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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十二魔令(翠袖玉環)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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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8 14:26:44 |只看該作者
二〇

  方秀梅搖搖頭,道:“小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趕去請教周兄,叫門甚久,卻不聞答應之聲,小妹心中動疑,又去叫商兄的門……”余三省緊張的接道:“怎麼樣?”

  方秀梅道:“一樣的聽不到響應之聲,小妹回房去,越想越覺著不對,就轉到余兄這裡看看余兄,是否已經回來……”余三省道:“此事多久了?”

  方秀梅道:“不久,小妹叫過兩人的房門,轉到房中一行,就到余兄這裡,算時間麼,不過頓飯工夫。”

  余三省只覺心中熱血沸騰,但卻勉強按下心中的激動,道:“走!咱們瞧瞧去。”急急行出室外。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只見院中花樹枝葉上,雨露如珠。

  兩人匆匆趕到周振方宿居室外,余三省立時舉手推門。

  但覺木門卻未被推開,顯然門內已經上了木栓。

  余三省長長吁一口氣,暗道:如是室中無人,自然不會上栓了。

  舉手叩動門環,道:“周兄在麼?”

  但聞室內有人接道:“什麼人?”

  余三省道:“兄弟余三省。”

  方秀梅道:“小妹方秀梅。”

  室中人緩緩說道:“兄弟在大雨中淋了半宵,身子有些不適,有話等會再談。”

  余三省微微一笑,道:“走!咱們瞧瞧商兄去。”大步轉行到商玉朗宿住之室。

  舉手叩動門環,道:“商兄在麼?”

  室中響起了商玉朗的聲音,道:“那一位?”

  余三省道:“商兄幾時回來的?”

  商玉朗道:“兄弟剛剛回來,適才還遇上了老管家,兄弟正在換衣服,余兄先請回去吧?兄弟想坐息一陣,再去拜會余兄。”

  余三省道:“不用了,商兄淋了半夜大雨,多休息一會。”

  望了方秀梅一眼,低聲說道:“幸好他們都無恙歸來。”

  方秀梅一語不發,轉身向前行去。

  余三省緊隨方秀梅身後而行,看她竟然直行向自己臥室,心中暗自好笑,忖道:她大驚小怪,嚇我一跳,大約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心中念轉,緊隨方秀梅身後,行入了室中。

  方秀梅回過身子,掩上房門,面色一片冰冷的說道:“余兄,有何感覺?”

  余三省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小妹感覺到情形有些不對。”

  余三省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小妹也淋了半夜大雨,但卻一點毛病也沒有,周振方、商玉朗難道是紙糊的人麼,淋出了毛病。”

  這句話有如當頭一棒,使得余三省心神一清,怔了一怔,道:“不錯,以周振方和商玉朗的武功,就算泡在水中一日夜,也不致於泡出病來。”

  方秀梅道:“所以,小妹覺著有點問題?”

  余三省突然間發覺到,這位名聲一向不太好的女人,竟然是一位足智多謀,處處謹慎的人物,心中暗道:我和她相識十餘年,竟然不知她是一位思慮如此縝密的人物。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方姑娘有何高見。”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余兄,此時此情之下,咱們要坦誠相處才好。”

  余三省道:“姑娘太多疑了,在下是誠心領教。”

  方秀梅道:“希望你說的是肺腑之言……”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首先,咱們要瞭然他們真病假病?”

  余三省道:“以兩人內功成就,就算把他們放在大雨中淋上三天三夜,他們也不致於生病。”

  方秀梅道:“那他們為什麼要裝病呢?”

  余三省暗道:只怕她早已經胸有成竹,此事要先聽聽她的意見再說。當下說道:“所以,在下要請教姑娘了?”

  方秀梅接道:“小妹之見,不外三個原因?”

  余三省道:“那三個原因?”

  方秀梅接道:“往好處說,他們可能和小妹一樣,和那血手門的二公子見了面,被人戲辱,也許還受了一點傷,不願說出來這等丟人現眼的事,託詞不適,以作掩飾。”

  余三省道:“就算他們躲過半日,中午還是難免和在下見面……”方秀梅接道:“他們有半日休息,足可使體能恢復,小傷大好。”

  余三省道:“第二個原因呢?”

  方秀梅道:“他們受了要挾,甚至關著生死大計,不得不退出此事,託病以作掩飾的藉口。”

  余三省雙目中神光一閃,道:“姑娘高見,請問那第三個原因為何?”

  方秀梅接道:“第三個原因,太可怕了,不說也罷?”

  余三省一皺眉頭道:“姑娘不是說過要和在下坦誠相處麼?那自然用不著隱瞞心中之秘了,何況,咱們這番話,在未求得證明之前,推測之詞,縱然說錯了,也不要緊。”

  方秀梅道:“既是如此,小妹斗膽明說了……”沉吟了一陣,道:“那血手門會施用移花接木之計。”

  余三省道:“移花接木?”

  方秀梅道:“是的,那真的周振方和商玉朗都已被血手門中人擄去,卻派了兩個人假冒他倆之名而來?”

  余三省呆了一呆,道:“這果然是一個很可怕的推斷,但並非是沒有可能。”

  方秀梅道:“唉,小妹這次漫遊天下,的確是長了不少見聞,尤以在西北道上,見識了放蠱的事,這些事過去小妹只是耳聞,這番目睹之後,實叫人不寒而慄。”

  余三省神情凝重的說道:“姑娘這番話,使在下也警覺很多,也使在下對姑娘心生敬服……”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姑娘聽說過‘金蟬步’這門武功吧?”

  方秀梅道:“聽說過,它是一種絕佳的輕功,配合複雜奇奧的計算方法,構成了一種獨步武林的奇術,據說,擅於此道者,如登入上乘之境,能在刀山劍林之中穿梭行走,如入無人之境。”

  余三省道:“不錯,兄弟也聽人這麼說過。”

  方秀梅道:“可惜咱們晚生了幾十年,這門武功已在五十年前絕傳江湖,只能聽聽罷了。”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但兄弟昨天晚上,卻見識了‘金蟬步’。”

  方秀梅道:“什麼?昨天晚上什麼時間?”

  余三省道:“就在姑娘去後不久。”

  方秀梅臉色大變,道:“也在那祠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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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8 14:26:53 |只看該作者
二一

  余三省道:“是的,和姑娘同時隱伏在大殿外面的,還有一個人,在姑娘離去之後,現身攔住了我的去路……”方秀梅接道:“他現露了‘金蟬步’。”

  余三省苦笑了一下,道:“他誇口叫我刺他八劍,自己不施還擊,我被他言詞激怒,就依言攻他八劍。”

  方秀梅眨動了一下眼睛,道:“傷著他沒有?”

  余三省道:“哼!傷人家,連別人的衣角也未碰到。”

  方秀梅道:“閃避余兄八劍,不施還擊,也並非太困難的事情,小妹不才,也許就有此能。”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姑娘說的不錯,避我八劍,並非難事,但難的卻是身不離方寸之地,只憑那搖轉、擺動的身子,輕輕易易,把我八劍避開。”

  方秀梅臉色一變,道:“那是‘金蟬步’了。”

  余三省道:“前四劍不去說它,後四劍,兄弟攻出的劍勢,都經過一番思量,我既不慮還擊,自以全力施為,只想把他迫退幾步。”

  方秀梅道:“成了麼?”

  余三省搖搖頭道:“沒有,仍被他輕輕鬆鬆,避了開去,兄弟相信,就算藍大俠,也要被兄弟這四劍逼退到五步以上。”

  方秀梅臉上閃掠了一抹驚異之色,緩緩說道:“絕傳江湖的‘金蟬步’和‘血手毒掌’連在一起出現,不知是否與我們江東第一美人藍姑娘有關?”

  余三省道:“有關,而且是密相關切。”

  方秀梅道:“余兄推想麼?”

  余三省搖搖頭,道:“不是,那人避開我八劍之後,迫勸我明哲自保,不許再管血手門和藍家鳳的事,唉!在下丟的人,不比方姑娘小啊!”

  方秀梅道:“事情似乎是愈來愈複雜了……”語聲一頓,接道:“那位施展‘金蟬步’的人,形貌如何?”

  余三省道:“說起來很可笑,兄弟根本沒有法子看清楚他的形貌。”

  方秀梅道:“是天色太黑了。”

  余三省道:“他和那藍家鳳一樣,全身都裹在一片黑衣中,連臉上,也包了黑紗,除了雙目兩手之外,什麼也無法看到。”

  方秀梅道:“沒有再難為你?”

  余三省道:“奇怪處也就在此了,他只警告不要再管此事,卻未對我下手,彼此既不相識,他為何能信任我呢?至少,也該拿點顏色給我瞧瞧,但他卻只警告我幾句就轉身而去,唉!好的說法,他心地仁善,不願輕易殺人,我已為他鎮服,想我不敢再插手此事,難聽點說,人家根本就未把我放在眼中,如是不聽他警告的話,殺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方秀梅道:“余兄此刻準備如何呢?聽他的,還是不聽?”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咱們武林中人,恩怨分明,仁義當先,那藍大俠對在下有過恩德,在下怎能棄置不顧……”方秀梅道:“如若要講信諾,余兄答應了人家,自然也不能不守信了。”

  余三省心中暗道:這女人果然是聰明、利害,竟從我語氣中,聽出了弦外之音。

  心中念轉,口中卻道:“因此,在下頗感為難,倒要向姑娘請教了?”

  方秀梅道:“你如答應了人家,只有一法可想?”

  余三省道:“什麼法子?”

  方秀梅道:“把你心中打好的主意一件一件的告訴我,由我代你執行。”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姑娘之意,可是認定在下已經答應他了?”

  方秀梅道:“就算你口上未作承諾,內心之中,定也默認了。”

  余三省道:“姑娘猜的仍是稍有出入,在下曾告訴他,我受過藍大俠之恩,如若他們沒有侵害到藍大俠,在下可以袖手不問,但如侵害到藍大俠,在下就非管不可了。”

  方秀梅道:“回答的很好,藍家鳳是藍大俠的女兒,血手門和藍家鳳的事,怎麼會牽涉不到藍大俠呢?我奇怪那人怎會受你矇騙。”

  余三省道:“他如是像你方姑娘一般精明,只怕在下早已氣絕屍寒了。”語聲一頓,接道:“所以,在下覺著那人雖然身負‘金蟬步’的絕技,但江湖的閱歷,卻差的很,只要用番心機,對付他非什麼難事,只是眼下兩件最重的事,在下還未弄清楚?”

  方秀梅道:“什麼事?”

  余三省道:“那黑衣人和血手門的二公子,是敵是友?他為何深夜追至祠堂中,偷聽藍家鳳和那血手門二公子的談話,用心何在?”

  方秀梅道:“只要余兄稍為留心一些,定已從兩人口氣中聽出點頭緒來。”

  余三省道:“他說的話很少,而且每一句話,都是很直接明顯,決無言外之意。”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會不會又纏夾在藍家鳳的身上,涉及了男女之情。”

  余三省道:“血手門已退出了江湖數十年,金蟬步絕傳武林更久,那時,藍大俠也不過是個年輕的孩子,決不會和血手門及金蟬步的傳人結下什麼恩怨,因此,事情八成跟藍家鳳有關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方姑娘看清楚了藍家鳳麼?”

  方秀梅道:“看清楚了,唉!小丫頭確實生的美麗,我雖是婦人之身,也不禁心生愛憐……”突然間似是想到了什麼重大之事,急急說道:“余兄可否從那‘金蟬步’的傳人口音中,測出他的年齡。”

  余三省道:“除了特別蒼老和童音之外,想從一個陌生之人的口音中,聽出他的年齡,兄弟還無這份能耐,不過,那聲音已然深印入兄弟腦際,如若兄弟再聽到那聲音,自信可以辨認出來。”

  方秀梅道:“事情來的很突然,事先全無跡象可尋,就算比咱們才智高強的人,也無法找出眉目,目下倒要看余兄的態度了,如是不願過問此事,只有一途可循。”

  余三省道:“什麼法子?”

  方秀梅道:“留下壽禮,不告而別。”

  余三省淡淡一笑,道:“姑娘不用激我了,事情既然叫我碰上了,怎能坐視不問,寧叫名在人亡,也不能不告而別。”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你如有不畏死亡之心,看來只有和小妹合作一途了,但你余三省一向是智謀百出,領袖群倫,人人都向你請教,這番要和小妹商量行事,只怕是心中不樂吧?”

  余三省苦笑道:“人稱你方姑娘為笑語追魂,兄弟只知你出手毒辣,想不到你方姑娘的口舌,實也有追魂之利,兄弟領教了。”

  方秀梅道:“聽余兄口氣,似乎是答應和小妹合作了。”

  余三省無可奈何的點頭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方姑娘有何高見,兄弟洗耳恭聽?”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目下情勢,有如一團亂絲,咱們如若找不出一點頭緒,那就無法著手,欲理這團亂絲,小妹覺著有兩策可用,咱們得齊頭並進……”目光一掠余三省,看他很用心的在聽,微笑接道:“小妹去見藍姑娘,我是婦人之身,進她閨房,自無不便,而且也更便於談心,不論她藍家鳳是如何慧黠,我相信她瞞不過我這雙閱歷人生數十年的眼睛……”余三省點頭接道:“這一點兄弟相信,玉燕子再聰慧、狡黠,也鬥不過你方姑娘。”

  方秀梅笑道:“誇獎了……”突然放低聲音接道:“至於余兄,要去察看一下周振方和商玉朗,而且分別晤面,以余兄的才智、機心,只要用心一些,不難看出破綻,不過,有一點卻讓小妹有些放不下心。”

  余三省皺皺眉頭,道:“那一點,方姑娘何不明說出來。”

  方秀梅道:“我怕你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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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8 14:26:59 |只看該作者
二二

  余三省道:“對何人下手?”

  方秀梅道:“周振方和商玉朗,小妹提供余兄個別拜訪之意,就是要余兄瞧出破綻後,立即下手,點了他們的穴道,先制服他們內應,再御外侮,小妹猜想今日午後,必有大部武林人物趕來。太湖漁叟黃九洲,金陵劍客張伯松,神行追風萬子常等,就目下江湖而言,都算得一流高手,除他們之外,小妹相信還有不少高手,這些人,都是可持可仗的奧援,如若先作安排,足可和他們一戰。”

  余三省點點頭道:“姑娘說的不錯,我不信血手門和‘金蟬步’的傳人,真能對付整個江東道上的武林精英。”

  方秀梅道:“有備無患,到時間該打該和,操之在我,咱們有成人之美的心,但不能不作最壞的打算,但那說服群豪,聽我們調遣的事,還要仗憑余兄了,小妹名聲不好,沒有這份能耐。”

  余三省道:“好!在下盡我心力。”

  方秀梅道:“但在群豪未到之前,咱們先得找出一個眉目才成。”

  余三省道:“方姑娘如能說服藍家鳳,必可聽得不少內情。”

  方秀梅道:“血手門咱們已然有了大略的瞭解,目下全然不知的是那位‘金蟬步’的傳人,為何而來?又為什麼不許你插手此事?”

  余三省望望天色,道:“也許可從藍家鳳口中聽出一些線索,天已大亮,咱們也該分頭行事了,在下已答允,今日要為那藍大俠,提供愚見,咱們至遲必得在午時之前,決定一個可行之策。”

  方秀梅道:“小妹這去拜會藍家鳳,余兄也可以行動了,咱們一個時辰之後,在望江樓上見面。”也不待余三省回答,轉身出室而去。

  余三省望著方秀梅的背影,心中暗道:一個女人有如此機心,實不容易,我和她相識了數十年,只到今日才知曉內情,可算得是城府深沉的人物了。

  出了一會神,才匆匆漱洗一下,出室向周振方的房行去。

  ***

  且說那方秀梅奔入內宅,直行向藍家鳳的閨房。

  她不過剛剛行近閨房,還未及想舉手扳動門環,一個青衣女婢及時而出,道:“什麼人?”

  方秀梅仔細打量了那女婢一眼,只見她年約十五左右,長的甚是清秀,當下說道:“我叫方秀梅,勞請通知你們姑娘一聲,就說我有要事求見。”

  那青衣女婢打量了方秀梅一陣,道:“你等著,我去替你通報一聲,但我家姑娘心情不好,是否肯見你,那要看看你的運氣了?”

  一轉身,快步行入內室。

  片刻之後,重行出來,搖搖頭,道:“我們姑娘無暇見你。”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有勞你再為我通知一次,就說我受人之託,非得見她不可?”

  青衣女婢道:“我家姑娘說過不見你,就是不見你,要我再為通報,豈不是要我挨罵麼?”

  方秀梅道:“見不見我是你們姑娘的事,但請你再為我通報這一次,如是你家姑娘,當真不肯再見我,我回頭就走,決不再麻煩姑娘。”

  那青衣女婢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再為你通報一聲,但我知道我這頓罵是挨定了。”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試試看吧!如是真讓你受了委屈,我自會有以報賞。”

  青衣女婢不再理會方秀梅,轉身入室。

  又過了片刻,那女婢滿臉驚奇之色,重又行了出來。

  方秀梅低聲說道:“怎麼樣了?”

  青衣女婢道:“我家姑娘請你進去。”

  方秀梅道:“有勞姑娘帶路了。”

  青衣女婢閃身讓開去路,低聲說道:“左面有一個樓梯,登上樓梯就是我家姑娘的閨房了。”

  方秀梅道:“謝謝你啦。”舉步登上樓梯。

  只見藍家鳳穿著一身淡藍衣裙,未施脂粉,右手舉著一條素帕,眉宇泛現淡淡的憂鬱,迎於閨房門外,欠身一禮,道:“丫頭傳事不明,致晚輩有失遠迎,方老前輩恕罪。”

  方秀梅道:“不敢當,一清早打擾姑娘,心中不安的很。”

  藍家鳳道:“老前輩言重了,請入室內坐吧!”

  方秀梅緩步行入室中,流目四顧,只見這座臥室,佈置的十分清雅,白綾幔壁,滿室瑩潔,除了一張梳妝台,一架衣櫃之外,就是一張棕榻和一座錦墩,布設可為簡單,但奇怪的是竟有一幅山水畫掛在棕榻對面的壁間。

  那山水圖畫並非出自名人手筆,但老松蒼勁,山峰迭翠,流瀑濺珠,幽谷深遠!意境甚高,只是掛在一個少女的閨房之中,有些不倫不類。

  藍家鳳伸手一拉錦墩,道:“方老前輩請坐。”

  方秀梅微笑落座,道:“姑娘這房中佈置的好生雅潔。”

  藍家鳳道:“晚輩生性疏懶,簡單些容易收拾。”

  方秀梅笑道:“其實以姑娘之美,實在也用不著綠葉托襯,就是那茅舍竹籬,姑娘也能使它放光生輝。”

  藍家鳳垂首說道:“老前輩取笑了。”

  方秀梅道:“話到是出自肺腑,只可惜紅顏多乖運,太美的女孩子,大都是際遇坎坷。”

  藍家鳳道:“晚輩並非紅顏,卻也是命運多乖,家母重傷臥床……”方秀梅接道:“令堂有姑娘這樣一個孝順的女兒,縱然是身受重傷,也不難求得靈藥。”

  藍家鳳臉色一變,道:“老前輩此言何意,晚輩無法瞭解。”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目下情勢緊急,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旁敲側擊,和姑娘多談。”

  藍家鳳道:“老前輩有什麼教言高論,明說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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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8 14:27:05 |只看該作者
二三

  方秀梅道:“既是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語聲一頓,道:“藍姑娘認識血手門的公子麼?”

  藍家鳳未想到方秀梅竟是這般單刀直入的問法,不禁一呆,道:“見過一面…”

  方秀梅接道:“只怕是不只一面吧!”

  藍家鳳道:“老前輩語中含刺,晚輩難解用心。”

  方秀梅道:“我們都是令尊令堂的朋友,一切作為都為了令尊、令堂,也為了姑娘,因此,我希望姑娘心中不要多疑。”

  原來,她已發現藍家鳳目光中神芒閃動,殺機隱起,恐她惱羞成怒,翻臉動手。

  藍家鳳冷冷的說道:“老前輩語氣不善,若有所指,晚輩倒望老前輩明說內情,如是老前輩無暇見教,那就請便,晚輩倒也不便勉強。”

  方秀梅心中暗道:這丫頭外和內剛,若再和她相持下去,只怕難免要鬧到動手一途,倒不如直接說明,看她反應如何?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藍姑娘昨宵和血手門中二公子在荒祠殿中相見,可有此事。”

  藍家鳳臉一陣白,一陣紅,顯然內心之中,正有著劇烈的衝突。

  良久之後,藍家鳳道:“老前輩看到了?”

  方秀梅道:“如是我沒有看到,怎敢如此胡言亂語。”

  藍家鳳突然間變得十分鎮靜,緩緩說道:“老前輩既然看到了,豈不是多此一問麼!”

  方秀梅看她瑩晶的雙目中,神芒如電,嬌美的粉臉上,如罩寒霜,心中暗道:看樣子,如是處理不好,想出此室,還得大費番手腳了。當下說道:“昨夜中,目睹姑娘和血手門中二公子會晤的人,並非只我一個……”藍家鳳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眨動了一下,道:“還有什麼人?”

  方秀梅道:“余三省。”

  藍家鳳道:“袖裡日月。”

  方秀梅道:“除了余三省和我之外,還有一位是‘金蟬步’的傳人。”

  藍家鳳受到的驚駭,似是大過聞得她會晤血手門的二公子的震驚,呆愣了良久,道:“那人是何模樣?”

  方秀梅道:“我沒有見到他,但據那余三省說,他和姑娘一般,全身裹在一片黑衣之中,無法看清楚他的形貌。”

  藍家鳳道:“他……他說些什麼?”

  方秀梅看她驚震之情,心中暗道:難道這丫頭真的也認識金蟬步的傳人麼?口中卻繼續說道:“他施展‘金蟬步’震住了余三省,不許他插手此事。”

  藍家鳳道:“什麼事?”

  方秀梅道:“姑娘和血手門的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余三省和我,都很同情姑娘的際遇,因此,我和余三省決定暗中相助姑娘促成良緣,但也不能傷到了藍大俠的威名,這其間,自然要大費一番心機才成,但想不到的是半途中殺出程咬金,絕傳江湖數十年的‘金蟬步’,陡然出現江湖,而且,插手於姑娘和血手門的恩怨之間,這就使我們感覺到事非尋常,姑娘如願和我等合作,我和余三省都願盡力,我們受過令尊的大恩,自當有以奉報,如是姑娘不願我等插手,我們也無法勉強,只有留下壽禮,一走了之,自然,個中之密,我們也不會宣揚於江湖之上,我已言盡於此,如何處置,但憑姑娘的決定了。”說完,站起身子,舉步向外行去。

  藍家鳳低聲說道:“方老前輩留步。”

  方秀梅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來,道:“什麼事?”

  藍家鳳道:“唉!坐下來咱們談談好麼?”

  方秀梅重又行了回來,在原位坐下,嘆息一聲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姑娘只有和我們合作一途,你不能傷害父母,也不能傷害到情郎,可是你的處境,卻是一劍雙鋒,左傷父母,右傷情郎,你不能一面偏倒,也很難兩面兼顧,這已經夠你苦了,如今,竟然又冒出來一個‘金蟬步’的傳人……”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說話也許會難聽一點,但卻是由衷之言,你聽了不要生氣。”

  藍家鳳嬌氣盡失,緩然說道:“老前輩你如此助我,晚輩豈能不知好歹。”

  方秀梅道:“那很好,你先告訴我認不認那位‘金蟬步’的傳人?”

  藍家鳳皺起柳眉兒,緩緩說道:“認識。”

  方秀梅雖然心中早已想到,但聞得藍家鳳親口證實之後,仍不禁心頭一震。

  她舉手理一下鬢前的散發,藉以掩飾驚愕的神色,故作鎮靜的微微一笑,道:“你和他相識已很久麼?”

  藍家鳳搖搖頭道:“相識不過三月。”

  方秀梅雙目凝生在藍家鳳的臉上,瞧了一陣,道:“這是造化弄人,不能怪你。”

  藍家鳳茫然道:“難道他已經告訴了你們經過之情。”

  方秀梅知她心中有所誤會,忍不住嗤的一笑,道:“古人說美人禍水,看來是誠不我欺了。”

  藍家鳳淒涼一笑,道:“我真的很美麼?”

  方秀梅道:“美的出奇,我雖是婦女之身,見了你也不禁心生憐惜,何況男人了。”

  藍家鳳似黯然又似滿足的淡淡一笑,道:“那是說,他們喜愛我的,只是我這美麗的容貌了,如是我一旦變的很醜,他們都將離我而去,那也沒有這些麻煩了。”

  淒迷的笑意,茫茫的神情,襯著那絕世姿容,構成了一幅動人心弦的憂鬱美。

  方秀梅長長吁一口氣,道:“鳳姑娘,事已如此,焦慮和傷感,於事何補,你要振起精神,設法應付。”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兒,順腮而下,道:“晚輩方寸已亂,實是不知該如何才好。”

  方秀梅道:“我以女兒身,流浪江湖二十年,經歷了無數的風浪,看盡了人事滄桑,別的沒有學會學到,只學到了鎮靜二字,處境愈是艱險、危惡,愈是應該鎮靜應付。”

  藍家鳳舉起衣袖,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老前輩說的是,晚輩絕不能拖累到爹娘。”

  方秀梅沉吟了良久,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我想這檔事,終還要你出面調解,但必先想出一個妥善的法子才成,姑娘能否把認識那‘金蟬步’傳人的經過,告訴我,我也好幫你想想主意。”

  藍家鳳嘆道:“三個月前,晚輩在金陵郊外,遇上了黔北雙惡,那時,晚輩女扮男裝,為了救一個村女,和雙惡動上了手,雙惡力戰晚輩不勝,施用暗器三絕針,將晚輩傷在三絕針下。”

  方秀梅吃了一驚,接道:“黔北雙惡刁氏兄弟的三絕針,乃武林中有名奇毒暗器,中人必死,你中了三絕針,竟然無恙。”

  藍家鳳道:“不錯,那暗器確實惡毒,晚輩中針不過片刻,已無再戰之能,半身麻木,無力運劍,原想死於雙惡之手,卻不料他卻及時而至,施展‘金蟬步’,空手入白刃,在十招內,奪下了刁氏兄弟手中的兵刃,驚走了刁氏兄弟救了我一命。”

  方秀梅道:“誰替你療治好三絕針的毒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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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藍家鳳道:“也是他,那時,我已在半暈迷的狀態,但心中仍然有些明白,他把我帶到附近一座空茅舍中,解開我衣服,查著傷勢,才發覺我是女扮男裝,但他仍然脫下了我的衣服……”方秀梅一時間不知她言中之意何在,怔了一怔,道:“可是替你療傷麼?”

  藍家鳳道:“不錯,但那時我心中仍很明白,他應該告訴我一聲才是啊,可是他一言不發,就脫了我的衣服,而且,而且……”只見雙頰上飛起了一片紅暈,垂下頭。

  方秀梅低聲說道:“咱們都是女人,姑娘也不用害羞了,可是他輕薄了你。”

  藍家鳳點點頭,道:“我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心,但我感覺他在我身上輕薄,所以,他雖然用口吸出我傷口奇毒,救了我的性命,我仍然有些恨他。”

  方秀梅道:“黔北雙惡的三絕針,奇毒強烈,他竟然用口吸取,那當真是捨命相救了……”突然感覺失言,急急住口。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那針上奇毒,不見血,也能致命麼?”

  方秀梅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就江湖傳說那三絕針的惡毒,如若一不小心,把奇毒吸入胸中,大概是非死不可了。”

  藍家鳳道:“我和他素不相識,他為什麼甘願冒此凶險,救我命呢?”

  方秀梅心中暗道:“這我怎麼知道呢?”口中卻應道:“也許他天生俠骨,見姑娘受了毒傷不忍坐視,至於救你是否別有用心,那就無關緊要了,他對你總算是有過救命之恩。”

  藍家鳳道:“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我心裡很矛盾,又感謝他救命之恩,又恨他無禮輕薄。”

  方秀梅道:“那時,你毒傷發作,也許是神智已不太清楚,記憶有誤。”

  藍家鳳道:“最可恨的是他替我吸毒、敷藥之後,我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竟然敢把我擁入懷中,輕輕的親我左頰。”

  方秀梅啊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藍家鳳道:“我心中恨極了他,站起身子,回手給他一個耳括子。”

  方秀梅大為緊張的道:“他有沒有還手?”

  藍家鳳道:“他臉皮厚的像城牆一樣,我在急忿之下,出手甚重,那一耳光只打的他的臉上手痕宛然,但他竟是毫無羞愧之色,瞪著眼睛,看著我笑,當時我心中之火,恨不得一刀把他宰了,但又想他吸毒救我之命,忍下沒有發作。”

  方秀梅心中忖道:我的好小姐,連打都打不過人家,還要殺人家,當真是自不量力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問道:“以後呢?”

  藍家鳳道:“以後麼?我就轉身奔出了茅舍,不再理他。”

  方秀梅道:“他沒有追你?”

  藍家鳳道:“怎麼沒有?他施用‘金蟬步’,快速絕倫的身法,不論我轉到那個方向,都見他攔在我的身前,他身法奇快,打也打他不著,氣得我直落眼淚,他見我氣哭了,才退到一側,放我過去,自此之後,就未再見過他了。想不到,他竟然又追到此地。”

  方秀梅低聲說道:“鳳姑娘,他為你吸毒敷藥,你總該見過他的真面目吧!”

  藍家鳳道:“自然是見過了。”

  方秀梅道:“告訴我他的長像如何?”

  藍家鳳沉吟了一陣,道:“我說不出他那裡丑,但他一張臉呆呆板板看不到一點表情。”

  方秀梅心中暗道:原來如此,如若他長的俊一些,你也許不會恨他了。微微一笑,道:“姑娘現在準備如何?”

  藍家鳳嘆道:“我心裡仍然很亂,不知該怎麼樣才好,但我想我該去見見他,問他用心何在?他救了我的命,大不了我再還他一條命,我既打他不過,只有束手就戮,讓他殺死我就是。”

  方秀梅搖搖頭道:“鳳姑娘,目下不能意氣用事,你一手造出了很多麻煩,連你的父母,都被捲入這漩渦之中,豈能以一死了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再說,絕傳武林數十年的‘金蟬步’,陡然間有傳人在江湖出現,斂跡消聲,數十年不聞動靜的血手門,也忽然重現於江湖,這些事似都非吉祥之征,也許平靜的江湖上,因他們出現,可能將掀起了一場風波,只是由姑娘身上,掀開了這場序幕罷了。”

  藍家鳳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你是說‘金蟬步’的傳人和血手門結有恩怨。”

  方秀梅道:“這是數十年前的事了,在我記憶之中似乎是聽人說過,究竟如何,我也記不得了,但這都無關緊要,姑娘去見見他也不算錯,問題是,他在暗處,你又到那處找他?”

  藍家鳳怔了一怔道:“那要怎麼辦呢?”

  方秀梅道:“暫時坐以觀變,和我們坦誠合作,目下第一件事,先要療治好令堂的傷勢。”

  藍家鳳道:“我已讓她老人家服了藥物。”

  方秀梅道:“血手門的解藥?”

  藍家鳳點點頭,道:“嗯!他給我的,自然不會錯了。”

  方秀梅道:“第二件事,從此刻起,不論發生什麼事,姑娘都不能再為保密,必須早些通知我們,好在我和你都是女人,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我答允為姑娘儘量保密。”

  藍家鳳無可奈何的點點頭,道:“好!晚輩答應。”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還要請教鳳姑娘一件事。”

  藍家鳳道:“晚輩洗耳恭聽。”

  方秀梅道:“你能不能確定那‘金蟬步’的傳人,只是他孤身一個?”

  藍家鳳道:“我只見到一個。”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前輩突問此言,用意何在?可否告訴晚輩?”

  方秀梅道:“目下情況,還未完全明了,但願我和余三省推斷有誤才好。”

  藍家鳳道:“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和晚輩有關,老前輩如肯告訴晚輩,自是不算洩密了。”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周振方、商玉朗,姑娘都認識了?”

  藍家鳳道:“認識,周、商兩位叔父,待晚輩一向不錯。”

  方秀梅道:“他們可能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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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藍家鳳吃了一驚,道:“什麼毛病?”

  方秀梅道:“目下還不知道,可能被人施了手腳,也可能被人家生生擄去,再派人來冒名頂替。”

  藍家鳳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什麼人會有這等手段。”

  方秀梅道:“我說過了,目下還未證明,我和余三省分頭行事,我來就教姑娘,他去查看周、商兩位情形……”長長吁了口氣,接道:“如是周、商兩位真被人動了手腳,目下咱們只能懷疑到兩個人,一個是‘金蟬步’的傳人,一個是血手門二公子了。”

  藍家鳳道:“在兩人之中,如是要晚輩提供愚見,決不會是高文超!”

  方秀梅接道:“高文超可是那血手門的二公子麼?”

  藍家鳳話出口,已知失言,但已無法改口,只好硬著頭皮道:“不錯,他叫高文超。”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好吧!姑娘別忘了有什麼變化,快去找我,我要去了。”

  藍家鳳道:“老前輩慢走,恕晚輩不送了。”

  方秀梅微微一笑,下樓而去。

  看看時光,已然快近一個時辰,立時匆匆趕向瞭望江樓。

  只見余三省獨自坐在一處靠窗的位置上,似乎是正自等得焦慮。

  方秀梅快行幾步,到了余三省身前,低聲說道:“見過周振方和商玉朗麼?”

  余三省道:“見到了。”

  方秀梅道:“情形如何。”

  余三省道:“情形很壞,姑娘和藍家鳳談出一些眉目麼?”

  方秀梅道:“不虛此行……”語聲一頓,道:“周振方和商玉朗怎麼樣了?”

  余三省苦笑一下,道:“在下趕到兩人臥房時,叫門不應,只好破窗而入,想不到兩人都是靜靜的躺在床上。”

  方秀梅心頭一震,道:“死了。”

  余三省道:“都有一絲氣在,目光也可以轉動,但卻不肯開口說話。”

  方秀梅道:“那是被人點了啞穴。”

  余三省道:“在下已查看過,並非被人點了啞穴。”

  方秀梅道:“那他們是故意不肯講了?”

  余三省道:“看他們目光遲呆,似乎是受了暗算,但在下卻無法查出,他們那裡受了暗算。”

  方秀梅皺皺眉頭,道:“我去叫門時,他們都還能夠言語,相差不過片刻工夫,我不相信,對方竟然趕入藍府中傷人。”

  余三省道:“在下也曾仔細查看過了室中情景,除了我破壞的窗門之外,再無損毀之處,那是說,他們回來之後,決不會再有人進入他們的房中去過。”

  方秀梅道:“無人進入他們的房內,怎會受傷呢?”

  余三省道:“這就是在下想不通的地方了,特地趕來和姑娘研商研商。”

  方秀梅顰起了柳眉,道:“余兄,事情很可能更複雜了。”

  余三省道:“在下也有此感,這似是明暗並進的一場搏鬥,心機和手段,又都是各顯其極,在下也感覺到這不是一兩人所能夠完成的事,而且也不似血手門中人下的手。”

  方秀梅道:“你可曾仔細看過他們兩人,是否傷在血手掌下?”

  余三省道:“在下已經仔細檢查過了,不見一點傷痕。”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也許和‘金蟬步’的傳人有關!”

  余三省道:“和‘金蟬步’的傳人有關?”

  方秀梅點點頭道:“不錯,我和藍姑娘懇談甚久,藍姑娘也答允和我等坦誠合作,從藍姑娘口中,我知道了‘金蟬步’傳人的內情。”當下把詳談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余三省臉上泛現出興奮之色,道:“如若藍姑娘肯和我們合作,這件事倒是省去了不少困難。”

  方秀梅道:“小妹覺著咱們應該設法安排一下,讓‘玉燕子’再和‘金蟬步’的傳人見上一面。”

  余三省道:“可是讓玉燕子勸他袖手離此,不再多問此事麼?”

  方秀梅道:“就算不能說服‘金蟬步’的傳人,要他離開此地,但至少也可從他口中探出一些內情來。”語聲一頓,接道:“目下咱們已經瞭然了大部情形,眼下最為困擾的一件事,就是找出對周振方和商玉朗下手的人。”

  余三省道:“就情形而論,目下似乎不可能是血手門中下的手。”

  方秀梅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想到了可能是那位‘金蟬步’傳人下的手了。”

  余三省道:“咱們再去瞧瞧周振方和商玉朗去,也許能夠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方秀梅點點頭,站起身子。

  這當兒,只見藍福帶著一個身背長劍的青衣老人,緩步行了進來。

  §第四章 疑雲處處飄

  余三省看清楚了老管家藍福帶來的青衣人之後,不禁眼睛一亮,趕忙抱拳一禮,道:“張大俠,久違了。”

  原來,來人正是金陵劍客張伯松。

  張伯松頷首微笑,道:“余兄和方姑娘早到了!”

  方秀梅欠身笑道:“張大俠精神健旺,看來越發的年輕了。”

  張伯松微微一笑,道:“老了,老了。”

  藍福低聲說道:“三位談談吧!老奴還要去接待客人。”

  張伯松道:“老管家請便。”

  藍福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望江樓上,只餘下了方秀梅,張伯松和余三省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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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張大俠這一年仍未在江湖上走動麼?”

  張伯松搖搖頭道:“老夫自從五年前歸隱之後,已然不再問江湖中事,除了一年一度,要給藍大俠拜壽之外,很少離開金陵故居。”

  余三省嘆息一聲,道:“張大俠,如是有一個人有了麻煩,張大俠是否可以破例一管呢?”

  張伯松道:“老夫已然久年不問江湖中事,實不願再捲入江湖是非漩渦之中了。”

  余三省道:“如若那人和你張大俠交情深厚,難道你也忍心不管麼?”

  張伯松道:“什麼人?”

  余三省道:“藍大俠。”

  張伯松怔了一怔,道:“藍大俠,會有什麼麻煩?”

  余三省道:“唉!一言難盡。”

  張伯松道:“如若當真是藍大俠有了麻煩,在下自然是不能坐視了。”

  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過,兩位先要把經過之情,告訴我一下才好。”

  余三省道:“自然要向張大俠說明了。”

  望了方秀梅一眼,接道:“此中因果十分複雜,還是請方姑娘說明的好。”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余兄為何不說呢?”

  余三省道:“方姑娘比在下清楚,還是方姑娘說吧?”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事情起於玉燕子藍家鳳的身上。”

  張伯松輕輕嘆息一聲道:“玉燕子得藍大俠的蔭護,這幾年來,鋒芒太露,想不到果然出了事情,不過,她的作為還未有踰越之處,縱然是有些過份,但看在藍大俠的份上,也不致有人和她為難啊!”

  方秀梅道:“個中情形複雜,不是一般的江湖恩怨。”

  張伯松道:“和那一方的高人結怨?”

  方秀梅道:“血手門中人。”

  張伯松怔了一怔,道:“血手門已多年不再在江湖出現,怎會和血手門發生衝突呢?”

  方秀梅略一沉吟,道:“經過之情,十分複雜,小妹也不十分清楚,僅就所知,奉告張大俠。”

  當了把探得內情刪繁從簡,只將大概經過說了一遍。

  方秀梅雖然是未盡言所知,但已經使得張伯松聽得大為訝異了。

  余三省接道:“張大俠甚精醫道,不知可否同去看看那周振方和商玉朗,為何等武功所傷。”

  張伯松站起身子,道:“好!咱們瞧瞧去。”

  余三省道:“在下帶路。”當先向前行去,心中暗暗忖道:此老劍術精絕,如若他肯出手,那就增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張伯鬆緊隨余三省身後而行,一面低聲問道:“余兄,藍大俠可知此事麼?”

  余三省道:“知曉不多。”

  張伯松道:“周振方和商玉朗受傷的事呢?”

  余三省道:“藍大俠心情煩悶,在下不願驚擾到他。”

  張伯松點點頭道:“藍大俠一世英雄,如若斷送在女兒手下,那可是一件大憾之事了。”

  談話之間,已然行到了周振方的臥室門外。

  方秀梅伸手一推木門,竟未推動,顯然,裡面仍然上著門栓。

  余三省伸手推開木窗,飛身入室,打開了木門。

  張伯鬆緩步行入室中。

  抬頭看去,只見周振方仰臥在木榻之上,圓睜著雙目。

  余三省輕輕咳了一聲,道:“周兄,你瞧瞧什麼人來了。”

  周振方渾如未聞,仍然是兩眼望著屋頂,呆呆出神。

  余三省還待呼喊,卻被張伯松搖手攔阻,道:“不要叫他。”緩步行到榻前。

  方秀梅緊隨張伯松之後,低聲問道:“張大俠,這周總鏢頭不像是被武功所傷。”

  張伯松嗯了一聲,道:“老夫要仔細瞧過之後,才能確定。”

  行近木榻,伸手抓過周振方的左腕,右手三指,按在周振方的脈門之上,閉目沉思了一陣,緩緩說道:“他脈搏較弱,但並非很弱,縱是受了內傷,也並非很重。”

  方秀梅道:“會不會是被什麼藥物所傷?”

  張伯松點點頭道:“很有可能,但還得仔細查看一下。”

  余三省低聲說道:“方姑娘請退避一下,我們仔細查看他的全身一下。”

  方秀梅應了一聲,轉身出室。

  藍府中地方廣大,周振方和商玉朗宿住之地,乃是藍府中專以招待客人之用,每年藍大俠生日之期,祝壽之人,上百盈千,大都是遠道來的武林同道,其中大部份,都常宿於藍府之中,是故,藍府中建了很多精緻的房間,以便接待天下英雄之用。

  周振方、商玉朗,都是藍府中的貴賓,又來的較早,住的地方,正是藍府中迎接貴賓的房舍,四周修竹叢花,環境十分優美。

  方秀梅在室外花叢之中,不停的走動,一面細想經過之情,忖道:據那余三省說,他們臥室的門窗未動,那是說這兩人都是在外面受了傷,才回到藍府,到了藍府之後,兩人的神志還很清醒,就在我去找余三省,這一段時間之內,兩人的傷勢開始發作,余三省匆匆趕來,這其間相差,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多些,兩個人都開始陷入了暈迷中去。

  這其間,最使人不解的是,他們都似是預知自己要暈迷過去,所以,很安詳的躺在木榻之上。

  天下怎會有這樣一種奇妙的武功,不但傷人身體,而且能使人意志和行動都在他安排控制之下,如若兩人是受傷歸來,自行換過衣服,仰臥於睡房木榻之上,等候傷勢發作,那當真是一樁不可思議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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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8 14:27:29 |只看該作者
二七

  心中一面忖思,一面來回在花叢之中走動。

  突然間,目光到處,發覺了花叢中有一雙清晰的腳印。

  這花叢之中,甚少有人往來,雖然在大雨之後,地上並無泥濘,但泥土鬆軟,那一雙足痕,看的十分清楚。

  一個念頭,閃電般掠過腦際,暗道:“昨宵大雨,直到天色將亮時,才算停住,一個人在大雨滂沱之中,站在這花叢之內,任受風吹雨淋之苦,而且,以昨宵的風雨而言,這足痕也不可能保留下來,定然是風住而收之後,有人站在這花叢之中,才留下了這一雙清晰的足印。”

  這花叢正對商玉朗和周振方的臥室,那人站在此地,除了監視周振方和商玉朗的舉動之外,實是別無作用。

  方秀梅人極細心,疑念泛升,立時蹲下身子,取出絹帕,量了那足痕的長度,橫寬,又仔細的看過了那足印上的花紋,一一緊記於心。

  這時,突聞余三省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方姑娘,請進來吧!”

  方秀梅應了一聲,緩步行入室中。

  只見那張伯松坐在榻旁一張木椅之上,望著那周振方出神。

  顯然,極精醫理的張伯松,正遇著極大的困擾。

  方秀梅道:“張大俠,找出傷痕麼?”

  張伯松搖搖頭,道:“沒有,我們已經查遍了他的全身,不見傷痕。”

  方秀梅道:“那是傷於藥物之下了。”

  張伯松道:“老夫正在推想,什麼藥物,能使人一直保持這等狀況,而又不使毒傷逐漸的轉劇。”

  余三省低聲對方秀梅,道:“方姑娘還能記得他們回答你問話的情況麼?”

  方秀梅道:“事隔不久,自然記得。”

  余三省道:“你聽他們的聲音,是否有著急慮之感。”

  方秀梅搖搖頭,道:“他們回答的很清楚。”

  余三省道:“這就奇怪了,門窗未動,兩人卻躺在床上,如非有人在室中下手,定然是兩人帶傷回來了。”

  張伯松突然站起道:“走!咱們到商玉朗的臥房中瞧瞧。”

  三人轉入商玉朗的室中,只見商玉朗和那周振方一般模樣,靜靜的躺在木榻之上,睜著雙目,神情十分平靜,毫無痛苦之征。

  張伯松望瞭望商玉朗,道:“兩人傷的一樣。”

  余三省道:“不是為武功所傷,又不像為藥物所毒,究竟是何物所傷呢?”

  張伯松回顧了余三省一眼,道:“咱們出去說吧!”

  三人退出商玉朗的臥房,轉入了余三省的住室。

  余三省隨手掩上木門,道:“張大俠有何高見?”

  張伯松精神嚴肅的說道:“老夫無能,查不出他們為何物所傷,但就老夫數十年的閱歷經驗而論,他們應該是未曾受傷才對。”

  余三省怔了一怔,道:“張大俠之意,可是說他們是裝作受傷之狀,故意不答咱們的問話。”

  張伯松道:“老夫確有此意。”

  余三省道:“這是不可思議了,以那周振方和藍大俠交情而言,他也不至如此?”

  張伯松道:“也許他們受著一種莫可抗拒的原因,不得不如此了。”

  余三省皺皺眉頭道:“區區一生之中,見過了不少奇異之事,但卻從未遇到此等怪事,實叫人有著無從處理之感了。”

  張伯鬆緩緩說道:“眼下只有一個方法,或可逼他說話。”

  余三省道:“什麼方法?”

  張伯松道:“設法點他們的奇經,使他難當其苦。無法不言,不過,老夫又恐推斷有誤,豈不是要他們白受一番痛苦麼?”

  方秀梅突然接道:“張大俠,那點人奇經的手法,是否會傷人?”

  張伯松道:“傷倒不會傷人,只是那種痛苦,很難使人忍受。”

  方秀梅沉吟了一陣道:“小妹看法,和張大俠稍有不同,說出來,希望你張大俠不要見怪。”

  張伯松道:“姑娘請說。”

  方秀梅道:“不論對方施展的什麼惡毒手段、方法,但那周振方和商玉朗,都是很有骨氣的人,決不至於受其威脅,閉口不理咱們,因此,小妹的看法,他們兩位定然無法言語。”

  張伯松道:“老夫已然檢查的很仔細,他們穴道既未受制,也不似為藥物所毒。”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他們可能是為一種世所罕知的奇技所傷,如是說他們受了威脅,不敢和咱們說話,小妹倒斗膽別作一番推斷,兩人可能是別人偽冒而來,他們不敢說話,生恐在言語中露出了破綻,精妙的易容術,可能以避亂真,但他們決無法在極短的時間內,模仿出周振方和商玉朗的舉動、聲音,尤其對他交往內情,知悉不多,所以不敢開口。”

  張伯松凝目沉思了片刻,點點頭,道:“方姑娘說的有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夫這法子乃一石二鳥之計,如若他們受人威脅,不敢開口,但在奇經被點的極端痛苦之下,無法不言,如若他們是偽冒而來,老夫相信他們也一樣無法忍受奇經被點之苦?”

  方秀梅道:“如若他們是周振方和商玉朗,而又是為一種奇功所傷,真的無法開口,張大俠這手法豈不是太狠了麼?”

  余三省早已對那方秀梅的智計,暗生佩服,此刻又不禁多加了三分敬意,暗道:“江湖傳說她一向心狠手辣,此刻求證,傳言倒是未必可信了。”

  張伯松拂髯一嘆道:“方姑娘說的是,但咱們既不能撒手不管,除此之外,老夫倒是想不出別的什麼好辦法了,不知姑娘有何高見?”

  方秀梅道:“小妹之意,咱們不如將計就計?……”余三省接著:“將計就計?”

  方秀梅道:“不錯。”

  緩暖從懷中取出一方絹帕鋪在木桌上,接道:“在周振方室外花叢之中,小妹發現一個腳痕。”

  當下把所見之情,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余三省略一沉吟道:“那是說在大雨過後,至少有一人在周振方臥室對面的花叢之中,佇立了甚久,因為時間過長,無法一直提氣施展輕功,才在那泥地上。留下了足痕。”

  方秀梅點點頭道:“他很小心,只留下一雙足痕。”

  手指絹帕,仔細的說明了那足痕的長度,橫寬,以及那泥地上的花紋。

  余三省長長吁一口氣,道:“大雨之後,天色將曙,什麼人能夠毫無顧忌的在那花叢之中,站立那樣久的時間呢?”

  方秀梅道:“這個小妹也是感覺得很奇怪,除非他是藍府中人,才能夠這般毫無顧忌的站在花叢之中……”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神色一整,接道:“也許小妹去叫周振方房門之時,那人還在花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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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余三省道:“藍府中的防衛,雖然不算森嚴,但老管家藍福,卻可當得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如是在夜暗大雨之中,有人混來至此,還勉強可說,大雨後天色將明之時,被人混入此中,實在是不可思議了。”

  方秀梅突然把目光轉到張伯松的臉上,道:“張大俠,你對老管家藍福,知曉好多?”

  張伯松道:“你懷疑是藍福麼?”

  方秀梅道:“小妹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

  張伯松搖搖頭,道:“藍福,追隨了藍大俠數十年,名雖主僕,情同兄弟,怎會對藍大俠有不利之舉,這一點老夫可以保證。”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小妹只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但除去藍福之外,藍府中還有什麼可疑人物呢?”

  張伯松道:“這些年,老夫息隱田園,很少來藍府中走動,但藍府中大小事情,都由藍福經營,咱們把他請來,不難問出可疑之人。”

  方秀梅大吃一驚,急急搖頭,道:“這個暫時不用了。”

  張伯松奇道:“為什麼?”

  方秀梅道:“藍福如知曉此事,必然大為震怒,只要責罵了屬下從人,這消息必然將很快的洩露出去,無異打草驚蛇,反使那人有了準備,那就不容易查出內情,小妹將計就計之法,也就無能施展了。”

  張伯松道:“想不到方姑娘竟然是這等足智多謀,老夫倒要請教該當如何才是。”

  方秀梅道:“小妹愚見,咱們裝作不知,任它發展,不過,這要勞動張大俠了。”

  張伯松道:“老夫願受所命。”

  方秀梅一欠身,道:“不敢當,小妹之意,有勞張大俠暗中監視著那周振方和商玉朗的舉動,非屬必要,不用出手干涉,一旦非得出手干涉不可,以張大俠的武功,制服兩人,也非難事。”

  張伯松點點頭道:“就依方姑娘高見行事。”

  方秀梅道:“明日就是藍大俠壽誕,各方拜壽之人,今日都將趕到,咱們可以增加很多幫手,藝專而後精,專事方不紊,希望張大俠能把全神放在監視周、商兩位身上。”

  張伯松道:“姑娘放心,老夫答應了,自然會全力以赴。”

  方秀梅目光轉到余三省的身上,道:“余兄,藍大俠期待回音,余兄也該去見見藍大俠了。”

  余三省道:“如何對藍大俠說明?”

  方秀梅道:“小妹之意,余兄不妨勸他不要赴約。”

  余三省道:“如是藍大俠堅持不允呢?”

  方秀梅道:“那就只好讓他去了,我想血手門中人決不會留難於他,如若余兄肯隨同前往,那是最好不過了。”

  余三省:“在下看看是否能夠說服藍大俠,不讓他趕去赴約。”起身向外行去。

  方秀梅道:“小妹也該去瞧瞧藍姑娘了。”

  張伯松站起身子,道:“周振方和商玉朗的事,老夫一力承擔,兩位不用再費心了。”緊隨余三省身後,出室而去。

  方秀梅目睹兩人去後,也起身離房,但卻並未去看藍家鳳,卻轉向望江樓行去。

  這時,大約望江樓上,又來了不少佳賓,老管家家藍福正匆匆由望江樓奔行而下。

  方秀梅加快腳迎了上去,道:“老管家,又來了些什麼人?”

  口中說話,兩道目光卻極快的掃掠了藍福雙足一眼。

  藍福道:“方姑娘樓上坐吧,來的人都是我家老主人的好友,神行追風萬子常萬老爺子,一輪明月梁拱北梁大爺,還有一向不喜言笑的茅山閒人君不語君大爺……”語聲微微一停頓,接道:“這些人方姑娘都很熟吧?”

  方秀梅點點頭笑道:“我都認識。”

  藍福道:“姑娘請上樓吧!老奴還得到門口招呼,接待別的客人。”閃身讓開去路,匆匆而去。

  方秀梅回顧藍福的背影,目光盯注在他一雙黑靴之上。

  直待藍福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後,方秀梅才緩緩登上望江樓。

  只見臨江一方窗口處,一張方桌上,坐著神行追風萬子常,一輪明月梁拱北,兩人正自高談闊論,茅山閒人君不語,卻手執著茶杯,靜靜的坐在一側,聽著兩人談話。

  方秀梅緊行幾步,說道:“萬兄、梁兄,久違了!”

  萬子常回目一顧方秀梅,笑道:“喝!方姑娘,聽說你遠遊邊陲,此行愉快吧!”

  方秀梅伸手拖過一把木椅,緩緩坐下,笑道:“長了不少見聞。”轉顧著茅山閒人君不語,頷首接道:“君兄好麼。”

  君不語舉一舉手中茶杯,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方秀梅的問訊。

  在江南武林道上,這位很少講話的茅山閒人,可算是很平凡的人物,又極特殊的人物。

  他雖然很少說話,但態度謙和,和大部份武林同道,都能融洽相處,他很少開口,自無飛長流短的是非,除了偶爾在江湖上出現一下之外,大部份時間,都在茅山伴雲小築中讀書自娛。

  他淡薄名利,極少和武林同道衝突,除了藍大俠救過他一次幾乎未再聽人說過,他和人有過衝突,但藍大俠幫他之事,也只止步於傳說,藍大俠絕口不提,別人也沒有見過,但自藍大俠留居鎮江之後,每年的壽誕,他大都趕來祝壽,很少缺席,但總是前一天趕到,壽誕一過,第二天就獨自離去。

  他相識滿天下,卻絕少和人搭訕,他一向不喜言笑的性格,早已傳揚江湖,他又極少和人衝突,因此,人人都對他有著一份特殊的諒解。

  看上去,他是那麼的平凡,但他也是一團謎。無人知曉他的武功如何?也無人知曉他胸羅的才能如何?

  善於集人隱密的余三省,對他也不過略知一二,只知他胸藏甚豐,只不過不喜炫耀示人。

  但見萬子常一拂胸前花白長髯,笑道:“君兄,咱們相識十幾年了,兄弟卻從未聽過君兄論述江湖事物,今日兄弟向君兄請教一事。”

  君不語緩緩放下手中茶杯,道:“兄弟孤陋寡聞,所知不多,實無高論語人。”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君兄事蹟,江湖上甚少傳聞,兄弟也無從問起,唯一可問的,就是君兄和藍大俠之間一段情義,如何結成,不知君兄可否見告?”

  君不語微一沉吟,笑道:“萬兄見著藍大俠之時,再請問藍大俠吧!兄弟口齒拙笨,不知該如何談起。”

  萬子常哈哈一笑,道:“君兄既是堅持不說,兄弟倒也是不便相強了。”

  君不語淡淡一笑,也不再答話。萬子常的性格,剛好和君不語大相逢庭,豪情萬丈,最喜言笑,目光又轉到方秀梅的臉上,道:“方姑娘幾時到的?”

  方秀梅道:“比三位早了一日。”

  萬子常道:“聽那老管家說,周總鏢頭最先到此,方姑娘見過麼?”

  方秀梅舉手理一下江風吹起的散發道:“見過了。”

  萬子常突然揚起雙手互擊一掌,道:“樓上那位當值?”

  一個青衣童子,急急由樓外奔入,道:“小的當值。”

  萬子常道:“告訴藍福,要他請周振方來,我們先喝兩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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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8 14:27:43 |只看該作者
二九

  那青衣童子一欠身,道:“小的領命。”

  方秀梅急急接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那青衣童子茫然應了一聲,悄然退下。

  萬子常濃眉聳揚,虎目一瞪,道:“方姑娘,這是何意?”

  方秀梅笑道:“據小妹所知,那周總鏢頭病倒了。”

  萬子常一怔,道:“什麼病?”

  方秀梅道:“周總鏢頭事務繁忙,席不暖暇,匆匆趕來,大概中暑了。”

  萬子常道:“嗨!他早來兩三天,盡可從容趕路,急個什麼勁呢?”

  一輪明月梁拱北皺皺眉頭,接道:“周振方內功精湛,怎會中暑病倒呢?”

  萬子常道:“是啊,以他武功成就,寒暑似是不足為虐,定然是躲在房中偷懶,不行,非得找他來喝兩盅不可。”

  方秀梅道:“小妹剛剛探視過周總鏢頭的病情來此,確然是病倒了……”話聲微微一頓,接道:“周總鏢頭鴻圖大展,又辦了兩家分號,放眼江南,已是首屈一指的大鏢局了,事務之忙,自在意中,人麼!終究是血肉之軀,太過勞累了,豈有不病之理?”

  萬子常輕輕咳了一聲,道:“真有這等,兄弟倒得去探視一下了。”

  方秀梅道:“他剛剛睡好,萬兄要去麼,晚一會再去不遲。”

  她不願使周振方受傷之事,宣揚開去,故意設詞攔阻。

  萬子常點點頭道:“既是如此,下午再去看他不遲。”

  ***

  這當兒,老管家藍福,又帶著兩個人,登上瞭望江樓。

  當先一人,青色長衫,福字履,手中提一個長形包袱,年約五旬,長髯過胸,方臉細目,生像極為和善,正是以輕功馳名江湖,和神行追風萬子常齊名的踏雪無痕羅清風。緊隨在羅清風身後一人,環目濃眉,光禿禿一個腦袋,熊背虎腰,雙手特長,正是嶺南神幫鐘大光。

  萬子常一抱拳,道:“羅兄、鐘兄久違了。”

  羅清風微微一笑,道:“萬兄早到了?”

  萬子常道:“區區麼?也是剛到不久。”目光轉到鐘大光的臉上,接道:“鐘兄此番可是由嶺南趕來?”

  鐘大光聲如洪鐘的說道:“不錯,兄弟由嶺南趕來,特地為藍大俠拜壽。”

  羅清風目光轉動,望了君不語和方秀梅一眼,道:“兩位也是剛到麼?”

  君不語微笑頷首。

  方秀梅卻接口笑道:“小妹走的慢,生怕趕不及時辰,所以,早來了一天。”

  那羅清風人稱‘踏雨無痕’,輕功造詣,名重江湖,方秀梅一語雙關,隱隱有譏諷之意。她就是這樣一位不得人緣的人。

  羅清風哈哈一笑,道:“方姑娘口舌如刀,而且愈覺鋒利了。”目光一轉,道:“金刀飛星周振方,何以不見呢?”

  方秀梅淡淡一笑,道:“他為什麼應該早你羅兄來此呢?”

  羅清風一皺眉頭,道:“兄弟和他約好,要早一天趕到藍府。”

  萬子常道:“方姑娘在說笑話,周兄早已趕到了。”

  羅清風道:“現在何處?”

  萬子常道:“周兄的生意越作越大,人也越來越忙,昨日趕來藍府,不幸中暑病倒。”

  羅清風似是和周振方私交極篤,急急接道:“不會吧,以那周振方的內功,抗寒拒暑,大約還可應付。”

  方秀梅道:“可是他事實上確是病了。”

  羅清風回顧了藍福一眼,道:“有勞老管家,為我帶路。”轉身向外行去。

  萬子常道:“羅兄意欲何往?”

  羅清風道:“探視周振方的病勢。”

  萬子常道:“他剛剛睡好,等一會,兄弟陪你去。”

  羅清風道:“萬兄瞧他,可是確然中暑麼?”

  萬子常道:“兄弟是聽方姑娘說的。”

  羅清風道:“哼!婦道人家的話,只怕是有些誇張,兄弟去瞧瞧,才能放心。”

  方秀梅道:“你不信,那就請去看看吧!”

  羅清風不再理會方秀梅,大步向外行去。

  萬予常道:“羅兄慢行一步,兄弟也去看看。”

  鐘大光道:“在下也去一趟。”

  三人緊隨在藍福身後,走出了望江樓。

  偌大的望江樓上,只餘下方秀梅和君不語,坐在原位未動。

  方秀梅回頭望了茅山閒人一眼,道:“君兄,你怎麼不去瞧瞧呢?”

  君不語搖搖頭,道:“因為在下相信姑娘的話,所以不再去瞧了。”

  方秀梅微微一笑,道:“小妹一向言出如刀,所以人緣很壞,似乎是所有的人,都很討厭小妹,但不知君兄對小妹的印象如何?”

  君不語道:“在下對姑娘談不上印象,只能說看法如何?”

  方秀梅道:“就算是看法吧,那你對小妹看法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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