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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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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吳瑕] 修真之掌門真絕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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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3: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雁門盾(二)

  一旦被長輩用這種慈祥的目光看著,夏時就有一種要被棋湖坑的感覺。

  以他的經驗,這種眼神通常代表著:

  「天氣這麼好,咱們還是來打一架吧。」

  「什麼?今天的課業做完了?那再加點兒……」

  「傷好了嗎?好了就來訓練。」

  「今天可能會很辛苦……」

  「對,就是一點小忙,一點都不費勁。」

  「什麼?當然不危險,真的……」

  他抹了把臉,認命道:「願聽前輩差遣。」

  棋湖祭出了自己的鍛爐,將它置於熔漿之上,一道法訣打上去後,鍛爐上騰起了綠色的火焰。

  只是打出法訣這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棋湖的額頭上還是滲出了冷汗,他靠在石壁上緩了緩,然後取出幾塊玄鐵礦,放入了鍛爐中。

  在煉製法寶的過程中,煉器師通常會設下自己習慣的陣法幫助護法,棋湖取出一方陣盤,交給了觀墨,他吩咐道:「一會法寶成功,勢必會引來雷劫,此處乃是敵人老巢,更需小心謹慎,你用銅鉛灌以陣眼,將上一次的天罡十八骨都取出來,按照推禮圖來佈陣!」

  觀墨接過陣盤,將靈石按部就班地放在幾個方位,開始一絲不苟地佈陣。

  熔煉玄鐵和佈陣都需要時間,在等待的過程中,棋湖一邊觀測火候,一邊解釋道:「玄鐵本不適合鑄防禦法寶,但有了這塊金屬後就不一樣了,我以此金屬為骨,以玄鐵為血肉,這塊盾牌便能防住比你高一個境界的敵人攻擊。」

  夏時一邊監控爐溫,一邊問道:「在修士鬥法時,盾類型的法寶並不多見,因為這種手持型的法寶需要佔用一隻手,而防禦陣法、結界、符籙等不妨礙修士掐訣的法門才是鬥法的主要防禦手段。另外,盾牌會降低修士的機動性,我不明白,為什麼棋湖前輩如此篤定,盾牌可以抵擋那些人的攻擊?」

  棋湖笑眯眯地道:「這位小友說得沒錯,盾類法寶的確不多見,目前除了一部分專司防禦之術的體修,很少有人使用了,因為現在大多奉行『進攻就是最有效的防禦』,大家在鬥法的時候,又有諸多輔助,自然無人想持盾。但我鑄盾,是為兩點。」他掐訣讓鍛爐中的火焰更旺,注視鍛爐的目光專注而柔和,「第一點,因為曲笙的體質與正常修士不一樣,她體內經脈脆弱凝滯,同時運轉太多法門會讓她越發疲於應對,而法寶,尤其是極品法寶,則有自己的反應和意志,因此對她來說,盾牌法寶比起需要維繫的防禦結界、陣法,更適合她使用。」

  很少有人如此為她打算,曲笙淚眼汪汪道:「多謝棋湖前輩體恤。」

  棋湖繼續道:「雖然陣法、結界、符籙用起來無比方便,卻也有其局限性,它們缺少自我意志,你們想想,從古至今,只有法寶能生出器靈,可曾見過陣法結界有靈的?這便是因為法寶的特性——它們能與主人相和,就如太和的本命劍,也是法寶的一種延伸。如果我們註定要打一場意念與意念之間的對抗,毫無疑問,使用法寶的勝算更大,這就是我選擇鑄盾的第二點原因。」

  這一番見解,就連夏時也深覺受教。

  棋湖手指摩挲著那塊金屬,在鍛爐的火光中,金屬表面閃爍著星子一般的光芒,他緩緩道:「既然人間出現了這種前所未見的金屬,而你們也有緣遇到,碰巧在我手中成型,想來以後也會大放異彩……你們為它取個名字吧。」

  曲笙:「由您煉製,自然無人比您更瞭解它,請前輩賜名。」

  棋湖呵呵一笑:「見形思意,就名『星鐵』吧。」

  此時,鍛爐中的玄鐵已經融化成黑色的液體,觀墨也完成了佈陣,棋湖緩緩站起。

  「夏小友,我靈力不足,需要你來幫我完成鍛造,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一點錯都不能出。」

  「請您放心。」

  「接下來我們以神識溝通,我傳你兩道法訣。」言畢,兩人都不再開口,因為對修士來說,用神識溝通更快速有效。

  曲笙只能跟觀墨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

  鍛爐中的火焰越來越旺,夏時負責出力,在棋湖的指點下,將那塊星鐵也投入鍛爐之中,卻不是等它煉化,而是用某種力量改變它的形狀,一塊拳頭大的星鐵,被拉抻成細絲狀,在空中凝結成網,而那些星辰般的光芒也形成了一個個節點,在爐火的鍛造下,越發明亮。

  曲笙看著它,就像是看到了漫天星光,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蔓延開來,她漸漸不知身在何方,腦海中只有宇宙星穹,不自覺抱元守一,進入了入定狀態。

  煉製法寶的同時,也是修士與天地、材料之間產生共鳴的緊要關頭,能將法寶煉製到何種地步,直接取決於煉器師對器之一道的領悟。

  星鐵在空中被夏時凝出一面盾牌的輪廓,他將玄鐵緩緩引入星鐵輪廓之中。

  棋湖曼聲吟誦道:

  「出滄海,以禦天下之水。」

  「歸日月,以禦天下之兵。」

  「定乾坤,以禦天下之敵。」

  「關山河,以禦天下之征伐。」

  「天地燦爛,無出其裡;宇宙燦爛,無出其外。」

  「以此為域,以此為界。」

  「終成——」

  靈氣在陣法中飛旋,棋湖的長袖飛起,他人如一隻清雅的白鶴,一手掐訣在胸前,一手舉起一把利刃。

  冥冥中曲笙感應到有什麼不對,她驟然睜眼,看到棋湖用利刃剖開胸膛,將自己的心頭熱血注入那將要成型的法寶之中。

  「不要!」她在陣法外,急切地喊道。

  可棋湖根本聽不到,或是聽到了也不準備理會,夏時咬著牙頂在法寶之下,顯然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來阻止棋湖,只有觀墨知道師父的心意,他眼角有些紅,拼命地加固陣法。

  看著法寶染上一層暗紅色,棋湖露出了暢快的笑容。

  這是煉器師的血祭!

  自人間有煉器師,便有以血祭煉的法門,最早人們相信這種虔誠可以感動神明,使煉造成功。後來,煉器師們發現帶有生命痕跡的血液可以帶給兵器一種近乎鬼神之力的殺性,人們畏懼這種兵器,認為不詳。

  到了修真時代,血祭更為常見,尤其作為邪道的法寶,動輒以魂魄精血祭煉,可以達到比普通法寶威力更強大的殺傷力,也正是因為人血祭煉總與這些偏門道法有關,所以修真界一直明令禁止血祭法寶。

  但棋湖如今不得不用這種禁術,因為煉器師的精血,乃是一身精華之所在,尤其是棋湖這樣達到大師級的煉器師,他的血對所有法寶都是至寶。在他身受重傷,靈力不足之際,也只有用這種方法來提升煉製的成功率,以及……

  賦予它人類血肉之靈性!

  當棋湖臉色蒼白地切斷了心頭血的連接,夏時面前的法寶也終於發出劇烈的嗡鳴聲。

  像是有什麼東西自此時此地誕生,在萬丈光芒之中,一面帶著暗紅色花紋,表面隱隱閃爍著星光的半人高大盾終於煉製成功!

  它正面看上去為長方形,邊緣用玄鐵加固,上方刻著一些複雜的陣法,而俯視時,才能發現這面盾微微呈弧形,很好地護住了人的左右兩側,利於格擋,盾牌背面能看到星鐵的的脈絡,正中間是方便握住的把手,說明它並不是那種祭出去的防禦法寶,而是需要踏實握在手中,拼殺在前方近戰的肉搏兵器。

  更重要的是,這是一件可以隨主人等級成長的極品法寶!

  雖然煉成,但陣法並沒有撤去,棋湖歪著身子靠在石壁上,夏時則是掐訣,周身撐起了結界。

  「雷劫……夏小友,只有你來擋了。」

  上品法寶和極品法寶出世都會伴隨雷劫,但棋湖已經沒有能力接雷劫,好在夏時自報是雷靈根,因此將這法寶煉製的因果轉在了夏時身上,由他來接。

  沒有比雷靈根更親和天雷的了。

  陣法內陰雲滾滾,天罡骨牢牢鎖住了法寶出世的氣息,夏時面不改色地接連接下九道雷劫,最後一掌揮散了湊趣聚過來的祥雲,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枚丹藥,餵棋湖服下。

  「您好好養傷,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

  「讓我……看一看它。」

  夏時撤去陣法,將盾牌舉在棋湖眼前。

  棋湖伸出蒼瘦的手撫摸著,喃喃道:「死而無憾,死而無憾……」

  曲笙和觀墨飛了過來,她看著一幕嚇得魂飛魄散,抓住夏時的肩膀急聲問道:「棋湖前輩如何了?」

  「我護住了棋湖前輩的心脈,他暫時沒事,但咱們得儘快出去找人為他修復。」

  觀墨何曾見過師父這樣虛弱,他擦了擦眼淚道:「我來保護師父!」

  棋湖對他們的對話充耳不聞,還沉浸在煉器成功的喜悅中,他招手讓曲笙過來,道:「此盾一出,萬夫莫敵,你要好生修煉,將它擎為天下大關,守護人間,因此它名為——雁門盾。」

  傳說人間曾出現過一座天下第一大關,為國之門戶,先後禦敵無數,百萬大軍臨城而不倒,無數將士以此關為界浴血奮戰,直到王朝氣運終結,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踏過這座雄關!當時有「天下九塞,雁門為首」之稱,雖然其已消散在歷史的塵埃中,但雄關之威仍護山河。

  「此盾今日大成,星鐵灼灼奇光,與主人心意相通,御使之時不需要靈力灌注,而是和你的意志相連,如果你的意志足夠堅韌,它不但能幫你抵擋金丹期的攻擊,哪怕是更高修為的法術,是要你意志不倒,它便與你同生同息。」

  曲笙從棋湖手中接過這面大盾,她低聲道:「定不負前輩所托!」

  棋湖虛弱地笑了笑,終於暈了過去。

  夏時:「你速速滴血認主,然後我們去尋找出路。」

  曲笙立刻祭出精血融入雁門盾中,感受法寶中蘊含的力量,與這件天生因守護而生的法寶產生了神魂共鳴。

  可就在曲笙快要將雁門盾煉化之時,這座地下空間突然產生了劇烈的震動,像是不堪武力壓迫,熔漿沸騰,石壁開始崩裂。

  夏時護住眾人:「有人在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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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3: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雁門盾(三)

  地下空間發出陣陣轟鳴,一道光芒從上方斬進陰暗的巢穴,陽光帶著一股強大的力量湧入,將整個空間一劈為二!

  這是劍意,太和的援兵到了!

  夏時再無顧忌,他將神識完全鋪開,終於看到了礦山之上,一襲白色太和戰袍的明豔女子懸立於空中,她長髮束起,一身英姿颯爽,手中是一柄銀色長劍,在化神期的氣勢下,發出森然的寒光。

  眼見地下被劈開,那女子冷笑一聲,將本命劍一橫,喝道:「大衍九龍劍域,開!」

  劍舞九光,光出長龍,龍騰海嘯,嘯盡風雲——劍域內碧浪滔天,將整個礦山周圍方圓百里皆籠罩在劍域之下,鋒刃綻利色,劍意縱橫睥睨,勢無可擋!

  這便是太和劍修之劍域!

  夏時一驚,沒想到來的太和援兵正是之前師娘提到過的行嵐師姐。

  晏行嵐與晏行然都是單一水靈根,行然師兄修的是六壬魄海劍,而行嵐師姐修的是水龍霸雲劍,她與晏行然一同拜在曾是太和第二十五任掌門,如今隱入太和無名峰的大乘中期修士滄海元君座下。

  在太和若論水系劍法,無人能及滄海元君。

  算起來,他母親阮琉蘅乃是滄海元君的第五徒,而滄海元君則是青彌峰峰主晏修的兄長晏平的生死之交,雖然晏平已於函古紀獸潮時故去……不過修真界輩分從來都亂成一團,他便隨了師父一脈,稱師兄師姐。

  隨著行嵐將劍域放開,那隱藏在地下巢穴深處的敵人終於有了反應,只聽見兩道破空之聲,瞬間從地底飛出兩名化神修士!

  夏時一驚,誰能料到此地竟然有化神大能?

  其中一名化神修士也張開了領域之力,另一人念念有詞,正是撐起秘法結界,掩蓋住了這附近的騷動。

  行嵐在七國聯盟其實另有任務,但她發現了太和信號後,全速趕到秩留平原,只一打量下方的礦山,知是太和弟子出了事,她向太和傳音後,立刻祭劍斬開結界,發現礦山中竟空無一人,便毫不猶豫地一劍斬了下去!

  化神期劍修對劍鋒的控制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隨著劍鋒的切入,她避開了有修士氣息的區域,當發現下面別有洞天時,心中怒火高漲,將整個空間連同礦山一起劈開!

  「掩耳盜鈴,可笑!」面對兩名化神修士,她亦是不懼,兩方領域對撞,她手中水龍霸雲劍長鳴一聲,攜帶九道水龍向那兩名修士攻擊而來。

  那兩名化神修士眼神微微一變,他們也沒想到這一次招惹來的居然是如此麻煩的角色,那張開領域之力的化神修士雙手掐訣,一道無形之力攔住了行嵐的劍意,正是棋湖之前提到的與劍意彷彿的神秘力量。

  只可惜,太和劍修講的便是一劍破萬法,行嵐身經百戰,對敵經驗豐富,手中立刻變招,又是幾道劍意同時揮出,與這兩名化神修士纏鬥起來。

  夏時真正是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沒想到此處居然還有化神修士,幸虧來的是行嵐師姐,幸虧他剛才沒有武斷地孤身下去……

  隨著兩名化神修士飛出,地底陸續也有五名元嬰修士飛出,他們也不管上方高階修士的戰場,而是負責修補附近岌岌可危的熔岩熔漿。

  將師父負在背上的觀墨慌張問道:「怎麼辦?我們往哪兒逃?」

  此時曲笙已將雁門盾完全煉化,她沉吟道:「熔岩空間裡還有被關押的太和弟子,夏道友……」

  夏時:「我去找被關押的太和弟子,引開外面的人,曲掌門有雁門盾,掩護前輩和觀墨逃出去。」

  「這怎麼行,外面都是元嬰修士!」觀墨急道。

  但是曲笙卻看向夏時,一路風波走過來,她隱隱已知道夏時的不簡單,他既然這麼說,就應該有成功的把握。

  「好,分頭走!」曲笙道。

  夏時點頭:「保重,如果失散,我們蒼梧見!」他不等曲笙回答,一拳砸向石壁,衝了出去。

  曲笙祭出定軍槍,左手持盾,右手握槍,她微微揮動了一下定軍槍,長柄武器通常為雙手持用,但修士比凡人不同,不用局限於雙手還是單手,不過曲笙倒是發現,她唯一能用得出的那招「橫掃千軍」,便是用單臂使出居然也沒什麼凝滯之感,只是身上的衣裙略有些礙事。

  她將裙邊撕下一大塊,覺得利索多了。

  估計時間差不多,她和觀墨將身上所有的御風符都掏了出來,玩命的往身上貼,觀墨又取出了一些丹藥,兩人服下後,曲笙站在觀墨身前。

  「跟緊我!」

  曲笙用靈力激發出雁門盾的力量。

  雁門盾不過半人高,但那些星光在盾牌的表面上形成一層類似結界的透明力場,將曲笙身前三丈見方的區域護在其中。

  她挺起槍尖,喝道:「衝!」

  兩人全速御風,從夏時開闢出的通道飛了出去,她眼見周圍熔漿傾瀉得一塌糊塗,夏時帶著六、七名元嬰修士邊打邊退,但下方還是蜂擁而出許多金丹修士,有些人跟著追了下去,有些人則顧不得夏時,紛紛使出法訣,修復坍塌的地洞。

  另有金丹修士看到曲笙和觀墨,吆喝一聲,帶著人紛紛圍了上來。

  曲笙粗粗一算,大概也有十人左右,她也不戀戰,一個築基初期的雜魚,在這裡簡直分分鐘被碾成灰燼,她將靈力全力供應雁門盾,從靈獸袋中丟出六文錢。

  「幫忙掠陣!」

  「老子要賺錢,還要負責幫你打架,你怎麼不說給我加薪水!」六文錢哀嚎一聲,團成小團子,爆出一陣金芒,射向那些追過來的修士。

  曲笙一道「橫掃千軍」揮出去,咬牙道:「我再給你買十斤豆子!」

  「混帳,你敢給我白花花的靈石嗎?」六文錢身形靈活,它跳到觀墨的頭頂,手裡抓著一個裝著豆子的小麻袋,開始往外丟豆子。

  曲笙立刻認慫:「就這個……我不敢!」她看準上方的被劈開的裂縫,躍上一個個石頭平臺,手中的盾牌一次次擋下那些金丹修士的法術,饒是有雁門盾,她的五臟六腑也被震得痛苦無比,嘴角已是帶血。

  觀墨哭喪著臉道:「姑奶奶,你們這個時候還計較這些,我便是料不到啊!」他一手扶著棋湖,另一隻手不要錢似的往下撒符籙,到底是煉器師的弟子,法寶也是一個接一個的祭出來抵擋。

  兩邊石頭不斷滾落,熔漿飛濺,一串金丹修士在後面追逐,曲笙從來沒遇到這種驚心動魄的情況,抬眼望向被劍意斬開的巨壑,就像是看著唯一的希望。

  那上面就是太和援兵!

  一道道法術打在雁門盾上,她牢牢記住棋湖曾說它與她意志相連,心中不曾畏懼,牢牢護住觀墨和棋湖。

  那座屹立數千年,立於不敗之巔峰的天下雄關,此刻就在她的心中!

  ※※※※※※※※※※※※

  夏時一路帶著七名元嬰修士飛下去,中間他使出計策,讓對方損失了兩人,目前還有五人。

  這五人配合默契,身為元嬰修士,他們但也沒想到竟有如此棘手的金丹修士。

  「擅闖者何人!」

  「束手就擒,我等還可以饒你一命!」

  夏時冷笑:「你們若是說出太和弟子的關押地點,我興許還能饒你們一命。」

  「豎子無禮!」其中一人怒喝,祭出長鞭向夏時襲來。

  夏時一看這些人的法門心中就有數了,會棋湖所說的那種法門的人應該不多,最起碼不是這些元嬰修士。

  他護體結界微微減弱,眉心飛出四柄小劍,在空中一邊下墜一邊結成劍陣。

  幾人看到劍都是一驚。

  「難道你是太和劍修?」

  「上方與長老們打起來的也是劍修。」

  「這下真是……」

  這五人臉色都是一沉,紛紛祭出法寶,要打破夏時的劍陣。

  「雕蟲小技!」夏時翻手便是幾道雷光,對付這幾名元嬰,若是他們真的會那種詭異法門,或許他少不得要用到本命劍,但既然他們不會,對夏時也就沒什麼威脅性了。

  夏時一邊將這些元嬰引下來,一邊將陸續飛出的其他人重新轟回地下,剛吸納了雁門盾所引的九道天雷,夏時體能正是如日中天!只用了半個時辰,他便制服了其中一名元嬰修士,用雷電鎖住那人渾身靈力,五雷轟頂的滋味可不好受,堂堂元嬰修士也被劈得口吐白沫,落進夏時手中,這人就知道要糟。

  「太和弟子關押在什麼地方,說!」他扼住那元嬰修士的喉嚨,周圍都是電網,對著那修士的丹田虎視眈眈。

  那元嬰修士艱難地想要說話,但後面追趕的四人卻是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祭出一盞碧幽幽的魂燈,對著那被擒修士搖了搖頭,然後一手捏碎了魂燈!

  被夏時拿住的修士立刻咽了氣。

  他一驚,這是什麼邪門組織,居然如此拿人命不當回事?

  這之後,那四人小心提防,儘量避免被夏時抓住,使出千般巧計想要將他反抓,而且越是臨近地下,他們神色便越沉重。

  可惜夏時身法靈敏,他們久攻不下,只能僵持著一直打到了地底。

  那是所有熔漿的彙聚地,在漆黑的石頭上,所有熔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以夏時大師級陣法師的眼界,別說破此陣,竟連陣眼都無法推演!他將神識掃過去,不料卻在陣法的兌位處,發現了一柄已經斷成幾段的太和本命劍。

  這把劍不遠處,還零星散落著一些反著光的碎片,分明也是本命劍的殘骸!

  太和弟子,劍不離身。

  而本命劍居然落得這個下場……

  「你們殺了太和弟子?」夏時站在陣法的邊緣,他沒回頭,這句問話也沒有指望人回答。

  他對月刃道:「我要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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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雁門盾(四)

  曲笙雙手發抖,每一次法術攻擊都將她擊退數十丈,而她繼續頑強地向上飛著。

  觀墨背著棋湖在她身後,曲笙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退縮,她咬牙挺著。

  她已經離巨壑越來越近了,曲笙知道外面有太和的救援,只要出去就能逃出生天,但身後的追兵窮追不捨,隨著御風符的效果減退,金丹修士的遁速優勢更加明顯,他們從各個方位開始包抄曲笙,她從未逃得這般身心俱疲,比她高一個境界的威壓層層湧上,雁門盾就算再強力,終究還是在一名築基修士手上。

  還是一名經脈周轉不靈便的築基修士。

  曲笙已經沒有多餘的靈力使出「橫掃千軍」,連符籙都要省著用,六文錢都只能趴在她肩膀喘息,為了逃命,小小的元寶鼠也是鞠躬盡瘁了。

  隨著臨近地面,下方的金丹修士們也攻擊更喪心病狂,明明只差一點點,曲笙卻一次次地被擊飛,他們抓不到她,卻也不讓她出去,要在此地留下她的命!

  天瀾丹派曾送過許多丹藥,曲笙將大部分留在門派中,身上攜帶的這些,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她服下最後一粒補靈丹,勉強撐起了護體靈力罩,心中忍不住想道——也許這就是窮途末路。

  觀墨道:「我來拖住他們,你帶師父上去!」

  曲笙回頭怒斥:「你要去送死,然後戳你師父的心肝嗎?」

  觀墨閉上了嘴,他悄無聲息,哭得淚流滿面,已經不忍心去看曲笙一次次失敗。

  眼前展開圍剿的金丹修士們臉孔模糊,只留下了猙獰的殺意,她像是被囚禁在籠子裡的鳥,無論如何,哪怕筋疲力盡,也飛不出那上方的牢籠。

  曲笙手上其實有保命的東西,別的不說,紫覃的羽毛可以即刻起效。她不是對臉面很執著的人,必要的時候,她甚至可以卑微地活下去。

  但心中不甘。

  她終究還是不想仰仗他人鼻息活著。

  曲笙撐著雁門盾,在戰火中捫心自問——我就只能到這個地步嗎?

  我的極限、我的界域、我的意志,就只能到這個地步嗎?

  哈。

  她下定決心,對觀墨傳音:「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所以我在你身上綁了根繩子,我倒數三二一,你拼命往上飛,只要你能飛出去,就能把我帶出去。」

  她是要把御風的靈力省出來,全部用於支撐雁門盾,為觀墨抵擋後面的攻擊。

  觀墨大叫:「我不能讓你殿後!」

  曲笙嘲笑:「二貨,你比我還大的時候都能被我揍哭,指著你殿後,黃花菜都涼了……沒時間了,」她將肩膀上的六文錢丟到觀墨頭上,「衝吧!」

  三個人不能都折在這裡,觀墨體能比她強,如果他能出去,那麼她也有希望,反之,曲笙現在已經衰竭,她斷然是衝不上去的,而沒有雁門盾的觀墨也完成不了殿後的任務。

  在修真界,選擇就是這麼殘酷。

  觀墨糊了一臉淚道:「你一定要撐住!」他身上已經沒有御風符了,兩個人都是廢物一般的五靈根,在這種補給跟不上的情況下,觀墨的經脈好歹比曲笙流暢,他氣提丹田,怒吼一聲,腳蹬旁邊的石壁借力,向著上方疾衝而去!

  而他腰上正繫著一根繩索,只是坑人的是,為了省錢,曲笙儲物袋裡的繩索居然不是法寶,而是普通的凡間麻繩。

  這顫巍巍的麻繩隨著觀墨的直衝瞬間繃緊,曲笙的腰被力道拽起,她已放棄了御風,完全靠著麻繩的力量吊飛起來。

  曲笙收起定軍槍,將雁門盾高高舉起,那上方星辰之光閃爍有力,數道法術擊打在上面,碰撞出了五光十色的光芒。

  曲笙一口精血噴了上去,盾牌上暗紅色的脈絡鮮活了起來,她滿口是血,對著周圍蜂擁而來的金丹修士們桀驁一笑。

  「來戰啊,孫子們!」

  ……

  「轟!」

  法術再次砸在盾牌上。

  那些人高聲叫著:

  「宰了她!」

  「那盾牌撐不住了,我看到下方已經有缺口了!」

  「再來一波攻擊!」

  法術破空的聲音,擊打在盾牌上的沉悶聲音,石塊碰撞的聲音,某種法寶爆裂的聲音……

  觀墨玩命地往上飛,他牢牢攥著麻繩,不敢回頭看。

  只有麻繩後面還沉墜著的重量告訴他,那個人還在。

  可是生是死,他不敢想。

  飛出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當陽光越來越接近,刺目的光芒灼燒眼睛,但是觀墨一瞬不瞬地看著前方。

  就要到了,就要出去了!

  當肉山一般的身影背著棋湖終於衝出巨壑,他撕心裂肺地喊道:「救人,快來救人!救命啊!」

  ※※※※※※※※※※※※

  行嵐這邊打得十分艱難。

  這種與劍意相同,卻迥異於劍意軌道的攻擊令人防不勝防,若只對付一個,水龍霸雲劍簡直毫不費力,但這兩人配合默契,一人負責正面,一人負責偷襲,兩方領域夾攻,以至於她沒有空出手來管下面的情況。

  她以為關押在礦山的太和弟子應該等著她去救,卻沒想到還有其他人在地底掙扎。

  忽聽到下方有人喊救命,行嵐分出神識看去,卻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壯碩青年,背著一個昏迷的元嬰修士,腰間還綁著一根沒有靈力的繩子。

  那繩子下方定是有人。

  她招出一條水龍向下救人,卻被敵人聯手攔住。

  行嵐冷笑:「好得很!」既然沒有軌跡,那麼就來比比近戰吧!

  她一揮劍,收起漫天劍域,將籠罩方圓百里的大衍九龍劍域收起,轉化為身前三尺絕對劍域。

  所謂領域,便是由我制定規則,由我主宰,由我決定生殺的空間所在,乃是只有到了化神期才能領悟的天道法則。而太和劍修則有不同,他們的劍域領悟以劍道境界為準,就算元嬰修士也可以修出劍域,連夏時這樣的金丹修士,只要悟性高,也能摸到劍域一角。

  領域之戰,才是高階修士的真正戰場。

  而論及領域戰,又無人能及太和劍修之絕對劍域,因為近戰乃是劍修的主場,在三尺範圍之內,劍意的功效發揮至最高,那種濃縮出的恐怖劍意,甚至可以直接斬斷任何規則之力。

  這才是劍修的真正可怕之處!

  一團藍色的光芒罩在行嵐身上,她本就明豔不可方物,即便略遜於母親,也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美人,如今被內劍域一激,身後驟起一排巨浪,一條水龍隱於身後,若神女一般,手持水龍霸雲劍,直接使出瞬移神通,一步來到一名修士身前。

  「真可惜,霸雲劍下,又要多一個無名亡魂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肉身抵擋住兩名修士的攻擊,而手中的水龍霸雲劍已經直接切開那修士的領域,她孤身闖入,長劍斜劈,將那裡面的修士連同周圍的法寶法門一同斬斷在劍下。

  那修士渾身像是碎片一樣崩裂開來,在恐怖的劍意下,連元神都沒能逃出,直接魂飛魄散!

  行嵐迅速飛出一道劍意去救下方的修士。

  與此同時,那負責偷襲的修士也是驚怒交加,太和的威名聽過無數次,然而到了眼前,這不要命的打法還是讓他驚駭。

  這修士毫不手軟,他立刻使出法門,拍在分心救人的行嵐背後,將她打落在礦山外的林地上。

  行嵐生受一擊,胸口氣血翻湧,身子飛了出去。

  但行嵐到底訓練有素,她在半空中卸去力道,穩穩落在地面,而後眉間閃過一道厲色,再次衝了上去。

  ※※※※※※※※※※※※

  修士之間的鬥法,隨著境界的提升,所造成的破壞力也有不同。

  煉氣修士能使出一些低階法術,弱一些的恐怕還打不過武力值高的凡間武者。

  築基修士因為有了道基,修煉的法術也更強力一些,與凡人有了本質上的差別。

  到了金丹期,便可以掌握神通之力,也對法術有了深刻認識,因此在這個時候,修士終於開始人間行走。

  元嬰修士則擁有吞雲吐霧,翻江倒海之能,甚至肉身死去也可以活下來。

  而到了化神期,一舉一動皆是天地神威,修士參悟規則之力,是真正的人間大能!

  在行嵐與那化神修士的打鬥中,只一道劍意還算不得致命的攻擊,但是當行嵐的這一道劍意,放在全是元嬰及金丹修士的熔岩空間裡,便如同末日大劫一般!

  在化神修士的劍意下,一切摧枯拉朽,無人能抗衡。

  除了觀墨和那脆弱麻繩上綁著的曲笙,下面所有追上來的敵人都沒能逃過這一劍,甚至還有那些修復溶洞的修士,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上方傳來巨大的浪花聲,然後眼前藍色的光芒一閃——

  劍鋒的冰涼,也未能讓他們有任何知覺,因為知覺早已被斬斷了。

  這道劍意從天上直直切下,駭得觀墨肝膽俱裂,他魂不守舍地回過頭,發現繩索的末端終於也飛出了巨壑,那上面墜著不知死活的曲笙,她手上還拿著雁門盾,卻已沒有任何動作,像是木偶般隨著麻繩飄蕩。

  「曲笙!」觀墨也顧不得麻繩,他飛過去抱住了曲笙的身體。

  曲笙的身體說是千瘡百孔也不為過,在她搏殺到最後關頭時,雁門盾的範圍越來越小,那些修士就從側面攻擊曲笙。

  她右腿裡的骨頭全碎了,脊背上是一條可見白骨的口子,右胳膊上被剜了塊肉,除了人還全乎,身上無一處不帶傷。

  觀墨從來沒見過這麼嚴重的傷,這人還能活嗎?他一把摸下頂在頭上的六文錢,看著小耗子也一動不動,真個以為曲笙死了,抱著她跌在地面上大哭。

  然而上空卻傳來女子淩厲的喝聲:「人還沒死!餵她服下!」

  上空丟下來一個綠色的小瓶子,打開後裡面滾出一粒雲霧繚繞的丹藥,觀墨也來不及道謝,他忙不迭地餵曲笙服下,看到曲笙身上漸漸止住了血,鼻下也有了微弱的氣息。

  「我地親娘,姑奶奶你可千萬別有事,不然我下半輩子都吃不香了!」 觀墨往地上一坐,抹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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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4: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三章 關山夢醒(一)

  礦山上方已被巨大的結界籠罩,結界之中又有兩名高階修士以領域之力對戰,觀墨帶著兩個昏迷的人,完全失了方向,他不知道該往哪裡逃,於是手臂將兩人一劃拉,悉悉索索地爬到一塊石頭旁邊。

  他用了點小法術幫曲笙清理了傷口,然後才想起腰間還繫著麻繩呢,剛想解下來,突然看到曲笙嘴唇微微蠕動了兩下。

  「曲笙,你沒事吧!」觀墨急忙湊過去,以為她有什麼囑託和安排。

  曲笙吃力地招了招手,觀墨附耳過來,她艱難地道:「繩子……別扔,靈得很……留著……」

  然後曲掌門一歪頭,又暈了過去。

  觀墨是佩服得透透的,鬼門關前轉了一圈還不忘一根麻繩,心忒大了也!

  他把麻繩接下來往曲笙懷裡一丟,半跪下來,用壯碩的身子把師父和曲笙兩人都護在身下,然後用後背頂起了雁門盾,像一隻縮在殼裡的烏龜,在裡面聽天由命。

  是生是死就看誰贏了。

  外面是轟隆的法術轟鳴聲,雁門盾外飛沙走石,天空打得看不清身形,這盾牌下的小天地只有觀墨一個人還堅持著清醒,他淚痕早已風乾,唯有對命運的惶恐。

  就這樣戰戰兢兢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已經過了一天,在高階修士的規則之力干擾下,周圍的一切都無比混亂,包括時間和空間。

  但觀墨這裡卻一點事都沒有。

  因為行嵐一直在空中護住了他們所在的方向,她接下了所有攻擊,哪怕用身體去擋,也沒讓任何一道法術打過去。

  行嵐心中有顧忌,便容易被對方抓住漏洞,兩人本就僵持不下,對方大概也無心纏鬥,他比她更恐懼,再拖下去,真正的太和救援就會趕到,屆時他更無一絲勝算!

  那化神修士最後將手上所有的法寶丟向觀墨的方向,拼死一搏,行嵐明明知道他此舉乃是圍魏救趙,卻還是不能不去管,就在行嵐接下法寶攻擊的同時,那修士撤去結界,化為一道紫色光芒,向著北方逃去。

  行嵐怎容他逃跑,太和礦山被襲,這化神修士不說是罪魁禍首,起碼也是個主事者。她一劍將那些法寶斬碎,而後掐訣御劍,也追了上去。

  兩名高階修士一走,結界崩離,滿目瘡痍的礦山才顯露出來,周圍的植被全部翻捲,地掀三尺,怪石林立,那山脊已被一劈為二,露出下方幽深的巨壑。

  然而災難並沒有過去,當觀墨察覺到天空上的鬥法已經偃旗息鼓,周圍一片寂靜,準備探出頭觀望一下情形之時,地面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地底傳來了沉重的轟鳴聲。

  那地下熔岩空間一定出事了!

  觀墨一抹臉,用那麻繩把雁門盾捆在背上,然後一手一個,分別撈起師父和曲笙。

  他已經沒有力氣御風了,只能撒丫子向前方狂奔。

  正當他全力奔逃之時,後面又穿來一股強大的力道,像是有人疾風追來,他心中駭然:邊跑邊叫:「別追我!我只是路過的,路過的!」

  隨後他的領子被人拎了起來,來人聲音疲憊道:「是我。」

  「夏道友!」觀墨驚喜道。

  但是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他的笑容都還沒散去,就發現身後傳來了更大的爆破聲,熱浪一陣陣湧來,他回過頭看,原本山清水秀的礦山已經被炸飛到天上,從地底冒出巨大的火柱,將周圍全部焚燒殆盡,天空上沉積著濃厚的黑色灰霧。

  「這是……這到底是什麼了!」

  「一言難盡,他們殺了在礦山值守的太和弟子,開闢地下空間,用那些熔岩佈陣……我本想生擒他們,但是最後……那些人引爆了陣法,我只能趕在爆炸前逃了出來。」

  觀墨喃喃道:「他們毀滅了證據……」

  「這些人無論組織還是紀律都相當嚴密,且不懼死亡,你和你師父是唯一逃出去的證人,如今只有大勢力才能護住你們,我把你們送到臨裕的致遠齋躲避一陣。」

  觀墨像是抓到主心骨一般:「我聽夏道友的安排。」

  「棋湖前輩還有其他弟子嗎?山門在何處?」

  「師父是散修,我們的洞府在很隱蔽,而且幾位師兄都出去歷練,只要我傳音給他們,讓他們多注意安全就好。」

  「那便如此安排吧。」夏時不再多言,他與那些元嬰修士纏鬥許久,體內靈力也臨近枯竭,眼下是提著一口氣,直到飛到臨裕城門外,他才停了下來緩了緩。

  夏時將觀墨放下,然後從他手中接過昏迷的曲笙。

  他的神牽在曲笙身上,一直能感受到她的氣息,所以夏時知道她性命無礙,一路上又擔心有追兵襲擊,便沒來得及查看,如今一看到曲笙身上的傷,他目光便是一沉,抱著她的同時將神識探入她體內,一寸寸檢查她所負的傷。

  檢查到最後,夏時身上的低氣壓已經讓觀墨不自禁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那個在天上打的太和大能給了丹藥,我已經給她服下了。」觀墨急忙解釋道。

  夏時知道那是行嵐師姐的丹藥,要是沒這枚丹藥的及時救治,曲笙的身體起碼幾百年都恢復不了。

  他深吸一口氣,對觀墨道:「跟我來。」

  夏時打消了去致遠齋的念頭,他已經不想藏拙了,不想了……

  他帶著觀墨一路來到齊國都城臨裕的東市北街,直接走進了排頭第一位的異寶閣,那迎賓的修士目瞪口呆看著夏時一行走進去,他對著掌櫃出示了一面令牌,然後那掌櫃急忙打開內堂陣法,將這一行當做貴客一般迎了進去。

  內堂裡面另設有空間可供休憩之用,也備有客房,那掌櫃是個伶俐人,將曲笙和棋湖安排到最好的客房,夏時示意觀墨守著二人,然後跟掌櫃一起回了內堂。

  掌櫃畢恭畢敬地將令牌還給夏時,行禮道:「臨裕城異寶閣分號掌櫃,李福開,見過五掌櫃。」

  夏時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異寶閣之所以能與格物宗的明德塔並列在修真界經營這麼多年,背後的勢力不止一家,而夏時所在的夏家,正是其中之一。

  夏家的家族史要從銘古紀初期說起,最早夏家一脈的先祖曾機緣巧合地救過幼年時期的阮琉蘅,也是得了運道,從此以後,這個家族開始繁茂起來,逐步成為魏國首屈一指的武將世家,綿延兩千年後,夏家在魏國大能行夜元君的陰謀中一夕覆滅。

  在凡間的夏家族人慘遭屠戮,然而在這兩千年間,因為有靈根而被送入修真門派修煉的族人卻沒被波及,於是在丹平城夏家滅門之後,逃出來的夏承玄與涼君一起,重新整合了這股修士力量,成為現在夏家的原身。

  在天元紀年後,一界之主夏承玄並沒有拋棄的自己的族人,迄今為止,無論身份如何,無論身在何方,夏承玄仍然是所有夏家人承認的家主。

  重新壯大起來的夏家,成為了異寶閣第五位合作夥伴,當夏時進入人間後,他全權接管了夏家的族人,以及異寶閣的掌櫃身份。

  這是夏時第一次以五掌櫃的身份出現在異寶閣,他下了第一道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把裡面那兩人醫好。」

  「是。」

  「他們的身份很關鍵,近期也許會有危險。」

  「小號有所準備,請五掌櫃放心。」

  夏時起身離開異寶閣,他走在臨裕的街道上,周圍是形態各異的行人,他在他們之間逆流穿行,一步步向城門走去。

  因為身份的緣故,夏時從小到大,受到的都是最嚴苛的教育,金丹期入世歷練,更是以低調為主。他知道自己爹娘來頭大,知道自己師父師娘來頭大,甚至那些守護他的前輩,隨便出來一個都能讓修真界抖兩下。

  所以他很克制,真的很克制。

  但是今天發生的事,觸及他的底線了。

  他們不止殺了太和弟子,還意圖殺人滅口,毀滅證據……他們把曲笙傷成那樣,他一路守著的小姑娘,連骨頭都被打碎了。

  他的血液都在燃燒!

  夏時一步邁出臨裕城的城門,走出了護城大陣,他張開右手手掌,掌心向上,一道雷光乍起,直接沖向九霄。

  今天正是一個晴天,臨裕城上空萬里無雲,但是當這一道紫雷沖上去時,突然傳來來了一陣轟隆的雷聲。人們不知其所以,莫名驚詫,紛紛抬頭望天,但這道雷聲過後什麼都沒有發生,便都不在意了。

  月刃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識海:「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既然妖魔鬼怪行於世,那麼夏家的兒郎們也無須再沉寂。」

  「這不是個好兆頭。」月刃歎道。

  「這人間的太平夢,該醒了。」夏時冷冷道,他御劍而起,每隔一段時間,便發出一道掌中雷,但除了臨裕城上空的那一個當即響起,其他都不知去了何處。

  重新飛到秩留平原的的礦山遺址時,夏時一共發出七道掌中雷。

  每一道雷分別落在七洲某處,隨著雷聲平空響起,眾人紛紛抬起頭……但在人們沒注意的角落,有一部分人卻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他們用各種隱蔽的方法,消失在了人群中。

  ※※※※※※※※※※※※

  礦山遺址上已經有兩名穿著白色太和戰袍的元嬰期劍修在檢查打鬥痕跡,看到夏時後,兩人警覺地看向他。

  「我是青彌峰弟子,前來彙報礦山情況。」夏時出示了太和弟子牌,那兩人才卸去了戒備。

  其中一人道:「行事堂接到傳音符後,立刻派我等趕到此地,你可知此地發生了什麼?在此地值守的弟子和懿榮宮的修士呢?」

  夏時沉聲道:「懿榮宮修士聚眾攻打礦山,囚禁了在此地幫忙開採礦山的棋湖前輩和弟子觀墨,在礦山中值守的同門全部犧牲。我發現此事後立刻放出信號,得行嵐師姐前來助陣,於此地同兩名化神修士交手,地下更是有數十名金丹修士和若干元嬰修士,他們挖掘將礦山地下,引熔漿鑄陣,見滅口不成,便引爆了陣法,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目前行嵐師姐應當在追緝兇犯之一,地下修士全部陣亡,目前只有棋湖和弟子觀墨活了下來,被我送進了臨裕城的異寶閣。此前我用絕靈鎖將兩名敵方修士鎖在此處,出來後卻不見蹤影,想來他們有接引之人,已將犯人轉走了。」

  隨著夏時的敘述,那兩名太和弟子的臉色便越沉重,最後也忍不住咬牙切齒道:「懿榮宮怎麼敢傷我同門!」

  夏時冷靜道:「前來攻打礦山的修士都穿有懿榮宮的道服,卻不一定是懿榮宮修士,究竟是何人所為,還需調查。」

  「這件事要上報議事廳,交給劍閣處理。我返回宗門回報任務,你留下看守現場。」兩人迅速分配好任務,其中一名修士略一行禮便御劍飛回太和。

  夏時也行禮道:「我還需趕回臨裕城,棋湖和觀墨這兩名人證是突破口,他們不能有事。」

  「有勞。」

  當夏時再次返回臨裕城的時候,城門處有一名身形高大的修士正盤腿而坐,此人看上去只有金丹期修為,他一看到夏時的身影,便跳了起來,抱拳道:「勤風見過少主。」

  「大家都到了嗎?」

  「負責七州的兄弟們都已到位,哥兒幾個碰了下頭,我先出來迎少主。」

  「臨裕城的據點在哪?」夏時不想跟異寶閣牽扯太多。

  「我帶您去!」夏勤風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道,「這次,咱們是不是能鬆鬆筋骨了?」

  夏時低聲笑了下。

  「是啊,夏家的黑雲騎,也該練練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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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4: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章 關山夢醒(二)

  夏氏黑雲騎,三千子弟兵。

  作為武將世家,黑雲騎曾是一支驍勇善戰的家族私兵,只有夏家族人方能入編。每一人都經過十重考驗,一旦收編後,他們將失去自己原有的名字,只能繼承上一位前輩的編號,服役二十年後才可退出,在此之前,他們再無家庭、親朋,此生只服從夏氏家主一人,

  夏家男人天生屬於戰場,世代習武使得他們鐵血悍勇,體格更是一等一的好。黑雲騎有著最好的裝備,黑光鎧、雙刃戟、重弩、佩刀,也有著魏國北門養出的最好馬匹,它們既能奔馳在呼山河的沃土上,也能成為沙場上無畏的鐵蹄座駕。

  這三千重騎兵所向披靡,教人膽顫心寒。

  這樣一支武力超群的私兵,在夏家被抄家之前,便已經被魏國主君雇傭的散修所滅殺。當年率領黑雲騎的首領,是夏承玄的叔叔夏志寧,他們死後英魂不滅,最後被夏承玄找到,成為一支更可怕的力量,助他手刃仇敵,振興家族。

  不過在夏承玄成為界主之後,便想方設法將這三千英魂送入輪回道投胎,如今黑雲騎的編制還在,已從三千人縮減到三百人。

  但這三百人卻是由七十名元嬰修士,兩百三十名金丹修士組成,除了正規編制,還有一百備選子弟。黑雲騎在無事時,就如普通修士一般,一旦家主召集,一如當年那支連死後亦忠誠不改的鐵血軍團,為家主效勞,萬死莫辭。

  同樣,黑雲騎也將得到最高規格的修煉資源,服役時間從二十年改為一千年。

  因為此前一直在太和修煉,除了十五歲那年入人間時召見過七州副將,夏時並未見過現役黑雲騎,直到這一次發出家主令。

  目前夏家族人或是進入大門派修行,或者是做個散修,已有近六百人,也初具小型世家的規模了,其中弟子分佈也很廣泛,不說其他,目前在太和修行的夏家子弟便有四十人左右。

  夏時跟著夏勤風來到臨裕西區的一個小院落,推開門,裡面已經坐著六名身形高挺的化神修士,他們見到夏時,立刻起身行禮。

  「北陽州,夏輝。」

  「南平州,夏英凱。」

  「西涼州,夏亦安。」

  「東勝州,夏洹。」

  「白渡州,夏星河。」

  「黑崎州,夏同方。」

  一直在前方帶路的夏勤風亦撤去了修為掩飾,他竟有化神後期修為,也跟著大家一起行禮道:「中陸州,黑雲騎現任首領,夏勤風。」

  夏時微微頷首,示意他們入座,沉聲道:「報現役情況。」

  夏勤風:「除去在秘境的、閉關的、養傷的……目前元嬰期五十七人,金丹期一百九十二人,皆可以用備選子弟填補。」

  「黑雲騎自今日起進入備戰狀態。」

  「是!」夏勤風響亮應道。

  這幾千年來,黑雲騎空有編制,卻沒有什麼實事可幹,大家早就摩拳擦掌了!夏家子弟血液中的好戰因子從來都沒安分過,夏勤風更是跟隨夏承玄打過銘古紀的大決戰,如今怎能不喜形於色。

  夏洹是個看上去比較儒雅的男子,他問道:「不知此次少主召見大家是為何事,可是有什麼勢力作亂?」

  夏時將玄鐵礦山的事一說,氣氛立刻高漲。

  夏輝冷笑:「如今敢在人間做這麼大動靜,真是嫌命太長。」

  夏洹也道:「這件事兄弟們得好好查一查,尤其裡面牽扯到了太和……」

  「做這些事,太和束手束腳,不如咱們方便,」夏時敲了敲桌子,「這件事懿榮宮肯定脫不了干係,但對方一定有所準備,所以懿榮宮不是個好的入手點。」

  「這件事很快會爆發,懿榮宮將成為眾矢之的,如果少主那位師姐能拿下活口到是輕鬆了,可惜看對方寧可將心血炸毀也不留證據的樣子,怕是很難。」別看夏勤風人長得五大三粗,但細心如髮,他一邊思索一邊道,「不知少主能否將在地底見過的陣法默出來?」

  夏時搖頭:「不能,那陣法有禁制,我就算看過也記不下來。」

  「無妨,那我們就從細微處開始查起,」夏洹道,「七國最近動向十分詭異,既然對方動作如此大,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我們人數眾多,撒開大網,總能撈到漏網之魚。」

  「說起最近七國……」夏時皺著眉,將最近在晉城發生的種種事情一併告知眾人,「這些事雖然沒有相互關聯,但每一件幾乎都成了無頭公案,跟玄鐵礦山這件事何其相似。」

  除了最開始青極宗為了氣運脅迫蒼梧,之後的化神修士意圖謀害蒼梧、晉城險遭大妖屠城、義量鎮慘案、天瀾丹派含冤被彭家圍山,到現在的玄鐵礦山疑案,整個七國聯盟都好像偏離了正軌,每一國裡的宗門和世家都有著各種不可調和的矛盾——當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七國一定大亂。掌權者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他們為什麼對這些潛在的危險視而不見?

  夏勤風道:「這件事就就交給我們吧,若是有什麼消息,我們定會與少主聯絡。」

  「現在是誰在負責異寶閣?」

  夏星河起身道:「白渡州事務不多,異寶閣的接洽一向是我來做,少主可有吩咐?」

  「無事,也許……以後有些事我會向你請教。」

  夏星河笑道:「不敢當,隨時恭候少主。」

  「你們知道如何找我,若是一時聯繫不上,可以通過鴻雁于飛,也可以去魏國晉城的蒼梧道場,我現在是蒼梧派的客卿長老。」

  「謹遵少主之命。」

  「解散。」

  ※※※※※※※※※※※※

  見過夏勤風和六位副將,夏時重新回到了異寶閣。

  李福開向夏時彙報了曲笙和棋湖的情況。

  「元嬰修士的肉身本就強大,那位真君只是氣血遊散,略加調養和休息就夠了,只是那位姑娘遭罪了些,她禁不住太烈的藥物,咱們只能有什麼辦法用什麼辦法……骨頭都已經接上了,好在經脈沒什麼損傷,不然整條腿就廢了。」

  「這次花費多少?」

  「不多,不是我們不想用好藥,實在是……」李福開為難地笑了笑,「好丹藥那姑娘也受不住……」

  夏時無語。

  修真界的丹藥通常都有著豐沛的靈氣,傷藥更是要用靈氣在人體循環,以達到治癒的目的,但是曲笙那經脈……非要打個比方的話,有點類似虛不受補。

  「夏家似乎一直沒有領掌櫃供奉。」

  李福開是個伶俐人,立刻道:「正是,夏家的掌櫃供奉在閣裡積攢了這麼多年,可是一筆不小的靈石。」

  「藥錢從裡面出,弄些可以通過外力修復傷口的東西來,不拘價格。」

  「屬下定當盡力。」

  夏時獨自進了內堂,來到客房區。

  觀墨一個人兩邊來回照應,看到夏時回來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人都累瘦了,師父醒過來一定會心疼我的。」觀墨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有氣無力地嘟囔道。

  夏時從琉璃石裡取了幾枚靈果,一股腦丟給觀墨。

  觀墨「啊嗚」張嘴接住,又笑道:「多謝夏道友啦!」

  真羨慕沒心沒肺的人。

  夏時進了曲笙的房間,來到她床前,看著臉色蒼白的少女,心頭一陣陣發緊。

  他探出神識檢查她的身體。

  曲笙身上被包得像個粽子,身上的傷口都被清洗過了,體內的暗傷也被異寶閣的大能修補過,只有右腿上還敷著灰色的藥物,各種療傷法寶像是擺祭壇一樣在她的身邊圍成一圈,看得出異寶閣真的是想盡一切辦法救治曲笙。

  但她傷得還是太重了。

  雁門盾是他幫忙煉製的,他對雁門盾的極限心裡有數,所以他很放心曲笙和觀墨一起突圍,卻還是沒想到,這極限要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

  「為什麼不用神牽,用紫覃的羽毛也好啊……」他握著她的左手,輕聲道,「傷成這樣,萬一你師父看到,該有多心疼,你忍心嗎?」

  寬厚的大手包裹著白而輕柔的小手,他甚至不敢用力,只用手指輕輕摩挲著她手背上的肌膚。

  突然感覺到手心中的纖細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曲笙?」他急忙喚道。

  她睫毛濃密長翹,輕微顫抖了兩下,然後半睜開來。

  兩人相望。

  曲笙感覺到夏時的神識,她剛醒來,還有些迷糊,便本能地順著夏時的話,微弱道:「師父看不到了,笙兒長大了,很厲害,不用……人疼……」

  然後她就看到了夏時露出一副無比脆弱的表情來。

  像是心疼到了極限,又被人重重碾了一把,可還無能為力。因為你總是在某個對你至關重要的人面前不設防,他/她的一個細微表情都能輕易讓你心碎,你的心就這樣坦露著,一道傷痕也是一道情意,視若珍寶。

  這真是種無助的感覺。

  而在曲笙眼中,夏時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彷彿什麼都難不倒他……他怎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盛滿的分明都是心疼,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吃力地抬起手,想要安撫他,甚至還拼命扯開嘴角,咧出一個笑容來補救。

  「我……」

  夏時突然伸過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曲笙耳邊響起獨屬於他,輕而清的聲音。

  「我疼。」

  ---------------------------------------


  曲掌門這資質~

  應該就好比富二代男友帶著去吃米其林餐廳,結果曲掌門還是痛苦無比地拿出了幾十根辣條,含淚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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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關山夢醒(三)

  「什、什麼?」曲笙不敢置信,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當然疼你……」夏時的語氣突然一變,「掌門大人還真是沒良心,在蒼梧的師兄和徒弟不疼你嗎?桐姝不疼你嗎?豔陽樓的姑娘不疼你嗎?說的什麼混帳話!」

  剛醒過來就被訓了,剛才的溫柔果然是錯覺吧?如果曲笙有小動物的耳朵,一定是蔫蔫的耷拉下來。

  她心虛道:「那些保命的東西,我捨不得用。」

  「你是不是還想當把它們傳家寶傳給別人?」

  曲笙振振有詞:「這是蒼梧的公產。」

  夏時險些被氣笑了,這到底是多摳門,捨不得寶貝就拿命填啊?他撤了手,看著曲笙不說話,但明顯很不滿意。

  曲掌門心塞,她解釋道:「而且我算好了距離的,只要觀墨不偷懶,我應該能在靈力用盡時衝出去,最壞就是廢了這雙腿,而且我覺得我運氣沒那麼差。」

  曲笙運氣的確夠好,行嵐師姐把最好的丹藥給了她,恐怕也是類似真昧丹一樣的規則類丹藥。

  他冷冷提醒道:「以蒼梧的財力,你就沒想過你的傷要多久才能好嗎?」

  曲笙這才想到最關鍵的問題。

  「哎呀呀,這裡是什麼地方?這些傷藥要多少靈石?」她的財務大總管六文錢也陷入沉睡,曲笙心涼半截,一醒來就發覺自己可能欠了一筆鉅款的感覺不能更糟心。

  看她慌得嘴唇都白了,夏時又不忍心嚇唬她了——誰不知道曲掌門那點心思,全都在靈石上。

  「放心吧,這是臨裕城的異寶閣,這裡的李掌櫃是我朋友,聽聞你義勇救人,將傷藥免了費用。」

  「棋湖前輩也在這裡?他怎麼樣了?」

  「主要是內傷,需要將養,目前還未醒過來,觀墨在照顧他,就在你的隔壁。不過你大概也要至少兩個月才能活動身體,先什麼都別想了,蒼梧那邊我已發了傳音符報平安。」

  一件件事都在夏時的講述下讓曲笙安了心,她一邊聽,眼皮又有些發沉。

  「那就好,太和那邊已經有應對了吧?還有那個在天上打鬥的前輩,她好像給了我丹藥,還沒好好感謝她啊……」說著說著,曲笙又暈了過去。

  夏時歎口氣,幫她掖了掖被角,然後靠在床邊,也合上了雙眼。

  高強度的戰鬥和來回奔波也讓他耗盡心神,就算是鐵打的身軀也會覺得累,但夏時還是主持了黑雲騎的會議,將一切安置妥當之後才回到異寶閣。

  好在回來之後看到了還有精神氣兒跟他頂嘴的曲笙,他終於心頭一鬆,也昏沉沉睡了過去。

  ※※※※※※※※※※※※

  那化神修士遁速極快,行嵐追了二個多時辰,兩人足跡幾乎遍佈七洲,但還是被他逃進一處結界,行嵐好不容易劈開結界之後,卻發現人已無影無蹤。

  行嵐可以肯定,這名化神修士之前從未在人間露過面,既然在玄鐵礦山做下了這樣的大案,那麼也不會是隱居的修士——他難道是某些宗門秘密培養出的高手?

  能成就一名化神修士,至少需要千年時間……行嵐越想越覺詭譎。

  如今已是天元3416年,若說是前九個紀年的修真狂熱時期會出現這種情況,尚且還有可能,但天元元年到天元2018年,已是修真狂熱的尾聲,天元2018年後,各宗門收徒越發嚴苛,極少有宗門還能如此隱蔽地培養高階修士。

  說起修真狂熱的形成,乃是原自上古神魔大戰後,因古神厄離導致的萬年魔尊誕生,為了保衛人間,幾乎所有有靈根的孩子都被送去修煉,人類修煉的熱情空前高漲,為了防止魔尊滅世,為了守護曾經的親人和家鄉,一批又一批的修士前仆後繼,誓死捍衛著人間。而整個人間界與其他界域最不同的地方,恐怕就是此界的正道修士歷經九代魔尊的血之洗禮,已將守護深深烙印在骨子裡。

  行嵐自幼受太和正統教導,母親柳昔卿曾帶領守夜人於魔修軍團死守漢宮山大戰的主力,父親晏修為了人間和平,不惜墮魔成為魔君,鎮壓蠢蠢欲動的魔修兩千年。

  如今逃脫了主事者,行嵐心知是有人接應,只得返回玄鐵礦山。

  但這件事,她會管到底!

  玄鐵礦山正留守一名太和弟子,而太和也已派出兩名化神修士,都已趕到事發地。其中一人最為醒目,一頭標誌性的火紅色頭髮,正是齋無峰的單不我單神君,另一人眼睛狹長,臉上一直帶著笑容,是青彌峰的樂良樂神君。

  這兩位都是天元2018年的新晉化神修士,尤其是樂良,還不到四千歲,便已有化神初期修為,雖然與千年晉階化神的行嵐、行然兩人不能比,但在修真界,也是相當不錯的速度了。

  遙想當年,經歷過銘古紀大戰和人間十萬年大劫的修士都已漸漸成長起來,太和目前的化神修士數量也達到了歷史最高峰。

  銘古紀時期,太和號稱「八千內門子弟」,其中四千築基修士,一千七百名金丹修士,近百名元嬰修士,二十五位化神修士,兩位大乘修士。但如今,「八千內門子弟」已成為一個虛數,大乘修士的數量足以笑傲整個修真界,而化神修士的數量更是翻了一倍有餘,元嬰修士數量已將近四百人。太和是還只是其中一個縮影,晉階比劍修輕鬆的其他宗門更是膨脹得厲害,也因此,長達十萬年的修真狂熱終於結束。

  當夏時的消息抵達太和,行事堂立刻做了反應,先是立刻派出了兩名元嬰弟子,當其中一名折返彙報後,以此事的嚴重性,可以不通過劍閣,直接向玄武樓申請人手。

  單不我和樂良分屬不同峰,不過都恰巧在玄武樓執勤,便接了任務。

  單不我是個火爆脾氣,他知道有同門慘遭殺害之後就忍不住了,他劍不離手,一直來回踱步,像是一頭被困著的猛獸。

  「先殺去懿榮宮,這件事肯定跟那群天天不做正事的黃袍子有關!」單不我怒道。

  眼看這紅頭髮要忍不住,行嵐正好從天而降,散發出的氣息讓下方三人一凜。

  樂良的師父正是青彌峰峰主晏修的七徒何妄神君,他見到行嵐立刻行禮道:「行嵐師叔。」

  單不我也劃拉了幾下腦袋上不屈的紅頭髮,暫時壓下怒火行禮。

  行嵐回禮,簡明扼要地將剛才發生的事告訴眾人。

  「兩位莫要中了挑撥之計,七國內戰不斷,對外卻是一體同心,且依仗七國庇護的凡民無數,還需等劍閣定奪。」

  樂良:「稍後我將此地以結界罩住,懿榮宮方面由我來,單前輩負責保護棋湖真君和其弟子,這兩人方是一切的關鍵。」

  「正是,此地原有兩名化神修士為主事者,一人被我斬殺,一人逃匿,我也需回太和稟報任務,先行告辭。」

  雖然化神修士不能撕裂虛空,但遁速已達到人間的極致,行嵐迅速回到太和交接任務,將來龍去脈詳細彙報,向師父滄海元君問安後,卻未在太和久留,直接飛向北陽州方向。

  這件事還應儘快通知父親母親,她隱隱記得父親似乎提到過這種奇怪的法門。只是她出任務時,父親便已去了梅裕雪山,現在想必跟母親在一處。

  進入北陽州後,離魔修大本營漢宮山不遠的地方,便是柳昔卿的道場,有「梅雪雙奇」之稱的梅裕雪山。

  但是到了梅裕雪山,卻沒感覺到母親的氣息,行嵐正疑惑,便見峰頂飛出一位笑容幾乎能融化冰雪的俊秀修士,正是目前主管梅裕雪山大小事宜的顧三辯顧真君。

  「顧師兄。」行嵐脫口喚道。

  但這位顧真君其實並不是柳昔卿的弟子,而是她大師兄昂神君的徒弟,當時梅裕雪山道場初建,便是他幫柳昔卿操持,如今也留了下來,成為副山主。

  「柳師叔不在山中,前幾日晏前輩得了一處秘境消息,兩人一同去尋秘境,歸期還未定。」顧三辯笑道,「既然來了,不妨回家休息一下,我讓人為你準備。」

  雖然行嵐撲了個空,但她沒拒絕顧三辯的好意,因為與兩名化神修士大戰過,她現在也急需入定修煉,將身體恢復到最佳狀態,再去追捕那些藏頭露尾之輩。

  而且這次遇到的對手空前強大,他們甚至掌握一種她沒見過的法門……

  梅裕雪山很清淨,柳昔卿收徒不多,前後也只收了三人,都是機緣巧合救下的孤兒,很是細心栽培。

  行嵐一進大殿,便見一名豐神俊朗的青年迎了出來。

  「行嵐師姐,你回來了!」聲音驚喜。

  「楓寧師弟,怎麼不見其他人?」

  「黃琛師兄正在閉關沖元嬰後期,何之師弟出門歷練還未歸,只有我這個閒人留下來給他們做後勤了。」

  這自然是謙虛的說法,成楓寧修煉不過千年,也有元嬰初期修為,對於一個四靈根來說有多麼艱難,行嵐是知道的。相比之下,首徒黃琛是單一火靈根,三徒卞何之是雙靈根,修煉起來都比他快了許多,其中卞何之不過入門八百年,就已經有金丹後期修為,最近準備衝擊元嬰期,目前正在四處尋找機緣。

  「師弟過謙,誰不知你煉器一道專精,深得母親真傳。此番回來,我正準備去後山閉關調息。」行嵐跟這幾位師弟們十分熟稔,不用過多寒暄,便直奔主題。

  成楓寧看出行嵐靈力略虛,正是鏖戰後的虛弱之相,立刻欠身相讓。

  梅裕雪山的後山種著一大片梅林,花林的盡頭是一處溫泉,旁邊是這雪山的唯一一塊綠地,行嵐從小最喜歡在那裡入定。

  鬥法時,行嵐喜歡把頭髮高高束起,但此時她身在家中,得片刻放鬆,於是一邊走一邊散了頭髮,重新挽了個髮髻,來到溫泉邊,坐在一株老梅樹下,周圍落了一地淺粉色的花瓣。

  她輕輕靠著樹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正準備入定,卻不想頭頂一陣雜亂聲響,她一驚,剛想起身,卻不防被一隻溫熱的大手按住了頭頂。

  「噓,別慌,他們不知道我回來。」

  樹上俐落翻下一個身影,站在旁邊,一手按住行嵐,另一隻手將食指放在唇上,向她示意。

  「兄長!」

  那俊美的青年,正是行然。

  兩人的樣貌驚人的相似,繼承了父母的好樣貌,有一種模糊的中性之美。這副容貌,在行嵐臉上,便為她增添了英氣,使之與普通女子區分開來,而在行然臉上,則有灑脫之姿,俊美無儔,若游龍驚鴻。

  行嵐疑道:「兄長不是被父親派去洪荒戰場了麼?」

  行然笑了笑:「不過是去執行任務罷了,目前其他人還不知我回來,也方便我行事。此次回來也是略作休整,倒是你,不是在七國執行任務嗎,怎麼突然回家了?」

  行嵐臉色微沉,將玄鐵礦山的事告訴行然。

  「那兩名化神修士的法門實在古怪,目前人間術法,能修成意念的,大多以武器為主,或是需要一定的載體,或是法寶生成,而他們卻是平空拈來,毫無軌跡,不知修真界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種可怕的法門。我此番回梅裕雪山,正是想將這些事告訴父親母親。」 行嵐輕輕捶了一下樹幹,「這件事我一定會追查到底!」

  行然卻沒有說話,良久,他才道:「你說他們的攻擊像是意念攻擊,與劍意相同?」

  「正是,可惜顧師兄說他們一同去尋機緣了,你也知道,母親正準備晉階大乘中期……」她停了下來,發現行然神色凝重。

  「看來人真的不能偷懶,」行然祭出了那柄重劍,一躍而上,「你安心,為兄來幫你查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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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諧腦內小劇場】

  曲笙受了傷,夏時進來看她。

  曲笙:寶寶頭好疼,要夏美人親親才能好。

  夏時半垂眼眸,看了她半晌,低頭,親。

  曲笙:寶寶渾身都難受,要夏美人抱抱才能好。

  夏時半垂眼眸,看了她半晌,俯下身,抱。

  曲笙:寶寶胸口好疼,要夏美人揉揉才能好。

  夏時:……

  曲笙:(心虛)你別這麼看我,我真不是隨便的人。

  然則掌門隨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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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5: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章 春風不度美人關(一)

  發現夏時回到異寶閣之後,觀墨開始眉飛色舞地告狀。

  「……夏長老,你是沒看見,就那麼個麻繩,隨便一個法術轟上去,絕對碎得渣渣都不剩,她居然還留著,這不是開玩笑嗎?」

  夏時額角微微暴起青筋。

  「那麻繩呢?」

  「我收著呢!」觀墨趕緊取出來,他看這東西也糟心,就沒見過築基修士還帶著凡間工具的,「要不是運氣好,曲笙那條小命就交代在那裡了。」

  其實運氣的成分有,更多的還是因為那些追殺他們的金丹修士根本沒想到這倆人真敢用普通麻繩,都沒浪費靈力,一昧地攻擊曲笙去了,而麻繩反而逃過一劫。

  夏時神色不善地將麻繩收回去,然後進了曲笙的客房。

  觀墨桀桀一笑,躡手躡腳地蹭到房門外,等著聽曲笙被訓斥。

  結果裡面什麼都沒發生。

  「想喝水。」

  「喝九月梅好不好?」

  「……我真的要在床上待兩個月麼?」

  「覺得無聊?我叫桐姝來陪你?」

  「千萬別,我就是問問,我才沒那麼嬌生慣養呢……哎,好想吃點果子……」

  「要甜的還是酸的?我餵你。」

  「酸中帶甜……對!就是這個味道,好吃,不知道這果子叫什麼名字,能不能讓師兄多種點?」

  「嗯,恐怕不能,這是以前某位大能……」

  這一瞬間,某種名為寵溺的酸臭味突然鑽進了觀墨的鼻子,簡直讓人痛不欲生,他捂著玻璃心又小心翼翼地蹭回去。

  師父我錯了,我再也不聽壁角了!

  好在這種兩人不自知,卻無比喪心病狂的虐狗日常並沒有持續多久,一位臉頰紅潤,明顯帶有極度飽滿情緒的築基期美人,帶著一名看上去老實木訥的金丹修士,通過傳送陣來到了臨裕城。

  這美人一路直奔東市北街第一號異寶閣,她對李福開微微一笑,柔聲道:「我是蒼梧曲掌門的師姐,管鈴,這位是我的道侶祁桑,我們來探望掌門師妹。」

  李福開立刻將兩位請進內堂,結果管鈴一看曲笙包成粽子躺在床上那熊樣,立刻就發飆了。

  「曲笙!你能耐了啊!出生入死好了不起!全世界都靠著你拯救呢是不是!這蒼梧還能裝得下你嗎?你怎麼不直接飛升啊!」

  吊八度女高音立刻劃破天際!

  除了昏迷的棋湖真君,在場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這女修明明只有築基期,為什麼威勢如此嚇人——在場的所有男性都如此想道,李福開更是擦了擦汗,對夏時抱歉一笑,不打招呼悄悄溜了出去。

  曲笙打小最怕師姐,蒼梧弟子幾乎都是男性,師兄師父師叔寵她還來不及,就更別提教導了,只有管鈴扮演了亦姐亦母的角色,她出身自名門貴女,曲笙幾乎所有的女性知識都來自她的嚴苛教導,所以才養出那一身唬人的風度。

  如果曲笙不犯錯,管鈴平時還是很好說話的,但是一旦……

  曲笙臉都嚇白了,囁嚅道:「師姐息怒,此次有驚無險,多虧夏長老和……」

  管鈴雙目一瞪,曲笙哽了一下,嘴裡的話直接縮回去了。

  管鈴又在周圍掃視一圈,挨個看過周圍的人。

  她露出笑容,對著觀墨行禮道:「這位就是棋湖前輩的高足吧?」

  觀墨一激靈:「在下觀墨。」

  「你怎麼不去照顧你師父呀?」管鈴笑眯眯地道。

  言下之意——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我這就去!」觀墨乖得跟什麼似的,儘量縮起龐大的身軀,貓著腰順著牆根走了。

  管鈴又看向夏時。

  「這位就是我派供奉的客卿,夏時夏長老了吧?」她行禮道。

  夏時微微頷首回禮:「正是,賢伉儷此次是為掌門大人而來的吧?請兩位放心,她的傷雖重,但未傷及根本,只要好好調養就能恢復如初。」

  管鈴這才鬆了口氣。

  她坐到曲笙床邊,看著她道:「夏長老的傳音符到蒼梧時,我恰好也在,那次天瀾丹派多虧你們解圍,我知道你們忙,索性帶了祁哥一起回蒼梧看看,沒想到……沒想到你傷得如此嚴重……」

  管鈴忍不住滾下淚來。

  曲笙安撫道:「師姐放心,我一切都好,過陣子就回蒼梧,你和祁真人莫要耽誤了修煉。」

  「無妨,祁哥這次是送我過來,等到你好差不多,我再叫他來接我。這段時間,就由我來照顧你。」

  祁桑是個妻奴,他立刻應聲道:「曲掌門放心,我近期就在門派修煉,隨叫隨到!」

  曲笙無奈,事已至此,管鈴人都來了,又怎麼好辜負師姐的心意?不過客房這邊有了女子幫忙照顧打理,到底是規矩了不少,加之管鈴細心,夏時反而無用武之地了。

  管鈴便道:「夏長老不要拘在這裡,不如趁此時間出去歷練一番,我一定會照顧她到你回來。」

  目前確實用不到夏時,他略一思忖便道:「過幾天西涼州一處金丹秘境要開放,我正好去碰碰運氣,你們安心留在這裡養傷,掌櫃姓李,有什麼事都可以拜託他,不用客氣。」

  曲笙最近正在用某個法寶修復臟腑之傷,昏睡的時候比清醒多,聽聞夏時要走,只道:「多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因為半昏迷,心裡那點不捨也明晃晃表達出來。

  夏時心裡一柔。

  「我會的。」

  ※※※※※※※※※※※※

  定下章程,夏時立刻動身趕往西涼州。

  這一次他真的沒騙曲笙,西涼州確實有一處金丹期秘境開放,他也的確準備進去參加歷練。不過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卻是為了收集一些煉製法寶的材料,當然也可以順手找找機緣,剛好名正言順地貼補蒼梧。

  至於要煉製的法寶,說起來也是辛酸——自然是曲掌門念念不忘的那根幸運麻繩,夏時想把它煉得結實點,免得真到了關鍵時刻考驗人的心臟。

  說起來,秘境也是修士歷練的一個不可分割的項目。

  在秘境外,夏時特意披了藏形斗篷,這種斗篷可以隱匿修士的身形外貌,除非遇到比他境界高的修士,且用神識特意打量,否則一般不會露出行跡,而在修真界中,無緣無故用神識窺視斗篷下的人是非常不禮貌的舉動,甚至被認為是挑釁行為。

  夏時在秘境中盤桓了近三個月,其間一直披了藏形斗篷,並沒有人認出他,包括太和弟子,與此同時,他也在秘境中見識了許多不一樣的人生百態。

  某些醜態,譬如兄弟鬩牆只為一件法寶,又譬如同門之間為了機緣反目,還有那散修臨時組成的團隊時不時的起內訌……有時外面一團和氣,到了真正利益關頭,才知道真情與假意。但夏時知道,人又是一種無比複雜的生物,哪怕在秘境裡爭得你死我活,可也正是這些人,每每在人間大劫關頭衝鋒陷陣,守護一方平安,竟也能履行身為正道的職責。

  或許在天道之下,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砝碼不同的稱吧。

  出了秘境後,他亦不著急趕回臨裕城,鴻雁于飛上記錄了李掌櫃的神識,兩人略一溝通,便能確定曲笙的情況。

  曲笙的傷好說是兩個月能活動身體,大概也只能坐起來而已,那身傷要想好利索,至少要一年。

  其實自從觀墨口中得知她用普通麻繩吊命,最後還念念不忘把麻繩回收的英勇事蹟,他就真怕了曲笙了,俗話說「窮得要命」,真是不假,曲掌門窮起來的確是能要命的。

  ——要自己的命。

  夏時如今也顧不得糾結什麼「自力更生」、「順其自然」,蒼梧派簡直像是在應劫一般,大災小難不斷,各種險關變著花樣的往上撞,再袖手旁觀下去……他不敢想。

  這一次在秘境中所得頗豐,夏時在當地的致遠齋購買了一些煉氣期到金丹期不等的法寶、符籙、陣盤、符籙,再準備兩塊材料哄曲笙賣掉,蒼梧起碼這幾年不用愁靈石。

  夏時回到七國聯盟後,還特意去晉城看了一眼,蒼梧倒是一切如常,他便放心輾轉四處,自己也留心收集情報。

  當他回到臨裕城時,已是過了半年。

  夏時風塵僕僕地推開異寶閣客房的結界,迎面便是悅耳的笑聲。

  「師姐,你放手,我能自己走了!」

  她穿著一身翠色薄衫,一步步有些笨拙地往前挪著,右腿看上去已沒什麼異常,但築基修士的肉身到底還很脆弱,需要一定的恢復時間。

  感受到結界的波動,所有人抬眼看過來。

  坐在法寶上的棋湖真君,靠在牆角嗑瓜子的觀墨,以及站在一邊的管鈴。

  還有那身形微微抽條了的曲笙。

  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沒有什麼煩心事,一直養傷的曲笙氣色好了許多,她眼眸明亮,看人的時候帶著三分笑意,三分喜悅,三分思念,還有一分是難以言喻的情意。

  明豔動人的少女就這樣在陽光下,定定地看著他。

  「你回來了。」她笑道。

  沒有任何陌生感,就好像他只不過出去了幾天,長達半年的分別在看到對方的時候化為烏有,但壓抑的思念卻洶湧而來。

  夏時心如擂鼓。

  「嗯,我回來了。」

  我的掌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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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春風不度美人關(二)

  隨著夏時回來,管鈴也喚來了祁桑真人,果然隨叫隨到,傳音符發出不過半天,人就到了。

  半年未見道侶的祁桑真人簡直如同被遺棄的小狗,看到管鈴的時候眼眶都紅了,害得曲笙自責了許久。

  那廂夫妻兩個終於雙雙把家還,夏時將折騰來的東西都交給了曲笙,然後與棋湖真君研究了一下從秘境中得來的材料和那根糟心的麻繩,最後夏時自己開爐煉製,最終煉出一件上品法寶。

  棋湖真君遺憾道:「甘草蛇藤和磬灰皮都是好東西,但是……原料實在太過粗糙,煉出上品已是極限了。」

  也是,幾個銅板一根的麻繩還能指望什麼呢?

  夏時倒是要求不高,只要它是件法寶就夠了,於是這根富有傳奇色彩的麻繩終於有了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天運求索」,送到曲笙面前時,她十分高興。

  「謝謝夏道友,你放心,等我到了金丹期,一定能畫出給你用的符籙。」修養期間不宜大動,於是曲笙最近除了修煉,也就是研究符籙一途了。

  她半捲了右手袖子,正用符筆在練習用的符紙上虛繪那七十六玄天之字。在短短的半年內,她已經領悟了六個字,下筆偶爾也能成符了。

  夏時正坐在窗前,慵懶地以手托臉,一邊看著她練符,一邊輕聲道:「送我的,可要畫得精緻點。」

  剛歷練歸來,夏時整個人都很放鬆,他半垂著桃花眼,像是隨時可以春睡入畫的美人,又像是懶洋洋打盹的大貓。曲笙所在的客房平時看著還算大,但是夏時長手長腳地坐在那裡,突然就顯得狹小起來,讓人覺得這屋子流轉的都是他的氣息。

  溫柔而安定。

  曲笙停下筆,覺得世間最好的畫筆也無法描繪他形容之萬一。

  她笑道:「那是自然,我也是學過幾手丹青的……話說,咱們什麼時候回蒼梧?棋湖前輩也擔心他的洞府,前幾日已表露出去意。」

  夏時皺眉:「若是離開異寶閣範圍,那麼就只有讓太和來接手保護了。」

  「棋湖前輩是兩個月前甦醒過來的,已前後有兩名太和劍修前來探望過,他們想必已經談妥,哦對了,這裡也有一些丹藥是太和送來的答謝禮。」曲笙搖晃著儲物袋,「現在不用機緣灶出門也能賺錢了呢……」

  夏時扶額,掌門大人滿足的方向好像有點不對。

  「懿榮宮是什麼態度?」他問道。

  曲笙臉色微沉:「懿榮宮的人來的時候,李掌櫃帶我去了另一個結界,你我參與這件事只有太和知道,不過聽說那天也有漏網之魚,那兩個金丹修士,還逃走了一名化神……」

  「沒關係,我們不是他們的目標,也許連棋湖前輩都不是,他們根本不在意被發現,那兩名化神修士之前在修真界居然籍籍無名,可見這件事不知謀劃了多久,我們只不過是不小心撞亂了局勢的小蝦而已。」

  曲笙歎氣:「只要蒼梧從這件事摘出去就好,夏道友,我想回家了。」

  她可憐巴巴地看著夏時。

  「看你的身體,那些借來的療傷聖器可以助你恢復,最好養好了再走。」

  「我好了!」曲笙忙道,「不信你檢查,前陣子走路不順暢只是因為在床上躺了太久。」

  「你確定?」夏時一笑,「那我去跟李掌櫃辭行……你可別後悔。」

  「我後悔什麼?」曲笙驚愕。

  「回蒼梧之後,我來幫你餵招,既然有了新武器,那麼特訓也就勢在必行了。」夏時抬眼看她。

  曲笙沒有師父,師兄又一個個在閉關,全靠她一個人摸索根本不現實,從她受了這麼多傷就知道她太缺乏對敵經驗,若是想要真正成為一名能上戰場的修士,她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這姑娘,練著他的功法,用著他煉製的武器,那麼他當然責無旁貸地教導她……看來原來制定的訓練計劃,要提前了。

  曲笙倒是沒想到夏時會指點她,心簡直都要高興得飛起來,又看夏美人眼角含笑,只覺自己要被這個人迷得神魂顛倒。

  他怎麼能這麼好?

  她強按下心中的激動,低聲道:「求之不得。」

  好期待怎麼辦!

  ※※※※※※※※※※※※

  夏時去辭行的時候,發現李掌櫃的臉色不太好。

  「可是有什麼麻煩?」

  李福開搖了搖頭道:「七國目前不太平,閣裡剛透露出消息,楚國的曾檀元君衝擊大乘中期失敗了。」

  大乘修士對整個人間來說都是舉足輕重的存在,尤其是自天元2018年,先後有太和渡劫修士季羽道尊和擁有渡劫期修為的劍靈忘君先後飛升,人間的渡劫修士再次出現空擋,大乘修士已是登頂了。

  目前算上獸族的話,人間共有大乘修士三十人。

  道修陣容二十人,分別為:

  太和派大乘後期修士晏修元君、真寶元君,大乘中期修士滄海元君、長寧元君,大乘初期修士幻炎元君。

  萬獸觀大乘中期修士乾煞元君,大乘初期修士湛無元君、仇櫻元君。

  格物宗大乘後期修士中如元君、大乘初期修士居合元君、大乘初期修士洞真元君。

  扶搖山大乘後期修士荼蓮元君,大乘初期修士水央歌、椒白樺兩位元君。

  衍丹門大乘初期修士南淮元君。

  海外三千洞府之華陽洞大乘後期修士華陽元君、業元洞大乘初期修士黎業元君。

  九重天外天之八重天大乘中期修士姬無惆元君、一重天大乘初期修士方渥宇元君。

  七國聯盟楚國大乘初期修士曾檀元君。

  其中晏修元君雖為魔修,但同時為太和青彌峰峰主,因此歸為道修陣營。

  而魔修陣容七人,分別為:

  大乘初期修士,魔君沈昭。

  大乘後期修士,魔修左護法,豐澈元君。

  大乘初期修士,魔修右護法,蒼霖元君。

  大乘初期修士,梅裕雪山山主,「暗夜之光」柳昔卿元君。

  大乘初期修士,守夜人首領,查飛元君。

  大乘初期修士,亭山山主,段甌月元君。

  大乘初期修士,中陸州州主,胡玉元君。

  黑崎州獸族亦有三人達到相當於人修大乘期的七階,分別為:

  半步渡劫的青丘狐王涼君。

  邙城城主青鎏君。

  天波城城主眉襄君。

  經歷過天元2018年人間大劫,無論是道修陣營還是魔修陣營,甚至是獸族,都有許多新的大乘修士出現,五大山門、九重天外天、海外三千洞府這等老牌修士聯盟更是勵精圖治,卻唯獨七國聯盟停滯不前。

  自天元紀年開闢,曾檀一直是七國聯盟唯一的大乘元君,他的一舉一動都是七國高階修士的風向標,六百年前,他閉關沖階大乘中期,當時七國最好的資源都流入檀淵宮,可今日一聽,他此次晉階居然失敗了。

  高階修士之間的資源一直都是所有利益的核心,這一次曾檀失敗,只怕又會引起七國動盪,尤其現在……魏國和楚國還在交戰。

  李福開繼續道:「目前檀淵宮還在隱瞞這個消息,但這等大事,想必很快就會傳遍修真界。據說曾檀已經去了魏楚邊界的紫絳台入定,想來是平復境界。」

  紫絳台得名自前九紀年,曾有一位紫絳道尊在此地飛升,將紫絳台留下作為人間機緣,可以助修士穩定元神,提升悟性。但這位紫絳道尊卻是一名在七國聯盟的散修,她不屬於任何一國,因此紫絳台的歸屬一直都是七國內部矛盾之一。

  魏楚兩國打得火熱,又何嘗不是為了這紫絳台。

  夏時剎那間將這些關係理清楚,也知道異寶閣夾在這些國家中間,也有不好做的地方,便道:「齊國的懿榮宮最近想必被太和削打過,何況棋湖真君在你這裡受庇護如此之久,李掌櫃不必擔心,我和曲掌門趕回晉城後,魏國的分號我也會幫忙照看。」

  「如此再好不過,我替我三弟謝過五掌櫃照拂。」原來丹平城異寶閣分號的掌櫃竟是李福開的胞弟。

  曲笙和夏時又向棋湖真君道別,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以及曾經同生共死的經歷,棋湖對曲笙很是喜愛,大有忘年交之勢,甚至還互相在鴻雁傳書上留下了神識。

  曲笙:「若是得空,請前輩來蒼梧做客,師叔師兄們必定也很高興。」

  「待此事有了結果,一定前去拜訪。」棋湖笑道。

  觀墨則粗聲粗氣地說:「下一次見面,我一定比你境界高。」

  曲笙笑眯眯道:「好啊,到時候來過招,一樣揍得你找不到北。」

  觀墨又氣得臉紅脖子粗。大概在這兩人面前,是不會存在「一笑泯恩仇」這樣的佳話了。

  因為夏時帶回來的物資,曲笙如今也算有了點家底,兩人一路通過傳送陣輾轉,前一個時辰還在臨裕城,後一個時辰就已回到了晉城。因是白天,角子街一片安靜,但蒼梧卻很熱鬧。

  弟子們因為守著半年之約,都已紛紛出關,倒是桐姝和瑜藍一起閉關還未出。

  除了常鈞語還在築基初期,其餘三人都有了明顯進步,魯延啟晉階到了煉氣中期,嚴琮晉階到了煉氣後期,而康紂南——

  他居然築基了!

  現在的康紂南已經不能說是少年了,他長身玉立,已是成年男子的身板,除了眼疾未好,整個人的氣質都有了提升,這便是晉升一個大境界的功勞了。

  曲笙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將給弟子們的東西分好,如今又給康紂南的一份補給換成了築基期,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門內條件艱苦,難為你了。」

  康紂南笑了笑,只道:「師父教導有方。」

  這些補給中,有防禦、攻擊符籙各三十張、防禦陣盤兩個、各類丹藥共十五瓶、上品法寶一件、中品法寶兩件、法衣一件,比之前曲笙購入的那一批質量高出許多。

  曲笙這邊留下了一部分,以便今後為他們發放。

  六文錢還沒有睡醒,於是曲笙自己將夏時上繳的材料在晉城的黑崎大商換了靈石,終於為弟子們開啟了連橫空間的中級位面,同時,她也迎來了夏時的特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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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春風不度美人關(三)

  在玄鐵礦山地下吃過了衣裙的虧,曲笙終於意識到蒼梧那身仙也似的道袍不適合近戰廝殺,忍著肉疼在致遠齋買了一件戰袍。

  戰袍和法衣不同,法衣大多為普通道袍樣式,女子則做得更精緻美觀,比較適合遠程鬥法,而提到近戰,式樣注重肉搏的戰袍則是最佳選擇。曲笙買的這一套很不起眼,長靴、短打、箭袖,不過是件中品戰袍,但防禦性能出色,可以提升護體靈力罩的性能。

  裝備都齊全了之後,真正的特訓也開始了。

  掌門殿已被夏時設下結界,靈力不會對周圍造成損傷,可惜蒼梧沒有演武場,大宗門的演武場,譬如太和的朱雀廷,結界常年開啟,而夏時所在的青彌峰更是以打架為主,弟子之間過招再尋常不過,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曲笙將長髮全部梳成髮髻,一身英氣地撐起雁門盾,祭出定軍槍,在掌門殿前做出了進攻的姿勢。

  夏時依舊是一身黑色勁裝,他手中未拿武器,喝道:「全力進攻!」

  曲笙進攻只有一招「橫掃千軍」,但橫掃千軍可以在盾牌的輔助下有數種變招,當下靈力運轉,向著夏時衝了過去。

  真刀實槍,曲笙靈力流轉,用了十成的力道。

  當槍尖來到夏時的胸前,他伸出一根手指止住槍尖,快速道:「變招!」

  曲笙回搶變招,又是一擊,夏時便用了另一種身法接下。

  「繼續,變招!」

  幾個來回之後,夏時突然在曲笙攻擊後閃身後退,曲笙一愣,本能地衝了上去,卻不想夏時推出一掌,將曲笙打了回去。

  「莽撞!為什麼冒進?」夏時訓斥道,而後欺身上前,手中發出一道雷光,「我的速度比你快,此時你不該追,反而應該提防對方的後招……橫掃千軍不是只有近戰才能用!還有,你的盾牌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不做好防禦準備?不要讓敵人看到你的空門!」

  進入訓練狀態的夏時咄咄逼人,因在緊張的對戰中,溫和的態度可能會給人帶來可以得過且過的錯覺,他不想浪費時間,而在劍修的訓練中,沒有溫情可言。

  敵人會給你溫情的時間嗎?

  他的溫情,只會體現在一句句的教導上,他在矯正曲笙以往對敵的錯誤,因為任何一個細微的判斷,都會影響戰局中的生死。

  曲笙急忙招架夏時的雷光,當雁門盾擋下雷光的同時,夏時的身影已出現在她後方,一根手指按在她的脖頸上。

  「你的身後才是弱點所在,在你用盾的時候,神識就應該看向後方,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現在已經死了。」

  「再來!」曲笙轉過身,卻沒想到夏時繼續不留情地進攻,她再次被推開。

  「當你的盾牌防禦不住的時候該如何做?想一想,被擊退的的同時該做些什麼?」

  曲笙在夏時的攻擊下便擋邊退,「橫掃千軍」的變招已經用盡,然而數招之後,曲笙將雁門盾和定軍槍同時祭出!

  夏時一手制住雁門盾,另一手夾住定軍槍的槍尖。

  就在剎那之間,曲笙的身形突然如鬼魅般消失,她右手握拳,來到夏時背後,向他攻去!

  夏時沒有回身,那拳頭亦是在他背後一寸處停了下來。

  「很好,懂得學以致用,」夏時終於轉過身,獎勵似的笑了笑,將手中的雁門盾丟給曲笙,「再來!」

  技藝是在這些不斷的實戰經驗中摸索出來的,為什麼大宗門的弟子更強?因為他們擁有更系統的訓練,最好的師長訓導,比普通修士、散修不知少走多少彎路。

  「法術預判,在他誦讀法咒的時候你就應該做出準備。」

  「如果你的槍和盾不能配合作戰,還不如一同丟了!」

  「什麼時候該退,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使用招數,精準的判斷才是制勝的關鍵。」

  「別退,這是虛招,你沒看出來嗎?」

  「很好,上三路,點、刺……用巧勁兒,看好破綻……」

  「進攻,繼續!」

  ……

  訓練一直持續到入夜,曲笙進浴桶時身體一直在發抖。

  在被夏時特訓之前,她從來不知道體修原來要接受這麼高強度的訓練,與之相比,她以前鍛煉的身法和槍法簡直如同兒戲。

  可是,這才是真正的修煉啊……曲笙將身體滑入熱水中,僵持了一天的肌肉終於緩緩放鬆,酸疼感得到了舒緩。

  定軍槍和雁門盾都沒收回,曲笙將它們放在浴桶旁邊,她趴在浴桶邊緣,光裸的手臂伸出來,帶著水滴撫摸著雁門盾如星子般燦爛的表面。

  她半眯著雙眸,神思恍惚。

  夏時那樣厲害,他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又是受了多少嚴苛的訓練?他的來歷成謎,根本不可能是絕地觀那樣的小宗門出身,這樣的人物,會留在蒼梧多久?一次金丹秘境,就能帶回那般多的寶物……她收下了,蒼梧的窮困讓她沒有任何底氣去矯情,越是見識到真正的修真界,越是覺得自己當初收徒的行為草率得讓人無地自容。

  拿什麼來養那些徒弟,拿什麼來支撐師兄師叔晉階?

  靈石,更多的靈石。

  至於夏時為什麼願意幫助她,曲笙不敢去想這個問題。也許有朝一日,蒼梧不再吸引他,他就會離開了吧……

  越是幸福,就越是恐懼失去。

  她又想起今天的表現,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讓他失望,這具身體的資質,果然還是太差了……

  正當她情緒低落之時,掌門殿外突然出來了夏時的聲音。

  「掌門大人,我來送些東西。」

  曲笙的小腦袋在浴桶邊上挪了挪,發現自己確實累得起不來了,便懶洋洋地道:「我在沐浴。」

  這聲音不似她平時聲音清脆,因疲倦而帶了些沙啞聲,在夜色中聽上去,莫名有些勾魂。

  門外默了一默。

  「正是給你沐浴用的,使用說明在封口的符籙上,我放在門口,你明天記得用。」

  「你放進裡面,我可以用天運求索把它套進來。」

  夏時將手放在掌門殿的門上,莫名有些臉紅。

  他輕輕推開。

  裡面並沒有什麼旖旎之色,就算屋子裡有燈光,曲笙的浴桶也謹慎地放在屏風後,被遮擋得嚴嚴實實。

  夏時只能聽到一點水聲,大概是她在取法寶。

  他並未多說話,將一個白色的小瓷罐放在地上,便轉身離開。

  那小瓷罐裡盛放的是凝肌露,不但可以緩解身體疲勞,舒筋活血,還能美肌養顏,在女修中更是供不應求的佳品。

  他本來沒想到這些,只是在訓練後看到曲笙走路都在哆嗦的樣子,心中頓時覺得不忍。但是修煉內容不能再打折扣了,現在不對曲笙狠一點,以後她再遇到那種情況怎麼辦?他和她總有不在一起的時候,一想到她那身傷,夏時又堅定了訓練的決心。

  不過訓練結束,他還是去了一次黑崎大商。

  夏時有些笨拙對那貓耳迎賓說了想買的東西:「緩解疲勞的……最好,對女孩子好一些的……」

  沒想到此話一出,另一名獸族半獸女修也湊了過來,介紹道:「那就用月華散啊,兩千靈石一瓶,可以用上大半年呢!」

  「月華散氣味太濃,而且我總覺得豐胸效果不夠好。」貓耳女修插嘴道,「我覺得雅松膏不錯啊,用了之後身體滑滑的呢!」

  「可是雅松膏還帶媚氣啊,要我說,月華散香噴噴的,更適合那位小掌門。」

  「明明是雅松膏!」

  「你說的不對,要用月華散!」

  眼看兩人吵起來,夏時無奈道:「請把最貴最好的……」

  「那當然要用凝肌露啊!」兩人異口同聲道,齊齊轉過頭看著夏時,然後露出了曖昧的笑容。

  他第一次買姑娘家用的東西,看也沒怎麼看,直接掏了靈石,把商鋪裡的庫存買光,而後從黑崎大商落荒而逃,真正算是領教了獸族做生意的手段。

  他放下凝肌露,關好掌門殿的門,然後一路往自己的客房走去,心裡不知為什麼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是因為沒看到她嗎?也不知道她身體怎麼樣了,疼是一定的,她不要怨他就好……

  那廂曲笙把小瓷罐取了回來,看了說明,輕輕挑抹了一點放在水中,那清淡卻綿長的芳香立刻鋪滿整間屋子,身上的酸疼頃刻間消失,甚至還補充進來一股柔和的精氣,令人無比舒暢。

  曲笙將全身都沉進水中,手指輕輕摸自己的皮膚,好似也光潔了許多,她便將頭也緩緩探入水中,閉上眼睛無奈地想著。

  這人真是的,他這麼溫柔做什麼……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有些離不開他了啊……

  ※※※※※※※※※※※※

  魏楚邊界,紫絳台。

  承載紫絳台的地方已被修成高塔,被茂密的叢林環繞在其中。塔四周都是陣法結界,因曾檀目前是七國唯一的大乘修士,所以他毫不費力地破開結界,進了塔頂,登上了三丈見方,四周紫氣繚繞的高臺。

  這便是紫絳台了。

  曾檀的身後還跟著檀淵宮的修士,宗離神君是目前檀淵宮之主,由他打頭,見老祖入座後,宗離行禮道:「請老祖安心入定,我已派五名弟子在塔下駐守,為老祖護法。」

  曾檀揮袖道:「此處無需護法,你們退下。」

  宗離遲疑道:「可是魏國……」

  「魏國已國庫空虛,自顧不暇,無須掛慮。」曾檀提到這個話題,似乎有些疲憊,「宗離,得饒人處且饒人,數萬年七國一體,勿要傷了往日情分。」

  宗離恭敬答道:「請老祖放心,兩國使臣一直在議和,我們也是盼著天下太平的。」

  曾檀歎了口氣,他擺擺手,示意他們出塔,看著宗離的背影,他才覺得當年那個捧著病死的小狗對著他泣不成聲的少年,已經……回不去了。

  他的這位愛徒,手腕越來越狠辣,可是檀淵宮交在他手上,卻日漸起色。

  也罷,他現在唯一能為楚國做的,就是儘早晉階大乘中期,到了那時,也許他就能改變七國的現狀了吧。

  曾檀當然知道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景,都說大乘修士人間登頂,可是他們到了現在的位置,牽一髮而動全身,也有很多無奈。

  他揮袖關閉了紫絳台結界,慢慢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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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0 00:15: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檀淵之謀(一)

  宗離人前一貫恭良謙順,他回到縈都後,先是與諸位長老告辭,然後揮退了左右心腹,獨自進了主殿,這才露出陰沉的神情。

  自宗離接手檀淵宮後,逐漸接手宮中實權,曾檀早已被他架空,只是還有許多曾追隨過曾檀的老人不好下手……

  主殿是他的寢居之所,書案後方是一副明月松間的水墨,他掐訣上將一道法訣打在畫中明月上,身形一縮,化為一縷細煙,進了畫中。

  走過密道,打開一扇沉重的石門,裡面才見燈火通明,穿著紅色華美長袍的女子伏在臺階上,脖頸上套著金色的鎖鏈,見他進來,女子像一隻突然從午睡中驚醒的狐,有剎那迷離,然後溫婉地跪坐起來。

  「葉紅拜見宮主。」

  臉上是恰好的喜悅,低垂的眼中是適度的風情。每一個姿態,都是對男人的誘惑。

  宗離對這些視而不見,他大步走到主位坐下,不輕不重地踢了葉紅一腳:「那老東西去紫絳台入定了,你的計劃什麼時候開始實行?」

  葉紅眼中一喜,她也不掩飾,抬起優美的頸子,對宗離柔聲道:「既然這樣,請宮主容奴家部署。」

  「如果還像那次一樣失敗……」

  「奴家可以用命擔保。」

  這一天早就在計劃中,葉紅胸有成竹。

  得到肯定的答覆,宗離臉色稍霽,他賞臉似的抬手摸了摸葉紅的秀髮,突然俯下身道:「你留在我身邊這麼久了,若是事成,除了給你族人自由,你還想要些什麼?」

  「奴家願意長長久久地陪伴在宮主大人身邊。」葉紅羞澀地低下頭。

  宗離半個字都不信,他笑道:「真是不老實的小東西,曾檀那老東西古板又不近人情,他倒是不會害我,可你……只怕這檀淵宮裡最想我死的人就是你了吧?嗯?」

  他拍了拍她的臉。

  葉紅柔媚地蹭上他的腿,手緩緩摸了上去,糾纏著道:「只要宮主肯給我的族人自由,我依附於您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自掘墳墓?宮主為什麼總是……啊,總是不相信我呢?」

  宗離笑吟吟地看著她動作,沒有阻攔,也沒有配合,只是笑意不達眼底,似毒蛇般冰冷。

  葉紅漸漸心涼。

  哪怕她如此的乖順,也得不到宗離的任何溫度,他冷酷而從不動情,手段殘忍暴戾,似乎除了他所追求的頂峰,一切都毫不在意。

  葉紅收回了試圖取悅他的手。

  宗離語氣難得的溫柔:「我對碰你沒有任何興趣,或許只有你鮮血淋漓的模樣才能讓我歡愉片刻……滾開吧,葉紅,辦好你的事,最近你已經出了許多差錯,還不乖一點兒?」

  「奴家……會盡心的。」

  宗離還是踢開了她,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當他離開後,葉紅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枚圓盤,這圓盤與魏國慈祿宮杜昭岳曾經取出的那枚一模一樣。

  圓盤轉動,黑影成型,天機、天璿、天權、開陽、天樞、玉衡……

  「諸位,時機已經成。」葉紅冷冷地說道。

  ※※※※※※※※※※※※

  與許多大宗門一樣,所有彭家子弟身上都攜帶有弟子牌。

  天元3417年的清明前夕,彭家家主彭千林通過弟子牌,將所有彭家子弟召回到本家,鄭國摹鈞山。

  在摹鈞山的議事廳中,彭千林氣勢威嚴地坐在上首,下方坐著兩位長老,分別是同為化神期的彭千繁和彭睿。

  彭千林和彭千繁是親兄弟,而彭睿則是兩人的叔父輩,都是一脈嫡系。

  但屋子裡的氣氛卻很壓抑。

  他們剛剛從一個抓捕到的人身上得知——

  「我想不出曾檀為何要如此做,他指使人來挑撥彭家與天瀾丹派結仇,到底是何意?尤其他最近晉階失敗,已去了紫絳台,這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陷害?」家主彭千林皺眉道。

  彭千繁冷笑:「那人是彭湖為了將功贖罪,親手捉回來的,只不過這人當真是個硬骨頭,來歷、師承全都不明,在審訊之時當場自盡,若不是我用了搜魂禁術讀取了他的記憶,又怎麼會知道這樣的驚天密謀?」

  彭睿也道:「彭湖這孩子雖然心性有些狹隘,但對族內極是忠誠,這件事還得多虧他,否則咱們彭家被人當了槍使還不自知,只是楚國為何要謀算我們?還是七國的世家……他們想一網打盡?」

  「以七國各宮目前瘋狂斂財的舉動來看,該是把咱們世家當做肥羊,好不容易養了這麼多年,恐怕也該下刀了。」彭千繁冷哼一聲,「那人的記憶中還不止咱們彭家,去年厲家的案子,竟也是他做下的,而這人被彭湖抓的地點,可是許家的勢力範圍,他們還想挑撥許家和燕國的關係,借此削弱彭、厲、許三家勢力,倒是他們楚國風平浪靜,曾檀消耗著七國資源,反而能坐收漁利,咱們不能就這麼算了!」

  彭千林歎道:「這樣一來,最近的七國動盪也好解釋了,看來曾檀這位大能不甘寂寞,不知是晉階時動了什麼心念,居然要如此對付世家和盟國。」

  「楚國一貫豪強霸道,仗著近些年出了唯一的大乘老祖,何曾把其他世家和盟國看在眼裡?」彭千繁道。

  彭睿:「只召回本家子弟不夠,這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去找厲家和許家說明白,甚至……」他使了一個眼色,「七國八姓,另外五家,最好也能拉下水。」

  彭千繁站起身,傲然道:「其他五家如何無所謂,就算厲家許家願意做那縮頭烏龜也好,總之,咱們彭家斷然不能允許被人如此欺辱!請家主允許我點將,十日後,我要圍攻紫絳台!」

  彭千林無奈地看著火爆脾氣的兄長:「那曾檀好歹也是大乘初期的修士,厲家和許家也有在天極化神榜的高手,如果有厲開來和許溫助陣更好,你別忙,厲家死的也是本家子弟,聽說許家已有人失蹤了,他們會出手的。」

  彭睿也勸道:「不要白白折損自家人手,想要對付楚國的老祖,我看,還得這麼辦……」

  燈花一跳,三人不再言語,而是改為神識傳音。

  ※※※※※※※※※※※※

  就在彭家密謀楚國大乘期老祖曾檀之時,其他七家家主都收到了彭家的傳音符。

  于家家主和安家家主正在一同飲茶,他們看過傳音符之後,不約而同地將傳音符燒了個乾淨。

  「曾檀圖謀世家,這樣荒謬的事……子越,你對此事作何打算?」于灃低聲道。

  「彭家如一柄利刃,他們在七國八姓中的作用,就相當於九重天外天的三重天,雖是最容易點燃的炮仗,卻是八姓手中的出鞘寶刀,這件事也許有所誤會,不過有人想要攪渾世家的水,這卻是真的。」安子越淡然道,「我會派出代表。」

  「可他畢竟是七國唯一的大乘修士,若是八姓聯手,他勢必隕落,屆時五大山門、九重天外天又當如何看待七國聯盟,如何看待我們?」

  「阿灃,你且看這七國,它在別人的眼中,早已是一處墮落之地,」安子越輕笑,「魏國雖然招來了獸族的黑崎大商,不過也是人家要趁勢崛起罷了,你看最近一年,可還有宗門入駐七國?」

  七國之頹,已如大廈將傾。

  于灃不由得一歎:「你說得對,七國,已非曾經的盟國之邦了。」

  ……

  岳家家主岳杭涯見到這傳音符卻是一哂:「彭家一家之言,也想讓我們出力?這群莽夫竟想圍攻紫絳台,且不說那高塔結界強勁,但說曾檀大乘實力,又豈會輕易就範,天真!」

  但他的心腹,同時也是他重孫的岳熹卻不這麼看:「老祖雖然光明正大,對這種偷襲不屑一顧,但是若是其他家族願意與彭家聯手,又當如何?就算失敗,檀淵宮也不敢跟咱們正面衝突,但萬一成了呢?沒了曾檀的楚國,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國家罷了,如果我們不趁機分一杯羹,可就要被別的世家領先了!」

  「你這麼說倒也有理,依你看?」

  「其他世家接到這份傳音符一定也覺得棘手,我看他們多半會偷偷摸摸派出代表,我們便也派出能夠表達誠意的戰力,若是老祖信過我,我願帶隊。」

  岳杭涯沉吟片刻:「熹兒,這倒也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你便去吧!」

  ……

  劉家家主近日閉關,接到傳音符的是家主劉遠馳的道侶,出身自一個中型宗門的元嬰修士唐冰。

  她召集了十位長老,憂心忡忡地將此事說明:「如今彭家想聯合厲家、許家動手圍攻紫絳台,這件事不管成不成,七國八姓都難逃追責,而七國動盪也在所難免,此時我不敢獨斷,請諸位長老一閱。」

  劉家族中會議開了一天一夜,最後,也還是如其他家族一樣,單獨派出了幾名高階修士作為代表,屆時只能靜觀其變了。

  ……

  蔣家家主蔣延接到傳音符細細思索,他招來了幾名家族內心腹,將傳音符與他們一覽。

  「其實當彭家將此事告知其他世家之時,就已經註定了八姓無法置身事外,這一場生死之劫,無論輸贏,七國八姓都將置身風口浪尖,無人能置身事外。」 蔣延無奈道,「安家老謀深算,于家又唯安家馬首是瞻,岳家野心勃勃,劉家是隨風之草,我們,大抵只能順勢而為了。」

  ……

  而厲家和許家,他們更是逃無可逃,畢竟曾檀還未對其他家下手,他們卻已是受害的苦主。

  厲家果真派出了在天極化神榜排名三十五位的厲開來,許家亦是派出了天極化神榜排名六十一位的許溫,他們帶領家族大半化神修士和元嬰修士,前往鄭國摹鈞山。

  與此同時,其他五家亦是派出了代表,言明不在戰事中露面,但可以幫助掠陣。

  此次圍剿大乘修士的行動由天極化神榜排名第七位的彭千繁領導,決意在卯月初七發動進攻。

  這一次,他們的行動名為「檀淵之謀」。

  一旦行動成功,曾檀隕落後,他們將順路直接殺向檀淵宮,挾持宮主宗離神君,將楚國收入囊中,以此來制衡其他六國,若是事成,七國八姓的力量將更強大,也許七國聯盟也將退下歷史舞臺,該是他們——

  掌控七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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