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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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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吳瑕] 修真之掌門真絕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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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22:1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水無涯(五)

  清夫人的語氣太親切了,親切得彷彿在向一個招人疼愛的晚輩說「來嘗嘗我做的美酒佳釀」,可那四個杯盞分明冒著鮮豔的毒霧,顏色十分可怖。

  曲笙收了定軍槍,坐在了清夫人對面,苦著臉看那些毒酒問道:「我要都喝了嗎?」

  「那倒不必,這些毒酒也都價值不菲,為了這一關,我也是傾盡了全力呢,不然呀……」清夫人親昵地笑道,「那息娘子可會責怪我不用心,所以你只需挑一杯飲即可。」

  曲笙覺得自己的運氣都在蓬七郎那一關用光了,按理說挑毒酒的試煉也該有一杯沒毒的,那麼她至少還有四分之一活命的幾率,現在這是誠心不讓人活麼?

  她裝模作樣地挑了半天,每一杯都仔仔細細觀察過,然後道:「還請清夫人說一說這飲酒的規則。」

  「這四杯酒其實裝的是同一種毒,這種毒可是我的獨家秘寶,服後可以掌握一種規則之力,時限為半個時辰,但也有副作用,半個時辰後,服毒之人渾身潰爛,散發惡臭,渾身瘙癢而死,只不過這四杯酒,每一杯副作用發作的時間都不同——分別為一刻鐘、三個時辰、六個時辰、十二個時辰,而每一杯對應的規則之力也不同——分別為神算之力、擎天之力、換形之力、延時之力。」

  「如果我必死無疑,清夫人這一關,豈不是太過霸道,息娘子若真想我死,那我為何不直接放棄闖關,掉進烹肉的鼎鍋裡,也好過一天後慘死。」

  「所以呀,我還沒說完呢,」清夫人笑眯眯道,「毒豈能無解藥,這解藥就在下一關澄潮君之手,若你使用規則之力能打贏他,自然可以活命。」

  曲笙聽明白了,這是有後招。她也不浪費時間,直接選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杯,一口喝了下去。

  清夫人掩口咯咯笑道:「這是一刻鐘的延時之力,小姑娘,你可要抓緊時間了。」

  「謝過。」

  清夫人的毒藥效果非常好,當曲笙起身之時,毒素已經在她身體中起了作用,一個與之前所看所感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境界,在她眼前展開了。

  每一個世界都由各種規則組成,邏輯規則、力學規則、自然規則、社會規則等等……修道有無數種方法,但只有真正能領悟天地規則的人,才能更進一步,去尋求整個宇宙的真理。

  在曲笙還懵懂的時候,她隱隱意識到了一種規則。

  ——時間。

  在時間流逝的規則中,她突然靈犀一點,抓住了某種訣竅。

  「可將對方的法術延緩,使用的時候,需要心頭血一滴。」

  曲笙進入了清夫人製造的水門,佇立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高塔,足有五十層之高,澄潮君便站在塔頂,他冷聲道:「首先說明,清夫人的四種規則,我並不知道你掌握了哪一種,同時,我不會使用威壓,單憑妖力和低階妖術與你鬥法,而你只要打上二十五層,我便算你通關,從飲下毒酒開始,你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聽上去澄潮君為自己設置了種種限制,對敵人十分利好,但曲笙並沒有放鬆警惕,對方越是退讓,就越是證明這是一場需要腦力和體力全部活動起來才能打贏的戰鬥。

  在進入水門之前,曲笙已經灌下一瓶丹藥,然後將儲物袋中所有御風符都摸了出來,收在袖口,最後,她才取出一根繩索。

  那是夏時為她煉造的「天運求索」。

  曲笙心理很清楚,她在澄潮君面前無法使用任何法寶,因為任何法寶都扛不住他的妖力,哪怕是雁門盾和定軍槍也不夠看。澄潮君對她唯一的盲點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掌握了哪種規則之力,那麼他也會推斷出,她或許會先用障眼法掩蓋真正的掌握的力量,虛虛實實,令人摸不到頭腦。

  但事實上他不會去試探也不會迂回,在絕對強大的力量面前,區區一種規則之力,根本沒辦法奈何他。

  這是一場硬仗。

  曲笙的身影剛動,澄潮君的攻擊隨之而到,那是分成三股叉的水箭攻擊,曲笙在躍起的同時拋出了天運求索,在御風符的作用下,堪堪躲過了這一擊。

  被水箭擊中的地方出現一個深坑,天運求索卻同時在空中爆開,化作無數細絲,攀住高塔。

  澄潮君根本不這根繩子放在眼裡,他一揮袖,又是三道水刀飛出斬斷天運求索。

  曲笙此時的身體已經蕩在第二層和第三層中間,她將天運求索一扯,順著水刀的方向,長索迅速收回到曲笙手上,與此同時,曲笙的手攀在第三層上,身形靈巧如貓,再次躍了上去。

  澄潮君立刻就看出了曲笙的意圖:「你想隱藏規則之力到最後,也要看你能不能登上前二十層。」他右手手掌伸出,翻手向下,只見高塔猛烈搖晃起來,幾乎每一層都爆出一圈水波紋,在這種攻擊下,曲笙幾乎無路可逃。

  「你說得對,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想隱藏!」當那水紋從塔身爆開的同時,曲笙自取一滴心頭血,發動了延時之力。

  修為太低了,她的延時之力只能令法術暫停三十彈指,在這三十彈指中,她將身上的御風符全部拋了出去,巨大的風力旋起,雖然無法撼動七階妖獸的力量,卻也在那水紋之中破開一條出路。

  澄潮君眉頭一皺,到了他這個境界,施法幾乎不用掐訣,信手拈來便是幾道水刃。

  三十彈指,曲笙衝上了第四層,再次彈出三滴心頭血,水刃還未出澄潮君之手,便被阻在了半空中。

  二十九彈指,曲笙衝上了第五層,澄潮君再次出手,他對準曲笙,放下了十二道水簾。

  「我看你能有幾滴心頭血!」

  二十八彈指,曲笙順著一百七十張御風符破開的道路,衝上了第六層,而此時水簾一道接著一道降下,她卻根本沒有硬接,手中的天運求索再次拋出,頂頭的鉤子鉤在了第十層的水紋之上。七階妖獸的法術果然夠強大,那水紋因為延時之力原封不動,鉤子竟也鉤得上,天運求索甩著曲笙環著高塔掄起了一個大圈,剎那間避開了十二道水簾,而曲笙飛在半空的同時,再次彈出一滴心頭血。

  二十六彈指,天運求索被水簾斷成了十二截,澄潮君指尖上亮起暗藍色的光芒,曲笙躲過十二道水簾之後,借力攀上了第十一層!

  ※※※※※※※※※※※※

  夏時登上紅毯後,心裡第一個念頭便是「糟了」。

  他鬆開原本牽住曲笙的手,霆霄劍立刻出現在掌心,再一回頭,哪還有曲笙的影子。再看這紅毯,上方沒有盡頭,也無信香。

  夏時冷笑一聲,以神識與月刃溝通:「他們將我和曲笙分開,用結界困住了我,這群北海海獸,你可認得?」

  月刃眼皮半眯道:「不認識,不過那息娘子的名字,我倒是曾聽主人說過。」

  月刃並未認任何人為主,一旦它提起「主人」,便是曾經它的舊主——夜帝王。

  夜帝王並不是真正的「帝王」,而是一名上古大能的名字,在修真界的傳說中,夜帝王得了月光星辰之力,可以撼動天上星宿,直通上界,他成名於前九個紀年中的溯古紀,僅是行宮便有一十三處,秘藏足有上百之多,他最後在人間亮相,已是大乘期。

  有關這位夜帝王的本名已不可考,甚至連他到底是什麼人,都眾說紛紜。有人說是上古大能,有人說是已渡劫飛升的金仙,也有人說夜帝王根本就是古神坎維的另一個化名……夜帝王名字的由來,則是因為這名大能的喜好與大部分人截然不同,好「日落而作,日出而息」,因此怪癖得名,「夜帝王」是其他修士對他的尊稱。

  夏時對夜帝王的名字並不陌生,甚至對於夜帝王,他可能是全人間最瞭解的人,不僅僅是因為月刃的主人是夜帝王,也因為這位大能曾與古神厄離有過糾葛,他的傳承中甚至曾經藏有魔界令牌,他所留下的大秘境琉璃洞天現在就在夏時身上的琉璃石中。

  且不光他的父親母親與夜帝王的傳承有過因果,就連他的師父師娘都曾經探訪過夜帝王的秘境。

  但月刃很少提及夜帝王,這一次它居然主動說出,令夏時十分驚訝。

  「夜帝王認識息娘子?她究竟是什麼人?」

  「她是北海真正的主人,我的氣息就算同境界妖獸修士都無法看破,但是當我隨你一進北海,恐怕她就已經知道了,所以才用了這咒靈空間困住你我,只是不想咱們打擾她的試煉罷了。」

  「她跟北海冰種有什麼關係?」

  「既然是北海之主,自然負責守護北海冰種……」月刃聲音裡帶著點笑意,「息姑娘,舊友重逢,不出來見上一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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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22:14: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水無涯(六)

  修士的精血與普通血液不同,乃是修士修煉時蘊養的血液精華,共分三種:眉間精血、心頭血和普通精血,其中眉間精血和普通精血用於做法,而心頭血則是元氣所在。

  以築基期弟子修為,一次性耗費幾滴精血,便已經承受不住,又何況曲笙用的是心頭血。

  最後三彈指,曲笙已攀上第二十四層,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層水紋、兩道水刃、三道水簾、七道劍光、十二片鱗甲、十五道裂空之光、七十三根海牛針……她臉色煞白,幾乎不見血色,心頭更是出於身體的本能保護機制,半滴血都祭不出來了。

  澄潮君自始至終未動的地方,在曲笙開始運用延時之力的這三十彈指間,他一直未停過放出法術,就在曲笙將要登上二十五層之時,他才緩緩露出笑容。

  「對人類來說,最能擊潰他們的,就是拼盡全力努力後,仍然會被至高的力量碾壓為塵土,不過身為一名築基修士,你的確讓我玩得很盡興,在這場試煉結束後,我不會讓你毒發身亡,也不會讓你的身體被低等雜碎褻瀆……我會親手了結你。」

  他當做施捨般說出來,可曲笙還真感激不起來,她還有一彈指的時間,如果她不能登上二十五層,到時候那些法術全部解開延時之力,會將她轟得連渣都不剩,但是她努力了那麼久,可不是為了給澄潮君同情的。

  她是為了贏!

  就算斷成十二截,那只剩幾寸的天運求索卻一直被曲笙握在手中,就在澄潮君降下巨浪水壓,準備曲笙致命一擊的同時,這根短小的天運求索突然被曲笙丟了出去。

  這根外表不過是一根不起眼的麻繩的繩子,在二十四層和二十五層中間從根部完全爆開,擰在一起的麻線分成細若牛毛的短線,而這些短線像是有意識一般連成了一根細長的絲線,那線頭義無反顧地鉤上二十五層的塔簷,而另一頭則繫在了曲笙的腰上。

  最後一彈指,澄潮君的水壓已經鋪天蓋地般地降下,曲笙卻微微一笑,從二十四層直接跳了下去。

  就在這瞬間,延時之力的規則終於失效,就像是慢動作一般,一開始的水紋爆開,水刃炸開,澄潮君之前放出的所有法術依次展開威力,但這些威力全部擠在高塔周圍,妖力之間相互作用又相互抵消.

  就在這些法術之間互相鬥得你死我活的時候,曲笙已經落到第一層,那根細細的天運求索或許是因為運道加身,或許是因為實在太細,竟能穿梭在那些法術中間而不被波及,而曲笙落地的一剎那,也以驚人之姿再次飛了起來。

  澄潮君這才知道曲笙的目的:「被這人類鑽了空子!」

  高塔附近的法術亂做一團,她卻隨著天運求索的軌跡靈活挪動,嬌小的女子身體彷彿纖細的雨燕,從下方曲曲折折地飛向天空。

  就在澄潮君要再次放出法術的時候,曲笙的手——

  終於摸到了第二十五層高塔的邊緣!

  就在這剎那,所有法術都在她身後煙消雲散。

  「我過關了!」她另一隻手也攀上了二十五層塔簷,然後身體靈活一翻,終於站在了塔簷之上,遙遙與澄潮君對視。

  她的眼睛無比明亮,透露出自信,以及因為挑戰了自己而產生愉悅心情。

  澄潮君沒想到曲笙竟然誘使他施放法術,最後再利用延時之力的規則讓這些法術互相作用,最後成功穿過法術的縫隙,達到了二十五層。

  這裡面當然有運氣的成分,但如果沒有精準的計算和能捨出命的膽子,這個計劃無法完成。

  更何況,運氣本身就是實力的一部分。

  澄潮君不再看輕這名人類,他整了整衣飾,而後道:「你做得很好,我輸了。但是,解藥不能給你。」

  曲笙愕然,七階海獸乃是大能,怎麼可能說謊?

  「並非是我不想給,而是因為昶君用一樣東西從我這裡換走了解藥,那便是這個關卡本來的規則——你本來應該打到五十層,是昶君將塔層降到二十五層,但代價是,你所需的解藥只有在第四關才能拿到。」

  這麼一說,似乎就恨不起昶君來了。

  「既然這樣,請澄潮君送我去下一關吧。」曲笙暗自算了時間,澄潮君這一關過得算快,只用了不到一刻鐘,這麼來說,她還可以用半個時辰通過昶君那一關。

  「人類,難道你不問我昶君為什麼這麼做?」

  曲笙:「……」當然是因為趕時間啊!你的命只剩半個時辰你試試!

  但是面對的是海獸大能,曲笙能屈能伸,忍氣吞聲道:「那麼他為什麼這麼做?」

  「海獸對人類沒有什麼好感,除了蓬七郎那種沒心沒肺的,就連清夫人也被人類害過,但只有昶君……他既愛人類,也恨人類,所以他這一關,你要心中有數。」

  曲笙一愣,這位海獸大能是在點撥她嗎?

  「謝過澄潮君。」

  不過澄潮君仍是冷眉冷眼,他也開啟了一道水門。

  曲笙進門之前收起了天運求索,將其重新放回儲物袋,這場硬仗打完,曲笙只有一個念頭——

  夏道友煉的繩子,還真是結實呢。

  ※※※※※※※※※※※※

  通過水門之後,自然有是一個虛幻空間,只是這空間未免太過真實,她正在海面上,天空陰雲密布,下方海水浪潮洶湧,在那起伏不斷的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在迎風破浪。

  昶君一直未出現,曲笙自然尋那船而去。

  這是一艘軍用船改造後的艦船,巨帆上畫著黑鯊圖,通常來說,用這種兇猛海獸做標誌的船,大多是打家劫舍的海盜船。

  這艘船上都是凡人,站在船首的是一個長相兇惡,左腮一道刀疤的女人,同男人一樣身穿短打,只是她的衣飾要更精緻一些,腰間繫著一條紅色的小木魚。女人一手拿著一杆望遠鏡,一手抓住圍欄大聲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衝過這片海域就安全了,帶著咱們的寶藏回家!」

  「是!」水手們應道。

  這女人中氣十足,看上去,竟是這艘船的船長。

  曲笙不覺得這是真實場景,在海獸的試煉關卡中,怎麼可能出現凡人?

  就在這時,她身後傳來昶君的聲音。

  「你能過前三關,我並不驚訝,雖然幫了你一次,但我現在仍然很矛盾。」曲笙回過頭,看他正用一種溫柔到恐怖的神情注視著那艘船,「我很想殺人。」

  曲笙決定先安撫這位海獸,她注意到昶君的視線集中在那名女船長身上,便問道:「我倒是不知,北海也有普通漁民敢進入內海域嗎?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果然,一問到關於那艘船的話,昶君便很自然地回答道:「內海域也有凡人世代居住的海島,海邊的漁民自然靠海吃海,他們只捉小魚小蝦,又沒有修士那般貪心,大部分海獸不會跟凡人過不去,而且他們有固定的航道,真有海獸襲擊,三千洞府的人會出來管事的。」

  「海獸很有原則。」這句話是曲笙真心的。

  「人間最沒有原則的,當屬你們人類。」昶君淡淡地道,然後帶著曲笙來到那船的上空,將整條船上所有人都看在眼裡,「所以說,就算我不護著阿土的船,在大海上,她也會安全的航行下去,但是……」

  原來那個女船長叫阿土,看來昶君很喜歡她,只是不知這一人一獸是什麼關係……曲笙隨著昶君的話,開始觀察船上的動靜,很快,她意識到船上將發生一場叛亂。

  有水手在甲板上大聲呼喚阿土,阿土正向那名水手走去,而她的身後,她的副手正心懷鬼胎地接近她,另外幾個人的站位也很是巧妙,在顛簸的甲板上,不動聲色地分頭拖住了幾個人。

  「……船艙裡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吵吵鬧鬧?」就在阿土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前面看似有事稟報的水手狂衝上來圈住了她的雙手,而副手手中的刀已刺向她的後心,被有心人分散開的船長心腹大叫著撲了過來,卻被旁邊的已經埋伏好的人捅了刀子。

  這一幕活生生地發生在曲笙眼前,就在慘劇發生時,一切都靜止了。

  阿土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猙獰幾分恐懼,她奮力掙脫水手時,脖子上的青筋都還清晰可見,但是淡淡的血腥味已經傳出,在下一個巨浪襲來的時候,這場叛亂就會以阿土的死亡為終結。

  在靜止的空間中,昶君繼續講述道:「一千年前,我遇到阿土,便一直注意她。阿土是你們人類口中所說的『海盜』,很多人都怕她,討厭她,不過我卻覺得她很好,我喜歡看她意氣風發的樣子,殺人的時候也很可愛,甚至我還試著裝作人類去她的船上當水手,不過因為笨手笨腳被她辭退了……」說道這裡,昶君居然還輕輕笑了一下,「聽說男人們覺得她又悍又醜,所以她一直都沒有成家,我在海中看了她十二年,從一個十九歲的女人,一直到她三十一歲。後來阿土年紀大了,她的身手一年不及一年,我就知道她遲早會鎮不住船上的那群凶徒,而且她也會像每一個凡人一樣老死,所以我決定去陸地找壽元丹。」

  「我有寶貝,有靈石,弄到壽元丹並不難,只用了兩天時間,但是當我回來的時候,」昶君冷冷地看著船上的人,「阿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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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22:1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二章 水無涯(七)

  原本靜止的畫面繼續運行,那把尖刀穿透了阿土的胸膛,他們把她殺死之後,似乎還不解氣,又在她身上戳了幾刀。

  「血流得多一點,丟下去好餵魚!」他們抬起阿土的屍體,連同那幾名心腹一起扔進了洶湧的大海中,甲板上拖著幾條醒目的血跡,也隨之被拍上來的海水沖散了。

  只是阿土腰上繫著的紅色小木魚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下來,它順著船的起伏一直跌跌撞撞滑到船尾,再一次浪花拍來的時候,那小木魚被沖進了海水中。

  與此同時,昶君伸出手掌,小木魚現在就靜靜躺在他的掌心上。

  「我回來的時候,阿土連屍骨都沒剩下,我只找到了這個。」

  沒人知道那一天北海四君之一的昶君為什麼突然將神識完全放出,霸道的神識覆蓋了整個北海,無論是人修還是海獸都感覺到了他的憤怒和高階修為帶來的壓迫感。

  好在這股神識只持續了眨眼間就飛快結束了,因為他只是在尋找阿土的氣息,最後,也只找到了這麼一個小東西。

  「這是阿土弟弟送給她的禮物,她一直帶在身上。」

  曲笙看著海盜們清洗了甲板上的血跡之後,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帶著滿船的寶藏回到了老巢。

  「這些海盜後來怎麼樣了?」

  「他們分了寶藏之後就散夥了,不過我將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找出來,一個都不剩,全都殺光了。但是我覺得很無聊,很奇怪,幫阿土報仇並不能讓我好過,所以我循著小木魚上的氣息,找到了阿土的弟弟。」

  阿土的家人在內海域的一個海島小漁村裡,她的弟弟小名叫阿寶。

  從小名就可以看出,當年阿土的爹娘是多麼偏心,但這樣偏心的爹娘,卻養出了一個非常懂事聽話的弟弟,從小姐弟倆的感情就非常好,阿寶處處幫著姐姐,就算姐姐做錯事被罰不准吃飯,也是他趁夜偷魚乾給阿土吃。

  「娘不會知道的,她一定會以為是老黃家的貓偷的。」阿寶墊著腳尖,從門上面縫隙把魚塞了進去。

  結果第二天,因為娘在鹹魚下發現了阿寶的小鞋印,於是就結結實實地揍了……揍了阿土一頓。

  一定是壞姐姐教壞了好弟弟!

  阿土不願再在家待著,她開始找活幹……第一次出海的時候,阿土只有十六歲,那一年阿寶也有十二了,他偷偷刻了一條小木魚,找村子裡的巫師祈了福,然後送給了阿土。

  阿土極喜歡這條小木魚,片刻都不離身,她怕海風海浪腐蝕,就用最好的漆將小木魚保護起來,於是小木魚才變成了最終的紅色,而且那顏色永遠鮮豔,是因為阿土每一次回到陸地都要重新漆上一遍才罷休。阿土打家劫舍的錢都給了阿寶,有了錢,家裡甚至可以送阿寶去內陸讀書,幾年後回來,阿寶做了漁村裡的教書先生,再後來,阿寶娶了同村的姑娘,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

  「人類說愛屋及烏,我並沒有那樣的感情,但是阿土的弟弟是唯一會想念她的凡人,阿土死去兩個月後,他便預感阿土出了事,他四處求人出海找姐姐,為此不惜動用阿土給他的財帛。」

  阿寶拿出比平時出海多一倍的錢,村民們一開始找得也很積極,可後來出海了三、四次,所有人都知道阿土肯定死了,已不願冒險做無用功。但阿寶還是不肯罷休,情急之中的阿寶犯了一個很致命的錯誤,他拿出了更珍貴的寶物來打動這些人。

  很多時候,人心是經不起考驗的。

  他們把阿寶騙上了船,假裝出海,實際停留在海島後方,他們把阿寶綁了起來,不顧他是他們孩子的先生,也不顧阿寶平時多麼樂於助人……他們開始逼問阿寶那些錢財的下落。

  「我可以把錢都給你們,只要你們幫我找姐姐。」

  村民們哈哈大笑。

  「也只有你這樣天真的蠢貨以為你姐姐在外面跑商,海運是那麼好幹的嗎?她分明就是海盜,你們的錢都是見不得人的髒錢!而你姐姐,早就被人宰了餵魚,還找什麼找?簡直就是耽誤大爺們的功夫!」

  最後他們用他的家人來威脅他,阿寶把錢給了他們之後,也沒能逃過一死,他被他們偷偷沉海了,而他的妻子也在恐嚇中帶著孩子遠嫁其他島嶼。

  「你是不是以為我會救出阿土的弟弟,然後屠了那個村子?」昶君和曲笙腳下只是純淨的海水,他將那紅色小木魚重新用結界包裹,收了起來,「我沒有,阿土的弟弟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他的生死也不能由我來定,我看著他被海水吞沒……後來我來到那個小漁村,我想,那大概就是阿土姐弟倆曾經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證明了,我不想動手,但是我恨醜惡的人類。」

  眨眼間,他們又來到了生養阿土的那個海島。

  其實內海域的漁村歷史大多都不長,它們存在不了幾百年,就會被偶然襲來的自然災害吞噬,但這座海島在昶君的刻意留存下,已經發展了一千多年,它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當年的小漁村已經發展成了一個城市。

  當年害過阿寶的人有些還有後代留下,有些也早已消亡在時間的洪流中,在漫長的一千年中,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沒人記得曾經有一對那樣互敬互愛的姐弟,也不記得那場殘忍的謀殺。

  「那麼,」曲笙看著眼前的城市,「你給我的關卡,到底是什麼呢?」

  昶君從袖子中取出一個水滴狀的小瓶子,把它隨手放在旁邊的草地上。

  「我很想念阿土,可她從來不曾存在在我的生活中,我很想……」昶君輕輕道,「很想讓她在我身邊存在一次,如果你能達成我的要求,就算你過關。」

  在北海四君中,昶君的形象最為粗獷,但出乎意料的是,比起沒有節操的蓬七郎,城府頗深的清夫人,冷言冷語的澄潮君……他卻是最敏感最癡情的那一個。

  「好。」曲笙從儲物袋中取出嚴琮送給她的那張紅袖琴,「琴聲思故人,我予你阿土。」

  她盤腿而坐,在這城牆外,海風中,為這海、為阿土、為阿寶、為昶君,當撫琴一曲。

  在琴聲中,她用一種深情而悠長的音調來講述了一個曲折的故事。

  阿土不是好人,手上甚至沾過無辜人的鮮血,可也是這樣的人,眷戀著她唯一的家人,最後死於非命,再以悲劇收場。阿土的故事難以用任何一種觀點來評判,她只是一個活生生的,為生活而不擇手段的人,在阿土的照顧下,阿寶成為了一個真正純善的人,可他一樣死於非命……人世之複雜,昏昏濁濁,顛倒紅塵中,自有萬象而生。

  曲笙有所悟,也有所悲,她將這些感觸融化在這首琴曲中,當一曲撫完,她將手輕輕壓在還在震顫的琴弦上。

  「此曲,名『思阿土』。」

  昶君不知什麼時候已不在了,他留下了一道水門和草地上的解藥瓶。

  曲笙收起解藥,突然發現不遠處還站了兩個年輕的書生。

  「《思阿土》嗎?」其中一個人恍恍惚惚道,「那麼這位叫阿土的女子,何其有幸,得先生此曲。」

  另一人看到曲笙起身,立刻拱手道:「先生此曲令人思之無窮,不知先生是否允許此曲傳世。」

  曲笙抱起琴,微微頷首道:「可。」

  她轉身走入水門,消失不見。

  「原來是一位仙師!」

  這兩名書生回城後立刻將曲成譜,自此,這首《思阿土》,便從阿土的故鄉流傳開來,從北海到內陸,為文人雅士追捧,乃是後話不提。

  ※※※※※※※※※※※※

  在進水門的剎那,曲笙服下了解藥,身體便覺一輕,似乎有什麼危險的東西離身而去,她輕輕鬆了一口氣。

  算上昶君講述阿土故事的時間,還有她創作《思阿土》的時間,半個時辰剛好過去,看上去不算多驚險,但也是卡著時間過的關。

  出了水門後,眼前竟然又是那條燈火通明的街道,但這次不同的是,那些奇形怪狀的海獸都已不見,整條街空蕩蕩的。

  她清了清嗓子,喚道:「在下曲笙,求見息娘子。」

  話音剛落,曲笙斜對面的一家麵館簾子便掀了起來,裡面走出一位穿著極為樸素的女子,甚至就連頭髮上也沒有什麼裝飾,只用了一塊青布包頭。

  「我就是息娘子,」女子笑著道,「麵已經煮好了,進來吃一碗吧。」

  能讓北海四君忌憚的大能居然是一位如此平易近人的女子?曲笙心中仍是暗暗戒備,跟著息娘子進了小麵館。

  結果一進去她就愣了。

  夏時也在裡面。

  而且他居然正在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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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負責修真界八卦:北海海獸篇】

  小天使們好,這裡是由吳道長主持的「不負責修真界八卦」,我們的口號是——不負責,不核實,不拒絕,不查證。

  因為劇情的深入,曲小笙和夏小時一起進了北海副本,裡面各種奇形怪狀的海獸很受大家歡迎呢,所以這一次,應小天使們在留言區的要求,我們就來818北海的高階海獸好了。

  首先,海獸是吃人的呦~但前面說了,海獸也是很有原則的,凡人它們不吃,而且不以人類為主食,不過自行進入深海的修士大概還是願意嘗嘗鮮的,畢竟人家生活在深海中,而你明明知道深海有小怪獸,還去撩撥人家,那就別怪海獸們張開巨口大快朵頤了,能下深海的人修,大部分還是很補的。

  其次,海獸的族群跟人類完全不一樣,大家知道的雄性負責生育的海馬,還有小菲小天使提供的可以變性的小丑魚、母系氏族的虎鯨,所以海獸的設定上也參考了這些有趣的海洋生物,它們的種種行為都是非常規噠~

  另外,海獸的實力在陸地會打折扣,這也是海獸一直比較安分的原因之一。

  那麼我們來著重818出場的這四位七階海獸,號稱北海四君的蓬七郎、清夫人、澄潮君、昶君吧。

  蓬七郎——原身寬吻海豚,嗜好啪啪啪,雖然有著完全沒有節操的下半身,但是卻有著不當小三、秉持「你情我願」的原則,目前來看,北海的物種都沒逃過他的荼毒,畢竟寬吻海豚就是雌雄通吃,物種通吃,惹急了什麼都能來一發的呀,所以……堪稱海洋中的人形自走炮,跟清夫人之間是明顯的肉體關係。

  以下為場景還原:

  蓬七郎:啪不?

  清夫人:啪唄。

  清夫人——原身不明,目前對人類聲望為友善,情商頗高,在北海四位七階海獸中長袖善舞,並且善於制毒。

  澄潮君——原身不明,目前對人類聲望為冷淡,覺得人類蠻好吃的。據小道消息稱,澄潮君是九頭灣老怪的入幕之賓,那顆整個北海都知道很珍貴的、「三千年才產一顆」的卵,似乎就是他老人家的種,由此可見,澄潮君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但是曾被蓬七郎試圖掰彎過。

  以下為場景還原:

  蓬七郎:啪不?

  澄潮君:滾!

  蓬七郎:哎你這人怎麼不好好說話,不就是啪一發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澄潮君:並不想跟病人說話。

  昶君——原身超級觸手大海怪,目前對人類聲望為……唔,換個話題,聽說大章魚是無脊椎動物中智力最高者,所以昶君雖然是汙汙的觸手系但意外是柏拉圖戀愛的支持者,十分純情,浪漫而敏感,暗戀一位已經死了一千年的女海盜,得曲笙譜的《思阿土》後,大概會成為了一隻熱愛音樂系的觸手怪吧(摸下巴),不過就算是這麼正經的海獸,也被蓬七郎撩過。

  以下為場景還原:

  蓬七郎:啪不?

  昶君:你想死嗎?

  蓬七郎:我們可以一起共赴天堂呦。

  昶君:並不想跟病人說話。

  蓬七郎:你們太過分了啊,我告訴你們,我沒病!

  北海眾海獸:誰信啊……

  233~

  其實北海副本的設定並不像副本,更像是一場海洋冒險,只可惜作為主線劇情裡的分支沒辦法寫太長,不然還有很多可挖掘的地方呢!

  咱們下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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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22:14: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水無涯(八)

  修士其實沒什麼饑餓感,辟穀之後他們很少進食,除非是一些對修行有益的食材,但也有例外,當身體虛弱到一定程度,他們也會從食物中補充元氣。

  對於把心頭血耗費一空的曲笙來說,築基以來,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餓了。

  夏時手中的那碗從賣相上來看,不過是普通的陽春麵,此時卻散發著極其濃郁的海鮮湯香氣,他見到曲笙進來便招招手,用旁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嘴道:「不要辜負息娘子的好意,坐下來吃一碗吧。」

  怎麼他跟息娘子很熟的樣子?

  曲笙將信將疑地坐了下來,息娘子已經用託盤端上了一碗熱騰騰的海鮮麵,曲笙從旁邊的筷子筒取了筷子,挑了幾縷麵條嘗了嘗……

  就再也放不下了。

  不僅是因為麵條的圓潤筋道和湯頭的鮮美,她覺得這碗麵裡蘊含了某種能量,正在慢慢修復在闖關後變得無比虛弱的身體。

  被豐富的能量一點點填滿元氣,她的臉頰慢慢紅潤了起來。

  夏時吃好後送出碗筷,起身行禮道:「多謝息娘子款待。」

  「哎呀,真是客氣的好孩子。」息娘子笑著收起碗筷,這家麵館很小,僅放了六張桌子,櫃檯後面是客人能見的廚房,倒是簡單,有一個湯鍋和一個麵鍋,旁邊的板凳上擺了麵案,其他雜物一概沒有。

  曲笙也很快吃好,她學著夏時的樣子照做,然後回到座椅上,安靜得像一個初來別家做客的小姑娘。

  待息娘子收拾好後,隨手從旁邊的桌子下方抽過來一個板凳,坐在了兩人身邊,又奉上了茶水,甚至還給曲笙多加了一個點心碟,上面擺著五塊做成海星模樣的粉紅色小點心,看著就很可口。

  「多少能補一補身子,吃吧。」息娘子把碟子朝曲笙推了推,「許久沒有做東西給人類吃了,也不知道手藝生疏了沒。」這位北海大能就像是任何一個城鎮都能看到的小麵館的老闆,舉手投足都像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毫不做作。

  曲笙從善如流地吃了一塊小點心。

  息娘子的手藝真是沒話講,小點心鬆軟香甜,美好得簡直能讓人忘記一切煩惱。

  「非常好吃。」

  息娘子爽朗地笑了,托腮道:「這是你們應得的,確切地說,小夏時要感謝這位姑娘,要不是她通過了北海四君的關卡,你可吃不到這些呢。」

  夏時輕輕「嗯」了一聲,那雙桃花眼短促地看了曲笙一眼,便繼續心如止水地坐好。

  曲笙雖然知道息娘子在為自己說話,但還是忍不住替夏時辯解道:「如果不是夏道友,我也來不了天海一界,想必息娘子已知我們的來意,晚輩門派故地荒蕪,想求取北海冰種氣息使其煥發生機。」

  「很好,那麼,你為了北海冰種的氣息,能付出什麼呢?」息娘子笑吟吟問道。

  「請息娘子指點。」

  息娘子輕輕敲了敲桌面,他們身邊的小麵館,以及外面繁華的街市全都像是一陣煙霧般消散,一個透明的水泡包裹著三人,那水泡緩緩降落,停在黑暗的海底中。

  息娘子伸出手,中指的指尖微微勾動一下,便有一道似有若無的氣息纏繞在她指尖。

  「這便是北海冰種的氣息,而我要的交換條件,是借你身上三百年氣運,以及一個蒼梧派和北海的因果。」

  息娘子的條件聽上去十分虛無縹緲,蒼梧派和北海的因果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三百年氣運一旦借出,就意味著曲笙在這三百年中不會有任何機緣,甚至修為也可能停滯不前,與她相關的一切事件都可能因此受到連累,換而言之,如果曲笙答應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後閉關三百年。

  更主要的是,她的壽限累加起來也不過近七百年,這一下就要廢掉足足三百年。

  但曲笙只是短暫地思考了下,便道:「如果這三百年氣運不用來損害人間利益,我願意。」

  「我喜歡爽快的姑娘,三百年計時從你離開北海開始算起,到結束時,我會派人給你送上我個人的謝禮。」

  ※※※※※※※※※※※※

  直到曲笙和夏時被息娘子請離天海一界時,她還有一種不真實感,息娘子什麼都沒有做,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她的識海中掃過,她知道在天道約束下,她與息娘子的契約已經開始生效了。

  出來後,夏時才道:「北海冰種超出世間常規的機緣,若是你白白得去,恐怕日後要用更多的氣運來償還,如今你闖過北海四君的關卡,息娘子才決定只借你三百年氣運,得天道認可後,反而不損福分。」

  「夏道友認識息娘子吧?」

  「她與我一位前輩是故交,當你上天梯時候,我被困在另一處空間,然後見到了她。」其他話夏時不欲多說,只是儘量安撫她,「回蒼梧後百廢待興,就算不借出氣運,恐怕你暫時也離不得蒼梧。」

  「也好……咱們該吹響海螺了,讓涯風送咱們回依浪城。」曲笙想得也開,其實拿不到北海冰種也在常理之中,僅憑這個,用去她三百年氣運也不為過。

  然而當曲笙吹響海螺的時候,等來的不是美麗的鮫人,而是一頭滿口獠牙的巨型深淵海獸,足有六階修為!

  它張著闊口,搖頭擺尾地向曲笙和夏時殺了過來。

  「涯風誤我!」不是說好了離開北海才開始出借氣運的嗎!

  逃命時曲笙的遁速簡直不能看,御風符也在對付澄潮君的時候用得精光,夏時一把撈過曲笙,腳下御劍飛速向前方遁去。

  御劍的同時,他拿過曲笙手中的海螺檢查,然後臉色發白道:「這不是涯風給你的那個,這海螺不知是誰放在你儲物袋中,涯風的海螺被掉包了!」

  「水囊,咱們還有水囊!」那是涯風給他們的海中逃命利器,但是曲笙一摸儲物袋,對方既然能把海螺掉包,同樣也不會放過那枚水囊,曲笙儲物袋中的水囊果然不見了。

  現在兩人只剩夏時身上的那一枚水囊。

  「給你用。」夏時塞給曲笙。

  「不能用,這是能找到涯風的唯一辦法,至少現在不能用,如果沒有熟悉北海的涯風送咱們出去,你我二人一樣逃不出渡罪的天羅地網,別說離開北海,連內海域都出不去!」

  別看那隻海獸身形巨大,遊速出奇的快,雖然追不上夏時的御劍術,卻在二人身後蓄積妖力,不斷有水箭從它口中噴出,追擊二人,在他們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這隻海獸看似是追,實則通過攻擊,有意地把他們往一個地方趕。

  曲笙和夏時很快就知道他們跑的方向錯了。

  因為前方隱約又出現了三頭相同的海獸,只不過打頭的那隻身形正常,隨後的兩隻身形略小。

  曲笙:「這是帶著全家來野餐了嗎!」

  海獸發出吼叫聲,四隻海獸分頭堵住兩人退路,夏時祭出本命劍,將曲笙護在身後,與那四隻海獸交戰起來。

  夏時本就是海獸最懼怕的雷靈根,他將劍域散出後,雷霆震怒的劍意幾乎將附近十里的海獸全部驅逐,但這幾隻海獸卻是專門強化鱗甲的族群,除了兩隻小的略有些痛意,那兩隻大的根本不在乎。

  其實這海獸的皮倒是上好的煉器材料。

  這四隻海獸最低修為也有五階,曲笙完全被壓制,她怕兩人在戰鬥中失散,便用天運求索將兩人的腰連在一起,然後為夏時指路。

  「離三進五!坎六進七!」

  海獸們沒有方位概念,它們的圍堵也並不嚴密,曲笙看準它們疏漏的方位,一步步帶著夏時出包圍圈,以免腹背受敵。

  可就在夏時將一隻大海獸重創之時,曲笙突然發現有一股黑色的漩渦正悄聲無息地出現在附近。

  「坤位不對,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往這裡來。」

  夏時神識一掃,他也隱約覺得危險,但此時不是他不想逃,而是這幾隻纏鬥的海獸容不得他逃。夏時眉心四柄元神小劍齊出,在坤位結成劍陣,伸手一抓,將那頭負傷的海獸抓進了自己的結界,但與此同時,另外三隻海獸也開始喪心病狂的攻擊,夏時畢竟海中搏鬥經驗少,胸口被水箭一擊,便覺精血在外溢,被那海獸得了好處。

  兩方搏鬥,夏時被海獸激出血氣,想將它們拿下,而對方也因為被夏時擒住了一隻,更是不依不饒,於是他們都沒注意到那悄無聲息的漩渦已經越來越近,就在臨近夏時劍域的同時,那黑洞裡終於噴出一股綠色的水浪,向著二人和海獸席捲而來。

  曲笙凝神看去,這哪裡是什麼漩渦,分明是一隻六階巨鯨,張口噴出的液體熒光閃閃,所到之處,海礁珊瑚莫不被腐蝕下去一層皮!

  夏時將手中海獸丟向巨鯨方向,那三頭剩餘的海獸拼命遊過去救那隻海獸,可巨鯨打的是一口通殺的算盤,不僅吞下那隻海獸,還繼續對夏時窮追不捨,而綠色浪潮之中,又竄出五條形似鯊魚的六階海獸,略一擺鰭便是兩道炮彈一般的水波,緊緊追著夏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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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22:15: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水無涯(九)

  夏時早已扯過曲笙,把她護在胸前,兩人都是心思通透之人,心中已大概明瞭。

  這黃雀在後的巨鯨和鯊魚大概就是暗算他們的海獸,算起來二人剛離開天海一界就出了問題,因為海街是息娘子的地盤,它們不敢動手,且看出二人身上有趨避凶獸的法寶,因此偷偷將曲笙儲物袋的海螺掉包,讓她用海螺引來凶獸,最後兩敗俱傷之時,他們再出來漁翁得利。

  深海到底不太平。

  一枚水彈擊穿了夏時的陣法,直接轟上他的護體靈力罩,他並沒讓懷裡的曲笙感覺到,而是將神識全開,在深海中搜尋可以借力或是躲避的地方。但他的劍域太強大了,附近修為差不多,又不願意惹事的海獸幾乎都跑得一乾二淨,在海水的震盪中,許多礁石粉碎,哪還有能躲避的地方。

  「用水囊吧,別管我。」他對她道。

  如果是兩隻六階海獸還能一戰,現在是六隻,又是在深海中,勝算太低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住它們,讓曲笙逃走。

  「你如果再說這樣的話,我就扔了它。」

  夏時索性不再勸她,直接對手腕上的月刃道:「如果我死了,拜託你保住曲笙,帶她回蒼梧。」

  「好。」

  那綠色浪潮蔓延得極快,像是傳染一般,周圍的海水也漸漸染上綠色,夏時身上的法衣倒是還好,曲笙那件三萬靈石的法衣卻是有些受不住了,一開始被浪花捲過的小腿布料已經開始腐爛。

  可那鯊魚放出的水彈還在繼續,夏時的護體靈力罩最終被突破,他口中溢出鮮血。

  血令海獸更瘋狂了,它們從血的氣味中就知道,這個人修一定十分美味。

  夏時並非沒有後招,但是現在還不行,他得找到足以將它們一網打盡的地方,但是隨著受傷越來越重,他的神識也有些模糊,不知逃了多久,耳邊聽到曲笙傳音:「周圍都被那怪物的口水給染了,但是前面有一個鷹嘴形狀的礁石卻沒有任何變化,我們去那裡看看!」

  夏時拼了最後的遁速遊了過去,那處鷹嘴礁石下方竟是一個洞穴,他手中一個劍意轟進去,將裡面的小海獸清了個乾淨,又扯開天運求索,乾淨俐落地把曲笙塞了進去:「你在外面礙手礙腳,等我打退了它們,就進去找你。」

  連番大戰和逃命,他身體空乏得厲害,以至於曲笙追出來的時候,他連個像樣的結界都結不成了。

  不過還是足以困住曲笙了。

  被結界罩住的洞穴已經看不清外面的戰況,曲笙一邊想辦法破結界,一邊被那外面突然乍起的光芒惹得心煩意亂,夏時的結界是元嬰期才能設置的,她手上的法寶都用不了,於是她遊進洞穴裡尋找工具,卻發現這洞穴吃水不過十丈,浮上去之後竟是一個乾燥的洞穴,這裡面的原主屍體正浮在海面上,是一隻螯比身體還大的四階花皮龍蝦。

  曲笙根本沒客氣,把那花皮龍蝦拖上洞穴中央的石台,然後祭出定軍槍在螯臂上一頓刺,等螯臂鬆動後,直接用蠻力那螯臂扯了下來,再潛水下去用螯臂戳那結界。

  最後她戳破結界的時候,身上的靈力幾乎也耗光了,在息娘子的麵裡得到的好處全散了出去,在深海中一直以來的精神壓力已瀕臨崩潰,她唯一的念頭撐著一口氣——要找到夏時。

  此時外面的戰鬥已經停止了,淡綠色的海水瞬間湧入洞穴,曲笙身上的衣服隱隱就要不好,她卻沒心思注意,直接遊了出去。

  是的,游,曲笙連御風訣都用不了。

  四周沒有夏時的蹤影,外面倒是有一堆巨大的海獸屍體,最開始的一家四口只剩一大一小兩隻屍體,那頭巨鯨跑了,曲笙數了數,鯊魚的屍體還剩四條。

  曲笙是在一隻鯊魚的鰭下找到了夏時,他被巨大的鯊魚壓在海底,面色青白。曲笙把他拖出來,摸著他的頸子知道他還微弱的活著,不由得將他的頭抱在懷裡,不知道該哭該笑。

  但她很快就哭不出也笑不出了。

  曲笙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漸漸腐爛,出來找夏時的這麼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快衣不蔽體了,她急忙從儲物袋中找出那件舊戰袍換上,繼續拖夏時的身體,想將他拖進洞穴,卻沒想到……舊戰袍比新衣服還不耐用,從海底到洞口的一段路,舊戰袍也被腐蝕得差不多了。曲笙沒幾件衣服,從蒼梧弟子服到普通法衣,越往後等級越低,等到走進洞穴的時候,穿的已經是凡間衣料了。

  相比之下,人家夏時身上的衣服一點事兒都沒有啊!

  曲笙提著一口氣,拽著夏時拼命往上游泳,最後好不容易浮到海面上,也不顧什麼身體接觸,一手抱著他的肩膀,一手抓著下面的礁石,一點一點地往洞穴中央的那一小塊乾燥的石頭平臺上蹭過去。

  最後這一段路真是蹭得曲笙心力交瘁,兩人好不容易到石頭上之後,她就暈了過去。

  暈之前曲笙才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這是她最後一件衣服了啊!

  ※※※※※※※※※※※※

  不知過了多久。

  夏時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身上有點沉,他本能的用手一摸,入手一片光滑軟嫩……他登時驚醒,發現曲笙正在半趴在他身上昏迷不醒,身上的衣服……等等,她衣服呢?

  如果說夏時一開始還有點昏迷後的昏昏沉沉,現在他已經完全嚇清醒了,他撈著她的身體坐起來,急忙檢查她的身體。

  曲笙身體並沒有被侵犯的痕跡,只是手臂上有多處擦傷,身體溫度也極低。

  兩人旁邊是一隻四階龍蝦的屍體,還有掉了的螯臂,他略一想就推測出,曲笙的定軍槍破不了元嬰修士的結界,所以她運氣倒是好,直接取了相當於金丹修為的四階龍蝦的前螯,破了結界之後把他救了回來。

  也顧不得避嫌,他神識再一次掃過她身體。

  以曲笙現在的身體情況,真個是讓人一點旖旎心思都生不出。曲笙靈力耗乾後,那些腐蝕性的液體便開始侵蝕她的法衣,就算她換衣服換得再快,也還是有不小心沾到海水的地方,儘管已是稀釋後的液體,但那頭巨鯨的等級實在太高了,築基修士的身板根本扛不住,曲笙的身體或多或少還是被腐蝕了。

  腐蝕,再加上擦傷,許多地方已是血肉模糊。

  可她還是堅持把他救了回來。

  夏時連抱緊她都不敢,生怕她疼,他小心翼翼,像是抱著珍貴而又易碎的寶物,帶著她一起閃身進了琉璃石,直接選了氣候最宜人的綠琉璃洞天。

  琉璃石已被夏時煉化,整個琉璃洞天都在他掌控之中,夏時選了品質最好的一眼靈泉,輕手輕腳地將曲笙放了進去。

  其實他自己情況也不怎麼好,但是外面的戰場還得打掃乾淨,以免引來更多敵人。他隨手服了一顆丹藥,出了琉璃石。

  洞穴外的海獸屍體還在,分別是兩隻最開始攻擊他們的海獸和四條鯊魚,看來他暈的時間並不長,否則這些屍體早就被其他海獸瓜分了。他將屍體都收到儲物戒,在附近布下防禦陣盤,這才返回洞穴,再布一層結界,順手將那死了還被分屍的龍蝦也帶走,重新回了琉璃石,

  就這一來一回的工夫,曲笙身上的傷已經完全被靈泉修復,夏時有些遺憾,只可惜她身骨禁不住,否則多泡一會對身體更好。

  這姑娘闖四關的時候不知遭了多大罪,到現在都沒醒過來,夏時把她抱出來後,用法訣擦乾了她的身體,烘乾了頭髮,再從儲物戒裡找了一塊毛皮將她整個裹了起來,放在柔軟的草皮上,移了一棵茂盛的大樹過來給她遮陰,而他自己則坐下來靠在樹幹上,把她的頭放在腿上,只為她能休息得舒服一些。

  這一切做完,他才有心思看自己身上的傷。

  通常來講,一個正宗且合格的太和劍修是極其節省丹藥的,秉持著「小傷靠挺,大傷靠扛,重傷才能服一顆」的原則,夏時掃一眼就放置處理了。

  心裡果然還是更擔心曲笙。

  腿會不會太硬硌到她?

  戒指裡好像還有一張毛皮更鬆軟,要不要換一張?

  為什麼還不醒,或者要不要再泡一會兒靈泉?

  一定要知道她到底怎麼闖關的,如果北海那幾頭海獸太過分,他以後一定要來報仇。

  明明氣運還沒開始借出,怎麼就這麼倒黴了……

  曲笙在昏迷中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夏時便以為她不舒服,直接將曲笙抱在懷裡,鴉髮垂下,小腦袋直接靠在了他胸膛上。

  他不是第一次跟曲笙這樣接近,可曲笙也是他唯一願意親近的姑娘,在綠琉璃洞天的午後陽光下,懷裡的姑娘和空氣都是暖融融的,他有些疲憊,空閒下來的心裡,也有些帶著不知所措的羞澀。

  修真界的女修們從不講究守貞和三從四德那套,雙修是對修行有益的事,但不是什麼男人都值得付出信任,因此她們謹慎,卻又在合適的時刻放縱恣意,不羞於索取,也不吝嗇回報,就算是一場露水,也是好聚好散,沒有什麼負責之說。當然女兒家的身體還是珍貴而隱秘的,若是有人看了她們的身體,也沒人尋死覓活天塌地陷,自有一番計較。

  這一次該看的,不該看的,他都……夏時知道曲笙不會怪他,可總覺得有些事,回不去了。

  兩人離得太近,他其實比想像中,更難抗拒她。

  ------------------------------------


  【老司機小劇場·慎入】

  「爆衣」之後——

  曲笙:我真沒看出你是這樣的道長,簡直太刺激了,那麼,夏小時有沒有慾火焚身神魂顛倒小鹿狂跳邪魅一笑乾柴烈火?

  吳道長:其實是這樣的,閨女,你看別的文裡,都是女主啪完之後才變成「破布娃娃」,到你這兒,人家連碰都沒碰就直接變「破布娃娃」了,我跟你說,要不是夏時心理素質好,肯定得嚇出病來你知道嗎?

  曲笙:……呵呵,我真是親生的。

  ===============

  夏時:(老老實實抱著曲笙照顧著)

  吳道長:夏小時啊,你什麼時候才能像你爹那麼不要臉啊?這麼好的福利嘖嘖……

  夏時:我真沒看出你是這樣的道長,曲笙太小了!

  吳道長:小?這話你要放曲笙面前說,你信不信愛情的巨輪說沉就沉?

  夏時: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吳道長:哦,看過之後覺得尺寸不太合適是吧?少年你想多了,你家大人沒教你生理……

  夏時:……

  (對方不想跟你說話,並向你扔了一整個琉璃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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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22:15: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月影渡淩波(一)

  修士清心寡欲,卻不禁欲。

  夏時明白欲望是什麼,他的指背輕輕碰觸曲笙的臉頰,有一絲陌生的火苗漸漸自他體內升起,如果放任不管,很快就會從星火變成可以燎原的野火,將懷裡的姑娘,連同自己一起燃燒殆盡。

  在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快要繃斷的時候,他放下曲笙,直接去找冷泉了。

  ※※※※※※※※※※※※

  曲笙覺得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拍自己的臉。

  並不疼,但那東西毛茸茸的,她鼻子有些癢,然而想抽手拂開時卻發現手臂似乎被束縛了,於是一個噴嚏之後,掌門大人終於醒了。

  久違的藍天綠草,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透出來,曲笙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然後她覺得自己的確是在做夢。

  一坨大頭毛臉圓耳朵黑乎乎的東西湊了過來,張口道:「人類,你醒了。」

  聲音清亮悅耳,竟是女子之聲。

  曲笙發現自己被裹了個嚴實,手也伸不出,只好勉強憑藉腰力往後拱了供,與眼前的妖獸拉開距離。

  「嗯,我醒了。」嘴裡無意識地答道,她飛快地內視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傷口都已癒合,按照這毛皮的材質,幫她處理傷口的人極有可能是夏時,不過這是什麼地方,夏時又在哪兒?

  離開那張巨大的毛臉之後,曲笙才看清面前妖獸,不過三尺高,一身油光水滑的黑色毛皮,爪尖呈暗紅色,綠寶石一般的瞳孔,這是一隻非常漂亮矯捷的黑豹。

  「既然醒了,那能不能請你去跟姓夏的說一聲,讓我從這裡出去好不好?」黑豹偏著頭,用商量的語氣的問道。

  「這裡是夏時的空間?」

  「才不是他的,原本是我主人的!」黑豹坐起來,尾巴有些不悅地甩了甩,「不過既然他繼承了,那麼就勉強算是他的吧,但姓夏的實在可惡,總不肯放我出去。」

  「你的主人是哪位?唔,說不定夏時也是有苦衷的……」

  「吾主是夜帝王!」黑豹驕傲地道,「吾名夜刃!」

  「哦……」曲笙完全沒聽說過,這妖獸的名字不知道是主人起的還是天地賜名,若是天地賜名的話,《異獸志》中會有記載,但這本書屬於比較高端的典籍,她只是聽過介紹,還沒來得及讀。

  「那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為什麼被夏時困在這裡?」

  「這說來就話長了,你先答應我,讓那姓夏的放我出去,我會報答你的。」夜刃後退兩步,爪子一揮,草地上便出現了一塊一尺見方的黑色石頭,「你不是很窮嗎?喏,這是黑琉璃石,能賣靈石的,我以前見主人買過,他只用了指甲蓋那麼大小的一塊,就換了兩千靈石。」

  連大門不出的妖獸都知道我窮……曲笙心情複雜地看著那塊黑琉璃石,這是賄賂吧?但她要是不答應的話,會不會被吃掉?

  這位夜刃看上去怎麼也有四階修為,她現在很虛弱,大概不能敵。

  另外這妖獸誠懇得讓人不忍心欺騙,看在那塊黑琉璃石的面子上,她謹慎地道:「這樣吧,你把夏時帶過來,我跟他說說看?」

  夜刃抬頭起嗅了嗅,厭惡地道:「他又設結界了,我進不去。」它看了看曲笙,「嗯……我不喜歡背人,要不我把你滾過去吧。」

  曲笙覺得自己在它爪下活不了多久,立刻拒絕:「我們還是等他吧,說起來,你跟夏時是什麼關係?你好像很不喜歡他?」

  夜刃立刻炸毛了:「我怎麼可能喜歡他!他連條漂亮有力的尾巴都沒有,醜死了!」

  它還跟曲笙示範,一尾巴捶碎了旁邊的一塊石頭:「這是力量!」

  再用尾巴「咻咻咻」地抽落旁邊小花的花瓣:「這是巧勁,尾巴是要這樣用的。」

  然後又好像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它有些心虛地看著曲笙:「我不是說你不漂亮,嗯,其實沒有尾巴也不用太難過……」

  曲笙:「……謝謝,我並不難過。」

  夜刃立刻恭維道:「你比主人以前遇到的那些女修明事理多了,她們又醜又自以為是,我看好你。」

  「我也……很看好你,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裡原本是築基期的大秘境琉璃洞天,位於西涼州的照葵野平原,可容納二十萬修士歷練,在天元紀年前,曾是修真界最負盛名的築基期秘境之一,我和月刃是主人留在這裡的,我負責守護主人的宮殿,月刃負責守護整個秘境,咱們現在所在的是綠琉璃洞天,多產靈植,黃琉璃洞天盛產多種礦脈,藍琉璃洞天地勢險峻卻珍寶無數,紅琉璃洞天是險象環生的試煉之地,黑琉璃洞天則是宮殿的所在地。」

  「銘古紀末期,魔修侵入了琉璃洞天,將月刃魔化,所以那一年的琉璃洞天險些崩化,」說到這裡,夜刃的聲音有些哀傷,「最後是人間大能用乾坤石裝載了琉璃洞天,而我和月刃也在機緣中重生。」

  曲笙這才意識到,自己修道以來還沒闖過秘境,不過現在倒是來秘境中做客了。

  夜刃講述的似乎是一段很悲傷的過去,曲笙於是問道:「那麼月刃在什麼地方?」

  「月刃在……」夜刃剛想說,卻像是感覺到了得什麼,它突然起身,閃電般竄了出去。

  與此同時,前方也傳來夏時的聲音:「月刃就在我這裡。」

  一條銀白的小蛇從他的手腕上滑下來,立刻被衝過來的黑豹子摁住。

  「我好想你!」夜刃的聲音立刻變得溫柔起來,然而它又立刻怒道,「怎麼回事,你身上怎麼有北海那條母長蟲的氣味!」

  銀色小蛇很淡定:「偶爾碰到,說了兩句話。」

  「我最討厭那個姓息的,不就是長出角來的泥鰍嗎?還真把自己當龍了,不准你跟她說話!」

  「嗯,我不跟她說話,小夜,收起你的爪子吧。」

  「不行,我得把她的氣味弄乾淨。」黑豹子伸出粉呼呼的舌頭,開始一遍遍地舔小蛇的身體。

  小蛇扭過頭嘶嘶了兩聲,然後又放任地不再掙扎。

  也許是錯覺,但是曲笙真的在小蛇的臉上看出生無可戀了。

  夏時這會兒也走過來,站在曲笙身邊,傳音解釋道:「琉璃石是父親留給我的空間,那是月刃,大乘期真龍,它隨我入人間,但並非我的隨從,而有自己意志;夜刃也不是我的靈獸,只是曾經琉璃石留下來的守護獸,在多年前的一場大戰後,月刃和夜刃因為機緣重生,但是都跟以前有些不一樣,月刃雖然恢復了修為,但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化人形;夜刃的修為限制隨著琉璃洞天的等級提升而被解開上限,可以開口說話,卻不再是異獸。」

  「夜刃原本是異獸?」

  「《異獸志》築基卷中曾有言:……神通所化之獸,碧眼通幽,可直入輪回道。肋下生翼,毛髮皆烏,遍身有雷電之力。不能人言,但精於人心,魑魅魍魎皆不入目,見之生懼。此獸駐守夜帝王宮殿,掌控冥冥之力,非修士所能敵也……得天地賜名:夜刃。」隨後他歎道,「如今《異獸志》已將夜刃除名,它的神通也僅剩下雷電之能。」

  「夜刃托我求你,讓它出去。」曲笙渾身還裹著毛皮,好不容易探出白嫩的玉足指了指旁邊的黑琉璃石,「它要送我這個呢。」

  看到那隻秀氣的小腳,夏時忍不住低咳一聲轉過頭去:「它已不再是異獸,因此靈智未開全,不過它那脾氣卻是繼承了從前,出去並不是妥當。把它留在琉璃洞天,是我和月刃一起商議的結果。」

  「讓它出來吧,只在蒼梧山的話,做個護山靈獸不錯。」

  「掌門大人願意的話,自然是好。」夏時撿起旁邊的黑琉璃石,又笑道,「只是這黑琉璃石已經沒那麼值錢了,早在兩萬年前修真界就在西涼州發現了幾個大的琉璃石儲藏礦山,如今這樣一塊,只能賣一千靈石。」

  「那真是可惜了。」曲笙其實也不是很在意,再說一千靈石那也是錢啊!

  夏時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套築基戰袍,淺藍色系,款式明顯是男式,但實則是他私下裡偷偷給曲笙煉製的。如果煉女款的話,曲笙會知道是特意煉給她的吧,大概心裡又會介意,不過煉製成男款的話……

  他將戰袍遞給曲笙道:「這是一套我未穿過的衣服,你先穿著救急吧。」

  兩人本來都極有默契的未提讓人尷尬的內容,但是衣服的事總要解決,這件衣服一出來,那層若隱若現的面紗終於被捅破了。

  曲笙滿腦子的——被看光了似乎還被洗乾淨了現在又要穿人家的衣服簡直不能更羞恥,但是又不能明目張膽地去問人家觀後感什麼的簡直太揪心,話說她是不是應該憤起給他一個耳光才顯得自己是個正經人,但好像已經晚了而且她內心居然一點也不生氣還有些害臊和興奮是怎麼回事……

  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為了有衣服穿她不要臉了。

  「那……那就謝過夏道友了。」

  「那……那我就不打擾你換衣服了。」

  「不,等等,」曲笙又在草地上蹭了兩下,「先幫我把這個解開啊!」

  這就又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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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月影渡淩波(二)

  修士的資質可以體現在很多方面,比如現在,兩人同樣到了身體極限,但是單靈根的夏時恢復速度極快,尤其在冷泉泡過之後,幾乎恢復了一半靈力。

  而曲笙還跟廢人差不多。

  夏時看她那毛呼呼偏著頭無可奈何的樣子笑了笑,俯身又抱起她。

  雖然曲笙知道夏時不會占她便宜,但還是被這樣輕柔的擁抱迷得一塌糊塗,根本沒管他準備用什麼方法……

  於是她被抱到樹後,夏時離開後隔空收回了毛皮,曲笙這才換好衣服。

  雖然這件戰袍做工簡單了些、樣式太寫意了些、細節粗糙了些,但對於夏時這種沒怎麼碰過煉器,完全憑他師娘送的好鍛爐和極品材料硬撐的作品,其實用價值還是很高的,至少防禦上完全沒問題,而且夏時審美不低,雖然是男款但曲笙穿起來也很漂亮。

  原本頭上的簪子被腐蝕了,曲笙索性尋了布條在頭髮中段簡單束了一下,配上這件男式戰袍,看上去竟有一種中性之美。

  夜刃這會兒已經給月刃全身洗了個口水澡,堂堂人間唯一真龍,大乘期妖獸毫無尊嚴地被摁在四階妖獸的爪子下,好不容易濕漉漉地爬起來,還得安慰對方道:「真的沒有氣味了,只是替主人打了個招呼,她這次只是想再試一試衝擊八階,就算成功也是蛟龍,算不得真龍,不要生氣了……嗯,我不晉階,我等你……」

  夜刃又高興地舔了兩口。

  曲笙從樹後繞出來,跟夏時說悄悄話:「它們是一對兒嗎?」

  「當年月刃死後,夜刃也跟著自盡了,但似乎是重生後才真正在一起的。」

  雖然種族不同修為不同,但真的很恩愛呢。

  琉璃洞天雖然舒服,不過兩人還是決定出去,以免外面出現變故,如果能找到涯風就更好了。

  月刃也同意了讓夜刃在蒼梧山安家,畢竟總困在琉璃洞天對夜刃晉階也不利,但是在離開北海前,夜刃還是被留在了琉璃洞天,不過只要能出去,夜刃表示滿足。

  曲笙和夏時出了琉璃石,仍回到那鷹嘴形礁石的洞穴中,算了算時間,他們在琉璃石中只待了半日左右,離涯風所定的十日,還有三日期限。

  又回到危機四伏的深海,夏時立刻嚴肅起來:「這裡不適合躲避,那頭巨鯨雖然一時半會無法捲土重來,難保其他海獸不攻擊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但是水囊只有一枚,按理說讓恢復速度慢的曲笙先隨涯風回去,夏時一個人想辦法偷渡北海比較妥當,然而涯風真的就那麼可信嗎?把靈力盡失的曲笙託付給一個海獸,如果是危機關頭勉強算是個不得已的法子,現在麼,夏時不放心。

  兩人決定先去內海域海線看看情況。

  ※※※※※※※※※※※※

  內海域中轉站,同時也是守護內海域與外海域海線的五大島嶼——紫雨島、旋鋒島、影島、羅迦島、虹島,皆已出動高階修士在海線上形成防禦結界,同時島內戒備也提升到了最高。

  這個陣仗並不是因為夏時和曲笙,至少旋鋒島島主渡罪神君不會明說自己要抓一名太和劍修,那會直接影響海外三千洞府與太和的交情,而且誰不知道華陽元君是太和的最忠實擁躉之一,整個海外三千洞府的修士都是是親太和一派的。

  所以渡罪是以逃跑的六階海獸涯風為名,與其他四位島主交涉後,借助了對方的守備力量,每個環節都由自己心腹把守,夏時若是真的暴露太和身份撞上來,他也有無數骯髒的手段讓他說不了話。

  五大島嶼在內海域海線上相護守望數萬年,各項合作事宜已是十分熟練,封個海什麼的更是不在話下,整條海線如銅牆鐵壁,就連海中高階海獸也不想招惹這些抱團的修士,紛紛低調避讓。

  在這種不利情勢下,曲笙和夏時想要安安靜靜偷渡出內海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權衡之下,兩人反而回到旋鋒島附近,以期遇到涯風或是他的屬下,不過這個時候極少有海獸會在人修島嶼附近遊蕩,兩人等了幾個時辰都不見一隻,正準備去探一探封海結界的時候,突然有一隻長得花花綠綠的軟體五階小海獸出現在兩人附近。

  它靈巧地遊了過來,相比那些巨大的海獸,這隻海獸的體型算是嬌小型,不過半米左右,雖然看不清眼睛在什麼地方,但是它居然長了兩隻兔子一樣的長耳朵,還會搖搖晃晃地跟人打招呼。

  「嫩們好,」聲音是分不清雌雄的童音,有很重的口音,但聽上去很可愛,「請問嫩們是涯風大人的盆友嗎?」

  曲笙眼睛一亮:「對,是涯風叫你來找我們的嗎?」

  「不似,窩來遛彎噠,涯風大人早就在人修封海前離開內海域啦。」

  涯風想得的確周全,有了海螺和水囊,足夠他把兩人通過秘法運到外海域,所以在封海前躲開了人修的封鎖,他卻沒想到兩人進了天海一界,曲笙的海螺和水囊都丟失了。

  曲笙:「我現在沒辦法聯繫上涯風,請問你有辦法嗎?」

  「哦……」小海獸腦袋上的耳朵趴下來,「窩也不知道,不過窩可以問問大家。」

  小海獸的長耳朵又是一晃,從嘴裡發出呼喚聲「嗚嗚,嗚嗚嗚……」

  片刻之後,一串跟它長相差不多,但是顏色各不相同的長耳朵海獸一個趴在一個背後地遊了過來,足有四、五十隻之多,它們的身體隨著海波搖動,看上去像是跳舞一般,整齊有秩,密不可分地連在一起,很是漂亮。

  曲笙心道,這些海獸還真是團結呢。

  打頭的那隻海獸歡快地搖著耳朵叫道:「阿達,阿達,一起啊!」

  「不著急,窩有事問大家,這兩個人類想去外海域找涯風大人,怎麼辦?」

  「哦,是涯風大人啊。」

  「既然是涯風大人,那就不得不管了呢。」

  「我們也終於可以為涯風大人做事了。」

  「嚶嚶,好想抱涯風大人。」

  ……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不過一聽阿達的話,長耳朵海獸們都停止了搖動,雖然它們還是連接在一起。

  仍舊是打頭的海獸道:「人修封了內海域,事到如今,也只有用那個辦法才能突破他們的結界了。」

  阿達:「熟麼辦法?」

  打頭的海獸搖晃著耳朵叫道:「是產卵的時候了,大家!」

  「吼,是哦!要用寶寶們的力量了呢!」

  「如果寶寶們幫助了涯風大人,會被賜福的吧!」

  「我們真是幸運的海兔啊!」

  阿達也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明白了,人類,抓住我的尾巴!」它帶著曲笙和夏時遊到海兔隊伍的最末端,然後也趴了上去,它前面的海兔打了一個哆嗦。

  「嗚嗚,向封鎖線前進!」打頭的海兔將耳朵直直對準一個方向,於是整個海兔隊伍都搖晃了起來,堅定地朝著那個方向開了過去。

  曲笙:「……」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感覺很厲害。

  夏時:「……」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當海兔的隊伍接近封鎖結界的時候,所有海兔的身體齊齊變色,它們的身體幾乎接近海水的顏色,無形中升起一層保護膜,阻擋了巡邏修士的神識,曲笙和夏時也被包裹在了這層保護膜中。

  一條有成人胳膊粗細的透明索帶突然從它們的身下射出,直接附著在結界上,竟將結界悄無聲息地溶出一個洞。

  「努力啊,大家!」

  隨後又是一條索帶噴出,繼續溶化結界,如果仔細看的話,這索帶是由一個個透明晶瑩的圓球組成,在溶化結界的時候,其實是在吸收結界的力量。

  「寶寶們,加油!」一隻海兔叫道。

  它們的隊伍因為方便將索帶附著在結界上而變成曲線型,海兔們一個接一個的噴出索帶,當索帶噴出後,它們就脫離了隊形,在旁邊歡快地遊動著。

  此時曲笙和夏時也早就放開了阿達的尾巴,曲笙看著這震撼的一幕,突然覺得……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旁邊夏時的臉色似乎也不太好。

  當結界的洞口足夠成人游出時,海兔們才遊過了三十多隻,阿達對曲笙道:「嫩們可以出去了,如果嫩們見到涯風大人,請一定要對他提到窩們啊,窩,窩最喜歡聽涯風大人唱歌了!」

  「好的。」曲笙向小海兔們揮手再見,又小心地避開了那些索帶,跟夏時一起遊出了結界。

  出了內海域就方便多了,但他們必須在修士們發現結界被破壞之前離開北海,曲笙立刻使用水囊,她身上有夏時的神牽,只要沒有封鎖線,無論她在外海域任何一處地方,夏時都可以御劍到達。

  水囊被激發,立刻變為透明的水紋結界包裹住曲笙,迅速下沉到海面千米以下,然後迅速消失不見。

  夏時披了藏形斗篷,御劍速度全開,循著神牽的氣息一路追了上去。

  這水囊的速度奇快,但在裡面的曲笙一開始並沒有感覺到,因為她神識受困,在黑漆漆的海中又沒有參照物,直到一條腦袋上自己頂著燈的鮟鱇魚路過,她才意識到水囊的速度快到閃瞬之間,遠超元嬰修士的遁速,恐怕有化神修士瞬移的神通之效。

  她的驚訝沒持續多久,水囊便向海面而去,最後破浪而出,終於回到了它原來的主人手上。

  那是一處巨大的黑色礁石,人身魚尾的美麗鮫人在月光下端坐在礁石之上,正低下頭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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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月影渡淩波(三)

  曲笙離開了水囊,不客氣地爬上了礁石。

  涯風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她:「真是運氣不錯啊小東西,息娘子竟然真的肯把北海至寶的氣息給你們,不過那名太和劍修呢,死了?」

  曲笙也不隱瞞,直接將離開天海一界之後的遭遇告訴了涯風,特意強調道:「夏時隨後就到,不過我們能闖過內海域的封鎖線要多虧了一群海兔,聽說我要找你,是它們齊心協力把我們送出來,裡面有一隻叫阿達的,它很喜歡你的歌。」

  其實曲笙真沒看出來,原來海獸裡也是有偶像的。

  「哦,可惜聽過我唱歌的海獸太多了,不太記得它們是哪個族群,大不了以後不吃海兔好了。」

  ……偶像報恩的方式也挺簡單粗暴的。

  兩人談話間,夏時終於趕到,他神識一鋪便知,這裡離岸邊已經很近,卻不是原來的依浪城。

  不過不管怎麼說,都得先離開北海和海外三千洞府的區域,曲笙行禮道:「此番多謝前輩相助,蓮衣大師的事情我們回去後,定當呈報佛心寺,這就告辭了。」

  涯風卻慢悠悠地道:「好,前面就是黑崎州,咱們一起走吧。」

  這隻鮫人果然聰明,北陽州的沿海城池都不能用了,他乾脆直接走獸族盤踞的黑崎州,獸族的城池是絕對不會為難海獸的。

  但是……您跟過去算怎麼回事啊!

  曲笙:「前輩不要開玩笑了,你要跟我們回陸地?」

  「嗯,你們不是要回蒼梧山嗎?我當然要跟你們一起走,否則我怎麼知道人類會不會中途變卦,我要看著蓮衣大師的事了結。」涯風理直氣壯。

  這麼一說的話,好像真沒有拒絕的理由,但是曲笙自覺蒼梧廟小,怎麼可能容得下一隻六階海獸!如果再算上到時候要放出去的四階妖獸夜刃,那麼蒼梧裡獸族的武力比人修還要高,怎麼想都不太對勁。

  「您就在黑崎州的海邊等消息不成嗎?」曲笙試圖商量。

  「哦?那我要是又被抓了怎麼辦?」

  「您進了蒼梧也不保證就不被抓,而且進了內陸前輩的修為是要打折的吧?」

  涯風面無表情道:「如果連一隻柔弱的海獸都護不住,那我真要考慮更換人選了,還不如現在就把你們……」他甩了甩尾巴,周圍的海面下暗潮洶湧,似乎聚集了許多海獸。

  曲笙微笑道:「說得好,不就是一隻『柔弱』的海獸嗎?我覺得沒問題,我們蒼梧還是很厲害的。」

  「那就速速動身吧。」

  有涯風這樣的六階海獸帶著,兩人自然不用做扯海兔尾巴那麼羞恥的事,直接在涯風的結界中瞬間來到岸上,涯風的隱匿手段依舊是老樣子,曲笙的頸間又出現了那條漂亮的貝殼項鍊。

  她歎口氣:「咱們去千豐城用傳送陣回家吧。」

  夏時輕輕點頭,御劍而上,然後伸出手。

  曲笙向前走了一步,然後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地面,在被下方礁石糊臉之前及時被夏時扯住了脖領。

  始作俑者是一塊香蕉皮。

  目前是夜裡,月色正中,萬里無人,誰知道這塊香蕉皮是怎麼來的?

  「三百年氣運,失於足下。」曲掌門歎道,決定三百年內低調做人。

  於是這一路上,先是在前去千豐城的路上被數隻來拉客的獸族打斷飛行,之後好不容易進了千豐城,紫覃卻並不在城中,而且傳送陣還出了不明故障,曲笙不得不離開千豐城,改去離千豐城不遠的邙城,但是到了城外才聽說邙城城主青鎏神君準備把城牆都換成金色的,所以最近三日不接客,因此他們又轉手去了另一座格古城,終於格古城的傳送陣可以正常使用,但是不知為什麼明明是傳送的目的地是東勝州的明月城,結果卻陰差陽錯地傳到了明月城郊外的懸崖邊上,下方好死不死是一座活火山口,腳剛落地的時候便噴出火柱一般的岩漿。

  差點毀容的曲笙:「……」

  這一路心力交瘁,曲笙被自己氣運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以至於回到蒼梧的時候,她有一種曆百劫而歸的感慨。

  ※※※※※※※※※※※※

  此去雖然磨難多,但實則時間並不長,離入門試煉開啟還有十二日,壬江真人和徐鼓還驚訝於曲笙早歸,不過曲笙只道:「待入門試煉完畢,蒼梧將舉行祭典,以慰當年英靈之魂,在此之前,我會沐浴焚香,閉關以候。」其實掌門大人因為氣運問題不敢出門,也正好研究一下北海冰種氣息。

  而夏時也只是稍作停留,便帶著一串項鍊離開了蒼梧山,先回太和,再去佛心寺,為蓮衣大師的事奔走不提。

  但這閉關只持續了兩天,蒼梧山便來了不速之客。

  斷龍門長老牧語真君、荔水派長老金錄勳真君。

  現在蒼梧山仍是荒蕪模樣,道場集中在山腰處,連座護山大陣也無,僅有一座護宅大陣勉力支撐,對比各大仙門,簡直就像是光鮮亮麗的百鳥中驟然出現一隻禿雞崽兒,羸弱地趴住了自己禿得同樣別致的窩。

  兩名真君一同來到山下。

  牧語真君著一身繡雲龍的白色長袍,身後還跟著兩名金丹期弟子,見此山不由得露出笑容:「也只有晉城角子街的破落戶還能在這裡重開山門,此山靈脈陣盤皆無,呵呵,簡直愚不可及。」

  牧語真君是元嬰初期,他身邊的荔水派長老金錄勳卻是元嬰中期,但金錄勳在牧語真君面前要明顯謙恭得多,他穿著略樸素,不過是一身灰撲撲的法袍,應聲附和道:「道友所言極是,我看這蒼梧派也在此地成不了氣候,只是憑藉晉城一戰的名氣便異想天開,實為自不量力。」

  牧語真君身後還有一名弟子道:「這小小門派也不知禮數,來了此地居然不向附近宗門送拜帖,聽說那掌門不過築基期,恐怕還是個黃毛丫頭。」

  「昆兒,休要逞口舌之利,咱們進去會會這位掌門便知。」牧語真君雖然喝止了弟子,卻並無怒色,可見他心裡也是如此想的。

  金錄勳只微微一笑。

  此地與燕國以斷龍嶺為天然屏障分開,斷龍嶺以東的平原為宛遼平原,斷龍門離斷龍嶺最遠,但在建立宗門的時候,卻打著將整個宛遼平原納入門派疆土的算盤,因此起名「斷龍門」,目前已有兩千六百年歷史。

  斷龍門西南方五百里便是蒼梧山,正南一千七百里便是荔水派,荔水派開宗立派僅不過九百餘年,因此雖然也是中型宗門,卻事事以斷龍門馬首是瞻。

  這三個門派在地理位置上呈三角鼎力,又以蒼梧山居中,只是蒼梧山與這兩個門派之間隔了一條荔染水脈,更像是劃江而治。之前蒼梧山無主,斷龍門和荔水派也心安理得地享用蒼梧山附近的資源,可這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野雞門派卻不聲不響地占了蒼梧山,他們焉能讓自己的資源落入旁人之手?

  此番兩個門派各自派出兩名元嬰級的長老,正是為了敲山震虎,把這小門派趕出宛遼平原!

  當牧語真君和金錄勳拍響護宅大陣的時候,壬江真人還一臉懵懂,根本分不清情況。

  「兩位真君駕到,有失遠迎,在下是蒼梧派壬江,請問兩位有何貴幹?」

  牧語真君眼高於頂,還是他身後的弟子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斷龍門長老牧語真君。」

  金錄勳頷首道:「我乃荔水派長老金錄勳,聽聞貴派遷移至蒼梧,特奉掌門之令前來拜會。」

  壬江真人惶恐,他知道這兩個門派算是鄰居,蒼梧因為家中一團亂還沒準備遞拜帖,卻讓人家的長老親至,怎麼想都很失禮,急忙道:「原來是兩位真君,掌門師侄剛剛遠遊歸來,正在閉關鞏固,因此未來得及拜訪,還請兩位不要見怪,請進內堂一敘。」

  牧語真君打量了下蒼梧道場,雖然雅致,卻是小得可憐,放眼修真界,哪還有如此寒酸的宗門,真是看一看都覺傷眼。他也不客氣,神識外放,將內部一掃,便知情報沒錯,這宗門除了那個元嬰期的太和劍修長老,其他人都是廢物,連金丹修士都只有一人,便開門見山道:「閒話不必多說,我等此番前來,乃是因為這座蒼梧山原是我派一位長老看好的洞府,之前荒蕪,便也未設下結界,但此處已歸斷龍門所有,限令爾等在十日內離開蒼梧山,否則後果自負。」

  壬江真人笑臉迎客,卻沒想到對方一進來便用神識掃了整個道場,已經是挑釁在先,現在居然還想讓他們離開蒼梧,登時就收起了笑容,目光沉沉地看著對方。

  他是哭包不假,但要有人動了他的小輩,那是能哭著拼命的主兒,更別提這是自家的山頭,護犢子護窩天經地義。

  壬江真人不徐不疾地道:「據我所知,斷龍門於兩千六百年前開宗立派,對否?」

  「正是。」牧語真君施捨般回應了一下。

  「那就是誤會了,」壬江真人理了理衣袖,「蒼梧派,得名於燕國附近的蒼梧山,由我派開山祖師明潛真君於銘古紀3942年創立,至今天元3417年,已有四千二百二十年歷史,蒼梧山乃是我派故地,這數千年來也未有門派或個人佔據蒼梧山,因此我派掌門此番率眾歸來,蒼梧山自是回歸我派名下,真君之言,恕難從命。」

  因為蒼梧門派實在太小,牧語真君根本查不到蒼梧歷史,被壬江真人這麼一說,立刻怒從心中起,他上前一步,眉眼間帶著狠戾道:「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了!」

  如果不是顧忌這門派中有一名出自太和的長老,他現在就想鏟平這個小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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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蒼梧祭典(一)

  壬江真人平靜地道:「真是抱歉,無論是哪種酒,我們都不準備吃。」

  倒是金錄勳含笑打圓場道:「我看兩方的確有誤會,不如請曲掌門出來一見?」

  牧語真君身後那名叫昆兒的弟子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這修真界什麼時候講起歷史來了,但凡山頭,從來都是有能者居之,沒能力守住的早早退位讓賢,也免得落個喪家之犬的下場。」

  壬江真人就當沒聽見一樣,同量級的人之間說話,本就沒有小輩插嘴的道理,但這昆兒受寵得很,別人不接,牧語真君反而接道:「好個有能者居之,咱們今天就來比試比試,誰有資格占這蒼梧山!」

  牧語真君手中隱隱靈力流轉,竟然真的準備出招——這便是恃強淩弱,仗勢欺人的標準戲碼了。

  壬江真人手中已握拳,原本斯文俊秀的臉上閃過怒意,已是準備硬接對方法術,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有勞師叔,既有貴客登門,本座怎能不見見兩位真君。」

  曲笙換了蒼梧標誌性的廣袖長袍,腰繫掌門腰帶,像是感覺不到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輕盈而來。但在曲掌門仙風道骨、清麗無雙的表皮下,心中實則在哀歎——失了三百年氣運,報應居然來得如此快。

  「曲掌門,想來剛才的話,你已經聽到了。」牧語真君道。

  「牧語真君是說搬離蒼梧山的事?既然這樣,牧語真君可否拿出貴派長老擁有此山的證據?」

  這證據根本不可能有,在修真界除非有人居住或是有洞府存在,否則又沒有地契之說,何況這件事本來也是斷龍門隨便捏造的理由,牧語真君上哪找證據去?

  可他根本不耐煩對付曲笙這樣的小丫頭,傲然道:「在宛遼平原,斷龍門的話,就是證據!」

  曲笙笑道:「如果拿不出證據的話,那這蒼梧山,確實該有能者居之,至於該怎麼展示能力,咱們三家可以商量商量,否則斷龍門和荔水派平白落得個恃強淩弱的名聲,豈不是可惜?至於時間呢,兩位也可以回去跟貴派掌門商量一下,本座最近有黑崎大商的生意往來要操心,還有致遠齋的道友要招待,大抵是抽不出時間,不過十五日後正巧是蒼梧祭典,敝派也歡迎斷龍門和荔水派的道友前來觀看,屆時再做探討,兩位意下如何?」

  一提黑崎大商和致遠齋,牧語真君的氣立刻泄了一半,但隨即他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在這破山頭,蒼梧這麼小的宗門,還想弄門派祭典?

  不過他們此行本意也是震懾,牧語真君冷笑一聲:「曲掌門的話,本君會轉告掌門,告辭!」

  金錄勳也道了聲「告辭」,跟在牧語真君身後而去。

  兩人一走,曲笙立刻坐了下來,扶額不語。

  壬江真人憂心忡忡道:「致遠齋的道友真的要來?那咱們得準備準備……」

  曲笙目色有些冷:「假的,我騙他們的。但是話已出口,而且蒼梧附近虎狼環伺,那麼,我還真的要請致遠齋的道友來一趟了。」她從儲物袋中取出那枚金色的雄鷹銘牌,又取出一根長羽,「千豐城,致遠齋,太和……來的人越多越好。」

  壬江真人立刻知道曲笙的意思,她剛才將本該十二日後舉辦的祭典改為十五日後,就是在這兩派的重壓下,決定將祭典風風光光的操辦,可是——

  「可是只有十五日的時間了,咱們來得及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曲笙堅定地道,然後抬頭水盈盈地看著壬江真人,「師叔,你還有靈石嗎?」

  壬江真人艱難地道:「……有,一點。」

  「師叔別怕,我是問你有沒有路費,來幫我跑一趟東勝州虛妙山,這名牌乃是虛妙山信物,他們見到自然會懂,請師叔將蒼梧目前的困境告知莊小舟莊道友,我給你寫一張請柬,邀請他來參加蒼梧祭典。」

  「謹遵掌門之令。」

  ※※※※※※※※※※※※

  蒼梧所有人都運轉了起來,壬江真人前往虛妙山,康紂南和常鈞語沒有在晉城大戰出現,則被派去天瀾丹派,徐鼓和封笛動身前去邀請棋湖真君,其他人負責門派內務,這種關鍵時刻,安塵的重要性便體現出來,在所有人都沒有舉辦祭典經驗的時候,全部流程都由他來管理。

  兩日後,曲笙終於得了一個好消息,桐姝晉階金丹期成功,帶著瑜藍出關了!

  雖然門派又多了一名金丹修士,已經很值得慶祝,但此時曲笙慶倖的是不用損失那根紫覃留下的羽毛,她將瑜藍往門外一丟,吩咐它前去晉城黑崎大商送信,邀請它爹參加蒼梧祭典,順便把做生意做得樂不思家的六文錢一併帶回來。

  桐姝晉階金丹後神智改善雖然不多,但說話至少正常了許多。

  「小姝也想給小姐姐幫忙。」

  「小姝乖,小姐姐在忙祭典的事,晚上陪你玩好不好?」

  「祭典是什麼?」

  曲笙想了想,將祭典的意義簡單地做了一個總結:「祭典是一個宗門實力的體現,在祭典上,我們要祭祀先輩英魂,祈禱道統綿延,勉勵弟子努力修煉,使人心盡歸,門派方能繁榮昌盛。」

  「會有很多人來看嗎?」

  曲笙笑道:「我巴不得有很多人來看,這樣就不會有人敢隨意欺負我們了。」

  「哦。」桐姝若有所思地回去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夏時回來了。

  曲笙迎了上去:「佛心寺可有結論?」

  「他們還需要搜集證據,已派出兩位高僧前去北海,這件事急不得,先看佛心寺的反饋吧。」夏時自己也派出了幾名黑雲騎前去北海查探,多一重保險總是好的,當然,一路監視的涯風大人就更沒意見了。

  兩人回到掌門殿之後,涯風也現了身形,對蒼梧山十分不滿意:「這山能住人麼?話說你準備什麼時候用北海冰種改變山體,我可以幫你引水脈入山。」

  「先不急,蒼梧正準備舉辦祭典,屆時天地自會一清,只是委屈涯風神君繼續隱匿,賓客走後我會給您安排住處。」

  涯風也不是嬌氣,實在是蒼梧現在對水系妖獸太不友好,光禿禿滿山石頭黃沙,他一見乾涸得龜裂土地便渾身不舒服,既然曲笙開口,他便冷哼一聲,尋了一處地方隱匿身形,不過那貝殼卻重新掛在了曲笙脖子上。

  曲笙對夏時道:「夏道友回來得正好,我想借十萬靈石。」

  「蒼梧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夏時敏銳地發現了曲笙面色沉重,與他離開時天差地別。

  「斷龍門和荔水派前來挑釁,想將咱們趕出蒼梧山,如今蒼梧根基淺薄,不可與對方硬拼,所以我準備將祭典大辦,正好請來老朋友們,以此為震懾,至少可以讓對方不出陰損的招數,做著狐假虎威之事,實為無奈之舉。另外,在祭典之前,蒼梧不能沒有護山大陣,所以……」她咬了咬下唇,「請夏道友借我靈石。」

  護山大陣跟護城大陣是一個級別,斷然馬虎不得,曲笙沒買過這類領域級的高等陣盤,其實十萬是遠遠不夠的,如果只用這麼點兒靈石,當初晉城也不會遲遲不換上新陣法。

  夏時坦言:「十萬買不到好陣盤,我手上倒是有合適的陣盤可以改成護山大陣,不如賣給掌門大人,總共十五萬靈石,這是不算人工費和改造材料的成本報價,但你無需覺得欠情,因為我最近也想試試突破宗師級,過手的陣盤越多越好。」

  「那就有勞夏道友。」曲笙簽借據的姿勢已經相當熟練了,三十三萬三千靈石加上十五萬是四十八萬三千,額外還有八十萬的外債,曲笙只希望自己有一天不會淪落到舉目望去盡是債主的地步。

  「另外,你介意祭典的時候多來幾位賓客嗎?」夏時一邊收好借據一邊問道。

  「完全不介意,多多益善!」曲笙突然湊過去,上上下下地瞄他,「你準備請太和的前輩來嗎?」

  「佛曰不可說。」

  「夏道友,你竟然去佛心寺學壞了!」曲笙也未在意,對她來說,如果有太和劍修來坐鎮更好,如果沒有,只要虛妙山和黑崎大商能來其一,也夠她與斷龍門、荔水派周旋了。

  離開掌門殿,夏時回到客房後並不急著改造陣盤,而是祭出數柄普通飛劍,右手淩空點出若干道劍意,再分出一縷神識,掐訣作法道:「劍隨心,飛傳書。」

  這便是太和有名的「飛劍傳書」法門,比起傳音符只能傳送到固定位置,「飛劍傳書」卻可以尋人所至,且被別人截獲時,可以隨時將信息收回,乃是太和不傳之秘法。

  數道劍光閃著閃電之光,帶著夏時的氣息衝出蒼梧山,向著四面八方而去。

  他用手按著眉心,輕聲自語道:「我不想把為你做的一切都當做是報恩,那麼這一場祭典,就算是償還父親母親欠蒼梧的債,希望父親母親冥冥中能感知我意,不要怪兒子任性。」

  從此之後,曲笙,你我二人之間因果,再不容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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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22:16: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蒼梧祭典(二)

  日行飛速,外出送信的弟子陸續回歸,入門弟子試煉也終於完成,當初進去二百餘人,經由徐鼓師兄改造的心境試煉選拔之後,合格通過的只有十一人。

  這十一人中,煉氣期位面通過七名,築基期位面通過四名,最高修為也不過是築基初期。其中成績最好的卻是三人,煉氣期修士蘇世宇、連翹,築基期修士莫星洲。

  曲笙仔細觀察過,這十一名修士見到蒼梧山原本模樣後,大抵也是各有各的想法,所以她暫時未做安排,而且經歷試煉後的修士也需要時間調息,剛好可以趕到門派祭典,屆時再由他們自己決定去留也不遲。

  其實在曲笙告知他們要舉辦門派祭典時,這些修士都十分驚訝,看著蒼梧山的模樣,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在這種地方舉行祭典的樣子。

  門派祭典在修士心中,是一種很特別的存在。在昌盛之時,門派祭典要大辦,但在衰弱之時,門派祭典更要大辦。它能給四方震懾,能給門派弟子信心,同時也是祈禱天地,祝願道統的重要儀式。

  蒼梧從來沒有辦過門派祭典,就算是在明潛真君的時代,蒼梧也從未算得上「昌盛」二字,在門派幾乎覆滅之時離開蒼梧山後,蒼梧幾乎一直在衰弱,他們沒有能力,更沒有必要去辦門派祭典。

  震懾誰?幾個元嬰修士就能滅蒼梧滿門。

  何況雖然道統苟延殘喘,弟子凋零,但蒼梧歷任掌門都不曾覺得這份道統需要上天的庇護才能綿延下去。

  「是我門人,自入我門。」堪稱修真界的高嶺之花。

  所以直到曲笙這一代,才有了第一次祭典。

  因為她與任何一任掌門都不同。

  明潛真君開宗立派,他生性豁達開朗,門派在他的經營下遠隔世事,他承的是「逍遙自然」之道,那是太平盛世之道,同時也是安居一隅的道。

  彥之真人於危難之際保存了門派道統,他經歷過明潛真君的理想時代,在窘困的現實夾縫中,他是活得最痛苦的一任掌門,整個蒼梧道統在這段時期出現了斷層,這非彥之真人之過,而是蒼梧在人間震盪中,不得不經歷的轉變,但蒼梧的道統決定了它並不追求強大的力量,所以很可惜,這個轉變,他們並不能適應,所以進一步走向衰弱。

  逢朗真人與彥之真人很像,未經歷明潛真君時代的他更實際一些,關於這位真人留下來的記載並不多,唯有在天元2018年的那場戰鬥中,依稀還能看到當年明潛真君率領弟子迎戰強敵的風姿。再弱小的道統,也會綻放出那樣不屈的華彩。

  淩海真人的處境比前幾任掌門都更艱難,當整個人間從萬年大劫中休養生息,他卻面臨著更嚴峻的考驗——淩海真人接手的是一個青黃不接的門派,所以他做了一個守成之人,養徒弟,把所學所能教給他們,然而因為同輩和長輩幾乎都已隕落,所以他更像是一個好師父,而不是一個好掌門。

  得知蒼梧山大戰的真相後,曲笙便意識到,蒼梧的道統從彥之真人那一代開始,便走向了一個死胡同,他們變得越來越不像修士,反而像是不得不修煉的藝術家或是工匠,不盲目追求強大固然沒錯,但任由人欺淩,將道統越帶越窄,弟子只知陽春白雪,卻又如何在修真界生存?在面對強敵的時候,蒼梧弟子留給世人的印象,難道僅僅是不屈的犧牲嗎?

  蒼梧不該是這樣的。

  在祭典前的最後一晚,曲笙看著手中的北海冰種氣息,一個人在掌門殿的密室,面對蒼梧所有前輩的牌位,行了一個大禮。

  「繼往開來,求證我道,祖師在上,弟子,要試一試!」

  ※※※※※※※※※※※※

  天元3417年午月十五日,蒼梧派舉辦門派祭典。

  在祭典開始的前一日,夏時已為蒼梧布下護山大陣,如今曲笙就站在蒼梧小院的門口,前方設有莊重肅穆的祭台,而祭台的前方,恰好就是曾經蒼梧主殿的遺址。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祭典,新舊同在,簡潔雅致的新生道場和象徵過去的廢墟,曲笙就站在二者之間,身著廣袖白衣,掌門腰帶,頭髮簡單一束,卻已有了掌門的氣勢。

  蒼梧五代弟子和壬江真人都下山負責迎客,六代弟子負責照顧賓客席位,安塵負責掌控全域,而夏時並沒有在場內,之前出了斷龍門荔水派之事,他在山頂上負責祭典安全事宜。

  從辰時開始,陸續有賓客前來。

  最先到的自然是蒼梧的老朋友棋湖真君,身後依舊帶著觀墨,他傷已大好,精神飽滿,已是突破了煉器宗師級。

  「不想有一日能參加蒼梧祭典,十分榮幸。」他雖然看到蒼梧山的慘淡,卻並沒有露出輕視之色,反而取出一個木匣,「這裡裝的是一塊『他山石』,經由我煉製,此石可以化為鎮山利器,送與賢侄作為恭賀之禮,請勿推辭。」

  被邀請來祭典並不一定要送禮,尤其是本身地位就比門派掌門高的賓客,但棋湖真君如何不知蒼梧在此地立派的艱辛,便送來了蒼梧目前最需要之物。

  曲笙行了一個晚輩禮道:「前輩能來,已是蒼梧之客,晚輩又怎能收您的禮物。」

  「傻孩子,長輩送給小輩的玩意罷了,收好。」

  其次是千豐城紫覃神君及幼子瑜藍,身後跟的正是黑崎大商的掌櫃棕翎,忽而一個小身影閃過,曲笙手上已有一隻金毛小鼠。

  「累死我了,嘰。」六文錢二話不說鑽進靈獸袋補覺了。

  「嘖,本座還從來沒到過如此窮山惡水的地方。」紫覃皺了皺眉,喜惡直接的表達方式跟涯風如出一轍。

  曲笙:「您兒子可在這裡待得踹都踹不走。」

  「哼,看在你照顧瑜藍還盡心的份兒,棕翎,拿出來吧。」

  「是。」棕翎伸出手掌,上方一隻鳥形石像,「這是石血鳥,在獸族有吉祥趨災之能,請曲掌門收下。」

  曲笙沒客氣,收了。

  這之後便是虛妙山莊小舟,他此時已非天極金丹榜的第一人,而是天極元嬰榜的第十五位。按理說這個位置並不似他之前那般令人矚目,但……他是唯一一個以元嬰初期便排入天極元嬰榜前百名的修士。

  莊小舟並未帶禮物,但是他將那枚雄鷹銘牌還給了曲笙:「曲掌門太客氣了,作為蒼梧的朋友,門派祭典我本該前來,豈能動用這枚信物?還請掌門收好。」

  這之後,天瀾丹派的一名長老帶著師姐管鈴和祁桑真人一同趕到,天瀾丹派贈送了些許丹藥,這位長老的話間無不透露示好之意,給了蒼梧十足十的面子。

  至於下了請柬的斷龍門和荔水派,他們來或不來,曲笙是無所謂的,如果來了更好,不來的話,她也有辦法磨他們。

  祭典會在正午時分開始,雖然來的人不多,但莊小舟本就是活絡之人,棋湖真君也十分善談,不用曲笙主持,賓客席便已十分和諧,眼看還有半個時辰祭典就開始,她也終於有些緊張了。

  畢竟是第一次呢。

  就在曲笙心緒有些紛亂之際。耳邊卻傳來夏時的傳音:「稍後會有貴客前來,請掌門大人做好準備。」

  「是太和的前輩嗎?」

  「……算吧。」

  就在這時,山下的壬江真人突然唱喏道:「恭迎太和靈端峰峰主棲遲神君,副峰主紅湄神君。」

  曲笙喜出望外,她除了夏時還沒見過其他太和劍修呢!而且棲遲神君是……是「人間雙璧」之一啊!

  山下翩躚飛來兩名御劍而行的劍修,紅湄神君氣度不凡,容貌更是端麗明豔。但是當視線集中在她身邊的那名修士時,這天地都彷彿暗了一暗。

  因為光輝都已被那人奪走,人間之壁,無處不生華。

  不止曲笙躬身行禮,在座的其他賓客亦起身示意。

  這並非單純是對兩名劍修地位修為的敬佩,同時也代表對他們背後天下第一宗門的敬重。

  饒是曲笙看慣了夏時的絕色,見到棲遲神君也不禁失神了剎那,但她很好的掩飾過去,清聲道:「蒼梧祭典有幸得兩位神君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她知道這兩位是阮琉蘅的徒弟,論輩分,應當是夏時的師兄師姐,他們的到來,其實在曲笙的意料之中。

  芮棲遲朗聲道:「晉城一戰,本座曾見曲掌門與蒼梧奮勇迎戰強敵,僅此一役,蒼梧祭典,便是我道門中不得不赴之會,曲掌門無需妄自菲薄。」

  斐紅湄亦是道:「天下正道,皆是太和之友,我等前來蒼梧,亦是奉太和槐山掌門之令。」

  曲笙腦子嗡嗡作響,她知道,此話一出,這二人所代表的不僅僅是當年蒼梧一戰的情分,還有來自太和的善意,這是天下第一大宗門的垂青,而棲遲神君也明確地說明了理由——

  蒼梧於晉城一戰,已入天下正道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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