錯,也許晚上還有事故。”田文秀應了一聲,登上軟榻。

  王子方輕步下了軟榻,行到窗前,凝神片刻,才低聲對田文秀說道:“老朽倒想起一個人來,也許和容哥兒身世有關,只是此事乃二十年前一段公案,牽扯廣泛,那水盈盈姑娘,再三追問,反使老朽有些不敢暢所欲言了。”

  田文秀低聲說道:“此事緩緩再談如何?”

  王子方道:“如是老朽料得不錯,此事必得守口如瓶,萬一洩露出去,只怕立刻會招致殺身之禍。”

  田文秀心中雖然想知道,但卻強忍下去,搖搖頭道:“此處不是談話之地。”

  王子方點點頭,不再言事,緩步向後退去,登上木榻,閉目而坐。

  這時,兩人雖然不再言語,但心中卻是思潮洶湧,難以安靜。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聽庭院之中,傳過來呼的一聲輕響。

  王子方低聲說道:“投石問路,來了夜行人。”

  田文秀一躍而起,低聲說道:“果不出老前輩的預料。”

  只聽一聲嬌叱道:“什麼人?”田文秀一聽那聲音,立時聽出正是紅杏。

  紅杏話剛問完,遙聞正西方暗影處,傳過一陣清亮的聲音,道:“有勞姑娘通報一聲,就說九華舊友來訪。”

  紅杏沉吟了一陣,道:“姑娘今宵身子不適,閣下請明天再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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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那清亮的聲音應道:“不行,在下今宵非得見到她不可。”

  紅杏道:“姑娘今夜不見客,閣下又是非見不可,豈不叫小婢作難嗎?”

  那清亮的聲音道:“事關重大,寸陰如金,錯過今宵,你們都追悔莫及了。”

  紅杏道:“這麼嚴重嗎?”

  那清亮的聲音應道:“不錯,嚴重得很……”

  紅杏略一沉吟,道:“好!閣下請稍候片刻,小婢去通報姑娘一聲。”

  那清亮的聲音笑道:“姑娘武功何等高強,耳目是何等靈敏,不用通報了,咱們談話,她是早聽得明明白白了。”

  只聽水盈盈的聲音,由室中傳了出來,道:“你這牛鼻老道,怎麼敢跑到煙花院中來了。”

  那清亮的聲音應道:“有何不可,你二姑娘混跡煙花院中賣笑,我老道來煙花院走走,有什麼不對了?”

  水盈盈道:“我這居所四圍,都有丐幫中守衛,你怎麼衝了過來?”

  那清亮的聲音應道:“好啊!想不到二姑浪竟然和黃十峰也搭上了關係,貧道失手,傷了他們四人,這還得姑娘多多擔待了。”

  田文秀低聲對王子方道:“這老道不知是何許人物,口齒怎的如此輕薄?”

  但水盈盈怒聲喝道:“牛鼻子,你講話要小心,這般油嘴薄舌,當心我斷了你的舌頭。”

  只見一條人影,疾如鷹隼一般,破空而下,花園中突然多了一個道袍佩劍的人。

  田文秀凝目望去,暗淡星光下,只見那道人未留鬚髯,顯是年紀很輕。

  王子方低聲說道:“這人的輕功不弱。”

  那道人耳目聲靈,王子方講話的聲音雖低,但已被他聽到。

  只見他目光轉動,四下瞧了一陣,道:“二姑娘當真裝龍像龍,裝鳳像鳳,混跡到煙花院中來,竟留起客人來了。”

  王子方搖搖頭,欲言又止,心中卻是大為奇異,忖道:“聽這道人的口氣,分明知道水盈盈的來歷,怎的還敢如此對她輕薄……”

  只聽水盈盈道:“我高興留下人,你也管得著,不用多費心了。”

  那道人道:“貧道問一問,問不壞吧!”

  水盈盈道:“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那道人輕輕咳了一聲,道:“二姑娘這等待客之道,豈不有負貧道千里迢迢地趕來送信的好心嗎?”

  水盈盈道:“你要怎樣?”

  那道人道:“燃燭深閨,佳釀美肴,先讓貧道吃喝個夠,咱們再談不遲。”

  水盈盈道:“歉難招待,你愛講不講,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那道人道:“二姑娘這等絕情、絕義,敢情是有了新歡?”

  這兩句話,講的重極,田文秀、王子方全都聽得搖頭嘆息,心中忖思,水盈盈修養再好一些,只怕也難以忍耐得下。

  哪知事情竟然大大的出了兩人的意料之外,只見火光一閃。水盈盈停身的客室之中,點起了火燭。田文秀側斜一目,由窗縫之令望去,只見紅杏橫劍擋在室門之外。

  那佩劍道人卻一步一步逼向室外。

  室中傳出來水盈盈清亮聲音,道:“紅杏,你閃開,讓他進來。”

  王子方輕輕拍了下田文秀的肩頭,道:“老弟,這是怎麼回事?老朽是越瞧越胡塗了!”

  田文秀低聲道:“在下也是被關在悶葫蘆裡,猜不透個中機關,不過……”

  只見紅杏一閃,讓開去路,冷冷說道:“道長可否留下兵刃?”

  那道人目光凝注在紅杏臉上,道:“你跟二姑娘好長時間了?”

  紅杏道:“婢子系奉夫人之命而來,侍候姑娘,不足半年。”

  那道人右腕一指,側一聲抽出寶劍,緩緩放在地上,道:“姑娘,可以了嗎?”

  紅杏向旁側退了兩步,道:“道長請吧!”那道長昂頭挺胸,大步入室。

  燭光反照出那道人影子,只見他舉起手來,拉上了窗簾。

  室中的活動景象,全被窗簾隔斷。

  田文秀輕輕一拉王子方道:“快些回到軟榻上去。”

  當先躍回軟榻,閉上雙目,側身而臥。但聞一陣步履之聲,到了室外停下,傳進來紅杏的聲音,道:“老前輩,老前輩。”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什麼人?”

  來人應道:“婢子紅杏,快些開門。”

  只聽紅杏接道:“老前輩,剛才發生的事情,你們都瞧到了,目下的情勢危惡,老前輩豈可坐視?”這幾句話細微清明,顯是用的傳音之術。

  王子方一躍而起,隨手打開木門。紅杏嬌軀一閃,衝了進來。

  王子方掩上木門,道:“姑娘有何見教?”

  紅杏道:“那牛鼻子老道,那牛鼻子老道……”

  下面的話,如鯁在喉,竟是說不出來。

  田文秀接口道:“水姑娘武功精博,既然那老道不是好人,出乎把他殺了就是。”

  紅杏道:“唉!如是姑娘能殺得了他,我也不用找兩位來了!”

  田文秀吃了一驚,道:“怎麼?那老道武功強過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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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紅杏道:“那老道武功雖然很高,但也不是我家姑娘之敵,不過,我家姑娘有兩件隱秘,被他知曉,不敢太過開罪他。”

  王子方心中暗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只聽紅杏接道:“這就要請兩位相助一臂之力了!”

  田文秀道:“咱們是義不容辭,姑娘只管吩咐,要咱們如何效勞?”

  紅杏道:“事情簡單得很,只要兩位帶上兵刃,趕往姑娘房中就行了。”

  田文秀:“逼那位道人離開?”

  紅杏道:“那也不用,只要兩位默坐在房中,那道人就會知難而退了。”

  田文秀、王子方相互望了一眼,心中有些不信,但卻不好出言反駁。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先行請回,我們立刻就去。”

  紅杏道:“越快越好……”轉身行至門外,突然又轉回來,道:“如是那道人問你們兩位姓名,你們不要理他就是。”

  王子方大感奇怪,正待轉身追問,紅杏已疾躍而去。

  王子方抓起古刀,佩在身上,道:“咱們可以去了。”

  大步離室,直向水盈盈房中行去。

  水盈盈這客室中燭火明亮,房門虛掩,王子方高聲叫道:“水姑娘安歇了嗎?”推開木門,大步而入。田文秀一提真氣,暗中戒備,緊隨在王子方身後而入。

  只見水盈盈端坐在一張木椅上,臉上是一片肅穆神色,雖是瞧到王子方和田文秀進來,但卻恍如未見,一語不發。田文秀目光轉動,瞧了那道人一眼。

  只見他玉面朱唇,生得十分俊俏,只是臉上太過蒼白,不見血色。

  那道人和水盈盈對面而坐,看樣子兩人似是在談論什麼事情,王子方和田文秀衝了進來,使兩人談話中斷。那道人緩緩轉過頭來,目光一掠王子方和田文秀冷冷地說道:“兩位帶著兵刃闖入此來,意欲何為?”

  王子方別過頭去不和那道人目光相觸,也不理那道人的問話,牽著田文秀走到一側,緩緩坐了下去。

  那道人冷笑一聲,道:“兩位貴姓?”

  田文秀口齒啟動,正待答話,忽然想起王子方囑咐之言,輕輕咳了一聲,住口未言,那道人霍然站起,一掌拍在木案之上,怒道:“兩位都啞了嗎?”

  這一掌似是把水盈盈由睡夢中驚醒一般,只見她目光轉動,望了那道人一眼,道:“你該走了吧!”

  那道人原本蒼白的臉上,變成了一片鐵青,雙目中似要噴出火來,望了田文秀一眼,突然轉身一躍,飛出廳門而去。

  幽雅的廳室中,只餘下了水盈盈、王子方和田文秀等三人。田文秀緩緩站起身,步出廳外,只見紅杏仗劍站在院中,當下問道:“那道人離去了嗎?”

  田文秀答道:“那人已離去了。”

  紅杏道:“有勞二位相助。”

  王子方站起身子,道:“姑娘還有需要在下等效勞的嗎?”

  水盈盈輕嘆一聲道:“兩位對今宵的情形,定然是有著重重的疑雲,是嗎?”

  田文秀道:“不瞞你姑娘說,咱們是百思不解。”

  水盈盈道:“兩位如若不很睏倦,那就請在此小坐片刻,妾身開誠奉告內情。”

  田文秀回顧了王子方一眼,道:“王兄之意呢?”

  王子方緩緩坐了下去,道:“這內情必是離奇曲折的武林隱秘,老朽有興一飽耳福。”

  水盈盈伸出纖手,捏去火燭上燃燒的燭信,燭火陡然間明亮了很多,長長嘆息一聲,道:“兩位可知道那道人的來歷嗎?”

  田文秀道:“他可是修真在九華山上嗎?”

  水盈盈道:“不錯,大概你們聽到九華舊友那句話了,是嗎?”

  田文秀道:“正是如此。”

  水盈盈道:“九華山有一座人跡罕至的深谷,在那深谷中有一座神秘的道觀名叫四仙道院,那人就是來自四仙道院之中。”

  王子方道:“從未聽人說過這麼一座道觀……”

  水盈盈道:“那四仙道院的內情,賤妾亦不過略知一二,但他們的武功,自成一家,據聞,那道院之中,有四個首腦人物,分稱四仙,內情如何,賤妾亦難說個明白出來。”

  王子方道:“適才,那位道長,在四仙道院中的身份如何?”

  水盈盈道:“他是四仙道院中八大護法之一,據他所言,除了他們八大護法之外,道觀中的人,很少有外出。”

  田文秀道:“請恕在下多口,二姑娘何以會和那位道長相識?”

  水盈盈道:“說來話長,賤妾生性喜愛遊玩,大約一年前吧,賤妾奉大姊之命,到九華山中去采一種奇藥,無意中行入那座深谷中,誤中他們的陷阱,中了劇毒。”

  王子方道:“那位道長救了你?”

  水盈盈道:“是的,賤妾中毒之初,並未在意,隨身攜帶有幾種解毒靈丹,哪知用了之後,竟是難解我身中之毒,這時賤妾才覺出情勢不對,強提真氣,想奔出深谷,只望能逃出那座深谷,遇上一個樵子之類,替我傳出警訊,哪知身中之毒,發作甚快,賤妾尚未逃出深谷,毒性已然發作,倒臥路側……”

  王子方道:“以後呢?”

  水盈盈眨動了一下圓大的眼睛,道:“以後,就遇上了那位道長,那時,我毒性雖發,但心情仍然是一片清明,只是全身無力,任人擺佈而已……”

  田文秀心中暗道:“那人把她帶到一處山洞之中,自然不是安好心了。”

  但聞水盈盈嘆息一聲,接道:“他雖是三清弟子,但心術不正,把我帶人那個山洞中,就毛手毛腳的解開了我的衣服……”

  王子方、田文秀都聽得兩耳發燒,暗道:“一個女孩子家,怎可說出如此難聽的話。”

  水盈盈似是瞧出了兩人的尷尬之情,淡然一笑,道:“妾身是就事論事而談,尚望兩位能夠原諒,實情實話。”

  王子方道:“水姑娘胸懷坦蕩,老朽等是洗耳恭聽。”

  水盈盈接道:“那時,妾身所中之毒,雖然已發,但我神志,仍甚清明,心中如不出奇謀,安他之心,必將失身於他。”

  田文秀道:“姑娘在劇毒發作,無能抗拒之下,仍然有此等明快的決定,那實是常人難及。”

  水盈盈苦笑一下,道:“當時為情勢所逼,已無法考慮個兩全其美之策,只好不擇手段的騙騙他了。”王子方原本想問她如何騙他?話到口邊,想到這等燕婉之私,還是不問的好。

  只聽水盈盈接下去,道:“我本裝作暈迷,但情勢迫人,只好睜開了雙目,叫他放手。他見我突然醒過來,似是大感意外,但也不過略一怔神,便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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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九回 紅顏命薄柳巷中

  王子方道:“他怎麼樣子?”

  水盈盈道:“他一把扯破了我的下衣說道:『好!你既然醒來了,那是更好不過。』”

  王子方怒道:“可惡,可惡,欺侮一個身中劇毒,毫無抗拒之能的女子,還算得什麼人物?”

  水盈盈長嘆一聲,接道:“當時賤妾處境危迫,只好問他,願和我做長久夫妻,或是只此一遭的露水孽緣?”

  “他想了一陣才問我,何謂長久夫妻,何謂露水孽緣?”

  “我為情勢所迫,只好不顧羞恥地說:『如果想作長久夫妻,就該循規蹈矩,不能再冒犯我,讓我傷好之後,就嫁你為妻。』”

  王子方道:“他一個三清弟子,如何能娶你為妻呢?”

  水盈盈道:“我當時也是這麼想啊!只想解除眼前之危,哪知他又問我露水孽緣,又是如何……那些話雖然難以出口但卻不能不說,只好說道:『露水孽緣,就是今日任你擺佈,也不用救活我了,只此一遭,從今之後,咱們是陰陽路隔,人鬼殊途,永不能再見了。』”

  王子方道:“那道人怎麼說?”

  水盈盈道:“他想了一陣之後,決定要和我作長久夫妻,不過,他問我有何保證。我本是一時情急,想出了這個辦法,哪裡能提出什麼保證,立時把我問得目瞪口呆,半晌答不出話來。”

  田文秀道:“以姑娘絕世才慧,必可想出應對之策。”

  水盈盈道:“劇毒發作,全身苦痛難忍,還得殫智竭力的思索拒敵之策,那份痛苦,當真是難以忍耐,現在想來,心中仍有餘悸。”

  我略作忖思,只好又想了個應付的急法子,告訴他,只要我毒傷好了之後,立時就和他指天為盟,結作夫妻……

  田文秀道:“他信了?”

  水盈盈道:“自然不信,我只好又對他說,只要我毒傷減輕,不用全好,就在那石洞中和他成親,那時我仍無抗拒之力,要他不要害怕。”

  “哪知這句話竟是激起了他的豪氣,他笑了笑說,就算我全都復元,武功如昔,他也不會怕我,騙了他,絕難逃一死。”

  但聽水盈盈長長嘆息一聲,接道:“我正在擔驚受怕當兒,他突然站起身來,出洞而去,臨去之時,一言未發。”

  田文秀道:“定然去找解藥,姑娘如若神志還清,也許早作打算。”

  水盈盈道:“不成了,他去後不久,我已經無法支撐,暈了過去。當我醒來之時,目睹處身的景地,急都要急瘋了心。”

  王子方覺得她口氣嚴重,哪裡還敢追問,反而勸道:“姑娘為毒藥所困,人在暈迷不醒中,縱然有什麼不測之事,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水盈盈突然流下淚來,說道:“兩位口雖不言,心中只怕早已罵不絕口,一個女孩子,哪裡不遊玩,竟然混跡在煙花院中胡鬧,可是哪裡知道我際遇不幸,滿腹怨恨,無處宣洩,想借這淪為煙花,報復於他。”

  王子方心中暗道:“胡鬧,胡鬧!”口中卻是不敢多言。

  但聞水盈盈接道:“我混入這煙花院來,本是想放蕩不羈,索性過那迎張送魏的生活,那知仍是無法解開那禮教之結,每每懸崖勒馬,不敢過於放縱。”

  她望了田文秀和王子方一眼,道:“兩位可是覺得賤妾之言,太過隨便嗎?”

  王子方道:“姑娘際遇如此,那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水盈盈道:“這件事悶在心中,我一直想一吐為快,但想此等之言,縱然是煙花女子,亦有羞難出口之感,但今宵兩位目睹其情,賤妾也算有了藉口,也許今宵我說過之後,就無顏再活人世,兩位日後見著我那母親、姊姊,也好轉告她們……”

  王子方急急說道:“水姑娘千萬不可有輕生之想……”

  水盈盈道:“到今日為止,賤妾仍然無法瞭然我是否還是清白女兒之身,唉!這就是我偷生至今……”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此事不難證明……”

  水盈盈奇道:“老前輩可有良策……”

  王子方急的雙手亂搖道:“這等事老朽如何能夠知道,不過姑娘如能招來幾個年紀大些的婦道人家,不難查問明白。”

  水盈盈嘆息一聲,道:“這些時日中,我一直徘徊在生死邊緣,無法決定自己是生是死,如非兩位今宵目睹實情,這些我也是羞於出口……”

  王子方道:“姑娘端莊秀麗,自是作不出淫邪的事。”

  田文秀心中暗道:“以這水盈盈的武功,和顯赫的家世,連那萬上門也對她相讓幾分,想到她竟然也有著這樣不幸際遇,死有不甘,可見江湖上事,有時間縱然也有絕世武功,也是無所施展。”

  水盈盈雙目中閃起了明亮的光輝,但那光輝只不過閃了一閃,立時隱息不見,長長嘆一口氣,道:“他曾經從我身上攜帶之物中,瞭然到我的家世,預作佈置,只要半年內沒有消息,他至好的同門兄弟,立時就要將真相公諸武林。唉!我一人生死事小,如是涉及了我母親、大姊,那就萬死不足怒罪了。”

  田文秀道:“因此你一直不敢殺他?”

  水盈盈點點頭,道:“不錯,我們還有了正式夫妻的名份。”

  王子方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

  水盈盈黯然說道:“生辰八字、庚貼、大媒,凡是男婚女嫁的一切事物,他無不具備,如是公諸武林,自然是人人相信。”

  王子方道:“他從何處瞭解你的生辰八字呢?”

  水盈盈道:“我身上帶有一塊佩玉,上面記述著我的生辰八字。”

  王子方點點頭,道:“大致情形,老朽已然瞭解,但姑娘一怒之間棄正就邪,老朽斗膽奉勸一句,是太過意氣任性。”

  水盈盈接道:“不是賤妾任性,事實上不論何人,處我之境,恐怕都有著無法自處之感。”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半夜醒來,紅燈高燒,我全身的衣服,不知何時,被人脫去,只餘下貼身內衣,和那牛鼻老道同臥一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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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事已如此,姑娘只好看開一些才是。”

  水盈盈道:“當時情事,只使我羞忿欲死,左右開弓,打了那牛鼻子老道兩個耳光,抓起衣服穿上就跑……我奔行在一處荒野之處停下,越想越是難過,不禁放聲而哭,卻不料那牛鼻子老道,竟然隨後追到。”

  “他拿出了我的庚柬,說道:他和我不但是已有夫妻之情,而且也有堂堂正正的夫妻之名,今後,不論我走到天涯海角,都將是他的妻子……”

  水盈盈道:“千般的委屈、痛苦,都已經鐵案如山,因此我才想放情玩世,混跡到這地方來,如是那牛鼻子真的和我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我就讓他噹噹那有妻為娼的痛苦,唉!誰知今夜見他之面,他竟然是一點也沒有痛苦悲忿之感。”

  明亮的燭光下,只見兩行晶瑩的淚水,滾落她的粉頰。

  田文秀暗暗忖道:“今日到那萬上門討還那趙堡主時,這水盈盈何等的威風、煞氣,如非親口述說這段往事,有誰知像她這等武功的人物,竟然也有著如此深重的創傷、痛苦……”

  只聽水盈盈接道:“唉!我該先把他殺死之後,然後再自絕而死,不知何故,我竟然對他下不得手.我恨他有如椎骨刺心,為什麼偏偏不能下手殺他?”

  王子方長長嘆息一聲,道:“唉!姑娘之苦,實因為經年鬱結所致,只要能夠一展愁懷,自然不會再有那等古古怪怪的想法了。”

  水盈盈嘆道:“不知怎樣,我才能解得心頭之結呢?”

  王子方只覺很多言語,難以說出來,不禁一皺眉,道:“這個,這個……”

  只顧措詞難想,這個了半天,仍然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田文秀接道:“姑娘如真放開胸懷,不為庸俗之事煩惱,自然就可以解開心中憂鬱之結。”

  王子方道:“田少堡主說的不錯,老朽亦是此意。”

  只聽她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兩位的關顧,賤妾是感激不盡,可是我的心,已然早為那牛鼻子老道揉碎,他毀壞了我的一生,我要報復!”

  田文秀道:“姑娘就算是要報復,也不該自苦墮落……”

  水盈盈接道:“一個男人最大的痛苦是什麼?妻子不貞,綠巾壓頂。”

  田文秀緩緩站起身子,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而該休息一會,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再談如何?”王子方緊隨著站了起來,拱手作禮,和田文秀一齊退了出去。

  水盈盈也不攔阻,呆呆坐在那裡,有如一座木雕泥塑的神像。

  紅杏一直守在廳外,見兩人退出來,立時悄然帶上房門。

  王子方低聲說道:“姑娘有空嗎?老朽有件事,想和姑娘談談。”

  紅杏點點頭,隨兩個行到了一處花架旁側,問道:“老英雄有何指教?”

  王子方道:“你家姑娘的事你都知道嗎?”

  紅杏黯然道:“早知道了。”

  王子方道:“為什麼不勸勸她呢?”

  紅杏搖搖頭,道:“姑娘生性好強,從不肯聽人勸告……”

  她仰起臉來,望著天上星辰,緩緩接道:“此刻,她不過是一隻受到傷害的小羊,但如真的墮落下去,那就會變成一頭瘋狂的老虎,武林中立時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劫難,那時,小婢們也只有追隨她為害江湖了。”

  王子方道:“不錯,老朽亦有同感,因此,才和姑娘商量。”

  紅杏搖搖頭,道,“我如是有辦法,早就用出來了,哪裡還會等到今天。”

  王子方道:“此刻尚有挽救餘地,老朽希望姑娘能和我等真誠合作……”

  紅杏接道:“小婢竭盡所能,全力以赴,只要能救得姑娘,就算是赴湯蹈火,也是萬死不辭。”

  王子方道:“你家姑娘混跡此地,夫人知道嗎?”

  紅杏搖搖頭,道:“自然不知,要是知道啦,那還得了。”

  王子方道:“大小姐呢?”

  紅杏道:“大小姐一向不問二姑娘的事情,近年來,因為修習一種神功,不幸走火入魔,閉關自救,兩年來,未和二小姐見過面了,唉!如是大小姐好好的,二小姐也不會鬧出這等事情。”

  王子方沉吟了一陣,道:“你可知道那張神醫的住處嗎?”

  紅杏點點頭,道:“小婢知道。”

  王子方道:“二姑娘此刻心病奇重,如若能使她安下心來,情勢立可改觀。”

  紅杏嘆息一聲,道:“老前輩之意,可是要婢子串通那張神醫欺騙姑娘嗎?”

  王子方道:“情非得已,為了挽救你家姑娘的墮落,不得不爾。”

  田文秀道:“如那張神醫確然醫道精通,那就有勞紅杏姑娘帶我等去瞧瞧他。”

  紅杏道:“瞧什麼呢?”

  田文秀道:“在下有幾點醫學中的疑問,向他請教。”

  紅杏道:“那和我家姑娘的事,有何關係?”

  田文秀道:“自然是有關係的。”

  王子方一時之間,亦想不出田文秀搗的什麼鬼,但知他一向足智多謀,其言必有深意,當下接道:“姑娘如無疑難之處,何妨帶我等去見那張神醫。”

  紅杏道:“那張神醫居住之處,不願被人知道,更不願讓人知道他有著濟世活人的醫道,只因他受過我家大小姐救命之恩,才肯聽我們姑娘之命,小婢帶兩位去見他,他雖無可奈何,但心中必是十分惱恨小婢。”

  田文秀道:“這麼吧!我和王兄,先到一處隱秘所在地,姑娘去請他,他極喜易容之術,不論他改扮何等模樣,只要肯和我等相見,在下只是想請教他幾個問題就行了。”

  紅杏想了一陣,道:“好吧!我只是負責去請他,他來與不來,那下關我的事了。”

  田文秀道:“那是自然。”

  紅杏道:“兩位在哪裡等他?”

  田文秀道:“找一處連你家姑娘也不知道的地方。”

  紅杏奇道:“為什麼連我家姑娘也不能知道呢?”

  田文秀道:“天機不可洩漏,姑娘先請想一處會面之地如何?”

  紅杏凝目思索了一陣,道:“這麼吧,在這雨花台正西方,有一座小小馬王廟。”

  田文秀道:“就依姑娘之意。”

  紅杏道:“小婢先走一步,兩位一盞熱茶工夫,就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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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王子方道:“好!姑娘先請。”

  紅杏一提真氣,疾奔而去,眨眼間行蹤已杳。

  王子方一拉田文秀聯袂飛出雨花台,直向正西奔去。

  果然,行不過二里左右,見到了一座破落廟宇,屹立在夜色中。

  王子方緊隨而入,低聲說道:“少堡主,老朽雖知你必有高策,但對想不出一點頭緒,不知可否先行告訴老朽幾句?”

  田文秀道:“請來張神醫,在下有兩點請教,我懷疑那水盈盈服用了四仙道院護法慢性迷魂藥物而不自知……”

  王子方點點頭道:“不錯,老朽早該想到這點才是,但不知第二點用心為何?”

  田文秀道:“在下想和那張神醫暗作協議,先行減去水盈盈心中之疑。”

  王子方道:“好辦法,老弟如能先行解去她的疑團,療好她的心病,那就好多了……”

  田文秀道:“在下今宵從旁觀察,發覺二姑娘似是被一種無形之枷鎖住了她,她恍忽不安,若有所思,但有時卻又是清醒明白,這說明有兩種無形的力量,正在向她心中衝突。”

  王子方道:“老弟高見。”

  田文秀接道:“目下之難,難在咱們無法找出這兩種無形力量的來源,是借重藥物,還是借重一種其他的神秘力量。”

  王子方點點頭,道:“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就老朽所知,當今武林之世,確有著兩種秘密的教會,有著武功之外的奇異力量,老朽昔年對此,原也不信,直待我瞧到了一次之後,那就不能不信也無法不信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老朽經歷之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時間,再說給少堡主聽,此刻還是講講對付二姑娘的正經事。”

  田文秀道:“找出病源,才能對症下藥,不過,有一點得借重王兄的大力了。”

  王子方道:“什麼事?但得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田文秀道:“關於那容哥兒……”

  王子方一拍大腿,道:“嗯!不錯,容哥兒,水盈盈對他似是寄情甚深。”

  田文秀沉吟了一陣,道:“咱們一切措施,都待和那張神醫見過之後,才能決定,如果情勢必要,在下到丐幫中去查問一下。”

  王子方奇道:“到丐幫中去查什麼?難道水盈盈和丐幫也有關聯嗎?”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道:“不瞞王兄說,在下未帶王兄來此之前,已和丐幫中兩位弟子先行混入過雨花台中一行。”

  王子方道:“用心何在?”

  田文秀道:“當時,說是查那水盈盈的來歷,但他們只在此地稍作停留,能否查出,兄弟仍頗表懷疑。”

  兩人雖在談話之中,但卻一直留心著廟外的舉動。

  只聽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立時住口不言。

  探頭望去,只見紅杏帶著一人,緩步行了過去。

  但聞紅杏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兩位來了嗎?”

  王子方、田文秀雙雙迎了出去,道:“我等已經候駕甚久。”

  紅杏回顧了身後隨行之人一眼,道:“張神醫已為婢子請到,兩位有何疑難之處?儘管請問吧。”

  王子方當先一抱拳,道:“有勞神醫!”目光卻在張神醫身上,上下打量一陣。

  只見他全身黑衣,頭戴氈帽,臉上膚色黑得連眉毛都無法分辨,知他是經過易容而來。張神醫一拱手,道:“兩位有何見教?”

  田文秀道:“在下想請問神醫一事,那二姑娘可有中毒之征?”

  張神醫沉吟了一陣,道:“在下適才未曾留心看她,難以斷言。”

  王子方輕輕咳了一聲,道:“神醫看那二姑娘,可有和常人不同之處嗎?”

  張神醫沉吟了一陣道:“閣下是問哪一方面?就在下所見所知,似是和常人並無顯著的不同之處。”

  田文秀道:“並無顯著不同之處,那是說小處有所不同了。”

  張神醫抬一張黝黑的面孔,兩道炯炯的眼神投注在田文秀的臉上,道:“閣下可否說清楚一些?”

  田文秀輕輕咳了一聲,並道:“在下之意,是說那二姑娘是否……”只覺此等之言,實是難以說出口來,回顧了紅杏一眼,道:“還是請姑娘說吧。”

  紅杏一皺眉頭,道:“要我說什麼?”

  田文秀道:“你問問那張神醫,你家姑娘的身份?”說了一半,仍是講不下去。

  紅杏嗤地一笑,道:“我明白了……”

  低聲對張神醫道:“你瞧我家姑娘還是不是姑娘身份。”

  張神醫道:“這個,在下還未留心瞧過。”

  田文秀一抱拳,道:“張兄,那二姑娘對待張兄如何?”

  張神醫道:“在下受過她姊姊救命之恩。”

  田文秀道:“這就是了,如今二姑娘正徘徊生死邊緣,只有神醫可以救她。”

  張神醫道:“適才在下見到二姑娘時,她不是精神良好嗎?”

  田文秀道:“她內功精深,已是寒暑難侵,咱們請張神醫療治的是她的心病。”

  張神醫道:“她有顯赫的家世,和一身絕世武功,智慧超人,尚有醫道通神的姊姊,什麼事不能解決呢?”

  紅杏嘆道:“大小姐……”

  本想說大小姐走火入魔,閉關自修,但想此事乃一大隱秘。突然住口不言。

  張神醫目光炯炯地投注在紅杏的臉上,道:“大小姐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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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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