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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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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笑臉貓/周末] 延禧攻略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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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舍利何在

  這已不是魏瓔珞第一次遭遇失竊。

  與上次在繡坊丟失孔雀線一樣,她懷疑這件事發生的這樣巧,背後定有陰謀。

  這份心思不宜與眾人說,他們已經夠驚慌失措了,若是知道自己一腳踩進陷阱裡,只怕更要嚇得不知所措。

  「珍珠,別哭了,哭不能解決問題。」魏瓔珞沉著冷靜道,「現在我問你答,第一個問題,剛才誰是第一個回到東次間的?」

  「是,是我。」珍珠回完,生怕她懷疑自己,連忙辯解道,「我是偷偷跑出去看煙花的,怕被明玉姐姐發現,煙花沒看完就回來了。」

  魏瓔珞點點頭:「那時候舍利子還在麼?」

  珍珠搖搖頭,眾人聞言皆一臉失落,覺得線索就要斷在這裡了。

  魏瓔珞想了想,換了個問題:「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在,沒有旁人?」

  珍珠絞盡腦汁的回想片刻,忽然眼中一亮:「不對,還有一個人,我依稀看見一個人從門口離開。」

  明玉大喜:「這麼說你看見賊人了?他長什麼樣,是男是女,你快想想!」

  「是,是……」珍珠咬著唇,極小心的說出一個眾人意料之外的名字,「是舒貴人。」

  也是佛塔舍利的原主人,納蘭淳雪。

  「好呀,賊喊抓賊,居然是她!」明玉咬牙切齒,轉身就往外跑。

  「你覺得有用?」魏瓔珞的聲音在她身後淡淡響起,「佛塔舍利本就是她送進宮的,試問她有什麼理由,要趁人不備偷回去?更重要的是,為了燃放煙火,當時走廊燭火俱滅,光憑一個宮女的證詞,誰會相信?」

  「當時空中放了一朵很大的煙火,照得四下皆亮,我看得一清二楚!」珍珠連忙說。

  「我信你,但旁人不一定會信你。」魏瓔珞安撫一句,然後閉目沉思。

  時間如此倉促,竊賊根本來不及將東西運出宮,加上佛塔舍利極為珍貴,所以東西多半就藏在賊人自己身上。

  「搜身?這不可能,拿什麼理由去搜主子們的身。」魏瓔珞沉吟道,「只能讓她自己拿出來了,這種事可能做到嗎……」

  可能。

  「我有一計,可以找出犯人。」心中已有計較,魏瓔珞張開眼睛,對四周眾人道,「但需要你們的幫忙……」

  大殿內歌舞已近尾聲,弘曆畢竟大病初癒,熬到現在已經快要熬不住了,打了個哈欠,歪在椅內,懶懶問道:「還有什麼節目?」

  皇后正要答,明玉忽然走到她身旁,彎腰對她耳語幾句。聽了她的話,皇后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但本著對魏瓔珞的信任,還是笑著開口道:「皇上,往年最後一個表演都是雜技,今年換個花樣。」

  弘曆已睏乏的眼都睜不開了,索性閉著眼道:「什麼花樣?」

  「由我宮中的宮女們為您獻禮。」皇后道,「瓔珞,可以上來了。」

  弘曆猛然睜開了雙眼。

  許是為了殿前獻禮,她平日穿戴素淨,今夜卻難得的換上了一件紅衣,紅色極豔,一般人壓不住這樣的豔色,可她能壓得住,以其容,以其笑,以其盈盈如波的目光。

  「……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不知為何,這首詩如同悄然而至的春風,吹進弘曆心裡,一池漣漪圈圈而開,「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燈火照在魏瓔珞身上,也照在她雙手捧著的那條黃綢上,朝弘曆微微一笑,她忽將黃綢往地上一丟,黃綢輕飄飄落地的瞬間,忽然鼓起一大塊兒,魏瓔珞俯身將黃綢掀開,露出的竟是一頂精緻小巧的琉璃佛塔。

  眾人的驚嘆聲中,慧貴妃的冷笑顯得極為突兀,她撫著自己的玳瑁假指甲道:「還當是什麼稀罕事,不過是障眼法,事先事先將佛塔藏在袍子裡,趁著大家目光集中在黃毯上時,才悄悄挪出來!」

  純妃眼尖,皺眉道:「不對呀,琉璃塔上的舍利子呢?」

  眾人這才發現,琉璃塔上竟少了一樣東西,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這可是太后尋了多年的東西,比在場的每一樣東西都貴重,怎能說丟就丟?

  「諸位貴人不必擔憂。」魏瓔珞鎮定自若的對眾人笑笑,「奴才怕運輸不周,特意取下琉璃佛塔上的舍利子單獨運送!」

  納蘭淳雪微不可查的陰笑一下,然後仍端出一副與皇后如出一轍的端賢模樣,問:「那舍利子現在何處?」

  魏瓔珞望向她:「不就在你身上嗎?」

  納蘭淳雪臉色乍變。

  「胡說八道。」她悄悄掐了自己一下,讓自己重新鎮定下來,「舍利子怎會在我身上?」

  「我使的不是障眼法,是隔空取物的法門,東西自然在你身上。」魏瓔珞一邊說,一邊朝她走近,「如若不信,我現在就將舍利子拿出來。」

  納蘭淳雪本就心底有些慌亂,如今見她快步朝自己衝來,立刻慌了手腳,右手下意識的握緊了左邊袖口。

  魏瓔珞一直在觀察她,哪會錯過這個小動作,當即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不顧她的掙扎,三兩下扯出一隻小巧香囊來。

  「你放肆!」納蘭淳雪也不知是怕是氣,臉色發白。

  魏瓔珞解開香囊,亮出裡頭的佛舍利給眾人看,笑道:「可不就在這裡嗎?」

  眾人覺得精彩,毫不吝嗇自己的掌聲,皇后身側,明玉與珍珠都暗暗鬆了口氣,尤其珍珠,腿一軟險些跪到地上去,所幸身旁還有個明玉,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好不容易熬到這個時候了,你可別出錯。」明玉低聲道。

  「好,好。」珍珠抹了把額上汗水,有些崇拜地望著遠處的魏瓔珞,「這次可真多虧了瓔珞姐姐……」

  明玉眼神複雜地望著場中的魏瓔珞,只見她解下腰間金剪子,哢嚓哢嚓剪斷了黃綢,然後揮手一拋,碎緞子如雪似絮的飛向天空,落地之時,竟不可思議的排成四個大字——萬壽無疆。

  算是為這一次的慶宴劃上了一個最為完美的終點。

  滿堂喝彩聲中,納蘭淳雪灰溜溜的回到慧貴妃身旁,正想解釋什麼,慧貴妃已冷冷開口:「本宮給你機會,你替本宮做事,想不到卻連這樣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下去吧!」

  納蘭淳雪低著頭退下,心中暗道:「我已得罪了皇后,如今又惹惱了慧貴妃,眼下只有一個機會了……皇上喜歡我送的禮物,讓我今夜侍寢,我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這個機會!」

  想到這裡,她殷殷切切的目光定在弘曆身上。

  她不曾想到,在她看著弘曆的時候,一雙眼睛也在看著她。

  「瓔珞。」明玉與珍珠迎上來,明玉猶豫片刻,終有些彆扭的開口,「這一次……多謝你了。」

  「不必。」魏瓔珞收回目光,對她二人似笑非笑道,「正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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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08: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仙女

  煙花璀璨,為了慶祝弘曆身體大好,故而特地對宮人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許他們夜晚出來看煙花,與天子同樂。

  只是如今煙花都已經放完了,他們怎麼還在外頭亂跑?

  「做什麼呢,做什麼呢?」李玉護在鑾駕前,對險些衝撞了鑾駕的一行宮女太監道,「一個個還懂不懂規矩,這是哪兒啊,由得你們亂逛!」

  先前天太黑,眾人手中又只有一桿燈籠,如螢火蟲般,一群一群追在那點亮光後頭,如今方看清楚自己衝撞了什麼,衝撞了誰,一個個驚得臉色發白,跪在地上口稱奴才該死。

  「問問他們,出什麼事了。」弘曆歪在鑾駕,單手支著腦袋,「怎麼一個個的,都往長春宮的方向跑。」

  「說!」李玉尖著嗓子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宮女大著膽子回道:「李總管,聽說煙火綻放的時候,一道星子落在長春宮,如今宮裡人人都去看仙女哪!」

  李玉撲哧一笑:「賣漿糊的敲門,真是糊塗到家了!我看不是仙女下凡,是你們眼瞎心盲!」

  「李玉。」弘曆忽然道,「改道長春宮。」

  「啊?」李玉楞了一下,然後立刻吩咐隨侍宮人道,「聽見沒,改道,改道長春宮!」

  一聲令下,原本定著要去養心殿圍房臨幸舒貴人的鑾駕,就此改道,朝著長春宮的方向而去。

  手指輕輕敲著扶手,弘曆也不知道自己這算什麼,一時心起,還是一往而深,只不過在他們說到仙女二字時,不知為何,他眼中浮現出慶宴上那一抹大紅色身影,心底浮現出那一首「驀然回首」的詩。

  夜已深,長春宮的燈火卻還亮著,明亮燈火將長春宮照得亮如白晝。

  隱隱約約,傳來絲竹管弦聲。

  不同於宴上的西洋樂隊的氣勢宏大,卻又別有一番幽靜滋味,似乎在邀他欣賞,只請他一個人欣賞。

  「停。」弘曆喊了聲停,「朕自己進去。」

  鑾駕停了下來,弘曆在李玉的攙扶下,雙腳落地,然後一個人走進長春宮內,九五之尊,即便在深宮之中,身旁也不能沒人伺候,但他既然開了口,李玉等人也只好遠遠看著,悄悄跟著。

  院子的樹上,掛著一隻隻白燈籠。

  宛如一隻隻潔白的小月亮,掛在永不凋零的桂花樹上。

  一名仙子在月光下起舞。

  第一眼望去,弘曆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那分明是皇后獻給他的那副洛神圖,圖上的洛神從畫卷裡走了出來,廣袖翩躚,吳帶飛舞。

  再仔細一看,那不是什麼洛神,而是作洛神打扮的皇后。

  富察氏作為皇后,母儀天下,無可挑剔,但作為一個女人,就略略少了些味道,很少有男人能對一尊廟裡的菩薩起興致,床榻之間,都偏愛慧貴妃那樣骨肉勻稱,嬌媚可口的美人。

  如今洛神服一上身,皇后似乎擺脫了些什麼,那些顯得過於深沉的東西隨風而去,留在她身上的,僅有風流嫵媚,灑脫自由。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且舞且歌,忽一陣大風吹起,衣帶翩躚,似天上人也在觀賞這場舞,在欣賞這位美人,因太過喜愛,所以想要將她接引上天,去往月宮與嫦娥作伴,一個歌一個舞,從此紅顏不老,萬古不朽。

  忽然一隻手從旁邊伸出來,有些蠻橫的將她扯向自己。

  「皇上!」皇后驚訝地望向對方,臉上閃過一絲略帶羞愧的紅暈,作勢欲拜,「臣妾失儀,請皇上恕罪!」

  為她吹笛伴曲的眾宮女也急忙放下自己手中的樂器,齊齊跪倒:「奴才恭請皇上聖安!」

  弘曆眼中暫時沒了旁人,只有眼前的月宮仙子,他目光灼灼地看著皇后,笑道:「皇后不必憂慮,今日你的舞蹈,不會傳揚出去。」

  「多謝皇上。」皇后有些靦腆的攏了攏耳畔落下的一縷鬢髮,「是臣妾一時興起,考慮不周,險些鬧出笑話來了!」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連她的一個小動作都覺得可愛,弘曆此刻正是這樣的狀態,他親手為皇后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鬢髮,溫柔笑道:「朕從未見皇后如此裝扮,卻是顯得出塵脫俗,清麗逼人,與往日截然不同。」

  皇后的臉也紅了起來,她與弘曆舉案齊眉,堪稱帝后典範,只不過彼此之間更像家人,而非情人,這樣動聽的情話,她只在夢裡聽過,何曾聽他親口說過。

  見她露出這樣難得的小女兒姿態,弘曆心中更覺熱燙,挽著她的手朝寢殿內走去,笑著說:「來來,外頭風大,皇后隨朕進去,跳給朕看,跳給朕一個人看……」

  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大夥心知肚明。

  被落在院子裡的幾名宮女這才抱著樂器起身,從左到右,分別是魏瓔珞,明玉,爾晴,珍珠……

  「皇上今晚八成是要宿在長春宮了。」明玉狠狠一笑,「那舒貴人給咱們使絆子,咱們就截她胡,讓她在養心殿圍房等到天亮吧!」

  「瓔珞姐姐,全都被你料中了。」珍珠用更加敬仰的目光看向魏瓔珞,「皇上聽了長春宮有仙女的傳言,真的耐不住好奇過來看了,一看之下,就不走了。」

  魏瓔珞笑了笑,也不居功自傲,只是用溫柔的目光望了下寢殿的方向,似皇后的得償所願,就是她的得償所願。

  「忙了一天,大夥也累了吧,都回去休息吧。」魏瓔珞對眾人道,「我出去一趟,李公公還在外面等消息呢。」

  她走後,珍珠還在不停的誇她。

  「說起來,這次能成,還要多虧瓔珞送給皇后娘娘的裙子。」珍珠有些興奮的過了頭,絮絮叨叨個不停,「竟跟畫裡的洛神服一模一樣,且穿在皇后娘娘身上,分毫不差,貼身無比……」

  「所以這裙子定是提前半個月,甚至一個月就開始做的。」爾晴的聲音冷不丁響起,望著魏瓔珞離去的方向,她眼神複雜道,「你們以為她是一時興起?錯了,她早為今天做準備了。」

  明玉與珍珠吃了一驚,明玉吶吶半天,才道:「照你的意思……她早就想好幫娘娘去截胡了?」

  爾晴噗嗤一笑:「你這傻瓜,瓔珞是想幫娘娘留住皇上,早日生下嫡子!不截舒貴人的胡,也要截慧貴妃的胡,只不過這舒貴人形事太過囂張,正巧撞在她的槍口上,才有了今夜的枯守一夜。」

  養心殿圍房,紅燭燒了半宿,終於燃盡了。

  納蘭淳雪裹著紅錦被躺在床上,覺得身上這床棉被會吸血,她的血流盡了,她的身體陣陣發冷。

  「貴人。」一名太監的聲音隨著門開聲響起,「是時候了,回吧。」

  等了半晌,裡頭一點聲音都沒有,太監無法,只得將自己剛剛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不。」屋子裡終於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納蘭淳雪盯著黑洞洞的天花板,喃喃道,「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等著,皇上會來的。」

  直至天明,皇上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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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08: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餘波未了

  滿懷期待而來,灰溜溜的離開。

  天地一片灰暗,納蘭淳雪覺得自己邁出的每一步都像踩進了泥潭裡,一步一步,又沉又重。

  路過御花園時,見幾個小宮女在裡頭且歌且舞。

  一個小宮女將自己的裙襬向上一揚,作飄飄欲仙狀,全不知在外人眼中,笨手笨腳的似隻鴨子,她略顯得意的問自己的同伴:「怎麼樣,你說這樣像洛神嗎?」

  另一個小宮女打笑道:「像啊,就差一條流仙裙了,改天求長春宮的瓔珞也幫你做一條!」

  納蘭淳雪原本沒將這兩人放在心上,直到回了景仁殿,她的貼身宮女冬棗迎上來,扶她回寢殿的路上,低聲對她道:「主子,奴才打聽清楚了,聽說是皇后娘娘扮作洛神,留住了皇上,才害得娘娘空等一夜!」

  腳步一頓,納蘭淳雪想起了錦被中一點一點絕望的自己,想起了御花園中搔首弄姿的那兩個小宮女,恨意滿滿填滿她的雙眼,她胸膛鼓動片刻,忽然壓低聲音,對冬棗道:「去一趟儲秀宮,替我向慧貴妃遞個口信,就說後天太后要從暢春園回來了,我有辦法讓皇后徹底失了太后歡心,在貴妃面前,永夜抬不起頭來!」

  「是!」冬棗很快去而復返,帶回了慧貴妃的回覆,短短九個字——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

  後天,御花園中,陽光明媚,百鳥齊鳴。

  一名莊嚴肅穆,手纏佛珠的老婦人行在最前頭,皇后恭順的攙扶著她的手,其餘宮妃連攙扶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畢恭畢敬的跟在後頭。

  這婦人正是當朝太后。

  太后拍了拍皇后的手:「在暢春園禮佛,難為皇后兩頭兼顧,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皇后柔聲道:「管理後宮、侍奉太后是臣妾的本分,臣妾不敢居功。」

  兩人之間閒話家常,卻不料慧貴妃忽然嘴角一瞥,插進來一句話:「太后有所不知,皇后品行高潔,蕙質蘭心,宮中女子皆以她為榜樣,人人效仿皇后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以期獲得皇上的青睞呢!」

  魏瓔珞聞言一愣,忍不住死死盯著對方,這話怪裡怪氣的,難不成對方又要作妖?

  端莊媳婦跟妖冶媳婦之間,太后也如尋常人家的婆婆那般,更加偏愛前者,當即笑道:「皇后本就處事公正,端莊得體,滿宮上下妃嬪若都學到皇后三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太后,臣妾擔不起這樣的稱讚……」皇后忙自謙道。

  「不必自謙。」太后笑吟吟打斷她,「我是最知道你的!皇上勤勞宵旰,事必躬親,難免顧不上照顧自己,而後宮之事頭緒紛繁,人員龐雜,也全靠你悉心打理。如今皇上能專心國事,宮中上下和睦,都是你的功勞。在我心中,世上再沒有人比你更妥貼了!」

  似是不喜皇后獨佔鰲頭,慧貴妃又插進來道:「對了,先前送去的佛塔舍利,太后可還喜歡?」

  太后信佛,不然也不會連身上的衣裳都熏了檀香味,那舍利更是她尋了多年之物,一朝得償所願,也不會忘記挖井人,立時問道:「那位送佛塔舍利的納蘭貴人呢?」

  「舒貴人。」慧貴妃側身一讓,「上前來吧。」

  納蘭淳雪忙快行幾步,走到太後面前:「嬪妾恭請太后聖安!」

  太后上下打量她,因其生得端莊賢淑,與皇后頗有幾分相似,故而在外貌上就很得她老人家喜歡,兼之佛舍利之故,就又多添了三分喜愛,太后點點頭道:「能尋到佛家舍利,說明與佛祖有緣,沒想到還是這麼一個標緻的女孩兒,來,過來我身邊。」

  「是,太后。」納蘭淳雪從善如流,攙扶上太后的另外一條胳膊,走到岔路口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引著太后走向右邊,「太后,前面就是延暉閣,閣前的牡丹花兒都開了,不如過去賞一賞。」

  將她的話聽在耳裡,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魏瓔珞愈發覺得不對勁。

  總覺得一切都顯得太過刻意……

  「啊!!」

  驟然之間響起一聲慘叫,魏瓔珞一抬頭,竟見一名宮女從延暉閣高處落下,咚的一聲巨響,人影淹沒在牡丹從中。

  「芝蘭!」幾乎是人影落地的一瞬間,慧貴妃大喊一聲,「快去看看!」

  「是!」芝蘭迅速衝了過去,魏瓔珞見此,目光一閃,也跟著衝了過去。

  兩人幾乎是同時衝到牡丹從旁,只見一名宮女軟綿綿地癱倒在地,魏瓔珞上前一摸,沒摸到呼吸脈搏,她頓時倒退了半步。兩名宮女在樓上探頭探腦,滿臉驚慌之色,低語中夾雜著「皇后」、「扮裝」之類的詞。

  不遠處,已經傳來劉姑姑的呵斥:「快!都過去看看,到底出什麼事了!」

  芝蘭一把推開抱住自己的明玉,冷笑道:「出這麼大事兒,就算你攔著我,也是白費心思!」

  魏瓔珞盯著宮女的屍體,抿了抿唇。

  一群人浩浩蕩蕩走到延暉閣下,納蘭淳雪立刻說:「太后,就是這!」所有人都看見了那具屍體,屍體面上還蓋著一方手帕,太后臉色大變,質問:「這兒究竟出了什麼事?」

  魏瓔珞鎮定地回答:「回稟太后,因她從高處墜亡,面容嚴重受損,為防嚇著主子們,才特意蓋上了帕子,至於因何墜落,奴才還未來得及詢問。」

  劉姑姑眼睛一掃兩名宮女,厲聲道:「你們是延暉閣的宮女?」

  兩名宮女撲通一聲跪下,一人彷彿鼓足勇氣才道:「奴才三人都是延暉閣的灑掃宮女,剛才正在鬧著玩,誰知她腳下踩空從高處墜落!奴才猝不及防,來不及抓住她,才會……」

  太后臉色冰冷地說:「這是一條人命,一句輕飄飄的鬧著玩三個字,是否過於兒戲!」

  納蘭淳雪向兩名宮女使了個眼色,道:「太后說的是,你們三人既然當值,就該好好辦差,為何在這裡嬉鬧,還不從實招來!」

  那宮女會意,答道:「太后恕罪,最近宮裡風行扮裝遊戲,人人都愛學古典美人的模樣嬉戲,奴才等人也是一時貪玩,才會闖出彌天大禍!」

  另有一名宮女也附和:「是啊太后娘娘,奴才不是有意的,求太后恕罪!」

  皇后臉色微微一變,爾晴心中焦急,欲言又止地看向皇后。

  太後面露疑惑:「什麼扮裝遊戲?」

  那宮女悄悄看了皇后一眼:「是、是從長春宮流傳出來的,皇后娘娘她——」

  魏瓔珞忽然接話道:「回稟太后,據奴才猜測,剛才這宮女是在扮演楊貴妃的醉態,不慎從延暉閣頂端墜落,至於為何要扮楊貴妃,大約是貴妃娘娘一曲貴妃醉酒過於動人,宮女們才紛紛效仿吧!」

  太后已有了怒意:「貴妃醉酒?怎麼,慧貴妃在宮裡唱戲麼?」

  慧貴妃立刻斥道:「狗奴才,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本宮何時讓宮女們效仿了?」

  魏瓔珞微微一笑,謙卑垂下頭應道:「貴妃娘娘自然不必言傳,只需身教便可,儲秀宮內,每日胡琴不斷,京戲一出接著一出,今兒是長生殿,明兒唱霸王別姬……尤其是娘娘的貴妃醉酒,唱得出神入化,身段更是柔美極了,深受皇上喜愛!宮女們心中生羨,想要效仿娘娘,博得君王寵愛,也是人之常情,明玉,你說是不是?」

  明玉陡然醒過神來,連忙答道:「是是是,太后娘娘,昨天奴才還瞧見別人學虞姬呢!」

  魏瓔珞嘆了口氣,道:「貴妃娘娘別怪奴才多嘴,霸王別姬有亡國之兆,娘娘還是唱楊貴妃的好!」

  明玉裝模做樣地訓道:「叫你沒事多讀書,誰說楊貴妃好,楊貴妃在馬嵬坡香消玉殞,大唐國運於安史之亂衰敗,也不吉利!」

  太后已經氣得臉色發青,盯著慧貴妃一言不發,慧貴妃心中恐懼,微微發抖。

  納蘭淳雪也惱怒萬分,道:「扮裝分明是從長春宮傳揚出來的,怎麼變成貴妃娘娘的不是,魏瓔珞,你可不要隨便攀誣貴人!」

  魏瓔珞一臉茫然地說:「可是皇后娘娘又不會唱貴妃醉酒,更沒當眾扮過楊貴妃,此事與她何干?儲秀宮的小戲台,天天唱戲,人人聽得見!」

  太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好了,都別吵了!皇后,這扮裝風氣,究竟從何而起!」

  皇后一臉猶豫地開口:「太后娘娘,臣妾……」

  魏瓔珞微微一笑,自信地接口道:若太后娘娘允許,奴才證明給大家看!」

  納蘭淳雪冷笑一聲,問:「你能有什麼證據?」

  魏瓔珞走到屍體面前,一下子揭開了帕子,眾人看了過去,屍體的面部一塊兒紅,一塊兒黑,鮮血中明顯混了油彩,顯得面目猙獰。

  納蘭淳雪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

  慧貴妃猛然看向芝蘭,芝蘭垂下頭去,不敢看慧貴妃的臉色。太后掃了慧貴妃一眼,沉聲道:「回宮!」

  眾人立刻簇擁著太后,浩浩蕩蕩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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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仙女不思凡

  慧貴妃咬緊牙關看向皇后,怒極反笑,道:「皇后娘娘,你可真是養了一條好狗啊!」言罷,雲袖一甩轉身離去,納蘭淳雪和芝蘭急忙跟上去。

  延暉閣前只剩下長春宮的人,爾晴拍了拍胸口,擦著冷汗問:「瓔珞,剛剛我的心都快從胸膛裡跳出來了,到底怎麼回事?」

  魏瓔珞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答道:「這些日子裡,宮中盛行扮裝遊戲,已到了人人效仿的地步,今日皇后陪著太后遊園,偏偏發生墜樓事故,便讓明玉便攔著芝蘭,我先一步趕到,發現宮女已樓身亡,我見她妝容豔麗,聽樓上二人提到皇后娘娘,芝蘭又如此積極,讓人不得不懷疑是貴妃暗中設計!「

  爾晴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搶先把貴妃拖下水?那宮女臉上的油彩,又是從何而來?」

  魏瓔珞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觀掛滿漿果的灌木,她手掌上還有乾涸的漿果汁,道:「這哪兒是什麼油彩,不過是漿果汁液,好在宮女墜落,臉上到處是血,旁人不會細看,才能矇混過關!」

  明玉皺起眉,問:「等等,貴妃怎麼知道宮女會墜落,特意引太后來看呢?」

  魏瓔珞冷笑一聲,道:「世上可沒有未卜先知的人!那三人本就是延暉閣灑掃宮女,應該對閣非常熟悉,好端端的怎會從高處墜落?出事之後,那兩人在樓上磨磨蹭蹭,下了樓更不見傷心之態,這正常嗎?所以,她們不是鬧著玩,是蓄謀已久,直接推人下樓!」

  明玉倒抽一口冷氣:「你的意思是——慧貴妃用一條人命來嫁禍皇后娘娘!」

  魏瓔珞點點頭,神色凝重地說:「不光是她,還有舒貴人參與!」

  明玉情不自禁地拍了下巴掌,讚嘆道:「瓔珞,你總算做對了一件事!要是娘娘被搆陷成功,咱們長春宮可要倒大黴了!」

  幾人猶在慶幸,卻聽皇后隱有怒意地開口道:「你們兩個差點闖禍,竟不思悔改,依舊心存僥倖,本宮實在太放縱你們了!」言罷,她看也不看瓔珞幾人,轉身便走。

  三人面面相覷,急忙也快步跟上,明玉壓低聲音問:「娘娘怎麼了,分明順利過關,怎麼娘娘反而生氣了?」

  魏瓔珞也一臉困惑,小聲問:「爾晴,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爾晴看了看明玉,又看了看瓔珞,嘆了口氣,道:「說起來是聰明人,其實是兩個呆子!」

  皇后這一場氣,忽如其來,遲遲不去,回長春宮一直不肯用飯,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夜色已深,皇后坐在榻上,不言不語,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

  魏瓔珞悄悄搬來一張小幾放在皇后面前,放了蒲團,又拿來香爐,特意點著了香,面對皇后跪了下來,口中唸唸有詞。

  皇后忍不住睜開眼睛,一看瓔珞正唸唸有詞,忍不住問:「你幹什麼呢!」

  魏瓔珞一臉認真地捧著香禱告:「皇后娘娘就像天上的仙女,美貌端莊心地善良,可是仙女今天生氣了,瓔珞要拜一拜,請仙女為凡人指路,告知我等,到底錯在何處?」

  皇后撲哧一聲笑了。

  魏瓔珞閉眼默念:「便是真做錯了事,請仙女大慈大悲,寬恕我等,從今以後一定謹言慎行,不再犯錯!」

  皇后伸手敲了敲魏瓔珞的額頭。

  魏瓔珞立刻爬起來,小心翼翼地問:「娘娘,您不生氣啦?」

  皇后蹙起眉,說:「本宮不是在怪你們,是在怪自己。」

  魏瓔珞一臉疑惑。

  皇后輕聲道:「明玉她們一直好奇,為何本宮出嫁後變得古板謹慎,因為女子要承擔生育子女、侍奉公婆、操持家務的重擔,若整日沉迷歌舞,耽於享樂,於丈夫、家族都是禍事,古來飛燕合德、楊玉環,雖都是傾國美人,卻因舉止輕浮、德行有虧,一直為後人詬病。」

  魏瓔珞一臉不以為然地說:「沒了絕色美人就能江山永固?要奴才說,正因有了真美人,才試出假英雄,歷朝歷代丟了江山,不是怪臣子奸邪,就是怪妖妃禍國,怎麼不說床太軟,鞋歪了,心情不好,江山丟啦!」

  皇后忍不住又笑起來,嗔道:「你呀,滿口歪理,還振振有詞!本宮是皇后,應端莊自持,謹言慎行,以為六宮之表率!可一時忘形,竟懷念起閨中的自由與快樂,穿上洛神的流仙裙,跳起了踰矩的舞,使得宮中競相傚法,一時風氣大變,才會釀成大禍!」

  魏瓔珞急了:「娘娘,這分明是慧貴妃的錯——」

  皇后搖頭,伸手點住魏瓔珞的唇,正色道:「不,本宮先行差踏錯,才給對方可趁之機,本宮問你,今日僅僅是一條人命嗎?本宮身為女子,不能開疆闢土、保家衛國,管理好後宮,讓君主沒有後顧之憂,是我唯一能為國家、為百姓做的事,承擔皇后的職責,比贏得皇上的寵愛更重要!所以瓔珞,謝謝你做的一切,但本宮是大清的皇后,永遠別忘了這一點!」

  魏瓔珞眼眶一酸,忽然想要流淚,為她心目中的仙女,不能再穿上仙女的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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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毒藥

  儲秀宮這次陷害皇后不成,還被太后下令拆了戲台,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氣焰不復往日囂張,宮中都暗中在看笑話。

  但長春宮的人明白,慧貴妃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日魏瓔珞從繡房出來,忽然遇上芝蘭,兩人目不斜視,錯肩而過的瞬間,芝蘭問:「魏瓔珞,你想知道阿滿的死因嗎?」

  魏瓔珞猛然轉身。

  芝蘭微微一笑,道:「今夜三更,你一個人到儲秀宮來,記住,若事情傳揚出去,你就一輩子也別想知道真相了!」

  月白雲淡,風中有隱隱花香,夜色中的儲秀宮華美輝煌。魏瓔珞跟著芝蘭走入正殿,向主位上的二人行禮:「奴才給貴妃娘娘、舒貴人請安。」

  慧貴妃掩唇一笑,道:「魏瓔珞,本宮剛剛還在和舒貴人打賭,賭你敢不敢來。」

  魏瓔珞神色平淡地問:「奴才斗膽問一句,是貴妃娘娘贏了,還是舒貴人贏了?」

  慧貴妃臉一沉,冷冷道:「本宮素來討厭伶牙俐齒的人,尤其是你,壞了本宮多少好事!不過,你能單槍匹馬來儲秀宮,也算是膽量過人。」

  魏瓔珞故作害怕,說:「瓔珞畢竟膽小,來儲秀宮之前留書一封,若一個時辰內回不去,便只好請皇后娘娘來接人了。」

  慧貴妃嗤笑一聲,擺了擺手,懶洋洋地說:「好啦,本宮請你來,是要讓你看一個人!」她話音一落,一名小太監被推出來,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在魏瓔珞身邊跪下。

  魏瓔珞興致缺缺地看了那小太監一眼,問:「他是誰?」

  小太監戰戰兢兢地回答:「奴才是御花園的灑掃太監小章子。」

  納蘭淳雪滿懷惡意地說:「小章子,說說你在正月初十那天晚上,到底看到了什麼!」

  魏瓔珞臉色驟變。

  小太監瞥了魏瓔珞一眼,膽怯地回答:「那晚皇上在乾清宮招待宗室,御花園的管事們都躲懶打牌去了,就剩下奴才一人看守,後來聽見假山那兒有動靜,就悄悄過去了!」

  魏瓔珞不復剛剛的鎮定,急切地問:「你看到了什麼!」

  小太監顫著聲音回答:「奴才親眼看見,瓔寧姐姐被一個人拖入假山……」

  魏瓔珞忽然爆呵:「你為什麼不救人!」

  小太監嚇壞了,向後一癱,道:「奴才不敢……那人、那人……」

  魏瓔珞揪住小太監的衣襟,問:「那人到底是誰!」

  小太監被勒地難受,大叫道:「是富察傅恆,富察傅恆!」

  魏瓔珞一臉愕然,手中一鬆,片刻後,她反而笑了,點點頭,說:「故事編的不錯。」

  納蘭淳雪皺起眉,問:「你以為我們是編故事騙你?」魏瓔珞恢復了平靜:「姐姐的事,我入宮的目的,張嬤嬤最清楚!我今天去繡房看她,卻遇到了芝蘭,然後芝蘭就說知道我姐姐的事情,不是太奇怪了嗎?你們是從張嬤嬤身上得知我的秘密,想要藉機嫁禍富察傅恆,逼我為儲秀宮所用,對不對?」

  大殿內一片寂靜,小太監張著嘴,似乎嚇呆了。

  慧貴妃輕笑一聲,打破了沉寂:「魏瓔珞,你以為證物只有一件玉珮嗎?」

  魏瓔珞心中一緊,問:「娘娘這是什麼意思?」納蘭淳雪看向小太監,命令:「拿出來吧!」

  小太監顫巍巍地從懷裡取出一條朝帶,托在魏瓔珞眼前,說:「奴才在假山撿到了這條朝帶,一定是對方走得太急,沒顧上——」

  魏瓔珞一把奪過朝帶,上面繡著與玉珮同樣的滿文,她瞬間攥緊了朝帶。

  慧貴妃得意地說:「富察傅恆,一塊玉珮還能說是巧合,如今連朝帶都有,這可是一等侍衛貼身之物,難道也會隨便遺失嗎?」

  魏瓔珞攥緊了朝帶,目光閃爍不定。

  納蘭淳雪立刻趁熱打鐵,也道:「富察傅恆玷污了阿滿的清白,端莊賢良的皇后娘娘為了維護親弟弟的名譽,便將這個可憐的宮女逐出了宮,僅僅是這樣,她還不放心,若這宮女出去亂說,必定會影響富察家的聲譽!為了永絕後患,索性——」

  魏瓔珞厲聲道:「夠了!」

  納蘭淳雪笑吟吟地說:「瞧你,我還沒說什麼呢,就氣得渾身發抖,我也理解你,千辛萬苦入宮,就是為了尋找殺姐仇人,卻成了仇人手裡最好的一把刀!那一對偽善的姐弟,不定在背後如何嘲笑你,說你是多麼愚蠢,竟認賊為主!」

  瓔珞冷冷盯著慧貴妃,問:「貴妃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慧貴妃語氣蠱惑地道:「皇后最擅長的就是惺惺作態,靠那張端莊賢良的臉欺騙天下人,如今,你已經知道了真相,本宮希望,你為本宮效力!」

  魏瓔珞問:「如何效力?」

  納蘭淳雪伸出手,遞給瓔珞一包藥,道:「皇后如此愚弄、欺騙你,難道你不想報復嗎?只要將這包藥放入皇后日常飲食之中,便可神不知鬼不覺殺了她!」

  瓔珞一怔,難以置信地問:「你要我毒殺皇后?」

  納蘭淳雪輕蔑一笑,問:「怎麼,你害怕了?皇后是傅恆最大的靠山,為了維護自己的親弟弟,不惜殺死無辜的阿滿!可憐阿滿先是失貞,被逐出宮,最後被人活活勒死,為家族所唾棄,這一切的不幸,都是皇后姐弟造成的,你竟還心慈手軟!」

  瓔珞指尖一顫,接過了藥包。

  次日,長春宮,傅恆前來探望皇后,魏瓔珞在茶房中準備茶水,珍珠從後面走過來,問:「瓔珞,茶好了嗎?」

  魏瓔珞笑道:「好啦。」言罷,她端起托盤與珍珠出了茶房,到正殿前,正遇上純妃帶著玉壺過來,兩人立刻停步問安:「奴才給純妃娘娘請安!」

  純妃微微一笑,道:「免禮。」

  珍珠問:「純妃娘娘,您來拜見皇后娘娘嗎?奴才先進去稟報!」

  純妃看了一眼大殿方向,搖頭道:「不必了,富察侍衛在正殿,本宮還是先迴避,待晌午再來看望娘娘!」

  珍珠魏瓔珞稱是,從純妃身邊經過,一陣風吹來,拂過瓔珞衣袖,帶起一陣香風,魏瓔珞毫無察覺地走了過去。純妃猛然回過頭來,露出驚異之色。

  兩人走入正殿,放下茶水點心。傅恆的目光似有似無地繞著魏瓔珞打轉,皇后清咳一聲,道:「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沒事不要到長春宮來,皇上給的恩旨,不是讓你隨意浪費的。」

  傅恆笑著說:「皇后放心,這次是額娘讓我來的,她去護國寺求了一道平安福,托我務必帶進宮來。」

  皇后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額娘真是,從隆福寺、護國寺到廣化寺,她到底要跑多少寺廟,求多少張平安符!」

  傅恆嘴甜如蜜地說:「為了姐姐,額娘就算跑細了腿,也是心甘情願的。」

  皇后笑起來,又是寵愛又是責怪地說:「哪兒學的油嘴滑舌?」

  傅恆端起茶杯笑而不答,他抬眼中望見魏瓔珞一直盯著自己,不由衝她微微一笑。

  魏瓔珞也回了一個笑。

  傅恆正要飲茶,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斷喝:「不要喝!」純妃一陣風似地進了門,二話不說,上前劈手打翻了茶杯。

  瓷杯在地上摔地四分五裂,傅恆吃驚地看向純妃,問:「純妃娘娘!這是做什麼!」

  皇后也一臉驚訝:「純妃,怎麼了?」

  純妃猛然轉向魏瓔珞,用手一指,陳勝道:「你們應該問問,她都幹了什麼?」

  魏瓔珞神情平靜如常,問:「純妃娘娘,此言何意?」

  純妃走到魏瓔珞面前,輕輕一嗅,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道:「慧貴妃為博聖寵,尋來透肌香身丸,每日含服,非但渾身香氣馥郁,就連穿過的衣裳、呆過的房間也都香氣襲人,為防她人爭寵,她嚴禁宮人效仿,魏瓔珞,你的身上為何會有這種香味!」

  皇后看了一眼魏瓔珞,道:「純妃,應該只是偶然染上了……」

  純妃搖頭,恨鐵不成鋼地說:「娘娘,你我每日都會與慧貴妃見面,何曾染上過香氣?只有一種可能,魏瓔珞去了儲秀宮,還呆了很長時間!因為儲秀宮的香爐內,熏了同樣味道的香,才會遲遲不散!如今長春宮與儲秀宮水火不容,魏瓔珞去儲秀宮幹什麼?」

  傅恆抿緊了唇,深深望向魏瓔珞。

  爾晴一把抓住魏瓔珞的手臂,焦急地說:「瓔珞,你解釋呀!」

  純妃滿眼失望,她恨恨道:「她無話可說!剛才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我不敢確定,便命玉壺去她房裡搜查,竟找到了這個!」言罷,純妃伸出手,是一隻空藥包。

  皇后聲音微顫,問:「這是什麼?」

  純妃道:「我檢驗過,這是裝過鴆毒的藥包,裡面已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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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龍子龍孫

  珍珠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望著魏瓔珞。

  傅恆定定望著瓔珞,認真地問:「瓔珞,我不相信別人的話,你自己說。你——想殺我嗎?」魏瓔珞冷冷一笑,快步走到皇后面前,抬起皇后面前茶杯,一飲而盡。

  傅恆一個箭步沖上去,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問:「你幹什麼!」

  魏瓔珞微微一笑,推開他的手,亮出杯底給眾人看,道:「證明給你們看,現在行了嗎?」

  傅恆心中一鬆,皇后笑道:「不用這樣,本宮沒有懷疑過你。」

  魏瓔珞心中一暖,點點頭,道:「謝娘娘,慧貴妃昨夜是召我入了儲秀宮,也讓我鴆殺您,她告訴我,姐姐阿滿是被傅恆玷污,您為了掩蓋罪行,將我姐姐逐出皇宮,並派人暗殺!」

  皇后握緊了拳頭,一臉慍色,道:「瓔珞,本宮從未做過!本宮也相信,傅恆絕不是這樣的人!」

  魏瓔珞對皇后展顏一笑,道:「皇后娘娘,瓔珞不是瞎子,能夠判斷是非,您教導瓔珞書法繪畫,盡心盡力,遠超主僕之情,我再是非不分,也不至於任對方說什麼,就信什麼。」

  純妃鬆了口氣,歉然道:「是我錯怪你了。」

  皇后擔憂地問:「瓔珞,這件事情,你為什麼不早說?」

  魏瓔珞沉默片刻,道:「此乃個人私仇,不敢攪擾皇后。」

  皇后不贊同地說:「可本宮能夠替你追查——」

  魏瓔珞搖了搖頭,堅定地說:「多謝娘娘好意,瓔珞自有方法查出真兇,還有差事,先告退了!」

  傅恆急忙說:「皇后,我也還有事要處理,先告辭了!」言罷,立刻追著瓔珞而去。

  純妃看著魏瓔珞與傅恆先後出大殿的身影,回過頭來望向皇后,神色凝重地說:「娘娘……魏瓔珞行事偏激,舉止莫測,這樣的人……最好不要留在身邊,以防後患無窮!」

  皇后偏了下頭,不以為然地說:「純妃,瓔珞心性的確有些偏激,但她跟著本宮讀書習字,已變得日漸沉穩。本宮相信,她天性正直,又是非分明,應當有人好好栽培,更何況,關於此事,本宮問心無愧,為什麼要將她調走?」

  純妃還想再勸:「可是——」

  皇后擺了擺手,道:「不必多言,本宮心意已決。」

  魏瓔珞快步走到院中,傅恆追上來,伸手就要拉她,低聲下氣地念她的名字:「瓔珞……」

  魏瓔珞轉身將朝帶丟在他臉上,氣急敗壞地說:「現在你還敢說,此事與你無關!」

  傅恆抓住朝帶,面色變了又變,終於問:「瓔珞,你相信是我做的嗎?」

  魏瓔珞冷著臉說:「我要認定是你所為,還站在這裡跟你廢話作什麼!」傅恆神情立刻柔軟,開心地說:「謝謝你相信我。」

  魏瓔珞卻別開眼,道:「就算不是,你也不是全然無辜,玉珮可以無意中丟失,朝帶是寸步不離,怎會無緣無故丟在御花園,除非是寬衣解帶!我猜測,正月初十那一日,有人換上你的衣服,進了御花園!他若是宮中侍衛,就不必換衣,換衣的目的,正是為了避開巡邏之人!所以,此人必定就是乾清宮赴宴的宗室!至於慧貴妃找到的小太監,畏懼那御前侍衛的名頭,不敢輕易靠近,根本沒看見是誰!所以,她順理成章引導我相信,朝帶的主人,就是凶手!」

  傅恆神情緊張,立刻握住魏瓔珞的手,道:「夠了!瓔珞!」

  魏瓔珞卻一把甩開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像是要望進他的心底,問:「依你今日的權勢地位,連怡親王都不放在眼裡,何況尋常宗室!我真的很奇怪,到底是誰能讓你不顧名譽也要保護他!」

  傅恆搖了搖頭,道:「瓔珞,我不是在保護他,而是在保護你。」

  魏瓔珞嗤笑一聲,嘲諷地問:「保護我?」

  傅恆的聲音瘖啞,道:「繼續追查下去,會牽扯出更多恩怨,我不願你遇到任何危險。」

  魏瓔珞深吸一口氣,道:「富察傅恆,我就問你一句,這個人到底是誰?」

  傅恆定定望著她,眼中滿是痛苦與愧疚,他說:「對不起。」

  魏瓔珞轉身便走。

  似乎置身於一片大霧裡,本來以為霧中有人可以拉著手一起走,但終於還是只剩自己一個人。魏瓔珞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忽聽人問她:「瓔珞姑娘,您這是去哪兒啊?」

  魏瓔珞回神,見是德勝等人捧著一摞茶盤等物經過,揚起笑臉道:「我去內務府領東西,你急匆匆帶人去哪兒?」

  德勝笑著說:「皇上一時興起,在重華宮辦茶宴,邀請了親王貝勒一塊品茶,奴才緊著去佈置!」

  魏瓔珞心中一動,問:「親王貝勒?」

  德勝道:「是啊,能參加重華宮茶會的,那都是宗室裡地位顯赫的人物!哎呀,不能多說了,您給皇后娘娘帶個好,就說奴才改日去向她問安!」

  瓔珞含笑點頭,目送德勝遠去,自言自語:「重華宮……」

  重華宮中,鳳子龍孫濟濟一堂。但再鳳子龍孫,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說長道短。

  允禧吃了個葡萄,嘆息道:「怡親王都倒了黴了,弘晝怎麼還好好的呢?」

  弘瞻莫名其妙地問:「五哥怎麼不能好好的了?」

  允禧神秘地說:「你還不知道哪,弘晝打了一副棺材,讓妻妾、家僕為他哭靈,他自己呢?翹著二郎腿,坐在大堂上,一邊聽人家嚎啕大哭,一邊哈哈大笑,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門外忽然傳進一陣大笑,一男聲道:「世上哪兒有活一百歲的人,又有什麼好忌諱的!」眾人吃了一驚,弘晝已經晃著摺扇,舉止瀟灑地走了進來。

  弘瞻奇道:「五哥,你真給自己打了副棺材啊?」

  弘晝笑吟吟地說:「我要提前享受一下身後的尊榮啊,順便看看大家誰哭得最慘,誰對我最真心!」

  福彭將酒杯往桌上一拍,正要訓斥弘晝,突然聽見弘曆問:「人都到齊了嗎?」眾人立刻收斂態度,一起行禮:「奴才給皇上請安。」

  弘曆擺了擺手,微微一笑,道:「今日是家宴,在座諸位都是骨肉至親,何必多禮!各人就位」說完,又看向弘晝,溫聲問:「你又闖禍了?」

  弘晝一臉無辜地笑答:「哪兒能啊皇兄,弟弟我一直記著你的話,勤勉辦事,好好做人!」

  眾人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弘曆看在眼裡,只是微微一笑,道:「上茶吧!」

  茶盤托上來,給每位宗室都上了一盞茶,佐以餑餑點心。

  弘晝掀開茶蓋,咦了一聲,問:「這是什麼?」

  弘曆答道:「以雪水沃梅花、松實、佛手,再加上龍井,謂之三清茶。」

  眾人端起茶盞品味,都露出讚賞之色。

  弘晝卻猶疑地說:「皇兄,聽說松實和佛手混合,容易生毒啊!」

  弘曆好笑地問:「這又是從哪兒來的怪話!」

  弘晝哈哈笑了兩聲,道:「昨兒躺在棺材裡的時候,閻王爺告訴我的!」

  弘曆瞪了他一眼,訓斥:「安心喝你的茶吧!」

  弘晝笑嘻嘻地抓起茶杯一飲而盡,片刻之後,臉色卻白了,嘴唇顫抖不已,渾身如同打擺子。

  弘瞻嚇了一跳,問:「五哥,你怎麼了」弘晝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弘瞻沖上去,用力推弘晝,弘晝不停地抽搐。眾人驚疑不定,弘曆一下子站了起來。

  弘瞻急了,道:「難道松實和佛手混合真的有毒?快吐出來!」

  所有人都嚇壞了,一個個忙著摳喉嚨,拚命想把喝下去的茶吐出來,福彭誇張地捶打自己胸口。允裪拚命壓舌根,哇地一聲,服用的茶水、點心,直瀉而下。允禧更誇張,拿著勺子就往喉嚨裡伸。

  弘曆反而不急了,眼皮都不掀,靜靜坐著吃餑餑。

  正在一片混亂的時候,弘晝直挺挺地坐了起來,滿臉迷茫之色,問:「你們怎麼了?」

  允裪昂起脖子,不敢置信地問:「你不是被毒死了嗎——」

  弘晝一臉使壞的笑,道:「三清茶味道太好,我一時忘形,竟險些犯了癲疾!你們怎麼回事,也都和我一樣,犯病了嗎?」

  福彭勃然大怒:「弘晝,你分明故意戲弄我們!皇上,弘晝簡直荒唐到了極點,您不能不管了!」說完沖上去就要動手。

  弘曆厲聲道:「全都坐下!」所有人呆住了。

  眾人被迫回到原位,都仇視地瞪著弘晝。弘晝搖晃著扇子,得意地掃視眾人。

  宴會之後,眾人離開重華宮,夜裡下起了滂沱大雨。弘晝走在最前,其它人走在背後,憤憤不平地嘀嘀咕咕。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弘晝突然轉身,不懷好意地問:「你們又在商量什麼壞主意,是不是想向皇上告我的狀!」

  福彭剛要開口,突然瞪大了眼,一副恐懼的模樣,大聲叫道:「你們看!」

  弘晝不屑地說:「這一套老把戲我早就玩過了,想嚇唬我啊,做夢!」

  弘瞻渾身發抖地說:「五哥,不是啊!」

  弘晝皺起眉回過頭,一個閃電正好照亮了宮牆,宮女的身形影影綽綽出現在上面,就在弘晝瞪大眼的瞬間,宮女扭過頭,披髮覆面,面容看不真切,只揚起嘴唇,衝著他們微微一笑。

  弘瞻轉頭就跑,其他人想也不想丟了手裡的傘,沒命一般地飛奔進了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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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09: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 補償

  弘晝腿發軟,只呆立原地,驚駭欲絕,喃喃自語:「是她……真的是她……」

  藏在心底的陰翳與恐懼在這個瞬間攏住他,提醒他曾經做過什麼。弘晝踉蹌了兩步,整個人跌入了泥水之中。再睜大眼一看,牆壁上的宮女已經不見了。他剛要鬆一口氣,卻見一雙濕漉漉的繡鞋眨眼間到了面前,猛一抬頭,對方只露出雪白的下巴、鮮豔的紅唇,腰間繫著一條梅花絡子,在風中輕輕搖晃。

  弘晝驚慌地大聲叫嚷:「是你!我不怕你!不不要過來!你別過來!我什麼都不怕!」他一邊喊,一邊抓起雨傘拚命揮舞著,不想讓女鬼靠近。

  風雨之中,忽然有個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拉了起來,傅恆說:「弘晝!弘晝!你清醒一點!」

  弘晝恐懼得完全失色,大叫:「鬼!鬼!有女鬼!」

  傅恆抹了把雨水,問:「在哪兒?」弘晝閉著眼指向牆:「就在那兒,在牆上!」

  傅恆快步走到牆邊,牆面非常平坦,看不出任何異樣,他伸出手撫摸那一塊地方,雨水沖刷之下,只餘一點黏黏的物體。

  海蘭察快步走來,問:「怎麼樣,發現什麼了?」

  傅恆背過手去,不讓海蘭察發現他手上的黏物,面不改色地說:「暫時沒有。」

  弘晝沖上前來,不敢置信地用力去拍牆壁,一次又一次,如同瘋魔地反覆說:「就在這兒!剛才,就在你們來之前,有一個披髮覆面的宮女,我親眼看見了,就是她!怎麼可能沒有啊!你出來!你快出來啊!」

  海蘭察驚奇地問「:她?五爺,你說的是誰,難道你認識那女鬼?」

  下一刻,弘晝的聲音戛然而止。

  傅恆按住弘晝的肩,道:「弘晝,剛才我已經檢查過了,這只是一堵牆而已,什麼都沒有。」

  海蘭察也說:「五爺,一定是你看錯了。」

  弘晝一臉戾氣地踹著牆:「剛才可不止我一個人在場,那麼多人都親眼看見了!」

  傅恆大聲說:「夠了!」

  海蘭察吃驚地問:「傅恆,你怎麼了?」

  傅恆呼出一口氣,道:「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辦!」言罷,傅恆頭也不回地鑽進了雨裡。

  雨停了。

  傅恆在長春宮外等到了回來的魏瓔珞,他目光沉沉如夜,問:「你去哪兒了?」

  魏瓔珞避開他的目光,答道:「心裡悶,出去走走。」

  傅恆沉默片刻,問:「剛才裝神弄鬼的人,是不是你?」

  魏瓔珞雲淡風輕地說:「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傅恆道:「我在宮牆上發現了黏膠,宗室們又說看見了鬼魂,很顯然,那不是鬼魂,而是有人在牆上貼了能反光之物,才會照出所謂的鬼影,因是雷雨之夜,光線忽明忽暗,眾人看不清楚,才會信以為真!」

  魏瓔珞撲哧一聲笑了,終於看向傅恆,道:「反光?你說的是銅鏡,鏡子怎麼貼在宮牆上,富察侍衛,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吧?」

  傅恆拿出一枚琉璃片給魏瓔珞看,道:「:不是銅鏡,是琉璃片,我剛才去了內務府,你領用了琉璃片。」

  魏瓔珞好笑地說:「富察侍衛你真是誤會了,我領用琉璃片,是為了替皇后娘娘替換宮燈上碎掉的琉璃,怎麼會去裝鬼嚇人呢!侍衛盡快回乾清門去吧,免得引人口舌。」言罷,快步進了長春宮。

  傅恆站在原地,語氣壓抑地哀求:「瓔珞,不要貿然對弘晝出手!弘晝是皇上最親近的兄弟,只要他不犯下謀逆大罪,皇上會一生寬容他!」

  魏瓔珞目毫不猶豫地進了門。

  弘晝還站在那面鬧鬼的宮牆前,自言自語道:「不可能,一定有問題。」

  一隻手猛然從背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弘晝嚇地跳了起來,回頭一看是傅恆,拍了拍胸口說:「你能不能別站在我背後,還嫌我受的驚嚇不夠啊!」

  傅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問:「你在幹什麼?」

  弘晝拍了拍牆,道:「昨晚我也以為是鬼魂作祟,但細細一想,這事兒不對,有人在裝神弄鬼,意圖挖掘過去的事兒!哼,等我抓住人,一定要把她抽筋扒皮!」

  傅恆挑起眉,慢慢問:「你說的過去,是正月初十那一晚嗎?」

  弘晝整個人一僵,驚駭地瞪著傅恆。

  傅恆的神色又沉又冷,道:「那一晚本該是我當值,但額娘病了,我不得不與人換班,衣裳朝帶都留在了侍衛處,因為走得太急,連玉珮都忘了取下,當夜你去過侍衛處,換走了我的衣服,是嗎?」

  弘晝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傅恆——」

  傅恆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不必說了,我不想聽!你是不是想知道,昨天誰在背後搞鬼?」弘晝立刻說:「當然!」

  傅恆平靜地說:「我可以告訴你,跟我來。」

  魏瓔珞一踏入正殿,就知不好,皇后正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弘晝在旁虎視眈眈,一個箭步沖上去來憤憤不平地說:「哦,原來是你在背地裡搞鬼啊!」魏瓔珞立刻後退了一步。

  弘晝還要再逼近,傅恆抬手擋住他,皺眉道:「夠了!」

  弘晝不甘心地說:「昨夜她可是嚇得我夠嗆,我這還沒怎麼的,你就這麼護著她?」

  傅恆嚴厲地說:「弘晝,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弘晝嘁了一聲,後退一步,道:「我記得,平解決此事嘛!我答應你不再為難她,就絕不會出手!至於她姐姐……」弘晝一拍掌,太監捧來一隻蓋著紅綢的托盤,弘晝拉開紅綢,亮閃閃的金子照亮了大殿。

  魏瓔珞目光在金子上一掃而過,心中有了計較,問:「這是什麼意思?」

  弘晝嬉皮笑臉地說:「向你和你的姐姐致歉。」

  魏瓔珞冷冷問:「用金子?」

  傅恆艱難地開口:「瓔珞,弘晝當時是貪杯誤事,一時失控,才會闖下大禍,弘晝!」

  弘晝無奈地高舉雙手,道:「好好好,對不起,我醉得太糊塗,傷害了你姐姐,事後我也很後悔啊,還回頭去尋過她!只是我為了避開侍衛巡邏,偷溜進御花園賞曇花,特意換了傅恆的衣裳,名不正言不順,總不能大張旗鼓!等找到的時候,人已經出了宮!」

  皇后皺起眉,不快地說:「弘晝,你可知道,阿滿被逐出宮後便被人生生扼死。」

  弘晝忙道:「我可以對天發誓,那不是我幹的!我這人直來直去,真要殺人,根本不必偷偷摸摸,更別說偽裝成自盡了!」

  魏瓔珞望著弘晝,冷聲質問:「玷污一個宮女的清白,又與殺害她何異!我姐姐死了,連魏家的祖墳都進不去,只能葬在亂葬崗!」

  弘晝立刻道:「我補償啊!」

  魏瓔珞憤怒地問:「現在可是一條人命,你要怎麼補償?」

  弘晝想了想,道:「魏姑娘,我納了你姐姐,給她一個名分,這樣行了吧!」

  魏瓔珞不可置信地說:「你說什麼,納了她?!」

  弘晝彷彿想到了天大的好主意,一拍扇子道:「對啊!我納了她,側福晉是要上玉碟的,魏家還不夠格,但可以做個侍妾嘛!這樣一來,再也不會有人說她未嫁失身,懷疑她的操守了!」

  魏瓔珞定定望著弘晝,突然冷笑一聲,轉身要走。弘晝奇怪地問:「哎,你去哪兒啊!」

  魏瓔珞剛出門,就撞上魏清泰,怔怔喊了一聲:「爹……」

  魏清泰並不看她,只是請安:「奴才給皇后娘娘、和親王請安!」

  皇后驚訝地看了魏瓔珞一眼,才道:「免禮吧。」

  魏瓔珞問:「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魏清泰沒開口,弘晝迫不及待地炫耀:「你爹不一直沒找到好差事麼,我親自寫了推薦信,今天就讓他擔任內務府的內管領,只要差事辦得好,以後不怕沒得升!」

  魏瓔珞看著魏清泰,神色複雜地問:「你同意了?」

  弘晝在旁邊補充:「已經走馬上任了!」

  魏瓔珞短促地笑了一聲,問:「爹,用親生女兒的性命換取錦繡前程,感覺怎麼樣?」

  魏清泰狠狠嘆了口氣,問:「瓔珞!你還這樣倔強,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你姐姐的魂魄無處可依嗎!」

  魏瓔珞渾身一震,呆住了。

  魏清泰滿眼悲哀,道:「瓔寧不是善終,又落下不清白的惡名,永遠葬不進祖墳去,咱們家更是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可和親王答應了,要迎瓔寧的牌位入府!如此一來,魏氏全族再也沒人敢非議,她泉下也可以瞑目了!」

  弘晝又在旁邊唧唧歪歪:「對啊,我一定會給她找個風水寶地,好好安葬,不叫她做個孤魂野鬼,也算是我誠懇致歉!」

  傅恆擔憂地看著瓔珞,唸了一聲她的名字:「瓔珞……」

  魏清泰看著自己的小女兒,道:「瓔珞,你若今日肯就此罷手,爹就原諒你當初的任性妄為,若你執迷不悟,爹也只好把你趕出家門,免得你再闖出禍來!你想想清楚,到底是一時意氣重要,還是你姐姐的安寧、我們的父女之情更重要!」

  魏瓔珞咬了一下唇,不理會眾人,反而看向皇后,向個小孩子在向心任的大人尋求庇護:「皇后娘娘,您一向教導瓔珞寬容處事,這一次奴才想問問您,寬容可行嗎?」

  皇后深吸一口氣,疼惜地看著她,說:「瓔珞,本宮不是你,沒辦法代替你原諒一個人。」

  魏瓔珞低下頭想了片刻,道:「奴才明白了。」她轉頭看向弘晝,說:「為了姐姐泉下得到安寧,和親王,我可以原諒你,不過,你必須信守今日的承諾,永遠不要忘了!」

  弘晝笑地眼睛都眯起來,道:「這樣才對嘛!冤家宜解不宜結,從今往後,魏家也算我半個姻親,魏大人的陞遷,還有你年滿出宮後的婚嫁,都包在我的身上!」

  魏瓔珞淡淡一笑:「如此,就多謝和親王了!」說完,卻像有點忍無可忍,轉身就走,傅恆忙道:「瓔珞!」

  魏瓔珞並不理會,快步離去。傅恆要追上去,皇后卻道:「站住!」

  傅恆不得不止步,回神看向自己的姐姐,疑惑地問:「皇后——」

  皇后一臉怒色,問:「誰准你這樣做!」

  傅恆知道皇后在問什麼,平靜地回答:「姐姐,皇上對弘晝的偏愛信任,你都看在眼裡,若瓔珞執意要報仇,會落得什麼下場?如今,瓔珞肯放下仇恨,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嗎?」

  皇后失望地說:「威逼利誘,不是君子所為。」

  傅恆卻忽然提高了聲音:「我只要她平安!」

  皇后一震,爾晴更是露出震驚的表情。

  傅恆看和魏瓔珞離開的方向,重複了一句:「哪怕她恨我、怪我,我也一定要她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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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09: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七章 復仇

  弘晝以為女鬼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但偏偏老有人提醒他。他不耐煩弟回頭說:「海蘭察,我這好不容易擺脫皇兄,剛輕鬆會兒,你沒事兒總跟著我幹什麼呀!」

  海蘭察一臉好奇:「五爺,那天的女鬼——」

  弘晝揮舞著扇子,一臉輕鬆地說:「解決啦!」

  海蘭察驚訝地問:「你抓住女鬼了?」

  弘晝意味深長地笑著說:「非但不是女鬼,還是個清秀佳人呢!」說到這裡,他忽然看見魏瓔珞從另一頭走過來,忙笑嘻嘻地迎上去,喊了句:「小姨子!」

  魏瓔珞一愣,停下腳步行禮,道:「和親王,您別尋奴才開心了。」

  弘晝「嘖」了聲,正正經經地說:「怎麼是尋你開心呢,你的確是本王的小姨子呀!」

  魏瓔珞揚起眉,問:「這麼說,王爺當真認這門親?」

  弘晝盯著魏瓔珞猛瞧,明顯見色起意,嬉皮笑臉地說:「認,怎麼不認!我如今日日被皇上拘著收心,咱們還能天天見面呢!」

  魏瓔珞一低頭,側身走了。

  弘晝追了兩步,道:「哎,我話還沒說完,怎麼就走了呢?」

  魏瓔珞站住,回過頭笑了一下:「王爺不是每日進宮麼,要說話,以後多的是機會。」說完,她快步離去。

  弘晝的魂兒就被她的笑容勾走了,半天沒回過神。海蘭察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喊魂一樣叫道:「五爺!五爺!」

  弘晝猛一拍扇子,回味一般地說:「漂亮,長得比她姐姐還漂亮!」

  海蘭察皺起眉,認真地說:「你說什麼?五爺,我可提醒你,這姑娘千萬碰不得!」

  弘晝滿不在乎地說:「不過是個宮女,有什麼碰不得?只要我一開口,皇上沒準兒就把人送我了。」

  海蘭察道:「五爺,傅恆可把她捧在心尖上呢!」

  弘晝得意地笑起來:「那也要看人家選傅恆還是選我這個和親王啊!」海蘭察急了:「五爺,你這麼辦事兒,可太不地道!」

  弘晝哈哈大笑,拍了拍海蘭察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和傅恆是打小兒一塊兒長大的交情,怎麼會動別的心思,不過是愛美心切,看看,看看而已嘛!」言罷,弘晝又扭頭不捨地盯著瓔珞的身段看了一眼,才笑著走了。

  海蘭察心中不安,轉身就往侍衛處走。

  傅恆正在侍衛處看書,老遠就聽見海蘭察的聲音:「傅恆!出事了!我必須得告訴你!」傅恆頭也不抬地問:「你要告訴我什麼啊?」

  海蘭察著急忙慌地說:「五爺要撬你牆腳!」

  傅恆聽著好笑,問:「什麼牆角?」

  海蘭察急得直捶桌子:「女人,你最喜歡的那一個,懂了嗎!」

  傅恆面色一變:「你是說——」

  海蘭察見傅恆終於懂了,嘆氣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看弘晝那個小子,好像動了歪心思,你最好看緊一點!」

  傅恆把書一合,扔在桌子上。

  宮中最近新喪,郭太妃過世了,長春宮也該有所表示,皇后命魏瓔珞去壽安宮送奠儀。

  夜,明月高懸。魏瓔珞拎著一隻小巧的竹籃,走過甬道,弘晝遠遠發現魏瓔珞,立刻尾隨其後。他身邊的小太監奇怪地問:「王爺,您去哪兒啊,咱們得趕在宮門下鑰前出宮啊。」

  弘晝不耐煩地說:「你別管!」說到這裡,他眼睛一眯,又道:「把你衣服扒下來給我!」

  弘晝三兩下扒了小太監的衣服穿上,又摘了太監的帽子往自己腦袋上一扣,道:「你拿著我的腰牌,如常出宮!」

  小太監捧著衣服急得跳腳道:「使不得,王爺!」

  弘晝一隻手捏在小太監的脖頸上,輕輕說:「敢傳揚出去,我要你的命!」

  小太監立刻噤聲。

  魏瓔珞一路走到小樹林中,四下顧盼,見左右空無一人,才取出竹籃裡的蠟燭和火摺子。一隻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弘晝從樹後冒出來,大聲說:「好哇,你在幹什麼!」

  魏瓔珞一臉慌亂:「和親王,我只是奉命給郭太妃送奠儀——」

  弘晝湊近一步,挑眉道:「別騙人了,壽安宮在樹林外,你跑林子裡幹什麼?哦,我知道了,你在偷偷祭祀你的姐姐,是不是!」

  魏瓔珞為難地別過臉,道:「王爺,我知道宮裡不許祭祀,但你答應要迎姐姐入府,畢竟是一件大事,我總得告訴她呀!」

  弘晝惡聲惡氣地說:「你知道不許祭祀還明知故犯!走走走,跟我去見皇后,我倒要看看,她會不會包庇你!」

  魏瓔珞眼中現出恐懼,可憐地懇求:「王爺,您不是說我也算是您的小姨子嗎?既然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

  弘晝笑了起來,伸手就摸瓔珞的腰,痞裡痞氣地說:「既是一家人,你是不是代替你姐姐,伺候伺候本王爺啊!」

  魏瓔珞立刻避開,不快地道:「王爺,這可不能說笑話!」

  弘晝把臉一拉,威脅道:「我可沒和你說笑,你若是不答應,那我可就要把這事兒全捅出去了!」

  魏瓔珞怔住,片刻後欲言又止地說:「你讓我想想,至少,得讓我問過姐姐……」

  弘晝看這嬌滴滴的小美人軟了聲氣,也大方地說:「好啊,我就在這兒等你。」

  魏瓔珞一低頭,火摺子靠近了蠟燭,她以帕子摀住口鼻,傷心地似乎要哭出來:「姐姐,瓔珞今日特意來看你,是要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和親王對從前深感後悔,答應迎你入府,還說要為你遷墳。」

  火摺子升起一陣白色煙霧,弘晝在旁無聊地翻看籃子,忽然覺得奇怪,問:「祭祀怎麼不帶元寶紙錢?」話音未落,他眼前一晃,暈暈乎乎地問:「這、這什麼味道——」

  魏瓔珞臉上的柔弱之態一掃而空,她站起身,聲音變得無比冷靜:「姐姐,我知道你不會原諒他的,今日,請你親眼看著,我如何替你懲治真兇!」言罷,她抄抬起沉重的銅製燭台,用力砸向弘晝後頸!

  弘晝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地問:「你故意引我來這兒,還有那火摺子,你、你動了手腳!」

  魏瓔珞並不言語,揚起燭台,迎面向著弘晝砸下去。

  弘晝抓起地上泥土,猛一揚起,魏瓔珞向後避開,弘晝立刻拼盡全力,連滾帶爬地衝入了樹林深處,魏瓔珞提步追了上去。

  弘晝仗著夜色與樹林掩護,藏在一棵樹後。魏瓔珞手持燭台,一步步走了過來,目光掃視四周尋找蛛絲馬跡,語氣平靜地說:「弘晝,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嗎?」

  弘晝屏住呼吸,因為恐懼微微發抖。

  魏瓔珞聲音裡都是恨意:「魏瓔寧對你來說,只是一時酒醉侵犯的宮女,可她對我來說,卻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我娘難產而亡,爹從來不管我,只有姐姐,像娘一樣照顧我!」

  魏瓔珞眼中淚光閃動,手裡的燭台越握越緊,道:「姐姐十五歲入宮,我就每日去神武門外,等啊,盼啊,望眼欲穿!九年,我等了整整九年,姐姐馬上就要回家了!可是,因你一時荒唐,她死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弘晝摀住嘴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魏瓔珞的聲音繼續傳來:「更可笑的是,你這樣的強暴犯,本該千刀萬剮,卻因是天潢貴胄,輕易逃脫懲罰,還洋洋得意地說要迎她入門,呸,憑你也配!要我原諒你,其實也不難,只要拿命來償!」

  瓔珞目光一寸寸逡巡著樹林,然而月光被烏雲遮擋,到處黑漆漆一片,她找了半天,卻始終不見對方,便追去另外一個方向。

  弘晝鬆了一口氣,這才從樹後走了出來,一步步踉蹌地向外走去。剛走出幾步,就感覺腦後一陣劇痛,轟然倒地,暈了過去。魏瓔珞從另一邊繞道他身後,用燭台擊中了他。

  烏雲散盡,月光之下,魏瓔珞居高臨下地看著弘晝,目光極度冰冷,喃喃自語:「你放心,這還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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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22 00:10: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八章 以血還血

  壽安宮內,擺放著一具棺材,靈堂佈置非常簡陋,連靈牌都無,只有一張祭字,在寒風中隨風舞動。

  魏瓔珞拼盡全力,咬著牙將弘晝一點點拖進了棺材。弘晝被顛醒了,左右四顧,發現自己被放在棺材裡,身下是一具女屍,嚇得面無人色,竭力想發出聲,卻十分微弱:「你,你要幹什麼,這到底是哪兒!」

  魏瓔珞笑了,幾乎有點瘋狂地問:「和親王,曼陀羅粉的香味好不好聞?這裡是壽安宮,郭太妃住的地方,先帝在時她就不得寵,先帝走了,只能靠賣刺繡度日,一生的積蓄,只剩下這口薄棺了!就像你這種爛人,卻天生是個皇子,而無數善良的人,只能面朝黃土,辛勞一生,真是不公平啊,你說是不是?」

  說完,魏瓔珞慢條斯理地取出一隻小酒罈,拔下了塞子,將酒罈裡的酒倒在了弘晝的臉上,弘晝嗆得說不出話來,十分痛苦。

  魏瓔珞愉悅地說:「你不是很喜歡躺在棺材裡,享受眾人哭靈的快樂嗎?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和親王喝醉了酒,竟爬進了老太妃的棺材裡,一時不慎,就這麼活活憋死了!」

  弘晝驚恐地瞪大眼睛,他拚命搖頭哀求:「放了我,我錯了……求求你……我真的知道……我錯了……求你……別殺我……不要殺我!」說著,他的眼淚都控制不住湧了出來。

  魏瓔珞撲哧一聲笑了,靠近了棺木,溫柔而低沉地問:「和親王,現在是不是很害怕,很絕望,很後悔啊?」

  弘晝賣力點頭,虛弱地說:「求你!我求求你!」

  魏瓔珞卻變色大罵:「姐姐當時也一定好害怕,可誰來放過她啊!我就是你要你品嚐一番,死亡一步步逼近時的絕望與痛苦!」

  弘晝的牙齒咯咯作響。

  魏瓔珞豎起手指按在唇上,道:「噓!有什麼好怕的,你不是皇室貴胄,天之驕子嗎?這麼鼻涕眼淚一把,多難看呀!」說完,抽出棺木裡被老太妃握在手裡的帕子,替他一點點擦掉眼淚,滿意地道:「從明天起,你就是一個因酒醉而玷污庶母屍身的罪人,皇上再寵愛你,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巴,你的名聲,會比我姐姐壞一百倍、一千倍,我要你愛新覺羅弘晝遺、臭、萬、年!」

  弘晝驚恐地看著瓔珞一點點推上了棺木,他晝艱難拔出老太妃髮間的簪子,用力刺進了自己的手臂,疼痛令他陡然清醒,他竭力抵住了棺木,握住簪子用力向魏瓔珞刺去!

  魏瓔珞被刺中肩頭,下意識倒退了一步,弘晝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拚命從棺木翻出,倉促逃了出去。

  魏瓔珞按著肩頭,快步追了出去。

  御花園中燈火通明,涼亭裡,弘曆正在畫月下的花園,他忽然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救命,皺眉道:「什麼聲音?」李玉正要命小太監們去查看,弘曆已經出了涼亭。

  弘晝見無數人提著燈過來,露出解脫的笑容,魏瓔珞卻緊隨而至,她當機立斷,用力撕碎了袖子,露出肩頭被簪子刺破的傷口,快步越過弘晝,大叫:「救命!來人,快來人啊!快救救我!」

  弘晝不敢置信地看著瓔珞快步越過他,擦肩而過的瞬間,瓔珞竟然回頭,衝著他詭譎一笑。

  弘晝還沒反應過來,魏瓔珞衝了出去。

  弘曆走在眾人之前,瓔珞腳步太急,摔進了弘曆懷裡,她用力抓住弘曆袖口,急促地:「皇上,救救奴才吧!」弘曆見魏瓔珞淚光盈盈,一時愣住了。

  弘晝氣喘吁吁地趕到,指著瓔珞憤怒地說:「皇兄,這個女人要殺我!」

  魏瓔珞如同受驚過度,一下子躲到弘曆身後,用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說:「皇上,和親王瘋了,他剛才爬進了老太妃的棺木,還想脫太妃的衣裳!被我發現阻止,竟要殺人滅口!」

  弘晝目瞪口呆,辯解:「皇兄,你不要聽她胡說八道,是她故意引我去,想要殺了我啊!她還給我下藥,把我封在棺木裡,要活生生憋死!」

  弘曆看向魏瓔珞,魏瓔珞死死攥住他的袖口,聲音都在顫抖:「皇上,和親王酒氣熏天,手上握著凶器,瓔珞身上的傷口,就是他殺人滅口的證據!你們若是不信,還可以去看看郭太妃的棺木,看是否衣衫不整、釵鐶散亂——」

  弘晝將手裡染血的簪子往地上一摔,道:「那是我壓垮了!」

  眾人一片嘩然。

  弘晝發覺失言,氣急敗壞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是她故意把我關在棺材裡,才會壓壞了太妃的屍身!」

  魏瓔珞死死抓著弘曆不放,紅著眼睛說:「如今宮門都下了鑰,你身為堂堂親王,卻穿著太監服飾逗留宮中,本就是圖謀不軌,被我發現後,竟還編造如此謊言,我一個弱女子,怎能設計把親王關入棺材,簡直太荒唐了!」

  弘晝暴怒:「你這賤人!」

  弘曆看弘晝一身太監服,衣衫凌亂,不由怒從心起,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畜生,看你幹的好事!」

  弘晝不敢置信地倒退了半步,呆呆地說:「皇兄,你怎麼能相信她,我可是你的親兄弟啊!這個女人又算什麼,她——」

  弘曆難以忍受地閉上眼:「堵上他的嘴,派人去壽安宮勘察現場。」

  不消多時,勘察的侍衛回來了,壽安宮滿是酒氣,滿地的酒罈碎片,太妃的棺材也一片凌亂。人證物證俱在,弘晝暫被羈押府中,魏瓔珞由皇后領回。

  幾日後,魏瓔珞在長春宮中修建花枝,爾晴走過來,為難地說:「瓔珞,裕太妃要見你……」

  魏瓔珞猛然抬頭,與裕太妃四目相對,然後裕太妃跪了下來。

  魏瓔珞知道這位老太妃是弘晝生母,她急忙上前扶人,道:「太妃這是何意?」

  裕太妃卻不肯起:「瓔珞姑娘,我剛剛去過和親王府,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全都知道了,都是弘晝做的不對,我這個額娘,替他向你賠罪!」

  魏瓔珞淡淡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此事與太妃何干?」

  裕太妃一臉哀求之色:「弘晝是我的親生兒子,他犯下過錯,是我管教不力!如今他驚厥昏迷,病勢沉重,太醫說至少折壽十年!我知道十年償還不了阿滿的性命,更不能消你心頭之恨!所以我求你,衝著我來,放過弘晝吧!」

  魏瓔珞平靜地問:「裕太妃,你今日來,是不是要我向眾人說一句,和親王只是去祭拜郭太妃,是我自己一時看錯,險些引發誤會,是嗎?」

  裕太妃眼前一亮,道:「只要你肯原諒弘晝,不管提出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魏瓔珞搖了搖頭,道:「皇后娘娘曾在皇上面前力保我,若我如今反口,又將娘娘置於何地?」

  裕太妃身邊的宮女百靈怒道:「魏瓔珞,你是個小小宮女,太妃何等身份,都跪下來求你,可別太過分!」

  裕太妃抬手阻止,她深深看了魏瓔珞一眼,道:「不怪她。今日我來,本就是盡人事,聽天命,弘晝落到這個地步,怨不得旁人!瓔珞姑娘,打擾了。」

  魏瓔珞看著裕太妃走遠,一臉若有所思,爾晴過來拍了拍魏瓔珞的手,道:「娘娘又貪涼喝西瓜汁了,你進去伺候勸勸她。」魏瓔珞回神,應了句好。

  長春宮正殿中,皇后一臉不高興,道:「瓔珞,你真放肆,都管到本宮頭上來了!」

  魏瓔珞捏著皇后的肩頭,軟軟地說:「娘娘,西瓜汁雖然好,卻是寒涼之物,您不能再用第二杯了!」

  皇后無奈地說:「本宮命令你,再倒一杯!」

  魏瓔珞抿起唇:「葉大夫怎麼說,奴才就怎麼辦,只要對娘娘好,奴才受罰也甘願!」

  皇后簡直拿她沒辦法。

  殿外忽然傳來一個男聲:「怎麼這麼熱鬧,皇后在幹什麼?」卻是弘曆御駕親臨,眾人吃了一驚,連忙向弘曆行禮。

  皇后立刻起身行禮:「臣妾恭請皇上聖安。」

  弘曆扶著皇后的手,溫柔地說:「這天氣太熱了,朕記得你一向很怕酷暑,特意吩咐他們多送冰塊過來,是不是感覺好些了?」

  皇后笑著說:「臣妾多謝皇上關懷今年瓔珞想了個新主意,倒是很能解暑。」

  弘曆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隨即冷淡地哦了一聲,目光落在一旁的木箱上,問:「就是這個東西嗎,有什麼稀奇?」皇后:

  魏瓔珞低頭,打開了箱子,弘曆走上前,向箱內望去,便見箱子裡層木胎上覆蓋著一層鉛膜,箱內用一片片木板隔開,一層冰塊,一層果子,覆上一層棉被隔溫。

  弘曆終於有了點興趣,問:「這鉛膜做什麼用的?」

  魏瓔珞始終低著頭回答:「回稟皇上,可以隔絕外界炎熱,保持箱內低溫。」

  皇后欣賞地看著魏瓔珞,愉快地說:「如此一來,隨時想吃冰果,或是想喝冰飲,都方便得很!」

  弘曆想了想,道:「李玉,回頭叫內務府打上兩個送去養心殿,再給太后送一個!」說完,弘曆彷彿不經意地又說了句:「皇后,朕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經過兩位太醫會診,和親王病勢沉重,需要安心靜養,朕只能待他痊癒,再作其他事想!」

  大殿內氣氛一凝,片刻後,皇后嘆息道:「皇上這麼做,須一力承擔宗室的壓力,並彈壓對和親王的種種非議,您待和親王如此寬厚,但願他能知錯就改,珍惜聖恩!」

  弘曆對皇后說話,目光卻一直盯著魏瓔珞,別有用意地說:「弘晝是朕的親兄弟,不論他犯了什麼錯,都得由朕來處置,朕也絕不容許任何人越俎代庖。」

  魏瓔珞恭敬地立在一邊,始終不發一語,袖中拳頭卻憤怒地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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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警告

  天氣漸熱,壽康宮內,幾名宮女立在太后身側打扇,雖涼風習習,太后仍覺悶熱,於是對身旁的宮女吩咐了幾句,對方很快捧著一隻造型別緻的箱子出來。

  「此為何物?」吩咐了幾句,對方很快捧著一隻造型別緻的箱子出來,太后道:「皇上一片孝心,特命內務府打造了一隻冰箱子送來,倒是十分便利,」

  箱子打開,裡面鋪著一層冰塊,冰塊上碼放著一粒粒冰葡萄,深紫色的葡萄皮上掛著一層霜雪。

  太后捻了一粒吃了,頓時渾身毛孔都舒展開了,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道:「這天氣真是一日熱過一日,真的不同我去暢春園避暑?」

  裕太妃嘆了口氣:「人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弘晝這一場大病幾乎去了半條命,我心裡擔心的很,還是留下陪他養病吧!」

  太后點點頭:「你這一番慈母心腸,但願弘晝能牢記在心。」

  「太后娘娘,弘晝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極了!」裕太妃意有所指道,「若非還起不來身,早就入宮請罪來了!」

  這一次太后卻沒有點頭,而是充滿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搖搖頭:「皇上顧念兄弟之情,一力維護弘晝,與宗室們鬧得很不愉快,這陣風頭還沒過去,你讓弘晝就留在府裡養病,輕易不要入宮了。」

  「可是……」裕太妃還想在這件事上糾纏,太后的臉色卻立刻冷了下來,淡淡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裕太妃欲言又止,終究不敢再開口,行禮告退。

  待出了壽康宮,她心中的怒氣便再也按捺不住,浮到了面上。

  「都是那賤人惹出來的事!」裕太妃絞著手中的帕子道,「害得弘晝大病一場,連帶著被太后厭棄!」

  身旁侍女也在那火上添油:「太妃,魏瓔珞極善諂媚,哄得皇后服服帖帖,親自在皇上面前替她擔保,聽說那冰箱子就是她用來討好主子的,還在紫禁城裡流行起來,現在各宮都吩咐內務府加緊趕製呢!」

  「哦,她可真是聰明伶俐啊!」裕太妃聽了,腳步一頓,繼而陰冷一笑道,「百靈,你馬上去一趟長春宮!」

  百靈:「太妃的意思是?」

  「借人?」

  長春宮內,皇后驚訝道。

  「是。」爾晴道,「裕太妃派人過來,指名道姓,要借瓔珞過去。」

  皇后搖搖頭。

  「娘娘可是要回絕她們?」爾晴道,「奴才覺得不妥。」

  「有何不妥?」皇后不悅道,「你明知裕太妃因和親王一事怪罪瓔珞,還要讓她去?」

  「可是,皇后娘娘。」爾晴解釋道,「裕太妃早有明言,要瓔珞去指點宮女們冰箱子的用法,要求合情合理,奴才如何拒絕?」

  「那就說瓔珞病了,為免將病氣過給貴人,此事就免了吧。」皇后想了想,道。

  「但總有病好的那天。」爾晴道,「而且這一次病,下一次還病麼?這不是公然戲耍裕太妃?娘娘,裕太妃常年伴著太后住在壽康宮,又是和親王的生母,在宮裡頗受敬重,您若公然戲耍她,她面子上怎麼過得去?只怕原先只是想出一口氣,到最後,卻是要……」

  她不說下去,皇后卻能猜到她要說什麼。

  面子比裡子重要,這也是貴人們的通病。

  有時候為了找回面子,寧可挨罰也要殺一兩個人。

  「哎。」皇后頗感無奈,只能道:「叫瓔珞過來吧,本宮囑咐她幾句。」

  雖然得了皇后不少提點,但接下來的路還是要魏瓔珞自己走,如同走在浮冰之上,浮冰下就是萬丈深淵,必須小心翼翼,慎重選擇下一個落腳的地方。

  「這裡。」壽康宮偏殿內,魏瓔珞指著冰箱子下方道,「在這裡留一個小孔,可以讓融化的冰水能順利流出,再在下面放一隻小盆,冰水可以降低整個屋子的溫度。」

  裕太妃笑了起來:「為了討好主子,你可真是費勁了心思啊!」

  她這話,透著露骨的嘲諷,以及毫不掩飾的不懷好意。

  魏瓔珞不欲與她爭辯,更不欲在這裡多呆,只當沒聽見她剛剛說的話,道:「裕太妃,冰箱子的用法已經講完,奴才先告退了。」

  卻聽見砰的一聲,循聲望去,只見兩個太監走了進來,然後反手將門給關死了。

  魏瓔珞緩緩回過頭來:「裕太妃,您到底想幹什麼?」

  裕太妃危險的眯起眼睛,忽厲聲道:「我還要問問你,送一顆頭顱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她想要惡人先告狀,魏瓔珞卻也不慫她。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她一會,魏瓔珞忽笑了起來:「人人皆知裕太妃篤信佛法,夏日連花園都不去,生怕踩死一隻螞蟻,可誰又知道,你慈悲的面容下藏著一顆豺狼的心,不光殺了我姐姐,還想殺我洩憤!」

  見她這樣輕易就猜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裕太妃反而高看她一分,不過有些事情,即便被她說中了,裕太妃也不會承認,當即冷笑道:「你說我殺了你姐姐?污衊太妃是什麼罪,你心裡可清楚?」

  「是不是污衊,太妃心裡更清楚。」魏瓔珞怡然不懼道,「那日太妃曾說去過和親王府,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可當時弘晝昏迷不醒,又是誰告訴你真相呢?只有一個可能,殺死姐姐的人就是你……嗚!」

  一隻手按在魏瓔珞後腦勺上,猛地將她按入眼前的冰箱子裡。

  「嗚——」

  碎冰渣子刺在臉上,掙扎間一粒粒葡萄被碾得粉碎,化作紅色汁水,將整個冰箱子,將魏瓔珞整張臉染得血紅。

  眼見魏瓔珞的掙扎越來越無力,按在她後腦勺上的手終於鬆開。

  「呼,呼……」魏瓔珞慢慢昂起頭,鮮紅如血的汁水沿著她的下巴不停下落,她略顯狼狽地望著對面的裕太妃。

  「說得對。」裕太妃搖著手中扇子,對她愜意一笑,「你姐姐的確是我殺的。」

  魏瓔珞一聽,條件反射的要往她面前衝,可身後兩名太監卻死死按著她的肩膀,她像砧板上的魚一樣,動彈不得。

  「知道我為什麼要殺她嗎?」裕太妃緩步來到她面前,「因為她勾引弘晝,是個天生的賤人!」

  「住口!」魏瓔珞罵道,「明明是弘晝色膽包天,你卻怪罪到姐姐身上,根本是顛倒黑白!」

  「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女人太多了,難道要怪梧桐枝太高嗎?」裕太妃冷笑一聲,「沒有你們這些爬床的包衣賤人,弘晝才不會落到如此地步!今日叫你來,不過是要告訴你一件事,好好聽清楚!」

  一名太監揪住魏瓔珞的頭髮,如同提著待售的魚一樣,將她頭顱提起,憤恨不甘的面孔展現給裕太妃看。

  「你是皇后身邊的紅人,又是給皇上侍疾染病的忠僕,我不能公然殺你,可你別忘了——」裕太妃用手中的扇子拍了拍魏瓔珞的臉頰,笑道,「你爹還風光地當著內管領,只要我一句話——他的下場不會比你姐好到哪裡去。」

  「你……」魏瓔珞一個字沒說完,後頭的太監就一用力,將她摔在地上。

  渾身骨骼都疼,疼得她一時半會居然爬不起來。

  「從今往後,你給我夾起尾巴做人,再犯到我手上,不光摘了你的腦袋,還要你魏氏全族陪葬。」裕太妃的聲音在她頭頂輕飄飄響起,最後飄落下來的,還有一張拍打過她臉頰的宮扇。

  裕太妃嫌棄她的姐姐,也嫌棄她,連帶著用來拍過她臉頰的扇子,都覺得髒。

  從宮女手中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裕太妃看也不看地上的魏瓔珞,只淡淡吐出兩個字:「滾吧!」

  魏瓔珞渾渾噩噩地回了長春宮,前腳剛進內院,便聽見裡頭人聲嘈雜。

  但見繁花如錦,落花下一條長茶几,茶几上放置著十來只小瓷碗,或白或綠,或素或彩,幾朵花瓣飄在碗麵上,十幾名小宮女繞在瓷碗前,正在玩丟針遊戲。

  雖草草整理過一番,但魏瓔珞此刻的模樣依然憔悴不堪,她抬手擦了擦臉,覺得袖子上仍殘留著葡萄汁與屈辱的味道,於是輕手輕腳,正想著不引人注意地回西耳房,卻聽爾晴一聲:「瓔珞,你回來了,過來過來!」

  幾個相熟的小宮女甚至跑過來,一個扯她左邊袖子,一個扯她右邊袖子,將她拉到了人群中。

  魏瓔珞無可奈何:「你們在玩什麼?」

  「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爾晴笑道,「今天是七月七,女兒節,我們大傢伙兒在乞巧呢!」

  魏瓔珞瞥了眼茶几,心道原來如此。

  把針南北向放在水面上,如果太陽光能從針孔穿過去,織女就會保佑投針者有一雙巧手。

  幾個小宮女前後試了試,無一例外,針都沉進了碗底。

  「瓔珞,你來試試吧。」爾晴將一枚針遞了過來,「你的手最巧,定能成功。」

  魏瓔珞對乞巧一點興趣也無,但在眾人慫恿之下,不得已接過針,針尖剛剛觸到水面,水波一蕩,水面上竟浮現出裕太妃的嘴臉。

  「你姐姐的確是我殺的。」她笑,「知道我為什麼要殺她嗎?因為她勾引弘晝,是個天生的賤人!」

  魏瓔珞手一抖,銀針立時沉進水底。

  四周沉默一瞬,最後是魏瓔珞先打破沉默,她面色平靜道:「我再試一次。」

  針觸水面,裕太妃的面孔又再次浮了出來。

  「你爹還風光地當著內管領,只要我一句話——他的下場不會比你姐好到哪裡去。」

  魏瓔珞手一抖,針影又歪了。

  爾晴眼尖心細,略微皺了眉頭道:「瓔珞,你沒事吧,怎麼手一直抖。」

  魏瓔珞一垂眼,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在不停打抖,她握住自己的右手,面無表情道:「我沒事,讓我再試一次。」

  針又沉下去了。

  「我再試一次。」

  這一次也一樣。

  「我再試一次。」

  ……

  月影橫斜,蟲鳴四起,不知不覺,院子裡已沒了人,只餘魏瓔珞一個立在茶几旁,不依不饒的往水裡頭投著銀針。

  「我再試試一次。」魏瓔珞喃喃自語道。

  身旁無人回應,回應她的只有再次浮上水面的那副醜惡嘴臉。

  「從今往後,你給我夾起尾巴做人,再犯到我手上,不光摘了你的腦袋,還要你魏氏全族陪葬。」裕太妃透過水面,似嘲似諷的對她笑,「滾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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