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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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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笑臉貓/周末] 延禧攻略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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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1 22:11: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惡犬

  魏瓔珞原以為皇后會生來盤問她一番,但等了幾日,也沒有等來。

  那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原來真的不是一句託詞。

  士為知己者死,得她如此看重,魏瓔珞在此之後,伺候得愈加用心。

  皇后喜她心思靈巧,更是時時帶她在身邊,這日邀愉貴人一同遊園,身邊沒帶著爾晴明玉,而是帶著她。

  園中景色秀美,只是略略有些冷,兩位娘娘肩上都披著厚實的披風,袖中籠著香爐,慢慢踱過蜿蜒的木橋,橋下錦鯉數尾,游過之處,如綵綢遊蕩。

  「平時不要悶在永和宮,沒事多來長春宮走一走,園子裡也可以看看,只是,你得讓底下人多當心,身邊時刻都得留人。」皇后柔聲道。

  愉貴人蒼白消瘦,強顏歡笑:「嬪妾受娘娘的恩惠,一輩子都還不清。」

  皇后笑了:「本宮是皇后,理應照拂六宮,不值得你報答。」

  愉貴人先是一笑,又是一嘆:「如果宮內人人都像皇后這般寬容大度,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是非了。」

  皇后知道她話裡說的是誰,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又擔心她思慮過多,有礙於生產,遂朝魏瓔珞使了個眼色,讓她尋些開心的事來逗逗她,別讓她鬱結於心。

  魏瓔珞一時之間也尋不到什麼有趣的話題,倒是愉貴人自己,左顧右盼片刻,忽然停下腳步,哎呀一聲:「好可愛的小狗。」

  只見前方不遠處,滾來一隻雪糰子。

  再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毛色雪白,全無一絲雜色的小狗,幾個小太監追在它身後,一個懷中抱著彩繪食盆,盆中儘是精緻熱食,另一個邊跑邊喊:「哎喲我的小主子,等等奴才,等等奴才。」

  魏瓔珞聽得好笑,一隻狗兒,竟也成了主子。

  「什麼主子奴才的,真是不像話。」皇后卻是個最講規矩的人,面露不喜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宮的嬪妃養的……」

  那小狗在空中聳了聳鼻子,然後不偏不倚,朝魏瓔珞等人的方向跑來。

  愉貴人喜它幼小可愛,臉上浮出一絲笑意,微微彎了腰,似乎想要逗逗它,隨著那狗兒越跑越近,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

  最後,只餘驚恐。

  「汪汪!」小狗齜牙咧嘴,瘋了似的衝向愉貴人,在一片宮人的驚叫聲中,朝她狂撕亂咬起來。

  「啊,別過來!」本該守在愉貴人身旁的大宮女芳草,此時彷彿被它嚇脫了魂,不但沒有護著愉貴人離開,反而在背後退了她一把,使她離那狗兒更近了。

  愉貴人一張臉已經如雪一樣白,因為驚恐過度,連呼救都忘記了,整個人木頭似的定在原地。

  「汪!」

  一聲慘叫。

  空中飛起一道拋物線,掉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皮毛與雪幾乎融成一色,小狗嗚咽幾聲,也不爬起來,只遠遠的,用畏懼的眼神盯著魏瓔珞。

  「大膽!!」

  一隻塗抹著大紅色蔻丹的手從它背後伸出,將它拎進懷中。

  「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傷害本宮的愛犬!」慧貴妃冷冷道,「拿下她!」

  魏瓔珞吃了一驚。

  沒想到,不,她早該想到,宮中誰這樣囂張跋扈,敢將自己的狗都提拔成主子,唯有眼前這位慧貴妃了。

  「貴妃娘娘!」眼見幾名太監受其指使,朝自己走來,魏瓔珞先聲奪人,大聲喊道,「可是您縱犬傷人,意圖謀害愉貴人肚中的龍胎?」

  栽贓陷害,張口就來,慧貴妃縱有這個心,此刻也絕不能承認,更不能立刻處置了魏瓔珞,否則有殺人滅口之嫌。

  「好個奴才,不但打傷本宮的愛犬,現在還敢污衊本宮。」慧貴妃冷笑道,「皇后娘娘,你說這種人應該如何處置?」

  「處置人之前,先處置你的狗。」皇后怎肯讓她騎到自己頭上,當眾欺壓自己的心腹人,當即淡淡道,「狗是不會無緣無故鬧騰的,看看它的食盆裡有什麼!」

  眾人立即撲向那懷抱食盆的小太監,卻發現原先盛在裡頭的食物居然不翼而飛,問那小太監,那小太監卻支支吾吾,只說已經被名喚雪球的狗兒給吃光了。

  一派胡言,卻一時之間拿他沒辦法。

  一名宮人向皇后獻計:「娘娘,食盆裡什麼都沒有,如今想要知道這狗兒究竟吃了什麼,就只有剖開它的肚……」

  「放肆!」不等他說完,慧貴妃就尖利地喊道,「誰敢動它一根毫毛,本宮就撕了她!」

  那宮人怎敢得罪慧貴妃,立刻噤若寒蟬,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

  沒有證物,事情就成了僵局,犯事的又是一條不懂人言的狗,總不能叫人提審這條狗吧?

  最後只得作罷。

  雙方人馬不歡而散,擦肩而過之時,皇后忽回頭道:「貴妃,瓔珞此舉算是幫了你,若剛才你的狗真傷了愉貴人,必定鬧得滿城風雨,依本宮看來,你要好好約束身邊的人了!如果他們再這麼無能,連條狗都看不住,任由它闖禍,下一回,本宮也不會姑息!」

  慧貴妃撫弄小狗的手忽然一緊,惹得那小狗昂起頭,發出可憐的嗚嗚咽咽聲。

  不但她在琢磨皇后的話,回去的路上,魏瓔珞也在琢磨皇后這番話。

  「怎麼樣?」皇后笑著問,「看出蹊蹺地方來了嗎?」

  「……慧貴妃是不是被人當槍使了?」魏瓔珞小心翼翼地問。

  皇后緩緩點點頭,面色有些凝重道:「如果這次真出岔子,最後總不能拿狗出氣,肯定要找狗的主人,慧貴妃雖然囂張跋扈,但不會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背後,定還有別人……」

  一時之間,無法確定這個人是誰。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有人要對愉貴人下手了。

  魏瓔珞仔細回想起今日的狀況,心裡漸漸浮出個人影來,冷然一笑,對皇后道:「娘娘,奴婢想跟您討個差事……」

  她向皇后討來了往永和宮探病的差事。

  不但探病,還要送珍珠粉。

  蓋因愉貴人受驚之後,日日噩夢,需按時服用壓驚丸才能入睡,但這東西對龍胎不好,不宜多服,若要服用,必須佐以上等珍珠粉,此物雖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卻也不是一個不受寵的嬪妃能夠日日享用的,故而皇后聽說之後,特地從自己的內庫中撥了一些出來,讓人送去給她。

  此事繁瑣,愉貴人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沒人愛接這樣的活,魏瓔珞肯接下,其他人反而鬆了口氣。

  今日她一如既往,攜珍珠粉前來探望,因走動的時間多了,永和宮上下都認識她,輕而易舉就進了寢宮內,見愉貴人仍蜷縮在床上,明明是有孕在身的人,卻形銷骨立,身上一點肉都看不見,強笑道:「瓔珞,你來了。」

  魏瓔珞環顧四周,笑著問:「芳草呢?」

  「她去為我調配珍珠丸了。」愉貴人嘆道,「上回的還沒吃完,你不必這麼急著送,咳咳,坐吧,本宮讓她給你倒茶,芳草,芳草!」

  「奴婢在,奴婢在。」愉貴人身旁的大宮女推門而入,為魏瓔珞送上一杯好茶,結果茶盞剛剛放下,她遞茶的手便被魏瓔珞扣住。

  「芳草。」魏瓔珞對她笑,「你的手怎麼了?」

  顯是因為來得匆忙的緣故,芳草只匆匆洗了把手,手沒有完全洗乾淨,指甲縫裡還殘留著一些珍珠粉,微微泛著一些亮,一些黃。

  「我,之前在做珍珠丸,手沒洗乾淨,我現在就去洗。」芳草想要抽回手,卻發現魏瓔珞的手指如同鐵鉗一樣,緊緊扣著她不放,不由得臉色一變。

  愉貴人看看她,又看看魏瓔珞,疑惑道:「瓔珞,怎麼了?」

  「貴人。」魏瓔珞慢慢轉頭看向她,「您身邊,出叛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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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03: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叛徒

  「叛徒,怎麼會呢?」愉貴人吃了一驚,「芳草一直照顧我,日子最苦的時候也沒離我而去……」

  「對,對啊!」芳草又抽了抽手,「奴婢對貴人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是叛徒呢?」

  「是嗎?」魏瓔珞手上一用力,將她強行拖到愉貴人面前,迫她展開手道,「貴人你看,珍珠粉是純正的白色,芳草指甲內的粉末明顯發黃,這根本不是珍珠粉的顏色!」

  「珍珠粉就是這個顏色!」芳草咬牙道。

  魏瓔珞立刻將自己今日帶來的珍珠粉拿了出來,無需多說,兩相對比,真假立辨,一者雪白無垢,如冬日最初的細雪,一者暗淡發黃,如細雪上的黃泥腳印。

  愉貴人的眼睛又不是瞎的,一看之下,立時臉色鐵青。

  「貴人,芳草先前為你做的珍珠丸呢,你這還有沒有?」魏瓔珞又問。

  「有的。」愉貴人在枕邊一陣翻找,最後翻出一隻瓷瓶來,遞與魏瓔珞,「在這,我吃了大半,還剩下幾枚。」

  魏瓔珞拔開瓶蓋,將裡頭僅剩下的三枚藥丸子倒在掌心,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光,三枚藥丸,竟是一樣的雪白滾圓。

  「都說你誤會我了……」芳草趁機在一旁爭辯。

  魏瓔珞瞥了她一眼,將其中兩枚倒回瓶裡,剩下一枚捻在指間,用力一捏,藥丸破碎,粉末紛紛揚揚落下,在桌子上鋪了一堆小雪。

  那雪,如同星子,微微發著亮。

  「這絕不是珍珠粉。」魏瓔珞用手指沾了沾粉末,遞至愉貴人眼前,「具體是什麼,奴婢也瞧不出來,但御醫們肯定是瞧得出來的。」

  宮中沒有真正凡庸之輩,即便是眼前飽受欺辱的愉貴人,也是有些見識的,但見她用手接了些許粉末,鼻子一嗅,眼睛一瞧,心裡立刻有了數。

  「……這當然不是珍珠粉,而是貝殼粉!」愉貴人泛著血絲的眼睛盯向芳草,「芳草,你為何要魚目混珠,調換皇后送來的珍珠粉!」

  見事情瞞不住,芳草立刻跪了下去,頻頻叩首,語帶哭腔:「奴才有罪!奴才額娘患病,無錢醫治,實在沒了法子,知道貝殼粉廉價,珍珠粉貴重,才偷換了皇后的珍珠粉,想拿來換取錢財!求貴人看在奴才一直精心伺候的份上,饒了奴才吧!」

  見她模樣可憐,又念往日情分,愉貴人頗有些痛心疾首道:「你啊你,你額娘生病,只要告訴我一聲,難道我會不管?你竟幹出這種事情來,實在太令人失望!」

  聽出她有放過自己的意思,芳草大喜:「奴才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魏瓔珞笑了起來,「不,你精明得很呢。」

  愉貴人與芳草齊齊一愣。

  「貴人你看。」魏瓔珞將瓶中剩下那兩枚藥丸倒在桌上,「用廉價的貝殼粉調換珍珠粉,表面看是盜竊,可您仔細看看,貝殼粉泛黃,貝殼丸必定泛出雜色,可芳草給您的貝殼丸外表卻是雪白的,唯獨內裡有些微閃粉,若不捏開,壓根區分不出……」

  她緩緩抬頭,盯著眼前面色發白的女子道:「她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錢,而是——讓你不起疑心的將這些假丸子吃下去。」

  愉貴人忍不住抬手握住自己的喉嚨。

  彷彿前些日子吃下去的那些珍珠丸子,重又回到了她的喉嚨裡,剝落了表面的雪衣,冒出綠水毒液。

  她想吐。

  「說!」魏瓔珞朝芳草冷厲道,「如今你已經將事辦砸了,你背後那位主子是不可能出面保你的,你唯一的生路,就是把一切都說出來,看貴人肯不肯原諒你,為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說說情!」

  事情若真鬧到皇后面前,她還有活路嗎?

  芳草這下真的怕了,再也不敢有所隱瞞,張口喊道:「嘉嬪,是嘉嬪娘娘吩咐奴才這麼幹的!」

  本以為從她嘴裡冒出來的會是慧貴妃的名字,豈料忽然蹦出這麼一位來,愉貴人震驚道:「嘉嬪?」

  「是。」為留住小命,芳草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嘉嬪娘娘前些日子尋到奴才,對奴才說,怡嬪已經去了,永和宮就只剩下您這一位主子,可您又一直蝸居不出,整日戰戰兢兢,就算生出一個阿哥,也定不會受寵。咱們永和宮,注定一輩子做冰窖!」

  愉貴人氣得渾身發抖:「所以你就背叛了我?」

  「怪不得,怪不得。」魏瓔珞則想通了一件事,「上回在御花園,愉貴人被狗襲擊,你不但沒有護著愉貴人離開,反而在背後退了她一把,使她離那狗兒更近了。想必那時候你就已經是嘉嬪的人了吧?」

  芳草抽噎著不敢回話,只希望自己的眼淚能夠打動愉貴人一二。

  「芳草,我且問你,你究竟在貝殼粉裡加了什麼?」愉貴人冷聲道。

  芳草欲言又止半晌,最後低低道:「要改貝殼粉的顏色,得用染料去洗……」

  「混賬!」愉貴人再也按耐不住,厲叫一聲,「你竟如此惡毒!」

  她懷著身孕,染料成分含毒,長期使用還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嗎?

  再多的舊情,也被芳草種種惡毒的手段消磨得沒有了,愉貴人狠狠一偏頭,連看她一眼也嫌噁心:「瓔珞,帶她去見皇后!」

  「不,不!」芳草撲過來哭道,「奴才已經什麼都說了,別帶奴才去見皇后!」

  愉貴人閉上眼睛,狠心不看她,身旁的魏瓔珞琢磨片刻,卻忽然開口道:「芳草,嘉嬪把東西交給你的時候,可有其他人瞧見?」

  芳草搖搖頭。

  果然如此,魏瓔珞對愉貴人道:「對方使得好手段,沒人證,物證也不充足,貿貿然告上去,恐怕還會被對方倒打一耙,說永和宮有意栽贓陷害。」

  愉貴人楞住:「這……」

  「與其現在就處置了這叛徒,讓對方換個我們不知道的人繼續害您,不如暫時留著她。」魏瓔珞冷冷看了芳草一眼,「這樣,她會以為您還在繼續吃有毒的貝殼粉……」

  愉貴人琢磨片刻,發現這的確是個最好的辦法,至少不必敵明我暗,時時警惕來自身後的冷刀子。

  「就依你說得去做吧。」愉貴人沉沉點頭,「芳草,若是嘉嬪那邊遣人來問,你就說她送來的貝殼粉,我全都吃完了……」

  「得定個限期。」魏瓔珞想了想,「就半個月後吧,你自己去通知嘉嬪,說貝殼粉都用完了,讓她送新的來!聽懂了嗎!」

  芳草哪裡還有第二個選擇,只能當了這個雙面間諜,跪俯道:「是!」

  如此便好。

  魏瓔珞俯視她,心中一片冷意。

  她此番行動,不但是為了拯救愉貴人,更是為了拯救待自己一片赤誠的皇后。

  畢竟若是愉貴人出了什麼事,下面的人一查,很快就會查到珍珠粉的源頭來自於長春宮。且不論送來的是珍珠粉也罷,還是人參或其他補物,只要有芳草這個叛徒在,總能在上頭下手。

  這一點,魏瓔珞早已預料到。

  「背後主謀喜歡栽贓陷害,我們宮裡送的是珍珠粉,她八成要在上面下手。」魏瓔珞心想,「將計就計,果然抓住了你,只是不知道慧貴妃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她身邊有一個看似忠心耿耿的叛徒……」

  浩浩蕩蕩,一條長隊自甬道內行過。

  每兩名太監抬著一隻木桶,木桶用紅綢遮住,蒙的嚴嚴實實,乍一眼望去,彷彿蒙著紅蓋頭的新嫁娘,腳不沾地的讓人抬著。

  「那是什麼東西,神神秘秘的。」慧貴妃坐在亭中,遙指前頭的隊伍。

  「福建巡撫歲貢的荔枝樹。」嘉嬪一直消息廣通,一問就答,「一共一百桶,除賞賜王公大臣外,剩下的全送去了長春宮。」

  慧貴妃眼中閃過一絲妒色:「我這兒一顆都沒見著,卻連樹都送去給她了。」

  隔著千山萬水,一路從福建運過來,成批的樹因為水土不服,果子落下大半兒,剩下的分給宮中太后、皇后和妃嬪們,還有受寵的宗親、大臣,每個人能得一顆品嚐,就算是天大的福分,由此可見皇后在皇帝心中之份量。

  「左右不過是幾棵樹。」嘉嬪安撫道。

  「是啊,左右不過是幾棵樹。」慧貴妃撫了撫懷中雪球,「皇上待皇后真是不錯,本宮待你……也算不錯吧?」

  嘉嬪一楞,覺得她意有所指,忙小心翼翼的回道:「這是當然,嬪妾能有如今,多虧貴妃的照顧。」

  慧貴妃微微一笑,美麗而又惡毒的眼睛盯著她:「那你為何要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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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03: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荔枝宴

  嘉嬪大吃一驚。

  她當然可以矢口否認,但仔細一想,慧貴妃既然能問出這番話,顯見已經查到了什麼,慧貴妃沒有理由都能要人命,更何況是有理由?

  嘉嬪立刻撲倒在她腳邊:「娘娘,嬪妾這麼做,可都是為了您啊!」

  「為了本宮?」慧貴妃冷笑道,「用本宮的狗,來栽贓陷害本宮,然後說是為本宮好?只怕不是為了本宮,而是為了你的四阿哥吧,免得愉貴人再生一位阿哥出來,壞了你的好事!」

  若是完全否認,就顯得太假了,嘉嬪一咬牙:「是,嬪妾承認,不希望愉貴人再生一位阿哥,但嬪妃這麼做,也是為您著想啊,娘娘已經跟永和宮結下死仇,若不徹底斷了愉貴人的後路,只怕後患無窮!」

  慧貴妃沉吟片刻:「你對愉貴人做了什麼,說來聽聽。」

  「是……」嘉嬪忙將自己先前的算計全盤托出,聽聞愉貴人已吃了半個月的假珍珠粉,慧貴妃略帶一絲驚訝:「這女人真這麼蠢,半點也沒察覺出來?」

  「那女人本來就蠢,又只有芳草這麼一個心腹,一旦芳草反了,她就完了。」嘉嬪笑道,「昨兒芳草來報,說上回送的貝殼粉已經見了底,讓送新的過去。」

  「給她!」慧貴妃暢快一笑,「要多少給多少,全塞愉貴人肚子裡去!」

  見她開懷,嘉嬪鬆了口氣:「是,娘娘。」

  慧貴妃當然可以只圖一時暢快,成箱成桶的貝殼粉往永和宮裡送,但嘉嬪不同於她,比起快,她寧可要一個穩。

  「若對芳草的話全盤皆信,我們就成了第二個愉貴人。」嘉嬪收起在慧貴妃面前的奴顏媚骨,冷靜的吩咐自己身旁心腹,「去外頭打聽打聽,尤其是太醫那,看永和宮最近有什麼新消息。」

  心腹很快帶回了消息。

  「愉貴人最近總是腹疼得厲害,太醫院的人看不出異常,又開了些安胎藥,讓每日多吃幾顆珍珠丸。」心腹試探問,「娘娘,奴才這就去準備新的貝殼粉?」

  「去吧……等等!」人走了一半,嘉嬪忽然從背後叫住對方。

  「娘娘還有什麼吩咐?」心腹忙回頭問道。

  「你去告訴芳草……」嘉嬪沉吟一番,「貝殼粉需精心調配,得有兩天準備,約她荔枝宴時再見。」

  心腹面帶疑惑:「貝殼粉明明還有啊……」

  嘉嬪打斷她:「照我的吩咐去做!」

  雖然心中充滿疑惑,但既然是主子的命令,心腹只得將所有疑問吞回腹裡,福了福轉身離去。

  「希望我只是想多了,愉貴人可不像是能想出這種計謀的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嘉嬪喃喃自語,「但以防萬一……」

  今日一如既往,魏瓔珞來永和宮送珍珠粉。

  芳草已等了她許久,一見她來,立刻心急火燎的沖上去:「瓔珞,嘉嬪剛剛派人來找我,讓我在荔枝宴的時候去她那領貝殼粉。」

  「她倒是消息靈通。」魏瓔珞笑了起來,「皇后娘娘才剛決定舉辦荔枝宴,她那兒就得了消息……」

  可見嘉嬪此人不簡單,竟不聲不響的將爪子伸進了長春宮。

  「你做得很好,繼續保持。」魏瓔珞拍了一下芳草的肩,「只要你助我逮她一個正著,就算你將功補過。」

  芳草期期艾艾道:「你可要說話算話。」

  兩人相議妥當,接下來就是靜靜等待荔枝宴。

  這宴開在半個月後,主角是皇上賜予皇后的那三棵荔枝樹,荔枝一顆未摘,全長在樹上,準備開宴時再一顆顆摘下來,以最新鮮水靈的姿態送到賓客盤中。

  路過宴席時,魏瓔珞偷偷看了一眼,宴上有嫻妃,純妃,慧貴妃,嘉嬪,還有先前選秀時見到的兩個出眾秀女,最後,還有皇上……魏瓔珞忙低下頭,加快腳步離開。

  行至約定好的暗巷處,魏瓔珞於牆壁陰影處靜靜立了片刻,不遠處漸漸行來兩個人。

  一個是芳草,另外一個則是嘉嬪身旁的心腹。

  對方行事極為小心,怕隔牆有耳,也不與芳草多話,裝作擦肩而過的樣子,將一隻繡花錦囊塞至對方懷裡,然後立刻就要抬腳離開。

  魏瓔珞哪裡肯讓她走,飛快從牆壁後跳出來,抓住對方的胳膊道:「竟敢替換貴人的珍珠粉,你這是謀害皇嗣!」

  她本以為自己先聲奪人,運氣好的話,能從對方嘴裡嚇出些話來。

  豈料對方竟極為平靜的回望她:「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的鎮定,讓魏瓔珞心中生疑,半晌之後,忽然當著她的面,將手中繡花錦囊展開,身旁的芳草啊了一聲:「怎麼會是香草?」

  只見錦囊之中,不見半粒珍珠粉,只有一串香草。

  「除了香草,還能是什麼?」對面的心腹似笑非笑,「這是嘉嬪娘娘親手為將來的小阿哥繡的祈福錦囊,可不是什麼珍珠粉貝殼粉的。」

  「嘉嬪娘娘可真是機警,原來早有防備……不好!」既然嘉嬪已經發現異常,為何還要特地派人來赴約,除非……魏瓔珞臉色一變,「中計了!」

  她丟下兩人,轉身朝存放今夜主角的庫房跑去。

  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頭傳來一陣哭聲。

  「不是我!」等進了門,負責看守荔枝樹的小宮女臉色發白,拚命朝她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是誰,我就走開了一小會,回來發現,荔枝樹被人,被人用開水活活澆死了!」

  魏瓔珞一把推開她,幾步走到荔枝樹前。

  只見樹從根部開始被人泡爛,滿樹荔枝落在地上。

  「怎麼辦?」小宮女嚎啕大哭,「皇上會殺了我的頭……」

  何止是她的頭,貢品被毀,只怕有一大群人要因此人頭落地,連魏瓔珞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置身事外。

  「別哭了!」魏瓔珞臉色難看,她蹲下身,從地上撿起幾個荔枝細細觀察片刻,然後對身後哭哭啼啼的小宮女道,「你想死還是想活?」

  「我,我自然是想活……」小宮女哽咽道。

  「把手張開。」魏瓔珞將手中的荔枝放在她掌心裡,「照這個標準,從地上的荔枝裡挑出能入眼的,送去御茶膳坊,告知他們皇后要辦荔枝宴,讓他們立刻想法子!到時候,你就稟報皇后娘娘,兩棵樹的荔枝做了菜,剩下一棵現摘!」

  「現,現摘?」小宮女嚇楞,「那,那豈不是立刻會漏洩。」

  「這個不歸你管,你只負責我交代你的事!」魏瓔珞冷冷道,「還不快去?」

  「是,是!」小宮女見她願意承擔一半的責任,哪裡還有不願意的道理,立刻跪在地上,手忙腳亂的挑撿起地上的荔枝來,眼角餘光處,見魏瓔珞匆匆離開了庫房。

  皇后既然一早便說要親手摘下荔枝獻給皇上,當然不能輕易反口,必須有一棵樹抬去宴會。

  若是最後一棵樹都沒送上去會怎樣?

  「皇后定會顏面無存。」魏瓔珞心道,「慧貴妃與嘉嬪定會趁機指責宮人辦事不利,讓皇上處置了負責荔枝宴的這批宮人,而這批宮人……恰恰是皇后身邊最得力的心腹,以及準備栽培的對象。」

  因荔枝宴涉及到貢品與皇上,所以皇后是點身邊最得力與最看好的宮人來負責的,其中包括魏瓔珞。

  若荔枝宴上出了意外,這批人一定會受罰,也不得不受罰。

  如此皇后不但損了顏面,還傷及筋骨,搞不好會一下子損失好幾個心腹……

  「我怎可讓這樣的事發生在她身上?」魏瓔珞咬牙心想,「必須想個法子,必須想個法子……有人!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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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04: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荔枝亂

  一疊疊用荔枝製成的菜,流水般送至席上。

  有荔枝蝦球,雞蛋炸荔枝,鮮荔枝涼拌烤鴨,荔影殷紅卷,荔枝豬肉丸等等,皇后舀起一勺白湯,湯水裡滾著一粒雪白荔枝,以及幾顆鮮紅的枸杞,白中透紅,如同雪中飄飛的一兩朵紅梅,煞是可愛。

  「皇后娘娘,這是御廚特別製作的白雪紅梅。」爾晴見她面露好奇,便在一旁解釋道,「荔枝容易上火,所以用了溫鹽水浸透,又特意配上枸杞中和。」

  「茶膳坊倒是頗有心思,光是這個賣相,就十分雅緻了。」皇后笑道,「皇上,您嘗嘗。」

  弘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目光四下逡巡,也不知在人群中尋找著誰。直到白雪紅梅送到他面前,他才對皇后微微一笑:「皇后有心了。」

  慧貴妃眼中閃過一絲妒色,撫著自己的玳瑁指甲笑道:「荔枝制菜很尋常,畢竟每年都有乾荔枝送來,可加了調料,就不是那個味兒了!真正會吃荔枝的人,對鮮荔枝最感興趣。皇后娘娘,今日不是要親自採摘荔枝麼,怎麼遲遲不見動靜!」

  皇后也覺奇怪,按理來說,這個時候荔枝樹已經該搬上來了,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動靜。

  「說起來,負責此事的是誰來著……」慧貴妃別具深意的一笑,「臣妾想起來了,是那個叫魏瓔珞的宮女吧。」

  弘曆夾荔枝肉的手忽然一頓。

  皇后並為察覺,只是因為慧貴妃的笑而皺起眉頭,彼此之間打了這麼久的交道,當了這麼久的敵人,皇后可以算是世界上最瞭解慧貴妃的人,這個笑容明顯不懷好意,她想做什麼?她能做什麼?

  「時候也不早了。」弘曆忽然開口,「讓那個叫……魏瓔珞的宮女,把荔枝樹送上來吧。」

  皇后心中一驚,雖然有些心中不安,但皇帝既然都已經開了口,哪裡有當眾駁回的道理,只得道:「瓔珞呢,讓她把荔枝樹送上來。」

  話傳下去,卻遲遲不見人來。

  漸漸的,議論聲四起。

  「喲,那魏瓔珞好大的架子,居然讓這麼多娘娘,讓皇上等她一個下人。」慧貴妃笑意更深,「也就皇后您宮裡能教出這樣的下人,呵呵。」

  皇后眉頭一皺,以她對魏瓔珞的瞭解,魏瓔珞不會好端端的出這樣的岔子,怠慢如此多的宮中貴人,對她而言又有什麼好處,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意外狀況。

  眼角餘光掃向慧貴妃,見對方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皇后心中一凜:「只怕此事與她有關……」

  皇后有心將此事搪塞過去,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皇帝,慧貴妃,嘉嬪……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等著她做出回覆。

  她該如何回覆……

  「娘娘!」正在皇后焦頭爛額之際,爾晴的聲音忽在她耳畔響起,「是魏瓔珞!她來了!」

  魏瓔珞來了?

  眾人齊齊看去,都想看清楚這個膽大妄為的宮女長什麼樣。

  第一眼望去,她的衣著打扮與其他宮女沒什麼不同。

  第二眼望去,卻又覺得她與所有宮女都不同。

  這個樣貌……未免太過標誌了些。

  吐氣如蘭,清如蓮蕊,莫說宮女了,就連層層選拔上來的秀女們,都沒有幾個能在相貌上與她比拚個一二的。皇后也是心大,竟將這樣一個美人放在身旁,也不怕被皇上看中?

  對比之下,被魏瓔珞攙扶著的女子,便黯然失色,憔悴的如同一朵開敗了的花,唯一能比得過魏瓔珞的,或許只有身上那件屬於主子的衣服。

  「愉貴人,你怎麼來了?」皇后驚訝道。

  被魏瓔珞攙扶而來的女子,正是本該在永和宮養胎的愉貴人。

  她對皇后笑道:「皇后娘娘設宴,嬪妾理應到場。娘娘體恤,嬪妾就更不能偷懶了。」

  弘曆的目光從魏瓔珞臉上,慢慢移至愉貴人臉上:「愉貴人的病,好些了嗎?」

  愉貴人忙向他福了福:「多謝皇上關懷,嬪妾的精神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你要多注意身體,別讓皇后跟著擔憂受累。」弘曆點點頭,「坐吧。」

  愉貴人這才在自己位置上就坐,落座之時,與魏瓔珞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幾乎是同一時刻,慧貴妃與嘉嬪也交換了一個同樣的眼神,嘉嬪開口道:「皇后娘娘,什麼時候開始摘荔枝呀?嬪妾嘴饞,還等著品嚐色香味俱全的鮮荔枝呢!」

  皇后一楞,目光擔憂的望向魏瓔珞。

  「讓主子們久候了。」魏瓔珞回她一個放心的笑容,然後大聲道,「送上來!」

  話音剛落,兩名太監便合力抬著一隻木桶上來,上頭高高蒙著一片紅綢,將荔枝樹從頭蒙到尾。

  「皇后娘娘。」魏瓔珞遞送來一隻托盤,盤子裡放著一柄金剪刀,「請您親自來摘。」

  皇后已經看出此時不同尋常,她一時之間想不出主意應對,但她相信魏瓔珞,相信對方已經想出了應對之法,於是笑著接過金剪刀,一步步走向木桶,然後緩緩伸手揭開紅綢……

  「汪!」

  皇后驚得後退一步,待看清楚眼前狀況,不由瞠目結舌:「這,這是……」

  只見紅綢底下,荔枝樹枝葉凋零,滿樹荔枝已不剩幾個,大多數都跌進了盆中泥裡,再仔細一看,樹身上抓痕纍纍,罪魁禍首顯然是……

  眾人齊齊朝著樹下那隻雪白毛團看去。

  似是感覺到了眾人不善的目光,那毛團又汪汪喊了幾聲,然後迅速從盆中跳了下來,朝慧貴妃的方向跑去。

  「啊!!」愉貴人忽然尖叫一聲,猛然抱住了身旁魏瓔珞的胳膊,一個勁兒往對方身後躲,「別過來,別咬我,別咬我!」

  她喊得這樣撕心裂肺,就彷彿那狗兒的牙齒已經扎進她的喉嚨之中,咬嚼著她的血肉一樣。

  弘曆看了她一眼:「來人,抓住那條狗。」

  太監們撲了上去,七手八腳,終於逮住了那毛團,那毛團顯是嬌生慣養慣了的,鮮少被人如此粗暴對待,立刻委屈的嗚咽幾聲,然後朝著一個方向汪汪大叫起來。

  「你們手腳輕些……」慧貴妃臉色難看的望向弘曆,「皇上……」

  不等她為毛團求情,愉貴人已經失聲痛哭:「慧貴妃,一次不夠還有第二次,你是一定要嬪妾的命嗎?」

  弘曆眉頭一皺:「這是怎麼回事?」

  「回稟皇上。」魏瓔珞一邊拍著愉貴人的背,一邊恭順的回道,「一個月前在御花園,這只名叫雪球的狗兒突然闖出來,驚嚇了愉貴人。因當時無人受傷,皇后娘娘寬宏大量,便沒有追究,只是苦了貴人,每日要喝壓驚湯才能入眠,不想今日精神才剛好了些,又撞上了!」

  「大膽奴才!」慧貴妃厲聲道,「你這麼說什麼意思,難道懷疑本宮指使那畜生嚇人!」

  為保全自己,她已不再喊雪球小乖乖,改口喊它小畜生了。

  「奴婢不敢。」魏瓔珞垂下頭,「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愉貴人忽然掙開她的懷抱,撲在弘曆腳下哽嚥著:「皇上救命,皇上救救嬪妾吧!再這樣下去,嬪妾撐不下去,也要落個一屍兩命的下場!」

  弘曆垂眸看了她一眼,宛如廟堂上的神佛俯瞰跪俯在地的凡人。

  「來人,扶貴人起來。」他緩緩道,「放心,此事朕會為你做主。」

  「皇上!」慧貴妃急忙道,「難不成您真信了她的鬼話?您仔細看看那荔枝樹,明明是被開水燙死的,卻硬要說是被狗給抓死的……」

  被開水燙死的?

  皇后心中一道,好呀,你又沒仔細看過那荔枝樹,你怎知是被開水燙死的?只怕是你喊人暗地裡下的手吧?

  「慧貴妃!」皇后不給她辯解的機會,當即嚴厲道,「你三番兩次驚擾愉貴人還嫌不夠,今日本宮的荔枝宴,你也要故意搗亂,險些又嚇到愉貴人,到底意欲何為!」

  「雪球平日都很乖巧,從未闖過禍!」慧貴妃咬牙道,「這一次,只怕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利用它陷害臣妾!」

  「栽贓陷害?」皇后搖搖頭,「這只惡犬上回在御花園裡襲擊了愉貴人,今日它不咬人,卻盯上了福建的貢品,皇上專門送給本宮的禮物!」

  慧貴妃啞口無言。

  若無先前御花園裡的襲擊事件,眾人還能信她的話。

  但既然已有襲人之事在先,這樣一隻惡犬,怎可能如她所說的那般,平日乖巧不闖禍?

  「貴妃。」弘曆淡漠的目光掃來,「你還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在宮裡頭,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就一定得學會看人臉色,尤其是看皇帝的臉色。

  慧貴妃撲通一聲跪在弘曆腳下,哭道:「都怪雪球這畜生,臣妾回頭一定剝了它的皮……」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弘曆忽打斷她。

  「老虎犀牛跑出籠子,龜甲美玉毀於匣中,自然是看守者的過錯。」魏瓔珞忽然在一旁跪下,「今日運送荔枝樹的時候,雪球就在腳下竄來竄去,偏生是貴妃娘娘的愛犬,奴才們不敢轟趕,結果出現這樣的事,是奴才看管不力,甘願受罰!只是……」

  她眼角餘光掃過哭成淚人的愉貴人,低聲道:「奴才斗膽,替愉貴人多問一句,看守荔枝的已經罰了,那破壞荔枝的呢?」

  「大膽!」嘉嬪拍案而起,「這裡哪有你這奴才說話的地方!」

  「……她是為嬪妾問的。」愉貴人幽幽一嘆,抬起被淚水沾濕的面孔,旁人懷孕都是胖一圈,唯她不但沒有長肉,兩邊臉頰還朝內凹陷,渾似一具骷髏,「嬪妾也想知道,這宮裡頭,還有嬪妾的容身之地嗎?」

  嘉嬪一時啞口。

  「皇后娘娘仁慈,皇上仁慈,請恕奴才無禮!」魏瓔珞悍然開口,「愉貴人懷著龍嗣,身份貴重;荔枝是福建歲貢,天子御賜;皇后寬宏大度,然地位尊崇,容不得一再挑釁!樁樁件件,都與雪球有關,但惡犬畢竟是牲畜,它不懂禮儀,不懂規矩,要怪,就怪它的主人,既不管教,又不約束,以至連連闖禍!奴才斗膽,請皇上聖裁!」

  弘曆俯視跪在自己眼前的女子良久,然後緩緩轉過頭,聲色淡淡,卻又帶著一種居高臨下,難以拒絕的威嚴:「慧貴妃。」

  那聲音裡沒有喜,沒有怒,沒有責備,卻讓慧貴妃的身體輕輕發抖。

  「……是,雪球在管教上出了錯。」慧貴妃雙手抓成拳,忽道,「嘉嬪!還不快過來跟皇上請罪!」

  棄車保帥!

  所有人心頭都閃過這樣一個詞。

  包括嘉嬪也是。

  心中暗暗叫苦,卻又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遭,畢竟是自己給慧貴妃出的主意,又是自己辦砸了事。

  「皇上,都是嬪妾的錯。」嘉嬪起身朝弘曆跪下,「貴妃娘娘生怕雪球太過頑劣,破壞了皇后娘娘的宴會,特意叮囑嬪妾看好雪球,是嬪妾不小心,才會惹出這樣的事兒,與貴妃娘娘全不相干!皇上要罰,就罰嬪妾吧!」

  弘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他是不大相信嘉嬪這話的,但慧貴妃身後勢大,不可能真的因為幾棵樹而重罰她,板子落在嘉嬪身上,倒也皆大歡喜,於是淡淡道:「荔枝樹是福建的歲貢,千里迢迢運來京師,朕親自將它送來給皇后,就是

  為了讓她高興,可你這一疏忽,就讓朕的努力打了水漂。現在你不該向朕請求原諒,該向皇后賠禮道歉才是!」

  「是!」嘉嬪咬緊牙關,膝行兩步,重重向皇后叩頭:「嬪妾無能,約束不力,請皇后娘娘恕罪!」

  惹出這樣大的禍,怎可能因為輕飄飄幾句話就原諒她?

  見皇后一言不發,嘉嬪無法,只得繼續朝她叩首,一時間宴席上竟沒了別的聲音,只餘她砰砰砰的叩頭聲。

  「……好了。」幾十個頭磕下去,皇后終於開了口,「本宮只是毀了一場宴會,愉貴人可是受了很大驚嚇!一個鬧不好,傷了龍嗣,你要如何賠償!」

  這就是要她不但對自己磕頭,還要對愉貴人磕頭認錯了。

  嘉嬪心中一陣屈辱,給皇后叩頭不算什麼,畢竟是後宮之主,誰在她面前都要矮三分,可那愉貴人是什麼東西?也配讓她跪?

  「怎麼?」皇后冷冷道,「你可是心中有怨,不肯認錯?」

  「……嬪妾不敢。」形勢比人強,事已至此,嘉嬪只得一咬牙,朝愉貴人的方向磕下頭去,「愉貴人,一時疏忽,竟險些闖下禍事,請你大人大量,原諒姐姐這一次!」

  這頭磕下去,猶如覆水潑出去,再難收回。

  從今往後,宮裡但凡消息靈通些的人,都會知道,她嘉嬪給愉貴人下了跪,磕了頭。

  愉貴人看著跪在自己眼前的女人,似對她,又似對站在她身後的慧貴妃道:「但願你是真心悔過,別再縱容惡畜傷人!」

  「汪汪,汪汪!」雪球似乎覺得有人提起了它,便汪汪叫喚起來。

  「好了,朕不想再看見這條狗!」弘曆厭惡的瞥了它一眼,下了最終論調,「嘉嬪一時疏忽,闖下大禍,降為貴人,禁足三月!慧貴妃身為儲秀宮主位,管不好人,也管不好狗,實在無能之極,罰一年宮份,好好閉門思過吧!」

  說完,不願再看這群女人爾虞我詐,直接拂袖而去了。

  不知是不是魏瓔珞的錯覺,離去之前,弘曆似乎回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頗為複雜,魏瓔珞理不清其中的意思。

  而弘曆這一走,剩下的人也都心不在焉,萌生去意。皇后看在眼裡,也不勉強他們,勸了幾杯酒之後,便結束了這場離了主題的荔枝宴。

  曲終人散,愉貴人卻留了下來。

  知道她有話與自己說,皇后另外開了一席,桌上擺了幾盤果點茶水,笑著與他說:「你今兒怎麼會來,不是在永和宮養病麼?」

  養病只不過是藉口,兩人心知肚明,愉貴人不來,是害怕與慧貴妃撞面。

  「是瓔珞讓我來的,她說服了我,我越是怕慧貴妃,慧貴妃越是要折磨我,就算不為了我自己,也要為怡嬪出一口氣……」愉貴人撫了撫自己略顯臃腫的肚子,笑著說,「就算我說話的份量不夠,但加上這個孩子,就勉強夠了……」

  兩人又閒聊了些家常,許是因為懷孕的緣故,愉貴人臉上顯出一絲疲態,皇后見了,便讓爾晴送她回宮歇息,待人一走,瓔珞撲通一聲跪在她身旁:「奴才擅作主張,請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卻一點也沒責怪她的意思,反而親暱的伸指一點,點在她的額頭:「你呀你,竟然能出這樣的主意,慧貴妃利用雪球驚嚇愉貴人,未清的前賬正好移到今日來算,倒也不算冤枉了她。」

  魏瓔珞極誠懇的回她:「奴才認罪受罰是小事,慧貴妃和嘉嬪的所作所為,就是要讓娘娘顏面全失,又怎能讓他們得逞?奴才看守不力,荔枝毀壞本是大事,但比起慧貴妃教唆惡犬傷害愉貴人,毀掉福建歲貢,破壞皇后宴會,可就要輕得多了。」

  皇后忽笑道:「你可知,皇上已經看出來你在利用他了。」

  魏瓔珞大吃一驚,幾乎是立刻抬頭看著皇后。

  她臉上的傻樣似乎取悅了皇后,皇后樂呵呵的笑道:「不過你不必太過擔心,皇上既然看出來了,還肯讓你利用,就說明他也覺得慧貴妃做得太過,藉機敲打敲打她。」

  魏瓔珞鬆了口氣,覺得背上微微有些涼。

  「瓔珞。」皇后忽問她,「你覺得咱們萬歲爺平日是個什麼樣的人?」

  魏瓔珞不知道她為何要問自己這個問題,思慮片刻,給了個中規中矩的答案:「勤政愛民。」

  皇后搖搖頭:「本宮不是說這個,本宮是問你他的脾性。」

  魏瓔珞一連說了好幾個詞,皇后都是搖頭,直到她吞吞吐吐的說出一個:「殺伐果斷?」

  「是啊!」皇后如孩子似的一拍巴掌,「皇上是什麼人哪,大清帝王,天下之主,只要他看不順眼的人,喀嚓一下,腦袋落地,這不就完了!什麼還要留下人,這不給自己找氣受麼?」

  魏瓔珞又覺得背上有些涼了,汗水簡直如瀑布般洗刷著她的背,她勉強笑道:「這……也許皇上有什麼顧慮?」

  「不能!」皇后斬釘截鐵道,「皇上能有什麼顧慮,那鄂善何等恩寵,多少官員求情,說殺也就殺了,眼都不眨!」

  「那……那……」魏瓔珞哭喪著臉,「娘娘,皇上真的會秋後算賬,要了奴才的腦袋嗎?」

  她可憐巴巴的模樣,彷彿一隻闖了禍的貓,時刻準備跳到女主人的膝蓋上,撒著嬌打著滾喵喵叫,求得女主人的保護。

  「放心,你不會有事的。」卻見皇后若有深意的笑道,「你是個女孩子,一個長相標緻的女孩子。」

  雖然她說不會有事,但聽了後面那句話,魏瓔珞只覺得自己不僅是背,是整個人都一片冰冷,彷彿掉進了一譚井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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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處置

  「汪汪,汪汪!」

  李玉用手一壓,將汪汪叫聲,以及探出籃子的雪白狗頭都壓回籃中。

  「索倫侍衛。」他將籃子往眼前的侍衛手中一塞,「皇上有命,處置了這條狗。」

  目送他離開之後,海蘭察呸了一聲:「什麼皇上的命令,八成是你的主意,怕慧貴妃秋後算賬,就把這糟心活硬塞給老子!斷子絕孫的狗東西!」

  當著大太監的面,他不敢有所抱怨,人一走,他就開始罵罵咧咧。

  「索倫侍衛。」

  海蘭察吃了一驚:「誰?誰在那偷聽我講話?」

  拐角處轉過來一個黃杉女子,聽了他的話,微微一愣:「我才剛來,你剛剛說什麼了嗎?」

  見對方表情不似作假,海蘭察這才鬆了口氣,又咦了一聲,覺得對方相貌有些眼熟:「你是……上回在永和宮那位……」

  「我是長春宮的宮女,魏瓔珞。」魏瓔珞自報家門道。

  「我記得你。」海蘭察笑了起來,「你下手真狠啊,就算沒有侍衛來,你一個人也能殺了那個小太監。」

  「為求自保,迫不得已,請見諒。」魏瓔珞笑了笑,不與他再討論這個話題,直奔主題道,「今日我來,只因雪球傷了愉貴人,毀了皇后宴會,又害我受了罰,我想把這條狗帶回去。」

  「哦?」海蘭察眉頭一挑,「你要怎麼處置?」

  魏瓔珞面上帶笑,宛如春風拂面,可說出來的話,卻如東風刺骨:「自然是先先出一口惡氣,然後宰了,再將皮剝下給您送來,好讓您向上頭交差。」

  「你一個姑娘家,下得了手?」海蘭察說完,自己心裡先有了答案,當然下得了手,她能對人下那樣的狠手,自然也能對狗下同樣的狠手,略微猶豫了一下,便將籃子遞過去,「行,那就交給你了!不過回頭若是有人問起來……」

  魏瓔珞伸手接過籃子,心領神會的對他說:「大人放心,瓔珞自會守口如瓶,不會讓您難做。」

  海蘭察這才放心的鬆開了手,任她將籃子拿走。

  直至魏瓔珞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口,海蘭察才吐出一口氣,靠在柱子上道:「呼,可算擺脫了這份苦差……」

  「海蘭察!」

  「又是誰?」海蘭察驚得一回頭,今兒是怎麼了,怎麼到處都有人偷聽他講話?

  柱後轉出來一個人,穿著與海蘭察一樣的侍衛服,腰間別一樣的刀,只是相比之下,氣質更加雍容華貴,彷彿盛世花開。

  赫然是富察傅恆。

  「你好大膽子。」傅恆面色難看道,「竟然把皇上交代給你的事,丟給一個小宮女去做。」

  「瞧你說的。」海蘭察急忙否認,「我可沒硬塞給她,是她主動要求的。」

  「你可以拒絕的。」傅恆眉頭皺得更緊,「你不拒絕,是怕慧貴妃回頭醒過神來,追究起愛犬被殺的罪過……」

  「是啊,慧貴妃不能奈何皇上,還奈何不了區區一個侍衛麼?」海蘭察一攤手,在好友面前承認道,「女人發起火來很可怕,尤其是有權利的女人。」

  「那你還把事情退給魏瓔珞?」傅恆略帶一絲怒意道。

  「她是長春宮的宮女,長春宮本來和儲秀宮便是仇敵,仇上加仇,怕什麼!不過話又說回來……」海蘭察若有所思的望著眼前的俊美男子,「你對她挺關心的麼,居然為了她跟我發火……」

  傅恆心中一慌,別過臉去:「沒這回事……只是覺得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下不了這個狠手,回頭這活還不是要回你手上?」

  幾天後,魏瓔珞再次找到海蘭察,將一面雪白的皮毛塞到他手中。

  「這是……」海蘭察看了看皮毛,又看了看她,「你真殺了?」

  「當然。」魏瓔珞柔柔一笑,「先打一頓,然後殺了,皮剝下來與你交差,剩下的肉本想送去御茶膳坊,結果他們說大清入關之前,旗人以狩獵為生,與獵犬相伴,從太祖開始立下一條規矩,禁止吃狗肉。如今雖奉旨殺了雪球,一樣吃不得,只得拿去埋了。」

  海蘭察一個大男人,都聽得背上有些發涼,忙道:「行了行了,狗皮我留下了,你回長春宮伺候皇后吧。」

  魏瓔珞從善如流,朝他福了福,轉身回長春宮去了。

  她的背影一消失,海蘭察就轉過身,將手中的狗皮朝對面的柱子一丟。

  一隻手從柱子後伸出來,接住了那張毛皮。

  「你還說她不敢殺。」海蘭察抱著胳膊,朝對方笑道,「瞧瞧,人家可比你我心狠手辣多了。」

  傅恆眉頭緊鎖,低頭看著手中的毛皮。

  「我日後如果要找女人,可不敢找這樣心狠手辣的,不然若是在外面找了小的,回到家裡,只怕等著我的不是熱飯熱菜,而是一把菜刀……哎呀!你去哪?」海蘭察朝傅恆的背影喊道。

  傅恆充耳不聞,反手將毛皮丟還給海蘭察,然後逕自朝魏瓔珞離開的方向追去。

  也不知是他腳程快,還是魏瓔珞腳程慢,亦或者是魏瓔珞刻意在等他,不消片刻,他就追上了對方。

  伸手將對方的手臂一拽,傅恆冷然質問:「為何要欺騙海蘭察?」

  魏瓔珞轉過身來,有些驚訝得看著他:「少爺,你在說什麼?」

  「魏瓔珞,不要再裝模作樣!」傅恆下意識的收緊了手指,「你送來的那塊狗皮,尾部有一塊黑色斑點,可我記得,雪球渾身都是雪白的!你為何要拿一張假皮讓海蘭察交差?誰指使你這麼做的,是不是想陷害海蘭察?」

  也無怪傅恆會這樣想,宮中多得是爾虞我詐,有時候說錯一句話,上錯一道菜,便注定下半生坎坷乃至於沉淪。

  海蘭察是他的好友,他不能眼睜睜看他掉到陷阱裡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沒有等來魏瓔珞的解釋,她只是仰頭望著他,眼中漸漸蒙上一層霧氣。

  「汪!」

  一聲狗叫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

  傅恆循聲望去,只見花葉一陣搖曳,一隻雪白的狗頭從樹葉後鑽出來,朝他們汪汪喊了兩聲。

  「雪球?」傅恆楞道。

  那隻理應被處理掉的小狗,怎生還活著?

  雪球從樹葉後鑽出,邁著小短腿,一路汪汪叫著跑到魏瓔珞腳底下,脖子上還拖曳著一條長繩。

  「你這孩子,不好好待在屋裡也就罷了,怎還到處亂跑。」魏瓔珞嘆了口氣,忽對傅恆道,「……能鬆開手嗎?」

  傅恆啊了一聲,鬆開了手指。

  但五根紅紅指印,卻如烙鐵一樣烙在她雪白的手腕上,像一個自私的男人,在心儀得到女人身上蓋下的章。

  眼神複雜的看著她逗弄著雪球,還從隨身攜帶的香囊裡拿出些吃食餵牠,傅恆忽然問:「你在養它?」

  「嗯。」魏瓔珞低低應了一聲,「狗哪裡分得清對錯,只知道聽主人的話,主人讓它看家,它就看家,讓它害人,它就害人。」

  傅恆不再說話,只是低頭看著這一人一狗,眼中猜忌漸漸淡去,如同冬雪被春風融化。

  「……少爺,還有什麼事嗎?」魏瓔珞忽然仰頭望著他,「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帶它回去了,免得被人瞧見……」

  搞不好要告她一個欺君之罪。

  傅恆心中一跳,一句話幾乎不經過大腦,就脫口而出:「把它給我吧。」

  魏瓔珞聞言一愣,下一刻如護犢子的母牛般,將雪球緊緊抱在懷中。

  「……我不是要處置它。」傅恆似看出她心中所想,苦笑一聲道,「傅恆:紫禁城才多大地方,遲早會被人發現,到了那個時候,你就罪犯欺君了……不如讓我送它出宮,找個好人家收養。」

  讓他覺得高興的是,魏瓔珞似乎極為信任他,他只這樣一說,她就鬆開了眉頭,極不捨的撫了撫雪球,然後將之遞向傅恆,柔聲道:「謝謝你,少爺。」

  傅恆自她手中接過雪球,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她手腕上的紅痕上。

  「……回頭我給你送些藥來。」他帶些歉意的說。

  「又不是什麼重傷,連點皮都沒破,就是略有些紅,吹一吹就涼了。」似乎是因為雪球的事情得到瞭解決,魏瓔珞心情極好,竟難得的與他開了個玩笑,然後自己將手腕拐至面前吹了吹,忽兩眼一抬,有些狡黠的朝他眨眨眼,「少爺一直盯著我看幹嘛?是想替我吹一吹嗎?」

  言罷,將手一伸,凝雪似的一段皓腕便送至傅恆面前,距離他的唇,只有一吻的距離。

  傅恆驚得後退幾步,兩頰肉眼可見的紅了,慌忙垂下頭道:「時間有些緊,我先去處理雪球的事情了……」

  魏瓔珞的笑聲在他身後傳來,傅恆離開的腳步更快,心中有些懊惱,有些疑惑,這是他第幾次與她見面了?又是他第幾次從她面前落荒而逃了。

  明明他一隻手能殺死十個她……

  可最後的勝利者卻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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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螻蟻

  夜,繡坊。

  燭火搖曳,照亮了屋中兩人。

  張嬤嬤坐在椅子上,魏瓔珞如同一個侍奉長輩的兒孫,跪在她身旁,將手中的皮套戴在她的膝蓋上。

  「進了紫禁城,我就覺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不管是在假山、在石子路,只要碰上主子,說跪下就跪下,我年紀還輕,倒還受得了,嬤嬤可不行,將來一定會留下後患的。」魏瓔珞絮絮叨叨道,「您試試,這皮套墊在膝蓋上,是不是舒服多了!」

  被人這樣惦記著,侍奉著,即便裹在膝上的是幾束雜草,張嬤嬤都會覺得舒服到心裡的。她笑道:「很好,你的手越來越巧了。」

  膝套是魏瓔珞自己縫的,她手巧,皮料也選得好,只是自己還覺得不滿意,有些挑剔的看著膝套道:「我也是看那些太監們佩戴的,只可惜沒找到太好的皮料,將來得了好的,再給您換。」

  張嬤嬤嘆了口氣:「瓔珞啊。」

  「怎麼了?」魏瓔珞望著她。

  張嬤嬤欲言又止片刻,終開口道:「雪球明明渾身皮毛都是雪白的,為何你要特意尋一塊有瑕疵的交出去呢?」

  魏瓔珞做事從來不瞞她,在給張嬤嬤換膝套的時候,已經輕描淡寫的將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告訴了她。

  「因為索倫侍衛和富察傅恆是好朋友啊!」剩下的事,自然也不會瞞她,魏瓔珞笑道,「索倫侍衛粗枝大葉,富察傅恆卻很聰明,他一定很快會發現我動了手腳,不出幾日,定會過來找我。」

  「你故意在他面前演了這齣戲?」為什麼?薑還是老的辣,張嬤嬤略一沉吟,得出了答案,「你先前一念之差,送他做過手腳的豬脬,雖然矇混過關,但他過後一想,必定起疑!如何才能讓他消除疑心呢,只能演一齣戲,讓他覺得你心地善良,是一個連小動物都不忍下手的人。」

  「嬤嬤,我是不是很壞?」魏瓔珞將臉頰枕在她的膝上,喃喃道,「但為了給姐姐報仇雪恨,我只能當個壞人。」

  「你若是壞人,就不會三番兩次救愉貴人,甚至不惜和慧貴妃做對。」張嬤嬤嘆了口氣,輕輕撫摸她的頭髮,「你若是壞人,就不會給雪球做窩,還把自己的吃食省下來給它。」

  魏瓔珞:「我為了脫身,連一條狗都利用。」

  這個傻孩子!張嬤嬤忍不住笑出聲來:「你若真是壞人,就不會耿耿於懷,你若真想當個壞人,就要壞得徹底,斬草除根,絕不心慈手軟——學學慧貴妃!」

  儲秀宮。

  嘉嬪跪在地上。

  她已經跪了多久了?她記不得了,只覺得兩條膝蓋已經不屬於自己,汗水順著額頭落下,滴答滴答打在地上。

  「那個臭丫頭,幾次三番壞本宮好事,偏偏皇后護著她。」慧貴妃的聲音自她頭頂響起,淡淡道,「本宮顧忌身份,不好隨意處置她,你說說,該怎樣才能處置了她,也好讓本宮消消氣?」

  嘉嬪心念急動,最後一咬牙,吐出一個名字:「怡親王!」

  「他?」慧貴妃語氣中透出不屑,「那個繡花枕頭,能做什麼?」

  「他畢竟是一位親王。」在謀算人上頭,嘉嬪得天獨厚,當即自信滿滿的笑道,「雖怡親王府聲勢大不如前,但到底是個鐵帽子王爵。」

  慧貴妃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她將話接下去。

  「這位正經宗室,現在卻只做了個乾清門侍衛,連御前侍衛都沒當上,心裡正窩著火呢!」嘉嬪為她分析道,「如今他和小高大人是至交好友,又指望娘娘提攜一二,自是想著法兒的討好!娘娘若是有什麼吩咐,想必他一定極樂意去做的……」

  慧貴妃的聲音總算不再那麼冰冷:「他畢竟是個乾清門侍衛,多少雙眼睛盯著,手怕是伸不到後宮來!」

  嘉嬪鬆了口氣,知道自己又熬過去了一關,面上卻還是恭恭敬敬道:「打蛇便要打三寸,嬪妾早已派人去繡坊打聽了魏瓔珞,發現她曾和一名侍衛有首尾……」

  「哦?」慧貴妃略感意外,坐直了身子道,「那個侍衛的名字是?」

  「傅恆!」

  侍衛所內,富察傅恆一回頭,就見自己的好友海蘭察吊兒郎當的朝自己走來。

  「怎麼了?」海蘭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昨天睡覺沒睡好?怎麼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

  傅恆的確一夜沒睡好,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出凝雪似的一段皓腕,以及上頭僅屬於他的紅印。

  他在現實裡有多拘謹,在夢中就有多放肆,竟如她所願,也如自己所願,將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搖搖頭,將那些亂人心神的畫面揮出腦袋,傅恆問:「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事不能找你啊?」海蘭察說完,忽然朝一個方向使了使眼色,壓低聲音道,「最近這傢伙可勤快了,不是勤快的工作,而是勤快的找宮裡的宮女……」

  傅恆望了過去,見一個尖嘴猴腮,偏神態倨傲無比的男子立在不遠處,正與一名宮女拉拉扯扯,兩人幾乎俯首帖耳,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悄悄話。

  「怡親王!」

  對方一驚,轉過頭來:「富察傅恆?」

  身旁的宮女見來了人,還是富察傅恆這樣的大人物,立刻驚得臉色發白,匆匆行了一禮,就低著頭跑開了。

  「這宮女是親王的熟人?」傅恆笑問。

  「不熟。」怡親王笑道,「我前幾天在這裡丟了扇子,正在問她瞧見沒有。」

  「哦?」傅恆審視的望著他,「是嗎?」

  「不然呢?」怡親王頓時臉色一變,冷哼一聲,「難不成你懷疑我堂堂一個親王,會和一個宮女有首尾?」

  沒憑沒據,即便心中有所懷疑,傅恆此刻也只能搖搖頭:「不敢。」

  「哼,不敢就對了!」怡親王端起親王的架子,如同上司訓斥下屬般,拿下巴對著傅恆道,「我九歲襲爵,是大清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你算什麼?別以為有皇上的寵信,就能不把我看在眼裡!」

  說完,也不等傅恆回應,便拂袖而去。

  「待我辦好貴妃派來的差事,得了貴妃的支持,看你還能不能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路上,怡親王仍有些憤憤不平,覺得天道不公,富察傅恆那樣的小人竟也能得勢,「不過貴妃也真是的,這點小事,還要千叮嚀萬囑咐的……慶錫!」

  值房裡,慶錫正準備出門接上輪侍衛的班,冷不丁見外面走進來一個人,略驚一下,也不知道對方為何要找上自己,但還是恭恭敬敬道:「慶錫給怡親王請安。」

  怡親王弘曉頗對他的態度頗為滿意,這才是下等人看見他這位王爺時應有的姿態,拉著對方走了幾步,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弘曉笑道:「慶錫,聽說你最近一直在籌謀陞官兒啊!」

  慶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是從哪得來的消息?兩人素來沒什麼交際,他打聽這些幹嘛?於是斟酌著言辭:「王爺說笑,如今我只是個二等侍衛,誰不想當頭等呢?」

  弘曉似乎早在等他說這句話,當即哈哈一笑,然後開門見山道:「要是我開口舉薦,自然不是難事。」

  雖然是個家道中落的王爺,但鐵帽子王就是鐵帽子王,如他所言,有他開口,事情的確會好辦許多,只不過……

  「王爺真願幫我?」慶錫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對方跟自己又不是什麼親戚朋友,肯出手相幫,定然是對自己有所求,「若是王爺真能為我在侍衛內大臣面前美言幾句,刀山火海,慶錫都願為王爺去。」

  「不需要你上那刀山火海。」慶錫笑眯眯道,「只要你替我踩死一隻小小的螞蟻……」

  「哦?敢問王爺,那隻螞蟻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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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夜會

  筆尖在雪白的紙張上留下墨痕,少女伏案執筆的身姿窈窕秀美。皇后在旁看了一陣,皺起眉道:「瓔珞,你有心事?」

  魏瓔珞微微一愣,腦海中浮現出慶錫的話語:「我查到瓔寧的真正死因了,今夜三更,我在御花園等你,不見不散!」

  她搖搖頭,回答:「稟娘娘,沒有。」

  皇后走到魏瓔珞面前,從她指尖取下毛筆,溫柔地說:「心不在焉,是練不好字的,你身體不舒服嗎?」

  魏瓔珞心中一動,向後退了兩步,行禮道:「娘娘,奴才的確有事,要向您告假!」

  三更天,月光如紗似霧,籠在花枝梢頭。

  慶錫走過石子小徑,瞧見一個熟悉身影,正是魏瓔珞。見魏瓔珞如約而至,慶錫心中一鬆,頓生鄙薄:到底是個小姑娘,感情凌駕於理智之上,太蠢了。他走上前,道:「魏瓔珞!」

  少女轉身看向他,目光冰冷如刀,慶錫心中莫名一涼,便聽她驚慌地高聲嚷道:「來人,有賊啊!」

  一群太監從四周衝出,一擁而上將慶錫按倒,慶錫怒道:「你們好大膽,我是乾清門侍衛!魏瓔珞,你發瘋了?」

  魏瓔珞置若罔聞,向其它太監說:「不必怕他,此人擅離職守,深更半夜跑到御花園心懷不軌,只要不打死就沒你們的錯處!」

  那些小太監們被這句話壯了膽,當真把慶錫打了個滿臉開花,慶錫雖有武藝,卻雙拳難敵四手,只能不停叫罵。

  不遠處燈火熒熒,一隊人馬快步趕來,為首的一人衣著華麗、神情倨傲,是那不可一世的怡親王弘曉,他上前踹翻一名太監,勃然大怒:「瞎了你們的狗眼,誰敢動手!」

  魏瓔珞見了怡親王,唇邊泛起一絲冷笑。

  眾太監跪成一片,戰戰兢兢地齊聲道:「奴才給怡親王請安!」魏瓔珞也似模似樣地行禮問安。

  弘曉狠狠瞪了魏瓔珞一眼,一把扯過慶錫,問:「怎麼回事!」

  慶錫渾身劇痛、口角溢血,伸手指向魏瓔珞,恨聲道:「是魏瓔珞!她秘密約會我到御花園,想勾引我!」

  魏瓔珞輕蔑地打量慶錫兩眼,好笑地問:「你長這麼大難道沒照過鏡子?」

  慶錫摸了摸高高腫起的臉頰,心中更恨,道:「魏瓔珞,想不到你是如此歹毒的女子,我今夜來是想勸你不要錯付情意,你卻惱羞成怒、糾結人手、動手傷人!王爺,她約會我的事情早已上報給您,您可要嚴懲這個不知廉恥的宮女!」

  弘曉等的就是這個時候,揮手道:「還不把人拿下!」

  兩名侍衛上前要拿人,魏瓔珞早有準備,正要開口,卻聽一道清朗男聲道:「深更半夜,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魏瓔珞怔了一下,她看向聲音來處,眾人讓開的道路間,傅恆踏著如水月光走了過來。

  傅恆在看她,魏瓔珞本能地想皺起眉別過眼,但她不能讓他起疑,她必須迎著那令人厭煩的關切目光,回一個親近的示好微笑。

  她也的確這樣笑了一下。

  弘曉也說不好魏瓔珞和富察傅恆自己更厭惡哪一個,雙眉擰起,語氣不善地問:「富察傅恆,今日可不是你當值,你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傅恆的目光從魏瓔珞身上移開,對弘曉微微一笑,道:「皇上今夜頗有雅興,正在御花園賞月,召我手談一局,只是沒想到,剛清淨沒多久,便聽到此地喧嘩令人煩擾,令我前來查看。」

  弘曉神色微微一變:「皇上也在?這兒有個宮女私約侍衛,被我當場拿住,正預備交去慎刑司,就不打擾皇上雅興了,帶走!」

  傅恆有意無意地擋在魏瓔珞身前,面上仍是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道:「皇上就在前面的亭子,怡親王,既然驚動聖駕,還是請皇上聖裁吧!」

  雅緻的涼亭前烏壓壓跪了一片人,弘曆坐在石凳鋪著的錦墊上,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才轉過臉來慢慢問:「說吧,鬧什麼呢?」他的目光掠過魏瓔珞,皺了皺眉。

  有這麼句俗話說得好:惡人先告狀。

  魏瓔珞氣定神閒地看弘曉搶先開口:「皇上,這名宮女膽大包天,私下勾引宮中侍衛齊佳慶錫,齊佳慶錫再三拒絕,這宮女卻約他今夜三更時分來御花園私會!奴才收到稟報,不能容忍此等淫亂宮闈的卑賤之人,剛剛的喧嘩是在捉拿此女,不料打擾了皇上的雅興,真是罪該萬死。」

  弘曆看向魏瓔珞,問:「你可認罪?」

  傅恆聽弘曆向魏瓔珞開口就是問罪,心中一跳,手在袖中緊握成拳。

  魏瓔珞心中亦是一冷,她暗暗深吸一口氣,微微抬頭,應道:「親王殿下所言,奴才一無所知,不知如何認罪。」

  慶錫捂著腫大的臉頰,質問:「你若不是為與我幽會,為何三更半夜來御花園中!」

  魏瓔珞捧起身邊的花籃,一臉無辜:「天氣漸漸熱了,主子不喜歡驅蚊草的味道,我是來采夜來香的,哪想到就撞上你這個登徒子,還好皇后娘娘體恤,特派了幾個小太監和我一同來御花園,若說是幽會,我怎麼會帶這麼多人?」

  慶錫爭辯道:「你帶這麼多人是想報復我拒絕你!你約我來御花園,讓他們把我當賊痛打一頓,這是故意洩憤!」說到這裡,慶錫快速從懷裡掏出一張宣紙,高高舉起:「皇上,奴才有證據,這是魏瓔珞派人送來的信件,請您御覽。」

  弘曆看這一出鬧劇,意興闌珊地道:「呈上來。」李玉將紙展開,奉給弘曆。

  那雪白宣紙上寫著一行字:今夜三更,御花園瓊苑東門,不見不散,瓔珞字。弘曆看完勃然大怒,猛然將宣紙丟在魏瓔珞臉上:「你還有什麼話說!」

  宣紙輕飄飄從魏瓔珞臉上落在她膝頭,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確是她的字跡。

  魏瓔珞神情異常冷靜,她拾起宣紙,道:「這字跡的確像出自奴才之手,但奴才也有證據,證明這不是奴才所書。」言罷,她從懷裡取出一疊紙,繼續說:「回稟皇上,承蒙皇后娘娘厚愛,親自教導瓔珞寫字,瓔珞資質愚鈍,卻不敢辜負娘娘心血。這一月來,瓔珞嘗試各種方法練字,為了比較優劣,特意將所有練習的紙都排上序號。今天下午,奴才發現第二十八頁不見了!所以,必定有人盜竊瓔珞的書法……」

  她目光轉過慶錫與弘曉,一字一頓地道:「栽贓陷害!」

  慶錫不自然地避過魏瓔珞目光,弘曉則嗤笑一聲:「你說丟了就丟了?我還說是你自己藏起來了!」

  魏瓔珞施施然問:「敢問怡親王,我寫信用的紙是什麼紙?」

  弘曉不耐煩地回答:「當然是練字的宣紙!」

  魏瓔珞神情恭敬道:「皇上,瓔珞俸祿有限,不敢浪費宣紙,所以用手紙來代替——哦,就是白棉紙。」

  傅恆眼中微帶笑意,接過魏瓔珞手裡的密信與她自己拿出的紙,再奉給弘曆查看:「皇上,慶錫提供的這封信,紙張潔白稠密,紋理細緻,是出自安徽涇縣品級最高的生宣,但魏姑娘的這些紙,只是宮內最普通的白棉紙。」

  弘曉臉色一沉,還要強辯:「你這女子心機深沉,說不得是你故意避嫌,專門找了張上等生宣!」

  魏瓔珞輕輕嘆了口氣,竟似有些無奈:「不是瓔珞厚顏,皇后娘娘說過,瓔珞練的這一百五十張字,每天都有進步,你們怕我發現,不敢動最新的,便從中間抽取,第二十八恰是一月前的字,只要與這兩日的字體比對,真假立知。」

  鐵證如山,再難辯駁。

  慶錫額頭沁出細密汗珠,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弘曉忽然一腳踹在慶錫身上,破口大罵:「混賬東西,竟敢矇騙於我!皇上,奴才沒想到慶錫竟然撒謊,一定是他——」

  「一定是齊佳慶錫勾引我不成,特意栽贓陷害,怡親王是這個意思吧?」魏瓔珞笑盈盈地對慶錫道:「齊佳侍衛,你聽清楚了嗎,你勾引我不成又栽贓,你自己再不識趣,可沒有人會救你啊。」最後一句十分意味深長。

  慶錫臉色青白,弘曉要棄車保帥,他怎麼會不懂?他把心一狠連連磕頭道:「皇上,是怡親王威脅奴才去陷害瓔珞姑娘!奴才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一切都是他指使的,奴才對天發誓!」

  弘曉踹上慶錫胸口,暴怒:「狗奴才!竟然敢往我身上潑髒水!」

  魏瓔珞故作驚訝地道:「是怡親王指使你?奴才深居內宮,與親王素昧平生,不知親王為何要誣陷奴才?奴才身份卑微,只有長春宮宮人的身份值得親王多看一眼……難道,秦王殿下其實是想借誣陷奴婢往——」

  「夠了。」弘曆忽然開口,聲音中隱有怒意。

  天子之怒,威如雷霆,眾人齊齊噤聲。

  弘曆道:「慶錫攀誣長春宮宮女,不配乾清宮侍衛一職,杖責一百,革職查辦!把他堵住嘴,給我拉下去!此事到此為止。」

  慶錫來不及再說一個字,便被侍衛堵住嘴拉走,弘曉暗暗鬆了口氣。

  到此為止四個字砸在魏瓔珞身上,字字似乎都有千斤重,她不甘心地還要開口,傅恆伸手用力拉了她一下,認真地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到此為止」,天子金口玉言,誰能違背?

  弘曆瞧見了魏瓔珞與傅恆的小動作,心中更為不快,冷冷道:「魏瓔珞,你這種破爛文墨也好意思叫書法?還覥著臉說每天都有進步!朕都替皇后難受,你回去練上一百張,練不完,不准休息!」

  魏瓔珞咬住牙,垂首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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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吃肉分福

  怡親王和魏瓔珞的那一場鬧劇,在宮中還是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長春宮拔出了一個內應,而儲秀宮,嘉貴人夥同怡親王誣陷皇后的貼身宮女敗露,不配再教養四皇子,皇上下令將四阿哥交給嫻妃撫養。

  而魏瓔珞……還在練那一百張的大字,天子讓練一百張,就不能只練九十九張。

  長春宮中,魏瓔珞懸腕提筆一勾,終於寫完最後一個字,長長呼出一口氣。皇后看著白紙上工整不少的字跡,笑道:「是個有慧性的丫頭,寫得越來越好,皇上罰你練字真是罰對了。」

  魏瓔珞將湖筆放在筆架上,抿了抿唇,問:「有錯當罰,娘娘,被罰是瓔珞錯了嗎?」

  皇后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天子是永遠也不會錯的,他說你錯了,你就是錯了,無論如何,嘉貴人被處置,也算皇上給了你一個公道。」

  公道?魏瓔珞看著桌案上厚厚一疊白紙覺得有些諷刺,她搖頭道:「若有公道……這公道也不是給我的,是給您的,給長春宮的,還是那句話,有錯當罰,嘉貴人錯了被罰,可怡親王呢?」

  皇后瞧向窗外,日光照在她裙裾金線所繡的鳳凰上,熠熠生輝,她的語氣十分平靜:「你何必鑽牛角尖?怡親王是皇上的親堂弟。」

  那文彩輝煌的鳳耀眼的近乎刺目,魏瓔珞輕輕說:「對,怡親王是皇上的親堂弟,奴才只是一個卑微的宮女,別說只是受了冤屈,就算當場沒了性命,皇上也不會多瞧一眼!他所以大發雷霆,只是怪怡親王參與內廷紛爭,又鬧得很難看,丟了皇家體面!所以,嘉貴人尚有處置,怡親王卻逍遙得意!」

  皇后看著面前的少女,緩和口氣道:「瓔珞,怡親王畢竟是十三皇叔的親兒子,大清堂堂正正的鐵帽子王,皇上不好過分苛責。」

  魏瓔珞回望皇后,長春宮是她唯一的立足之地,皇后娘娘也是她在重重宮闈裡必須要抓牢扶穩的靠山。長春宮和怡親王的梁字已經結下,與其一味防守,還不如以攻為守。她眸光轉冷,暗想:鐵帽子王……有什麼大錯,是有鐵帽子王這樣的尊崇也保不住的呢?

  皇后見面前的小姑娘忽然出神,奇怪地問:「你在想什麼?」

  魏瓔珞回神,對皇后一笑,道:「沒什麼,只是在想,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您的。」

  皇后微微一怔,心中柔軟,語氣愛憐地說:「傻姑娘。」

  時日易度,又消磨幾日光陰。宮裡的日子,今天與昨天沒什麼不同,見一樣的人、看一樣的景、做一樣的事,而這樣的日子,一旦稍有變化就會十分明顯。

  這日去永和宮送完東西,魏瓔珞回到長春宮,拉著爾晴說話:「爾晴,什麼是吃肉分福?」

  爾晴稍稍一想,反問:「你是不是看見吳書來他們準備黑豬了?」

  魏瓔珞點點頭,道:「回宮的路上瞧見的,一群人扛著好大兩頭整豬,大得簡直怕人。」

  爾晴撲哧一笑,說:「也難怪,咱們平時哪見得到那些東西,瞧著是不是新鮮?這是宮裡的老規矩,坤寧宮朝夕二祭,每隔一月還有一次大祭,皇上要賞賜御前侍衛、朝臣們吃肉分福,後宮嬪妃也有份,算算時候,明天就是大祭日啦。」

  說到這兒,爾晴又犯起愁:「說是分福,但那胙肉不過是白水所煮,沒滋沒味,有時候都是半生的,咱娘娘素來最厭吃那東西,還吃壞過肚子,只望這次吃了鳳體無恙。」

  魏瓔珞想到皇后的身體,不免也憂心起來,問:「不能不吃嗎?

  爾晴嘆了口氣:「這是分福,誰敢拒絕就是對先祖、對神靈不敬!以前有位大臣吃吐了,還被杖責八十呢!」

  對先祖、神靈不敬,杖責八十。

  魏瓔珞心中一動,時機稍縱即逝,她發現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就一定不會就此錯過。魏瓔珞雙眼微微一眯,對爾晴甜甜一笑,道:「我忽然想起有事沒辦完,下次再找你說話。」說完,提起裙襬快步向外走去。

  爾晴愣愣地看著魏瓔珞的背影,嘀咕道:「你不是才辦完事回來嗎……」

  侍衛處。

  「吱——吱——」海蘭察拚命對傅恆使著眼色,口裡還發出怪聲。

  傅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問:「你今兒怎麼了?失心瘋了?」

  海蘭察洩氣,沒意思地說:「唉,咱倆真是一點默契也沒有啊,不玩了不玩了,你往那邊瞧,看看是誰?」

  傅恆聞言望去,不遠處,穿著宮女服色的少女亭亭而立。傅恆立刻起身,拍了一下海蘭察的肩膀,說:「我很快回來。」

  海蘭察看著傅恆大步流星地走向魏瓔珞,嘖嘖兩聲,道:「這可真是鐵樹開花,哈!」

  傅恆的步子很快,不過片刻,這一段距離就被他走過了大半,但真的快走到魏玲瓏面前時,他的步子又慢下來。

  那個女孩子站在一棵柳樹下,身姿也如弱柳,她本來在出神,但聽到腳步聲很快回過頭看他,清凌凌的眼底是他的倒影,瓔珞對他笑起來,脆生生地喊:「少爺。」

  心底的確有花在開,層層疊疊,傅恆不自覺就用了最溫柔的語調問:「你怎麼來了?」

  魏瓔珞把一隻小紙包交給傅恆,道:「我來送這個給你。」

  傅恆打開,輕輕捏了一點觀察,疑惑地說:「是椒鹽?」

  魏瓔珞點點頭,態度殷切又體貼:「明天是大祭日,我聽說胙肉半生不熟,毫無滋味,經常有人吃吐了受罰,便特意準備了椒鹽給少爺,待人不注意的時候,你悄悄抹上一點,就能吃下去了。」

  傅恆把紙包交還給魏瓔珞,不贊同地說:「瓔珞,這不妥。」

  紙包遞到手裡時,魏瓔珞忽然連著傅恆的手一並握住,又推了回去,她波光瀲灩的眸子對上傅恆的雙眼,勸道:「少爺藏一包在袖子裡,到場那麼多人,誰會注意到呢?」

  少女珞細膩柔軟的掌心簡直像一團火,碰到傅恆的瞬間,燙得他立刻收回了手,讓他的臉一直紅到了耳尖。

  魏瓔珞卻好似看不見那通紅的耳尖,自然而然地收回手,笑道:「我就當少爺收下了,皇后娘娘還在等我,我先走了。」

  層疊盛放的心花慢慢枯萎,傅恆靜靜看著魏瓔珞走遠,握緊了手中的紙包。

  次日,坤寧宮正殿。

  大祭日禮儀繁雜,坤寧宮殿內架著兩口大鍋,熱氣騰騰,白肉翻滾。太監們將煮熟的豬肉恭敬地擺上供桌,供桌上祭祀的是滿族人的神穆哩罕神。薩滿太太口中唱著祈禱奏樂,不時發出「鄂囉囉」的聲音,同時擊打手鼓,搖晃金鈴。

  弘曆與皇后居於眾人之前,群臣列後,在手鼓鈴音之中,所有人向穆哩罕神行叩首之禮。禮畢後,弘曆與皇后於南炕升坐,諸位大臣坐在各自的氈墊上。

  李玉一擊掌,太監們捧著初步分出前後肘的豬肉,呈送上來。弘曆親自用匕首割下一塊,李玉高聲道:「請大人們吃肉!」

  魏瓔珞和眾宮女上前,每個人手裡都端著一隻盤子,盤內是準備好的大塊白水肉,旁邊配上一柄小刀和一塊棉紙。

  弘曉盤腿坐在氈墊上,望著魏瓔珞的眼神居高臨下,充滿譏嘲。魏瓔珞姿態十分謙卑,微微屈膝,高舉托盤讓請弘曉取刀。弘曉冷哼一聲,棉紙狠狠擦過匕首,他用力一刀刀斬下去,白肉在刀下分成數塊,湯汁飛濺而出,濺上魏瓔珞的面頰。

  魏瓔珞瓔珞神情不改、笑容得體,待弘曉割完肉後,若無其事地收了刀和棉紙,將托盤放入其他托盤之中,回到皇后身邊。

  接下來就該眾人享用白肉,弘曆切好一片正要食用,吳書來卻忽然湊到弘曆身邊,低聲耳語了兩句,弘曆勃然色變,將手中刀釘在案上,厲聲道:「立刻給朕查!」

  殿內諸人都是一愣,吳書來一揮手,太監們一擁而上,硬生生從眾位臣手裡奪了肉檢查。群臣茫然相顧,齊齊惶恐伏跪在地。

  檢查弘曉托盤中白肉的太監大聲道:「回稟皇上,找到了!」

  魏瓔珞低下頭,不動聲色地掩去面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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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解釋

  弘曆走下南炕,疾步走到弘曉面前,眼神複雜,他失望地問:「弘曉,大清為何要分福吃肉,你還記得嗎?」

  弘曉一臉莫名,答道:「奴才不敢忘記,當年太祖少年分家,帶著兄弟入山采參狩獵,依靠白水煮肉為生,後來就保持了這樣的習慣。大清入關之後,坤寧宮每日朝夕二祭,隔月一大祭,讓後代子子孫孫,銘記先祖創業艱辛,大清立國不易——」

  弘曆忍無可忍地截斷他的話:「既然你都知道,又為什麼要在肉內加鹽!」

  殿內其它人聽到這句,不敢在天子盛怒時交頭接耳,但目光相匯,都互使眼色。

  弘曉懵了一下:「加鹽?奴才沒有啊!」弘曆伸手指向盤子內的肉,命令:「你自己嘗!」

  弘曉只好切下一塊肉嘗了一口,咬下肉的瞬間,他整個人都頓住了。所有人都在注意他的神色舉動,弘曆的怒意升到了頂點,他抬手掀翻弘曉面前的托盤,斥道:「先祖都能忍受,你卻忍受不了!在祭神的肉內加鹽,這是藐視先祖、不敬神靈,你簡直膽大包天!」

  弘曉的王服濺上了肉汁,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驚慌失措地分辨:「皇上,奴才不知道為什麼這肉是鹹的,奴才真的不知道啊!這是有人蓄意陷害,一定是陷害!」

  弘曆沉聲問:「肉都是同鍋所煮,又有誰會陷害你?」

  弘曉怨毒的目光在殿內逡巡,眾人都避開他的目光,只有一個人,平靜地與他對視,平靜地欣賞他的狼狽,弘曉陡然驚醒,伸手指著魏瓔珞:「她,一定是她!她剛才端來的刀,刀上一定有鹽!」

  魏瓔珞怯懦地向後退了退,柔順如風中弱柳,皇后怫然不悅:「怡親王,你自己做了不敬祖先的事,想冤枉別人脫罪!我長春宮的宮人就這般好攀咬嗎?」

  弘曆看了魏瓔珞一眼,眼中儘是不快,道:「是不是冤枉,查一查那刀就知道了,吳書來,查!」吳書來應聲而動,拾起落在地上的銀刀反覆檢查後,向弘曆搖了搖頭,道:「回稟陛下,刀上並無鹽粒。」

  弘曉一愣,看到盤中的棉質像發現了救命稻草,立刻說:「那棉紙呢,一定在棉紙上!」

  吳書來檢查過棉紙,再次搖頭。

  所有人都看著弘曉,眼中隱藏著同情或是幸災樂禍。

  弘曉慌亂地道:「皇上,奴才真的沒有攜鹽入宮,這是對祖宗不敬,是數典忘宗,奴才怎麼可能幹出這樣的事,一定要那個賤人陷害奴才啊!」

  皇后面上怒意不掩,提高聲音道:「怡親王,注意你的身份言辭!」

  弘曆對弘曉徹底失望,閉上眼說:「朕早就聽說,有大臣嫌惡胙肉難吃,或攜帶鹽巴藏於袖口,或收買太監動手腳,還以為是謠傳,沒想到不是別人,竟然是愛新覺羅自己的子孫!弘曉,朕不是沒給你機會,但你一而再再而三讓朕失望!來人,怡親王不敬先祖,玷污胙肉,褫奪乾清門侍衛一職,交宗人府處置!」

  侍衛魚貫而入,按住弘曉拉出殿外,弘曉不斷掙動高聲喊冤:「皇上!皇上!奴才是被人冤枉的,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皇上!」

  魏瓔珞輕輕咬住下唇,她簡直怕自己會笑出聲來。

  弘曆冷眼掃過眾人,煞氣極重地道:「坤寧宮朝夕祭祀,分派胙肉,這是先祖的福蔭,神靈的庇護!可是以怡親王為首,原本驍勇善戰的八旗子弟,已變成倚賴先輩功勛,到處遛鳥逗狗,不務正業的蛀蟲!別說上陣殺敵,連吃胙肉都視同苦差!朕警告你們,大清先祖創業不易,朕絕不容許大好的江山,就這麼毀在一群貪圖享樂、不敬先祖的敗家子手上!查,外面的侍衛也一併查清,朕要看清楚,還有誰敢這麼幹!」

  吳書來領命而去,一番兵荒馬亂後,吳書來匆匆趕回。弘曆坐在炕上,神色陰沉地問:「抓到人了嗎?」魏瓔珞立在皇后身邊,心情愉悅地等著吳書來的回答。

  吳書來陪著笑臉道:「皇上,御前侍衛、乾清門侍衛全都接受了盤查,沒有人私動手腳。」

  魏瓔珞一怔,難以置信地看向吳書來,皇后看了她一眼,似有所察。

  弘曆神情稍緩,擺了擺手:「總算還有明白事理的,繼續進肉吧!」

  大祭日繼續進行,再無風波。禮畢後,眾人散去,各司其職。

  魏瓔珞心神不定地跟隨鳳駕回到長春宮,一進正殿,皇后便拉下臉,吩咐眾人:「你們都出去,帶上門窗,瓔珞留下。」

  魏瓔珞自入長春宮以來,一直深得皇后寵愛,這一次皇后如此疾言厲色,叫眾人心裡惴惴不安。明玉得意地瞥了魏瓔珞一眼,爾晴則滿目擔憂,兩人隨眾人退出。

  正殿內空空蕩蕩,魏瓔珞與皇后相對而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皇后生氣,在他的印象裡,皇后殿下高居雲端美得雍容華貴,但她震怒時,有著與陛下相似的氣勢。

  那是獨屬於上位者的威嚴。

  皇后冷冷道:「跪下。」魏瓔珞依言跪下,一言不發。

  皇后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問:「魏瓔珞,你知不知錯?」

  魏瓔珞神情平靜,道:「奴才此身俱為娘娘所有,娘娘所言無有不對,瓔珞有錯,請娘娘責罰。」

  皇后氣極反笑:「所以是本宮說你有錯你才有錯?魏瓔珞啊魏瓔珞,你真是恃寵而驕,你是長春宮的宮女,是本宮身邊最親近之人,你耍小聰明陷害怡親王,一旦被人揭發,本宮能逃脫管教不力的罪名嗎?」

  魏瓔珞猛然抬頭,她雖然隱隱猜到皇后可能發現了此事,但真被說破,心中仍不免驚訝。

  皇后不悅道:「說話啊!」

  魏瓔珞深吸一口氣,附身叩首:「這是奴才一人所為,真有那一日,也當奴才一力承擔,即便捨去性命,也不敢牽連娘娘。」

  殿內靜了片刻,魏瓔珞的額頭貼在光滑冰涼的地板,她聽到皇后輕輕嘆了口氣,竟似有些無可奈何:「你呀你,叫本宮說什麼好,到底是吃了熊肝還是鳳膽,怎麼都不見你胖呢?」

  魏瓔珞一怔,便被按著肩頭拉了一下,皇后道:「小姑娘家家,心思這樣重,一天到晚生生死死的,你才多大?」語意裡有兩分憐惜。

  魏瓔珞被皇后拉起來,小心翼翼地問:「您不生我的氣了嗎?」

  皇后輕輕點了點魏瓔珞的額頭:「怡親王之前誣陷你,也是打了長春宮的臉面,本宮自然不高興,也想讓他受教訓,可他畢竟是皇上的親堂弟,皇上不點頭,本宮都不能苛責,你膽子就這麼大,連鐵帽子王都敢動手?」

  魏瓔珞摸了摸額頭上被點的地方,試探地問:「娘娘,您怪奴才,就是為了這件事?」

  皇后一臉懷疑:「你還犯了其他錯?一口氣說完了,免得本宮再受驚嚇。」

  傅恆的臉在眼前揮之不去,魏瓔珞一直在想,他為什麼沒有被抓住。魏瓔珞搖了搖頭,又問:「娘娘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是我做的?」

  皇后狐疑地打量了魏瓔珞一陣,才說:「傅恆之前捎信給我,說你膽大妄為,讓本宮好好管教,你也不要怪他,他是怕你再闖禍。」

  魏瓔珞臉色唰白!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自己交給他椒鹽時,他就什麼都知道了!魏瓔珞的指甲掐入了掌心,問:「富察侍衛沒有說別的?」

  皇后恨鐵不成鋼地道:「沒有,幸虧是傅恆發現了,換了別人,早就一狀告到御前,不過告了也沒用,證據一定早就處理掉了吧。」

  魏瓔珞鎮定下來,頷首道:「是,請您放心,絕對不會留下馬腳。」

  「本宮不是擔心這個——」皇后蹙起眉,頓了頓,又道:「算了,瓔珞,為人處世,斤斤計較,絕不會開心,相反,退後一步,才有海闊天空,這件事你要多謝傅恆,這樣,你替本宮給他送參湯過去,一定要向他道謝。」

  道謝?那包椒鹽送出去,他向皇后娘娘告了這一狀,就算自己和他富察傅恆撕破了臉。魏瓔珞還真有點好奇,現在傅恆看到自己會是什麼態度,她柔順地對皇后說:「是。」

  大祭日分肉之後,不用當值的侍衛們都回到侍衛處休息。

  傅恆坐在竹椅上看書,海蘭察從背後走過來一瞧,「噗」地笑出聲:「我說你真是越來越本事了,書倒著也能看進去?」

  傅恆回神,見手中書冊果然是倒著的,煩躁地將書丟在桌上。

  海蘭察拍拍他的肩膀,問:「心情不好?那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有漂亮的宮女妹妹來給你送湯了,唉,我怎麼就沒人疼呢……」

  傅恆一愣,回頭一看,魏瓔珞提著食盒站在門口。

  海蘭察笑嘻嘻地退出去,一邊關門一邊說:「兩位聊,好好聊。」

  魏瓔珞走到桌邊,將一碗熱氣騰騰的參湯端在桌上,甜甜笑道:「少爺,娘娘命我來給您送湯。」

  傅恆沒有說話,表情帶著洞悉一切的冷靜。

  屋簷上的水一滴、兩滴、三滴落下,兩人面對面站著,寂靜無聲。魏瓔珞的神情從天真變得冷漠:「放心吧,皇后娘娘讓我送來的湯,我是不會在裡面下毒的。」

  傅恆看著盛湯的白瓷碗,問:「是你陷害怡親王。」

  魏瓔珞漫不經心地回答:「你不是都向娘娘告了我的狀了嗎。」

  傅恆心中一刺,勉強維持表面的平靜,問:「你怎麼做到的?那柄匕首和棉紙上,什麼都沒有。」

  瓔珞笑了笑,攤手答道:「其實非常簡單,我用棉紙浸透鹽水,曬乾後表面結晶,再拿去擦刀,在方肉剁成碎塊兒的過程中,刀鋒上的鹽晶都滲入肉塊,去查刀自然一無所獲,但棉紙卻很容易查到,所以我趁大家不注意,偷換了乾淨棉紙,自然查不出來。」

  傅恆猛然起身,死死看著魏瓔珞,開口道:「你——」

  魏瓔珞不閃不避與他對視,氣勢絲毫不弱:「我怎樣?你要指責我,不該收拾怡親王!因為他是大清鐵帽子王,是宗室子弟,皇孫貴胄,所以他叫我跪就跪,叫我賤人,我就得全收下,是不是!哈,我魏瓔珞想做什麼,想害誰,一個都別想跑!」

  傅恆忍無可忍地道:「瓔珞,他畢竟是親王!」

  魏瓔珞嘿然冷笑:「滄海桑田,世事變幻,從前山峰疊起,將來一馬平川,哪兒有一成不變的理!君不見,昨日他高高在上,今日卻像一條狗,跪在地上求饒啊!拚命磕頭說我沒有我不敢……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傅恆閉上眼,又慢慢睜開,幾近自虐地問:「那我呢?你再三設計,是因為阿滿,是不是?」

  魏瓔珞冷眼瞧著他:「是,不過你不是已經逃過一劫了嗎,表面看來,少爺可真是個君子,但世上哪兒有毀人清白的君子呢!」

  傅恆已經有些無法忍耐,他忽然抓住魏瓔珞的手腕,急切地問:「如果我告訴你,不是我做的,你信嗎?」

  魏瓔珞嗤笑一聲:「你覺得我會信嗎?」

  傅恆鬆開魏瓔珞的手,頹然後退一步,他突然拔出腰間的匕首,送到魏瓔珞手中。魏瓔珞手中被塞進一把凶器,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麼?」

  傅恆看著她的眼睛,漆黑的眼底壓抑著滾燙的岩漿,他按著她的手握住刀柄,將刀鋒對準自己的胸膛:「此事與我無關,如果你不信,可以在這兒殺了我!」

  魏瓔珞握住匕首,嘲諷地笑笑:「在這裡殺了你,我也逃不過啊,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傅恆煩躁地說:「與其被你憎恨,我倒寧可和你一起死。」

  魏瓔珞微微一愣,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傅恆嘆了口氣,將刀扔在桌上,輕聲說:「抱歉,我剛剛考慮地不周全,真要以死明志,也不能在侍衛處,的確會讓你脫不了干係,但瓔珞,沒有就是沒有!我沒有傷害你的姐姐,我沒有傷害阿滿!若我說了假話,就叫我被千刀萬剮、五馬分屍、不得好死、死後還要背負罵名受萬人唾棄!」

  這誓言太毒太狠,魏瓔珞渾身一震,傅恆望著她,認真坦蕩地說:「魏瓔珞,我再說一次,富察傅恆未做一件傷天害理之事,從來沒有!我從未傷害過你的姐姐,更不想……傷害你。」

  魏瓔珞終於開口問:「第一次,我問過你,是否認識阿滿,為何要裝作不識?」

  傅恆眼中一亮,忙答道:「阿滿一事,曾鬧得滿城風雨,直到她離開皇宮,流言也久久沒有停息。我聽說過這件事,卻從未見過阿滿,自然說不認識。」

  魏瓔珞抿起唇,取出一塊玉珮給傅恆看,不信任地問:「你的玉珮,為何在她手裡?」

  傅恆神情也很疑惑,道:「這塊玉珮的確是我遺落,但為何阿滿要留在身邊,我也一無所知。」

  魏瓔珞定定望著他:「你說的一切,都是發自真心,絕無一字虛假嗎?」

  傅恆搖頭,苦笑道:「我沒必要騙你,若我真是凶手,大可以告訴皇后,你還有機會找我報仇嗎?」

  雖仍有疑點,但的確有道理。

  魏瓔珞躊躇再三,輕輕點了下頭:「好,我暫時相信你,但若有一天,讓我發現你撒謊,哪怕我變成惡鬼,也要找你償命!」言罷,她惡狠狠瞪了傅恆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傅恆被那一瞪激出火氣,又抓住魏瓔珞的手腕,不忿道:「從前你要找我報仇,就虛以委蛇、笑臉迎人,如今發現我毫無用處,立刻棄若敝履、不屑一顧!魏瓔珞,你是不是會變臉?」

  箍住手腕的那隻手如同鐵鉗,帶著讓人心悸的熱度。魏瓔珞站住不動,垂首不語。

  傅恆滿心苦澀,無力地道:「其實從你第一次出手,我就懷疑過你,可後來見你對雪球那麼溫柔,我又一次自我欺騙。魏瓔珞,從來不是你騙我,是我騙自己!你對我說的每一個字,展露的每一個笑容,我都會在腦海裡反覆回想,哪怕明知你一直在騙我,我也不願意相信。」

  魏瓔珞望著他的手半響,突然抬起臉,露出明媚笑容:「少爺,你這樣的舉動,好像,不太得體?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你……」

  傅恆一怔,也看向自己的手,發現自己還握著魏瓔珞的手腕,想要立刻放手,但見那截皓腕如雪,他一時又有點不捨得放開。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怪笑,海蘭察從門外跳進來,大叫:「好哇,郎情妾意,你儂我儂,被我抓住了吧!」傅恆立刻放手,瓔珞也快速站起來,匆匆出門道:「長春宮事多,告辭了。」說完拎著食盒快步離去。

  海蘭察一見自己壞了兄弟好事,忙道:「喂!我就是開個玩笑,瓔珞姑娘,別走啊!」

  魏瓔珞已經跑得人影不見,海蘭察滿懷歉意地看向傅恆,陪笑道:「哎,對不起,沒想到你的小姑娘這麼不禁逗,姑娘走了還有兄弟,來,兄弟來餵你喝湯!啊,張嘴!」

  傅恆被噁心地一腳踢在海蘭察身上,海蘭察嗷嗷叫。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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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05: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閒言碎語

  「聽說了嗎?」

  「什麼事兒啊?」

  「嘉貴人和嫻妃的事啊,鬧得這麼大!之前皇上不是把四皇子交給嫻妃教養了嗎?嘉貴人一直求皇上想把四皇子要回來,結果鬧出來,嘉貴人為了奪回四皇子,故意令四皇子生病再誣陷嫻妃,皇上已經下令將嘉貴人降為答應,褫奪封號,遷居北三所!」

  「嘉貴人真是心狠啊……都說虎毒不食子呢。」

  「是啊,不過聽說慧貴妃也想要撫養四皇子,但還是沒成,嘉貴人明明一直唯她馬首是瞻,她還想搶人家的孩子。」

  「嫻妃以後就真是有四皇子傍身了呀,我覺得嫻妃娘娘人挺好的。」

  兩個小宮女坐在廊下嘰嘰喳喳說得正熱鬧,忽然聽見有人清咳了一聲,兩個人驚慌失措地回頭,見是為魏瓔珞雙手環胸看著她們,都鬆了一口氣,嗔道:「瓔珞姐,你嚇我們幹嘛!」

  魏瓔珞彈了她倆一人一個腦瓜蹦兒,恐嚇道:「你們有幾條命,敢背後嚼舌根?今兒不是我聽見,換個人在這兒,你們倆舌頭都被人拔了!」

  兩個小宮女心有餘悸地認錯:「……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魏瓔珞還要教訓兩句,明玉遠遠望見她,喊道:「魏瓔珞,你在那兒幹嘛,娘娘找你,還要轎子來抬你嗎?」

  魏瓔珞忙應道:「來了。」邊走邊回頭點著兩個小宮女,道:「下次再瞧見就打你們板子!」

  兩個小宮女笑嘻嘻地跑遠了。

  長春宮正殿,皇后和爾晴也在說這事。

  皇后喝了口茶,皺眉問:「金答應(嘉貴人已撤封號,以姓氏稱呼)怎麼就尋了短見?看她不像是這麼熬不住的人。」

  爾晴應道:「錦衣玉食慣了的人,北三所的日子還是受不了,金答應的後事已經安排妥當了。」

  皇后放下茶盞,點點頭道:「好,只是可憐的永珹,那麼小就沒有了親額娘。」

  爾晴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問:「皇后娘娘若是可憐四阿哥,為何不將他帶來長春宮撫養?」

  皇后嘆了口氣,道:「本宮主持六宮,事務繁忙,而嫻妃品行高潔,正直無私,是最適合照顧永珹的人選。更何況,她剛剛失去至親,四阿哥對她……多少是個安慰。」

  爾晴欲言又止:「皇后娘娘,請恕奴才多嘴,長春宮太冷清,是時候添一位小阿哥了,您是正宮皇后,理應為皇上生一位嫡子,才能承繼大清正統。」

  皇后臉色立變,呵斥道:「爾晴,怎麼連你都說這種話!」

  爾晴撲通跪下,苦口婆心地勸說:「奴才知道,您寬容大度,母儀天下,將其他妃嬪的孩子也視若己出,但貴妃一直虎視眈眈,若儲秀宮搶先一步誕下龍子,您的地位必受動搖啊!」

  皇后已經十分不悅,拍案道:「不要說了!」言罷,她忽然抽了一口氣,咬緊牙關坐下。

  爾晴見皇后似是不適,慌忙起身上前問:「娘娘?」

  魏瓔珞進入正殿時,正趕上這一幕,忙也湊上來詢問:「娘娘怎麼了?」爾晴六神無主地道:「太醫……我去叫太醫!」

  皇后一把拽住爾晴的手臂,冷靜地說:「沒什麼,不要驚動別人,我只是忽然累了,扶我去床上歇息。」

  爾晴急切地說:「可是——」

  皇后緊緊抓著爾晴,用力之大幾乎令爾晴有些疼痛,她說:「聽話。」

  魏瓔珞與爾晴無法,只好先扶皇后去榻上歇息,魏瓔珞輕聲問:「娘娘,你真的沒事嗎?」

  皇后點點頭,又道:「你們請純妃來吧,好久沒見她了,忽然想和她說幾句體己話。」

  魏瓔珞和爾晴對視一眼,齊聲應道:「是。」

  宮女很快引純妃來長春宮中,魏瓔珞本以為還要在旁服侍,爾晴拖著她到門外,其它宮人也一個都不留在殿中。

  爾晴和魏瓔珞坐在門前,心中各有心思,魏瓔珞低聲問爾晴:你說,皇后娘娘到底有什麼事要和純妃說,竟連我們兩個都不能留在裡面?」

  爾晴同樣滿臉困惑,卻道:「這是主子的事,你我就不要多問了。」

  魏瓔珞笑道:「也是這個理。」但心中疑惑更甚。

  皇后常常召純妃說話,說話時還會屏退宮人,在宮中並不是什麼秘密。

  儲秀宮中,芝蘭在慧貴妃耳邊說了幾句話。

  慧貴妃驚訝:「當真?」

  芝蘭點了點頭。

  慧貴妃嗤笑一聲:「這兩個女人真是奇怪,純妃常年生病不侍寢,皇后待她又如親姐妹一般,明明是情敵,竟全無芥蒂似的!」

  芝蘭也一臉稀奇:「是啊,純妃侍奉皇后,比伺候皇上還精心!而皇后娘娘雖寬容大度,但對誰也沒對純妃那麼親熱,這兩個人也太古怪了。」

  慧貴妃磕著瓜子閒閒道:「兩個女人能有什麼古怪?又不可能是——」話說到這兒,慧貴妃突然頓住了:對呀,世上哪兒有不可能的事兒,這麼一想,所有不對勁兒的地方全明白了!

  芝蘭也愣住了:「娘娘,您是說——」

  慧貴妃喜得將手中瓜子往外一拋,笑道:「這是她們自己往我手裡遞把柄,若是放棄不用,那就太可惜了!芝蘭,你替本宮放個消息出去!」她招手令芝蘭上前,低聲耳語了幾句。

  芝蘭一驚:「娘娘,這是真的嗎?」

  慧貴妃輕笑一聲,得意得道:「要累積好名聲,就得一輩子做好事,若有了絲毫污點,可就大廈傾頹在眼前!你記住一句話,別管再荒謬,只要有人信那就是真的!」

  幾日間,純妃日日去皇后的長春宮報導,一個奇怪的流言也在宮中越傳越凶。

  昨夜弘曆留宿長春宮,到了要上朝的時候,帝后起身,皇后親自服侍皇上穿衣。

  皇后為弘曆束上玉帶,弘曆望著結髮愛妻的華美面容,忽道:「皇后可知有人在宮中散佈流言?」

  能令天子主動提起的流言,當然非比尋常,皇后束好玉帶,柔聲問:「哦?是什麼流言?」

  弘曆沉默片刻,道:「他們說皇后與純妃關係過於親密,似有不妥。」

  皇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忍俊不禁地道:「皇上,如此謠言,您也相信?」

  弘曆想了想,也失笑道:「仔細一想,的確荒謬,你我便做一哂吧。」

  皇后從太監手中接過玉冠,為天子戴上,溫言軟語:「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嚴查散播流言的人,好好整頓宮裡的規矩。」

  弘曆點頭,道:「不過,皇后也得好好約束你身邊的人了,朕說的就是那個魏瓔珞。」

  皇后聽皇帝語氣不善,無奈地道:「皇上,您對瓔珞存有偏見。」

  弘曆不耐煩地道:「好了!朕不想和你爭辯,這種成日搞風搞雨的人,朕最見不得。」

  皇后苦笑,治好道:「是,臣妾會多加注意。」

  天子一走,純妃又來長春宮報導,魏瓔珞正欲與眾人一同退出,皇后卻忽然道:「今日宮中流言塵囂日上,本宮與純妃不過閒話兩句,也惹諸多猜疑,罷了,瓔珞,你留下伺候。」

  眾人都是一臉驚訝,明玉則一臉妒意,魏瓔珞頷首道:「是,娘娘。」

  殿內只剩下三個人,純妃一臉猶疑地打量魏瓔珞。

  魏瓔珞低眉順眼立在一邊,皇后道:「瓔珞,抬起頭來,許多人都在猜測本宮與純妃之前到底有什麼事,你好奇嗎?」

  魏瓔珞如實道:「好奇。」

  皇后又問:「若是本宮真與純妃有些首尾,你當如何?」

  魏瓔珞心中一驚,面上仍然平靜,答道:「明面只做不知,暗中全力回護。」

  皇后詫異道:「這可是欺君之罪,你也要回護本宮?」

  魏瓔珞鄭重答道:「皇后娘娘教導瓔珞讀書識字、為人處世,是天下間難得的好人,無論娘娘做了任何選擇,只要娘娘需要,瓔珞都願意為娘娘付出生命。」

  皇后與純妃同時動容,皇后輕輕一嘆,道:「純妃,給她看看吧。」

  純妃點點頭,從櫃子中取出一套艾灸的工具,放在魏瓔珞面前。魏瓔珞一愣:「這是?」

  皇后眉宇間染上輕愁,道:「本宮自從生育二阿哥以來,體內寒氣擴散,過了今年冬日,越發變得厲害。整夜只覺骨痛,難以入眠,還不停地出虛汗,半個時辰就要換一套衣裳。」

  純妃接口繼續說:所以,皇后娘娘請臣妾為她艾灸治療。但艾灸是清宮禁術,要避開人進行。只是沒想到——」

  皇后皺眉怒道:「沒想到宮中竟因此廣傳流言,簡直荒謬至極!後宮女子,子嗣為重,試問一個體寒入骨的女人,又如何生兒育女,坐穩後位呢?所以,本宮不敢勞動太醫院,只能請純妃幫忙。瓔珞,從今日起,你和爾晴一塊兒,為本宮守著長春宮!」

  魏瓔珞斬釘截鐵地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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