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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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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20 22:15:19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尋圖照影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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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城之內,甘柏從訓天道章裏退出來,最近一段時間,好像玄修越來越多了,而且討論道法的人也更多了,他方才一連指點了十來個人,當真是神清氣爽。

    唯一不痛快的是,那個叫班嵐的家夥有一段時間沒冒頭了,據說是在內層講道,讓他一直找不到機會教訓其人。

    想到這裏,他也是不由想到嶽蘿所說的東庭那件事,心中也是琢磨起來,能準確襲擊海上的飛舟,這件事一看就知道有內奸,且玉京到東庭都有玄尊鎮守,能在這裏麵動手腳,說不定還牽涉到某位玄尊。

    這個人……

    隻是想到這裏,他忽然發現不對勁,自己一個幽城的人,去操心天夏的事幹什麼?內奸什麼的關他什麼事?

    這時他目光一撇,見一名弟子自崖下上來,問道:“什麼事?”那弟子躬身一拜,雙手呈遞上一封書信,道:“玄尊,顯定上尊送來的書信。”

    甘柏伸手接了過來,現在那些會說話的惱人飛書不知為何見不到了,往來都是正常的書信,就是傳遞慢了些,他打開一看,發現又是老一套的說辭,這樣的書信近來他已是收到三四封了。

    這位顯定上尊似乎有扶持他的意思,又隱隱暗示可讓他取代金郅行的位置。

    他撇了撇嘴,別以為他看不明白,所謂扶持,就是顯定上人給一個空頭許諾,然而後躲在後麵看他與金郅相互撕咬,對此他可沒這個興趣。

    讓他管管幽城,看看盛劇,在訓天道章內逛逛還好,讓他出去打生打死,那是想也別想。

    他把書信隨手扔在了一邊,不去理會,身為一城之主,他不回應,顯定道人也拿他沒辦法。

    不過他也是疑惑,幽城各玄尊分治,並不像玄廷那樣還要比各人功績,講究能者上,庸者下這一套,就算什麼事情做差了,顯定道人也最多斥責一兩句,所以權力爭鬥這一套在幽城不管用,而金郅行到底做了什麼事,讓這位這般不滿意了?一時他也是琢磨不出來。

    這時他見那個弟子還不走,問道:“還有什麼事?”

    那弟子恭敬言道:“玄尊,新的盛劇都排好了。還請玄尊賞閱。”

    甘柏唔了一聲,雙手展了下童衣一般的袖袍,興致滿滿的站了起來,負手而立道:“不錯,這便開始吧。”

    這可是他在訓天道章中向凡俗世間征集的盛劇劇本排演的,連其中的奏樂配樂都是他親自敲定的,他可是已期待許久了。

    東庭旦港之外,一家小雲舟自遠處飛來。

    孟嬛真站在舟首之上看著這片地陸,她尚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不過此回是有事而來,她也顧不上欣賞這裏的風光,直接往玄府而來。

    隻是方至半途,她便見一個兩鬢略顯霜白的中年道人阻攔在了前方,對她一拱手,問道:“這位道友,在下陳嵩,乃是東廷玄府巡查,不知道友從何處來?”

    孟嬛真萬福一禮,道:“璃玉天宮孟嬛真見過道友,此回到此,是為徹查天工部大匠遇襲一事。”說著,她拿出了自己的印信。

    陳嵩嚴肅看了那印信幾眼,這才神情緩和下來,他道:“關於此次飛舟遇襲一事的詳細記述,我東庭當已是送至玉京了,道友還有什麼要查證的麼?”

    孟嬛真道:“我並非為此而來,我等在追查時,那嫌疑之人顏子全已然渡海而出,我追他到了海上,一時失了蹤跡,故是想得到東庭府洲這邊的幫襯。”說著,她又略略提了一下渾素抄的作用,需要從聞奇身上借得緣法。

    陳嵩道:“此事我做不了主,需得稟明玄首。”

    孟嬛真表示理解道:“理當如此。”

    陳嵩當下喚出大道之章,於訓天道章之中問有一聲,很快便得了回應,道:“玄首同意了,道友請隨我來。”

    孟嬛真在舟上萬福一禮,道:“勞煩道友了。”

    在這番交談過後,下來她便隨陳嵩順利進入玄府,並在一間駐閣內見得聞奇,並向其問詢可願借緣法於她找尋顏子全,聞奇如今正要設法洗脫身上的嫌疑,自是忙不迭的答應。

    孟嬛真得他同意,感應到“渾素抄”微微一震,就知緣法已得,她也沒有隱瞞,當著陳嵩直麵,直接將這法器打開。

    這個時候,便見原本空白的文卷之中,浮現出一個戴著遮帽的修道人,其人坐在一個洞窟之中,而周圍的景物開始徐徐化開,最後變化成了一個海島。

    孟嬛真見此驚喜無比,這聞奇與顏子全的緣法牽連果然比其與璃玉天宮之間的牽扯更大,這恐怕主要是聞奇並不算是真的璃玉天宮門下,彼此離心離德,而聞奇則數十年來都受其關注,並時不時被下有手段的緣故。

    她對陳嵩萬福一禮,道:“多謝陳道友相助,我這便啟程去追尋此人。”

    陳嵩想了想,卻是喊住她道:“孟道友,容陳某說一句,汪洋無邊,知曉顏子全在一個海島之上,但道友恐怕依舊無法憑此找到其人吧?”

    孟嬛真歎道:“隻能盡力而為,”她似察覺到什麼,抬起頭望來道:“陳道友有何建言?”

    陳嵩誠懇言道:“不如我們去見一見張玄首,請玄首看一看這幅途徑,不定就能找出這海島之所在?”

    孟嬛真有些猶豫道:“隻這是我璃玉天宮之事……”

    陳嵩搖了搖頭,道:“這是我天夏之事。”

    孟嬛真想了想,點了下頭,道:“道友說得有理,我嬛真偏狹了,查出此事才是正理,而非是顧念一脈一門的臉麵。”

    陳嵩道:“道友能如此想,那是最好不過了。”他默立片刻,似在與訓天道章之中溝通,過了一會兒,才道:“道友請隨我去玄首吧。”

    孟嬛真應一聲,便隨陳嵩入了玄府,一路穿過殿閣樓台,沿著山中瀑布崖道,最後來至啟山山巔之上。

    她抬首看去,見張禦正坐於崖台之上,身上星光玉霧,燦爛奪目,而他身後,則是壯闊的海天高峰。

    她微微恍惚了一下,定了定神,上前一禮,道:“拜見張玄首。”

    張禦點首道:“孟道友,許久不見了。”

    孟嬛真此刻微覺慚愧,上次楊瓔拿著她交給張禦信物拜托到她這裏,她卻沒能幫上忙,雖她也知,以張禦如今的身份,可能並不在意這點小事,可她心中卻是十分過意不去。

    她吸了口氣,才道:“師父收了張玄首的書信,正在追查那逃遁出去的顏子全,隻此人躲在海上某處島嶼之中,嬛真雖是以法器照見其藏身之地的模樣,但卻不知這裏到底落於何處,得了陳道友提醒,所以來求情張玄首指點。”

    張禦點頭道:“孟道友無需如此言,此等叛逆,越早查出越好,那副圖畫何在?”

    孟嬛真沒有猶豫,直接將“渾素抄”遞了上去。

    張禦拿過這法器,打了開來,目光一落,見這圖畫呈現黑白二色,但是細節卻是十分清楚,從那戴遮帽的道人到其身處的洞窟,哪怕一粒石子都是有所呈現,應該就是所處之地的映照。

    隻是隨著他的目注,這圖畫也很快在消失之中,但這卻無礙,這等圖景,他看過一眼便可記住。

    他默默感應了一下。雖然顏子全身上疑似有上乘手段遮蔽,可凡是玄尊欲尋之地,冥冥之中都能略微感至其所在的大略方位,更何況他此刻設法找尋的是那海島,而並非是其本人,那這更是容易了。

    過了一會兒,他眸光一閃,已是察覺那一處大致所在。他一彈指,一道光華燦燦的符紙便即飄下,落至孟嬛真身前,他道:“孟道友跟隨此符而往,當能尋找到那處,去那裏把人帶回來便可,隻此人可能受人遮護,”他轉首看向陳嵩,“陳師兄,你與孟道友一同走一趟,有什麼異狀隨時報我知曉。”

    陳嵩肅然稱是。

    孟嬛真接過紙符,收好之後,萬福一禮,誠心致謝道:“多謝張玄首。”

    因是事情緊要,她也沒有多耽擱,在拜謝之後,就與陳嵩一同退了出來。

    這一次因為兩人同行,沒有再乘坐孟嬛真的小雲舟,而是直接動用了一艘軍府能拋擲玄兵的鬥戰飛舟,同時還有三十名披甲衛士及兩名負責察觀感應的玄修。

    而那一枚紙符則是飄懸在主艙之外,飛馳在飛舟前方,為他們指明了去路,他們隻需跟隨而行便好。

    在半途之中,陳嵩也是問起顏子全此人。

    孟嬛真道:“我對此人並不熟悉,他主要與我幾位師弟師妹交好,但此人並不簡單,他修道時日較長,至今已有七百餘載了。”

    陳嵩有些意外,他神情慎重道:“這麼說,他在我天夏渡來此世之前就是一位有道行的修道人了?”

    孟嬛真道:“確實如此,隻是他的修行的功法並不上乘,所以一直無法突破上境,他設法拜入我璃玉天宮門下,可能就是存著能學到一些法門的心思。

    可惜我真法修道,功法唯有與修持之人契合才好,就算將門中的上乘功法教給他,他也沒可能成就了,可他的鬥戰卻未必弱了,若遇到此人,陳道友千萬小心。”

    陳嵩稱謝一聲,意識到此人的不簡單,他對敵人愈發重視,下來便趁著這段行駛時間在那裏調息理氣,以應對接下來極有可能發生的鬥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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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外神非可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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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分身處置內層事宜的時候,張禦正身則在正殿中看著各地送呈上來的審查報書。

    這次天工部大匠遇襲之事情本來很是隱秘,可是不過短短三天時間,就已然弄得紛紛揚揚,各洲皆聞,這裏固然有訓天道章傳播消息較快的緣故,可主要還是背後有人在暗中推動。

    最初幾個人傳言之人他此前都已是派人前去查問過了,這些修道人所得的消息,最初來源也多是從別處聽來的或是一些小報之上看來的。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還有一些修為不高的修士,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得知了這些的,分明就是遭受到了一些暗示手段。

    是有人故意在散播這些消息。

    而這些修士來源不一,分布在各個上洲之中,或許背後推動之人是想利用這個方式混淆視聽,可是能在多個上洲同時做到這等事,其中還不通過訓天道章,那恐怕隻有具備上乘法力的人才能做到了。

    他認為出手之人未必想不到這一點,可其仍是如此做了,說明其人為了阻撓東庭府洲之事的決心很大。

    現在他已能肯定,這個人就在上層,並且就是某一位玄尊,不然不可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在一十三洲各地推動此事。

    且這位以往一定不曾參與過玄廷事務,否則定然會知曉玄廷是不會因為這等事而輕易妥協的。

    隻是在上層往內層傳遞力量,一般來說總是會留下的痕跡的,是會被明周道人察知的,但有一個地方不會,那就是在自身道場之中,事先隻需要與清穹地陸隔斷片刻,那麼就能遮掩自己的行徑。

    可這本身也是一個線索,這般範圍就縮的很小了。

    他轉念到此,就待把明周道人喚出查問,隻是在這個時候,心中微微一動,卻是玄渾蟬那裏忽然有了發現,居然進入了一片界隙之中。

    他意念一轉,一個分身化影便隨著玄渾蟬落到了那裏。

    此刻他入目所見的,乃是一片遭受過粗暴蹂躪的山嶺和大地,一座座山峰像是被巨力推到的,還有殘敗的部分勉強豎立著,而地麵之上則殘留著被強橫力量衝撞和掀翻的痕跡,不但到處都是深不見底的大地裂痕,還充斥著大大小小仿若被隕星撞過的坑洞。

    在那些泥土碎石之中,還可見到倒塌的宮宇樓台,柱梁碎瓦,看去全是古夏風格。

    他開始還以為這裏就是畢明曾停留過的地方,可等仔細察看了下來,卻發現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這些宮觀出現的時間遠遠早於畢明到此的時日。

    由於界隙之內沒有經曆濁潮,所以他能從那些殘破的木柱上推斷出來,這些宮觀倒塌的時間距而今大約是兩千三百載左右。

    朱鳳之前告訴過他,古夏之時早有修道人到過此地,而畢明一直想找到這些先到的修道人,似乎是想從這些人手中找尋什麼東西。

    他抬頭望向眼前這片殘破廢墟,對於這裏早先有修士到來他倒也不奇怪,因為必然是有修道人先發現了此世,天夏才有可能大規模渡來的。

    他思考了一下,要這裏真是天夏修道人所建立的,那麼說不定還會留下文碑卷冊,或可從這些記載上麵一窺此輩來曆。於是他身影一晃,就化一道金虹往界隙深處投去。

    內層汪洋之上,在出了東庭地陸之後,飛舟已然經曆了三天兩夜的飛馳。

    眾軍士本以為這場旅程還要持續很久,可在某一個陽光溫暖,風浪平緩的午後,那始終在前方指引去路的符紙忽然停了下來。

    邊艙之中,一名隊率朝外看了一眼,就立刻轉至主艙之內,抱拳道:“陳玄修,孟道修,請看前方。”

    陳嵩和孟嬛真二人問詢立刻出了定坐,走到前方,由漸漸融開的艙壁向外望去,很快見到了一座被稀薄霧氣遮蓋的海島。

    關鍵是,從上方看下去,其與當日圖畫之上所顯示島嶼一模一樣!

    孟嬛真對照回憶著那渾素抄上的圖畫,望著下方道:“是這個地方,那顏子全若未離開,那麼此刻應該在海島上的某個洞窟之中。”

    那名隊率出言道:“兩位上修,下麵情形不明,難說此人會不會有什麼布置,不如我們用玄兵先轟爆此地,看能否將他逼了出來?”

    陳嵩想了想,慎重言道:“不妥,正因為這個島嶼情形不明,我們不能貿然行事。而且這等方法對付顏子全這等經驗豐富的修道人未必好用,我們先要做得是確保此人的存在。”

    孟嬛真讚同這個看法。

    這個地方給她一種異樣而不好感覺,而且顏子全可是一名修成了元神照影的修道人,隻要不是被玄兵正麵轟中,那對其可沒什麼威脅,

    若此人反而借機往海底下逃竄,那追剿起來更難,還不如他們二人入內抓拿。

    兩人商議了一下,就讓飛舟在外等候,一起登上了孟嬛真那艘小雲舟,而後起得一片雲霧遮掩,再由海下慢慢接近這座海島,最後掩去身形登上了島嶼。

    不過就在他們進入海島範圍的一刹那,他們就知道自己白費力氣了,一股籠罩海島的感應之力率先碰觸到了他們,但是同樣,他們也有此感應到了一個修道人的存在。

    陳嵩沉聲道:“孟道友?”

    孟嬛真肯定回言道:“就是他,顏子全,他就在這裏!”

    確定了此人存在,兩人又已然暴露,索性也就不再掩飾,俱是身影一閃,就往此人所在之地飛速遁來。

    二人很快發現一個通向地下的洞窟,兩人本是試圖放出觀想圖和元神照影進去探看,但發現卻被一層力量阻礙,怎麼也無法入內,在快速交流了一下之後,就改為由孟嬛真放出一枚玉珠在前開道,兩人親身進入此中。

    不過這一路向下而來,卻並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和守禦,竟是順利無比的來到洞窟的最底部,進入了一個如同倒扣大盆一般的寬闊洞廳之中。

    盡管已是深入了地底,此間卻仍是如同外間一般明亮。一個身著棕灰色大氅,戴著遮帽的中年道人正站洞廳中間,看去正等著他們。

    孟嬛真冷然道:“顏子全!”

    顏子全嗬嗬一笑,伸手拿下了遮帽,露出一張略顯滄桑的臉龐,他望去大概五旬上下,兩眼深邃,下巴留著修剪齊整的短須,烏發豐茂,頭上結了一個道髻,插著一枚黃玉簪,身形模樣堪稱英偉。

    他看著孟嬛真道:“果然是孟道修。”他又看向陳嵩,“還有這位道友,你們倒是有本事,居然能找到這裏、”

    他看去有些意外,但卻一點都不顯得驚慌。

    陳嵩沉聲道:“顏子全,你應該知道,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逃不掉了,你不用再做無謂之抵抗了,跟我們回去吧。”

    顏子全笑了一笑,道:“我既然逃出來了,那總要掙紮一下,不然我豈不是白跑一趟了?”

    孟嬛真看著他道:“看來你自認還有勝算。”

    顏子全神秘一笑,道:“信心麼,還是有一點的,兩位請看上邊。”

    陳嵩和孟嬛真二人一直在戒備他,當然不會真的去看,而是試著感應了一下,隨即便是發現,一具怪異幹癟的屍身貼洞窟頂璧之上。

    “那是這裏一個異神以前的人間之身。”

    顏子全抬頭看向上方,“這個異神很有意思,他喜歡寄托人間之身行走世間。但對身軀的挑選又很苛刻,他喜歡年輕而富有活力的身軀,並向我索要兩個天夏修道人,以此做為我向他尋求托庇的代價。”

    他悠悠言道:“我承諾為會他挑選合適的人間之身,兩位這麼巧來了,我要是不兌現這份諾言,那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陳嵩和孟嬛真心中這時感覺到了一陣警兆,就在這個時候,這個洞窟之內的光芒忽然以比原來強盛數倍程度爆發了出來!

    可以看到,在那片光芒的來源,竟是洞窟上方那個原本那個幹癟的屍體,現在其突然渾身飽滿鼓脹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之後,咚的一聲從上方穩穩落到了地上。隻是他的身軀看來十分沉重,落地的一瞬間,不但地麵被砸出了一個坑洞,連堅固的洞窟都晃了兩晃。

    此人從半蹲狀態之中緩緩起身,並抬起頭來。

    在陳嵩和孟嬛真二人眼中,這是一個矯健的少年,隻是身材異常高大,並且其身上盤繞著一股強大的靈性神力,兩隻眼眸似如黃金築造。

    兩人目光警惕,全神戒備。

    這個矯健少年咧嘴笑了笑,他張開修長的手臂,微微後仰,似要發出一聲慶祝找到心愛獵物的咆哮或是呐喊,可就在他方才張口的時候,忽然一道金光自外飛來,驟然自眾人眼前閃過,轟的一聲,此人頭顱霎時爆開,那無頭的身軀往後走了四五步,最後完全失去了力量,重重一聲倒在了地上,屍身再一次幹癟了下去。

    而那一道金光在場中轉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孟嬛真和陳嵩二人麵前,他們看得清楚,這分明就是方才張禦贈給他們的那一張指路紙符。

    兩人這時一起看向顏子全。

    顏子全沉默了一會兒,尷尬的笑了笑,道:“我認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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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風去浪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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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原界隙之內,張禦化影分身往深處投入了進去,在一路之上都可以看到,一些被修道人法力和法器破壞的痕跡。

    有些看去是屏阻的地方也明顯是被外力強行衝破開的,地麵之上可見一條條幾可作為大江河道的深溝,一直延伸到最裏處。

    從殘痕上來觀察,這裏的抵抗從有序漸漸變得無序,這說明遭受攻擊的一方一開始守禦很嚴密,但是隨著爭鬥的持續,抵擋之勢漸趨無力。




    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座高大如城圍的山脈,他從其中一個明顯是轟塌的裂口之中飛遁過去,隨後眼前視一闊,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個龐大的盆地。

    不過現在早已是處處缺口,麵目全非,隻依稀能分辨出到原來的模樣,這裏到處趴伏著巨大的骨骸,偶爾能看到一些是人形屍骨,有一些人的屍身和服飾竟還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他身形緩緩飄落,目光落下,一個修士盤膝坐在那裏,還保持著生前的容貌。從側臉和發式服飾上看,不難瞧出,這是地道的天夏人。他的胸口處出現了一個空洞,可以看到後邊的景物。

    但這並不是他致死的緣由,以他的目力一眼能鑒別出來,這位在身前似是轉運了什麼神通,把自身意識神魂與元神照影一同遁出體外,且再也沒有回來,隻留下了一具空殼。




    他往前走去,不久之後,又是見到一具修道人的屍身,不過這位卻是站在原地,目光沉凝看著前方,眸中依舊能反射銳利的照影。

    他的背後是一把劍器,但是這把劍器已經粉碎了,隻是靠著禦主生前最後一點餘力,將所有的碎片彙聚過來,並留在了身後的劍匣之中。

    這應該是一位古夏劍修,他雖然戰死在了這裏,但毫無疑問也斬殺了他的對手。

    張禦側過身,順著這位劍修的目光望去,那裏趴伏著一具巍巍如小山的巨大骸骨,這應該就是這位的對手了。

    同時,他還看到了那堅硬的骸骨之上留有一段小字:

    “甲子六月初十,餘與同道一同追殺妖魔餘孽到此,一戰之後,盡誅此輩,不負同道重托,至此,我神夏與異修無數載爭殺糾葛,到此盡矣……”

    他略作思索,從這行字跡來看,那些巨大骸骨似乎才是此地的主人,且並不是他起先所想的荒陸異怪,而原本就是屬於天夏的異類。




    無論古夏還是如今的天夏,都有異類修行,不過真正能化變為人身的,也隻有真龍等少數之流了,而此輩一向其自詡為修道士,從來看不起其餘異類。

    事實其餘異類與他們也確實有不小差別,後者縱然能言能語能修持,可也依舊是一幅異類模樣。

    從如今較為稀少的記載上看,早年異類勢盛的時候,還曾勾結外敵與古夏對抗,但是最終被古夏覆滅,這一戰距今已是十分之久遠了,好似風波早已平息了。

    但現在看來,這爭殺其實並未停下。

    他看著盆地之中十餘個巨大的骨骸,或許這就是古夏最後十幾頭異修了,現在已俱被斬殺在此了。

    不過進攻之人雖然獲得了勝利,可顯然最後也沒人再能走出去。

    他對那道人抬袖一禮,心中默言道:“諸位之舉,禦當會轉告天夏,並錄冊載之。”

    放下袖子,他意念一動,一陣風沙吹來,便將這裏所有修道人屍身盡數掩埋了,準備事機了結之後,再回來處置。

    他這時一抬首,再度飄身飛起,來至一處半邊塌陷的巨山之上。

    這裏是盆地的最高處,還有一些殘破的宮台留存在這裏,不過在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玉簡之類的留書。

    其實這裏若是一個異類修道所在,那麼這等情況反而是合理的,因為古夏大部分的異修,都是通過自身骨血來傳繼修行法門,根本不需要文字記載,這也是它們有別於人身修道人的地方。

    這個時候,他似想到了什麼,再度往那些巨大骸骨望去,見每一具骸骨的頂門之上,都不約而同被挖掉了一塊,露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他眸光不禁微微一閃。

    每一個古夏異修,隨著修道長遠,其身軀之中會修煉出一塊“文骨”,文骨之上會自然而然顯現出一種骨刻符號,並能夠通過法力照顯出來。

    而唯有同類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並憑此獲得文骨主人一定的修行經驗和法門,同時也是古夏煉器的上好寶材。

    顯然那文骨並不是這些異類自己取下來的,進攻此間的修道人盡數死於此地,也不可能將之帶走,那麼就是後來之人動的手了。

    這處界隙雖然沒有禁陣屏護,可也不是隨隨便便能進來的,而能懂得這些東西價值的,也不可能是那些異神神怪。

    他凝目看了一下,那些頂骨之上的痕跡是新近留下的,差不多就是兩百年上下,這極可能就是畢明所為。

    畢明此人,一直被人懷疑是人與異類的混血,這裏混血並非是人與異類結合所生後代,而是將異類之血融入體內修持,以獲取其一部分力量,在古夏之時,這也曾經是一個興盛一時的修道脈流。

    這人取去頂骨,不會是沒有目。

    由於頂骨之上留下的痕跡較為明顯,他伸手捉來了一縷氣機,辨了一辨,就循此跟了上去,不多時,隨著身軀微微一震,卻已遁出了這處界隙。

    而在他目光之中,前方有一條顯眼而清晰的痕跡,好似畢明這一次遁行出去後,並沒有之前那樣猶豫不絕,反而有了明確目標一般。

    他思索片刻,化影身軀一散,點點星光之中,重新還回一隻星蟬,隨後燦爛雙翼一振,再度跟了上去!

    而另一邊,海島洞窟之內,顏子全在投降之後,陳嵩、孟嬛真二人並未放鬆警惕,他們立刻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鎮壓符印施加在其人身上。

    顏子全在整個過程中未有任何反抗,任憑自身被禁了法力氣機。從此刻開始,他除了能維必要的生機,且能說話開口外,每一個動作都是依靠陳、孟二人來推動。

    陳、孟二人帶著他從地窟之中出來,十分的順利回到了飛舟之上,期間沒有再遇到什麼意外。

    陳嵩將顏子全安置在一旁的艙座上,並不讓其脫離自己的視線,道:“孟道友,待我將此間情形與玄首稟告一聲。”

    孟嬛真點了下頭,道:“此是應該。”

    她心中有些羨慕,玄修的訓天道章實在是太方便了,哪怕遠隔千萬裏,都能隨時交通,隻可惜真修用不得此物,不然她此刻也能向自家老師及時稟告這裏情形了。

    但是羨慕同時,她也有些擔憂,本來玄修就與真修不睦,再得此物,許會產生更大的割裂。

    如今玉京的玄修著實是少了些,就算有,也都被調入了朝府之中任事,負責聯絡各洲的事宜。她想著,自己此番回去之後,無論如何也要說服師父多招攬一些玄修。

    飛舟此時微微一震,緩緩起飛,重往東庭府洲方向飛去。

    陳嵩解釋道:“此地距離東庭府洲較近,我們先回東庭,還望孟道友不要介意。”

    孟嬛真認真道:“誠如陳道友所言,此是天夏之事,嬛真不會這般不明事理。”

    陳嵩見她確然沒有絲毫介懷,點了下頭,他來至顏子全身前,道:“顏子全,你方才說那異神要用修道人身軀為自己人間之身,我問你,他為什麼要用修道人?”

    顏子全訝然看他一眼,隨即笑了笑,道:“我修道人食氣吞丹,身軀內外清靈無垢,不染穢濁,所以更得異神的喜愛,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一樁事麼?”

    陳嵩搖頭道:“不對!”

    顏子全看向他,笑道:“何處不對?”

    孟嬛真也略微有些奇怪,不知道這句話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陳嵩沉聲道:“我東廷與土著異神打交道有百多年了,那些土著異神有許多哪怕到現在,也都認為我天夏修士是天夏神裔或神明。哪怕此輩說是我天夏人,也還是認為我等是強大的神裔,因為他們理解不了修道一語。”

    兩個不同族群的交流,在沒有深入到一定程度之上,通常都會以自己固有的認知去套用,因為異神土著本就不存在修煉之說,也就沒有一個完整概念,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排斥凡人不借助異神就能擁有神明偉力的說法。




    陳嵩繼續說道:“一個異神如果去占據另一個神裔或者異神的軀體,那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也很困難,隻有當他們認識到修道人原本是人,才可能去如此做。”

    孟嬛真想了想,理解了陳嵩的意思,這看著十分簡單的理解,其實是認知上的改變,這甚至有可能動搖異神自身存在的根基。

    而要有這樣的改變,不是一時半刻的事,而需要相當長遠的時間。

    這說明這個異神以前接觸過修道人,並對修道人有一定的了解,更可能以前還曾經占據過修道人的身軀。

    想到這裏,她眼神也是認真了起來。

    顏子全看著陳嵩道:“我不知道道友想到了這麼多,不過我對這位異神也不如何了解,但是……”

    他笑了笑,道:“我若是兩位,眼下需關心的可不是此事。”

    孟嬛真凝視著他,道:“顏子全,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顏子全笑了笑,道:“兩位想必也是知道,我顏子全隻是一個區區煉就元神照影的修道人罷了,憑我的手段,又如何能在三位玄尊的守鎮之地去做出那等事呢……”

    孟嬛真雖然早有猜測,可還是心神微震,她吸了口氣,道:“你是說……”

    顏子全沒有回答,而是笑道:“兩位可要護好了我,我要是那位的話,可一定是會設法除滅痕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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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日照萬空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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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嵩、孟嬛真兩人聽了顏子全的話,神情一片凝肅,這等事不是沒可能發生,畢竟在他們看來,通過顏子全,就有能找出其人背後那一位。

    陳嵩想了想,道:“我還是再與玄首……”

    隻是他話方才說到這裏,整個天空驟然一暗,而在無邊陰雲之中,有一片光芒灑落了下來,把整個飛舟都是定住。

    陳嵩、孟嬛真二人神情一變,他們抬頭看去,隻見那一片光芒之中站著一個金色道人的形影,其麵目身形無法看清,唯見袖袍在那裏飄動不已。

    隻是此光落下,卻也是引得那一張指路之符再一次飄飛出來,來至飛舟頂上,驟然放出一道長圓形的扁平星芒,卻是頂那一道金光將飛舟遮護住。

    不過可以看見,此符在那光芒逼迫之下,也是在一點點減少之中,幾息之後,便就少去了大半,眼看就要消耗殆盡了。

    顏子全這時神情略顯一絲悵然,略顯遺憾道:“這回兩位可能要受到波及了,真是對不住了。”

    隨他話語落下,那紙符最後一點也是消散,可在這個時候,仿佛此消彼長,就在星光滅去的一刹那,一道明亮到極致的閃光乍然迸現,原本有些暗沉的天幕忽然分開,一道閃電從天地之間劃過。

    而似在過去許久之後,眾人耳畔才傳來一聲驚破雲霄的劍鳴之聲。

    那個金色道人的形影先是不動,隨後像是琉璃破碎一般從身軀之中冒出一絲絲星芒裂痕,最後一聲清脆聲響,整個碎裂開來,再是消融到了大氣之中。

    原本暗沉天空一下雲收雨歇,天光又一次照落下來,飛舟之中所有人此刻都可望見,天穹之上懸浮著一道青色劍光,其瑩瑩閃爍,芒光幾欲刺破霄宇,劍光之外,則是無有一絲雲染的萬裏天境!

    陳嵩、孟嬛真此刻心中尤感震撼。

    方才那短短幾個呼吸之間的交鋒,卻是完全呈現出了上境大能那等挪動天地之力,奪取日月之輝的莫大威能。

    久久之後,望見這一幕的眾人才是平複心境,飛舟也是在舟師駕馭之下重新啟程。

    孟嬛真轉向顏子全,道:“顏子全,現在再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顏子全苦笑一聲,道:“孟道友多慮了,隻看方才那位的做法,這哪裏是來救我的,分明是來要人命的。”

    孟嬛真看著他道:“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勾結異神,為何要操弄同道?襲殺去往東庭的天工部大匠?

    “為什麼?”

    顏子全抬頭看了孟嬛真一眼,道:“為了長生不死罷了,”他感歎道:“似你們名門弟子,又豈知我輩之困苦?”

    孟嬛真理解修道人為了長生會做出各種事情來,可她而是忍不住道:“為了這些,就可以去殘害他人麼?你就不怕來日被他人所殘害麼?”

    顏子全道:“說一句孟道修不愛聽得話,我正是為了不被他人殘害,才去做得此事。孟道友也無需如此義憤填膺,你也是真修,當是知曉,真修之中,其實有不少並不把那些凡人的性命當作一回事,隻是天夏規矩在那裏,他們不敢輕易逾越罷了。

    而這件事其實並非是我的想法,也隻是他人拿此作為交換,其實若無必要,我不會無緣無故去害人性命的。”

    孟嬛真冷然地看了一眼顏子全,她知道此人所謂的不會無緣無故去害人,那而是因為他覺得無此必要,而不是當真珍視人命。

    她平複了一下心境,從主艙走了出去,走到了一邊邊艙的望台上,這裏視野非常開闊,看著看著外麵的景物,而在此刻,那一輪大日正慢慢往海麵沉降下去。

    過去沒多久,陳嵩也是自裏走了出來,他道:“孟道友似有心事?”

    孟嬛真歎息道:“顏子全有些話是真的,真修之中的確有不少人不把凡人性命當作一回事,他們自以為修煉有成後,便已是殊絕凡途,全然忘了自己從何處來,若無天夏規序,現在還不知會如何。”

    陳嵩道:“道友大可不必為此煩惱,人心百變,哪可能人人秉持正善,也正是如此,才會有規序約束,懲其害,治其弊就是了,實則若是一個純粹純良無知之世,除非頂上一直有大能為之遮護,否則也延續不了多久。”

    孟嬛真默默點頭,其實她擔心的不是這個,她真正憂慮的,恰恰在於頭頂之上那些大能,似如方才那等事就是一樁,這些人真是能被規序束縛住的麼?

    她看著那夕陽灑在海麵之上的金光,忽然想到了自家瓊英老師對她說得一句,如有惑,便求道。現在有什麼不明白的,等到了上境,自然就明白了。

    三天之後,飛舟終是回到了東庭地陸之上,並直接降落在了玄府的泊舟天台之上,陳、孟二人與一眾軍士別過後,就立刻帶人去啟山之上拜見張禦。

    待到了啟山山巔之上,陳嵩上來一禮,道:“玄首,顏子全已是捉拿回來了。”

    張禦頷首道:“你們二位先下去吧,我有話問此人。”

    陳嵩、孟嬛真知曉這些問話可能涉及某位上境大能,他們不方便聽去,故是一禮之後,便就暫且退下了。

    顏子全則是恭恭敬敬站在那裏。

    張禦來至崖邊,負袖言道:“那是哪一位?”

    顏子全不敢不答,如實言道:“不瞞玄尊,我並不知曉。”

    張禦也不意外,再問道:“此人是什麼時候與你有所牽扯的?”

    顏子全道:“大約是五十餘年,具體年月我沒去記,因為我很久不去看時晷了,這位那一天突然出現我麵前。

    這位言及,我之功法不足以支撐我成就上境,但他說他可為我量身定做一套合適的功法,但條件是我要去做幾件事,先是投效璃玉天宮,而後操弄米海、聞奇二人這兩條暗線,都是這位安排的。”

    張禦道:“隻這二人麼?”

    “沒有了。”

    顏子全搖頭道:“操弄這二人並不容易,尤其還要讓這二人不發現自身之異樣,而兩人已是牽扯我太多精力了,再多一人,我便照應不過來了。”

    張禦道:“你該是知曉,就算有了上乘功法,也未必能成就上境,且你無法成就,方才是那位願意看到的。”

    顏子全歎了一聲,道:“這我自是知道的,有了功法不等於有一切,況且我年歲已是很大了,多半已是不再能修煉到那一步了,不然那位也不會來找我,可這總也是一個希望。”

    隨即他又無奈道:“且這位既然找上了我,並闡明了自己的計劃,若是我不答應,我不知這位是會消除我的記憶還是直接改換我的意識,亦或是設法消殺了我,其實我並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

    張禦道:“那個異神是怎麼回事?”

    顏子全道:“那隻是我尋得一條後路,我也信不過那一位啊,因為以往一樁事,我接觸過複神會,後來我隱晦提了幾句,他們卻說有辦法替我遮掩。

    我想他們能在天夏眼目之下躲藏這麼久,也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故是通過他們,找到了那一個異神,本想能暫時得個遮護,卻未想到,此輩終究靠不住。”

    他悵然道:“我為求長生才走上修道之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夢。”

    張禦轉首過來,道:“然而我觀你心中,那長生之念仍存。”

    顏子全略作沉默,才歎道:“此乃我七百年來之心執了,但我知曉,我做的那些事,按天夏律法,必無生理,怕是那時才得解脫了。”

    張禦淡聲道:“若是隻取你性命,卻也太過簡單,你當為此贖罪才是,既然你求長生,那我自會設法成全於你。”

    顏子全一怔,隨即心中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張禦未再與他多言,隻是一揮袖,顏子全頓時被一道清光卷了去,並鎮壓到了啟山下一座洞窟之中。

    此人可隨後再來處置,現在關鍵是要找出其背後那一位大能。

    方才出現的那一道金色形影似乎已然暴露了其人,但事情沒這麼簡單,這位似是用了某種法器了遮掩了自己,並且此人在顏子全身上也沒有留下任何氣息。

    不過既是如此,其又為何出現呢?

    他思索了一下,決定先不去理會這些細節,而是按照自己先前的思路去找尋人。

    而同一時刻,他在守正宮內的正身自座上站了起來,在殿台之上走了兩步,喚道:“明周道友何在?”

    光芒一閃,明周道人現身出來,站在階下一個稽首,道:“守正有何吩咐?”

    張禦道:“道友且替我查一查,近來有哪一位玄尊曾有斷絕自身道場與清穹地陸牽連之舉。”

    唯有斷絕了道場牽連,才有可能在對內層各洲施展法力的時候避開明周的察知。

    至於那些就本與清穹地陸斷了牽連的道場,因為時時需與晦亂混沌對抗,反而無法輕易往下界施加力量,其一旦如此,那麼動靜將會極大,如此內層鎮守玄尊定會有所察覺

    明周道人默默一察,已得結果,不過他也知此事緊要,故也不去提名諱,而是在手中凝聚出一枚光籙,遞呈上來,道:“守正,近來有過此舉的玄尊隻有兩位,他們名姓在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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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揚法落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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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把那光籙拿至麵前看了一下,隻是第一眼落下,目光就在某位玄尊的名姓之上頓有片刻。

    這人名喚薛籙,他恰巧也是認識的。

    那日朱鳳道場立成後設宴慶賀,這位正是前來赴宴的兩位玄尊之一。

    據他所知,這個人擅長定拿之法及身外化身之術,從記錄上看,僅僅在這十多年裏,這位斷絕道場的次數竟是達五次之多。

    他看有一會兒,才把目光移開,繼續看明周道人錄在下方的載述。

    待看了下來,他卻是發現薛籙和另一位玄尊雖然近來都有斷絕道場牽連的舉動,但俱是提前與明周道人打過招呼了,並且理由也很正當,都是為了磨練自身功行,對抗晦亂混沌,期間也並無什麼異動顯現出來。

    他思考了一下,道:“這兩位玄尊若是趁與清穹元磁斷絕牽連之際向內層傳遞法力,並落於偏僻地界,這是否有可能瞞過道友?”

    明周道人認真回道:“任何監察都有漏洞,此事不是不可能做到,但若想將在下監察掩去,除非是諸位廷執之中有哪位親自出手,但這並非遮掩此事本身,而是遮掩在下,也唯有他們有此權柄。”

    張禦了然,每個廷執實際上掌握了明周道人這個清穹之靈一部分權柄,他們要是想隱瞞什麼,還是有可能做到的。

    隻這麼做也是會有隱患的,因為你不能把別的廷執當成擺設,明周道人一有問題,恐怕首執第一個就會注意到。

    而且他可以肯定,這件事基本無廷上廷執無關,因為若是廷執動手,絕不會做得這麼粗暴,手段肯定巧妙的多,其等也根本不會去做什麼襲擊天工部舟隊的事情,因為他們知道,如此除了給自己找一堆麻煩之外,不可能達成任何目的。

    他想了想,明周道人的監察是可以信任的,所以這兩位玄尊也當是沒有問題。

    但若這麼看,他最初推論可能並不成立。

    他當初基於各上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現問題,所以認為從上層發動影響才可能做到此事,但除此外,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提早布局。

    比如在數十年前就落下法器乃至化影潛伏於世,而後純以意念駕馭,這般同樣能夠達成目的。

    至於令各洲的修道人於同一天在訓天道章之內生事,若是不通過上層傳遞消息,那麼可以事先發書約定,在差不多的時間內一起發動。

    隻要布置精妙,也不難達成目的。

    而背後之人所需要解決的問題,隻是遮掩這些行跡,使之不暴露罷了。

    他思索下來後,便道:“勞煩道友再查問一下,這六十年來,除卻廷執之外,所有往內層投送法器法力,還有斷絕道場牽連的玄尊名諱。”

    明周道人依令行事,他在默察片刻之後,依舊於手中凝一枚燦燦道籙,並遞送了上來。

    張禦拿過來看了一下,時間拉長到六十年,有過這等作為的玄尊,也不過隻有五人而已,其中兩個,更是方才他看到的那兩位,顯然他們不是第一次做事了。

    待看過後,他心下一召,一份玉冊憑空浮現,飄蕩眼前,卻是他將關於這五人的功法記述俱是拿了過來,並放在眼前翻閱了起來。

    雖他身為守正,可一般來說,如不是遇到特殊情況,他是不會去隨便翻看同道的功法神通的,但此次為了找出正主,這也是必要之舉。

    待看下來之後,心中已是有數。

    他一揮袖,霎時以心光凝聚出一封書信,飄至明周道人身前,道:“明周道友,勞煩你將此信送去薛籙薛玄尊處。我有幾個疑問問他。”

    明周道人接過書信,身軀一轉,便即不見。

    張禦則是等在原地,約是小半刻之後,明周道人再次在階梯現身,稽首道:“守正,書信已是送到,另有薛玄尊的回書在此。”

    張禦目光一落,將這書信攝來,書信在他麵前化為一團氣光,其中所載內容自然照入心神之內,他默立片刻,才道:“明周道友還需再幫我查證一事。”

    明周道人道:“請守正吩咐。”

    張禦道:“請道友再查一查,這六十年來,這五位玄尊可有索要寶材,還有祭煉法器之舉。”

    明周道人回道:“此事容易。”他信手一召,就拿過一份冊子,呈遞上來,“這五位玄尊一甲子以來一應記述俱都在此。”

    張禦拿來一掃,眸光微微一閃,在某個名字上停留許久,才抬頭道:“我稍候欲去拜訪一下過千尋過玄尊,勞煩道友將此事記下。”

    明周道人打一個稽首,鄭重道:“明周記下了。”

    張禦點了點頭,他於心中一喚,過了一會兒,就有兩道流光自殿外飛來,霎時落入他袖中,待收好之後,他邁步出了守正宮。

    到了殿外,他心意一轉,眼前景物一變,霎時已是落身在一座與清穹地陸相連的道場之外。

    他抬頭看有一眼,便出聲言道:“過玄尊可是在麼?張禦前來拜訪。”

    若是玄尊所開辟的道場與有清穹元磁的牽連不曾斷開,那麼持玄廷正印之人,都可以循此直接入內。

    不過既到主人門上,其又非是確認的犯事之人,出於禮數,總是要打一聲招呼的。

    過了一會兒,麵前天地融開一個入口,裏麵又聲音傳出道:“原來是玄廷守正到此,還請入內一敘。”

    張禦邁步入內,隨著身後融開的門戶合閉,他已是進入到了一處由飄忽虹霞和紛湧雲霧堆聚而成道場之內,而在雲中深處,宮觀樓台若隱若現。

    前方雲道之上,站在一名鶴發童顏、著玄黑大氅,頂上戴有蓮花冠的老道人,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守正,有禮了。老道在此清修,久不問外事,卻不知守正今朝來意為何?”

    張禦問道:“我為一樁事機前來問詢過玄尊,還望過玄尊能如實回言。”

    過道人緩緩點頭,道:“守正請問。”

    張禦道:“我方才查觀載述,見這六十載以來,過玄尊曾數度斷絕與清穹地陸的牽連,不知尊駕為何如此做?”

    過道人道:“原來守正是問此事。”

    他歎了一聲,道:“當初開辟道場之時,老道自身能為不足,是故借助了清穹元磁之力,但老道亦想自家之道場能夠自成天地,而不去借用外力,故是此後屢屢嚐試,隻是每回都是不成,說來也是讓守正見笑了。”

    張禦點了下頭,道:“原是此故。”他不再去問此事,而是道:“就在半月之前,天工部幾位大匠在途中遭襲,隨後各洲謠言紛起,我查得是一位名喚顏子全的修道人所為,後將此人擒捉,才知他也是受人指使。

    而在將此人押至東庭的路上,卻是有一大能者落下手段意圖滅殺此人。

    雖說此後這位大能者沒有留下任何氣機,但是道法痕跡卻像是薛籙薛玄尊所擅長的身外化身之術。

    不過我有一疑,由於那道法痕跡太過明顯,倒像是有人故意把這送到門上讓我辨認一般,此舉太過刻意,反倒讓人無法相信。

    過玄尊,聽說你與薛玄尊交情不錯,以往也曾經相互交流過道法,可是能替我解惑麼?”

    過道人聽完之後,露出詫異之色,看他幾眼,道:“張守正這是懷疑是老道在裏麵搬弄是非?”

    他搖頭道:“老道我在此潛修多年不曾外出過,更無將外力宣泄於外之舉。薛道友素來喜好結交同道,就連方才歸回天夏的那位朱鳳朱玄尊,往日也曾與他交好,知他道法的同道著實不少,守正憑何獨疑我呢?”

    張禦看向他道:“過玄尊知曉朱鳳玄尊歸來,看來修行並不如尊駕所言那般閉塞。”

    過道人嗬嗬一笑,道:“閉門潛修並非閉塞耳目,該知道的總是要知道一些的。”

    張禦道:“我查問過近來記錄,確如過玄尊之所言,這幾十年來的確不曾外出,更無為將法力播於下界之舉,看去是無嫌疑。

    但要做成那般事,未必見得一定要近來去做,若是在數十乃至上百年前,將法器或是分身潛於下層,需用時隻要一意撥動便可喚出,這對我輩來說也是不難的。”

    過道人撫須言道:“守正之想也不無道理,可還是那句話,似守正這般說,似乎人人都可如此施為,為何偏認為是老道呢?這卻是說不通吧?”

    張禦道:“這裏自然是有緣由的,此前那大能者在下層所展示的種種手段,半點法力氣機也不曾外泄,而那顏子全雖受那大能者指使,可身上卻連半分牽連痕跡也是無有,這等遮掩之術實屬上流。

    而道友偏偏就是擅長此道,在過去百年之中,也唯有道友既曾有過斷絕道場牽連之舉,試問不疑道友又疑誰呢?”

    過道人緩緩點頭,道:“原來是這般,也難怪守正見疑,不過……”

    他目光投來,沉聲道:“張守正查問此事,乃是職責所在,你若因此疑我,我也無話可說,可若張守正認定我是那犯過之人,那總是要拿出明證的吧?需知我天夏自有規序律條,不是那等可以信口胡說,任意妄為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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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顧去捉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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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淡聲道:“過玄尊說得不錯,我天夏是講規序律條之地,隻憑臆測確可不行。”

    過道人霜白眉毛聳動了下,看向他道:“哦?這麼說來守正手中是有明證的了?那老道倒是想聽一聽了。”

    張禦道:“那大能者所施展的遮掩之術確實了得,法力氣息當時都是自行散去,過後也是不曾留得半點痕跡。

    不過當時那大能者在意圖襲殺顏子全的時候,我曾與之過有一招,雖未能捉得隱匿起來的氣息,但卻也有所發現,其所顯之影,實則是以一件法器為寄托。

    這類法器我回去查了一察,有個古舊之名,喚作‘潭中吟’,乃是古夏時期的一種替身法器,至今能夠祭煉此器之人,差不多都是修行久遠的修道人了。”

    過道人搖頭道:“守正非要是認定老道的話,僅憑這一點,恐怕還分量不夠。”

    張禦點首道:“自然,不過但凡祭煉法器,那總是要用到各種寶材的,特別是一些特殊之物,不是那麼容易尋到的,隻需下功夫去查,那終究可以查到的。”

    過道人卻是神色不變,道:“那守正大可以去查,過某自問行事端正,問心無愧,若是守正查到了什麼,那隨時可來此拿我!”

    張禦這時道:“我看過玄尊的載述,尊駕修道千餘載了吧?”

    過道人道:“確切的說,至今修道一千兩百載。”

    張禦點了下頭,道:“過玄尊在天夏渡來此世之時早已成道,你若是祭煉法器所用寶材是渡來此世之前帶來的,那要查起來較為困難。

    而我也並不可能因為有一兩件寶材的下落就認定過道友就是那位大能者,畢竟你也可說自己將那些寶材用在別處,至多是多耗用了一些。

    不過過玄尊你千算萬算,卻是有一點算錯了。”

    他看向過道人,“你為顏子全推演了一套功法。

    顏子全此人,雖然道行不高,可是修道時日不短,見識甚廣,那位大能者當日蠱惑他時,若不是給出真能通往上境的法門,他是絕不會輕易接受的。

    我也看過那法門,雖然淺顯了一點,但循此修持,確有成道之望。

    隻是世上功法雖各有不同,但每一個修道人都有獨特的脈絡可尋,這是早已深深浸刻在每一個修道人身心之中的,平常修士是看不出來,可若道法精深之人,卻是能抽絲剝繭,從中看到一二端倪。”

    過道人這時神情微微一變。

    張禦道:“我看過了那一套法門,這其中有幾處卻是顯露出了‘避過尋生,不沾外染’的道理道念,這也正是你過玄尊的你道法。尤其是顏子全後來向那大能者請教過幾個問題,我見其回答之中更是充滿了這等痕跡,你問我為憑何疑你?我便回你,這便是明證!”

    每一個人修道求取上境之法都是專注於一道的,也是最適合自己的,若其指教後人往上行走,必然也會教其循此道路,因為別的道路縱然知道能走通,他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走。

    他抬頭看向站在那裏不作言語的過道人,繼續道:“過玄尊,你便現在否認也無用,我隻要把功法往上一遞,讓諸位廷執來評鑒,那麼自然能找出功法背後的正主來,而這些再加上此前我尋找出來的諸般線索作為佐證,那當可認定,你便就是背後那位大能者!”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又言:“從這般來說,當日你若能殺了顏子全,卻也的確能斷絕此中線索,可你終究未曾成功。”

    過道人站在那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道:“百密一疏。老道我倒是未曾想到,張守正你一個玄修,居然對我輩真修之法有如此精深之造詣。”

    張禦點頭道:“過玄尊承認便好。”

    其實按他本來打算,若說到這一步此人還不肯承認,他準備就以言印喝問,直問其本心。

    隻要對麵有掙紮抵抗之舉,而不是第一時間認為自己無辜,那麼同樣也可認定其人便是那位正主。然後從結果倒推尋覓過程便是了。

    他凝望其人道:“過玄尊,既你認罪,那麼請隨我回去,將事機緣由說個明白吧。”

    過道人閉上眼睛,過有片刻,他又睜開,看向他道:“若是我不願呢?“

    張禦平靜道:“那我唯有動手,拿你問罪了。”

    “罪?”

    過道人卻是一改方才那副平和模樣,冷笑連連道:“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天夏,何談有罪!”

    張禦目注過去,道:“為了天夏?那我倒要問一句,尊駕為何要如此做?”

    過玄尊道:“為何如此?嗬嗬,自然就是為了阻礙東庭都護府擴府!”

    張禦道:“東庭擴府,與你又有何妨礙?”

    過道人哼了一聲,道:“這裏緣由老道我不方便與張守正你言說,但我絕然是為了天夏考量。”

    張禦卻是眸光凝定其麵道:“東庭升府,乃是玄廷所定,豈是你一人一意所能撼動?縱有緣由,你在東庭立府之前不出來阻攔,亦不曾發有一語,反倒事成之後於暗中搬弄是非,殺戮同胞,足見你心中別有陰私,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天夏,似你這般人豈有臉麵妄稱此言!”

    過道人聽他所言,心中也是一陣氣惱,道:“隻不過是區區幾個凡人罷了,與那事比起來,又算得什麼?你們一個個都這般小題大做,放在神夏之時,哪有人會在意這等事!”

    張禦望他片刻,道:“我實是疑惑,似你這般人,當初為何留在天夏,而不是投奔上宸天,好,既然你不願束手,那隻有我來親自動手了。“

    過道人冷笑一聲,道:“那就看張守正有無那個本事了。”

    他話音一落,整個道場都是一震,卻是一下與清穹地陸斷去了牽連,並整個封閉了起來,從此刻開始,除非這道場崩散,或者得他允許,否則除他這道場之主外,再無任何人可以自裏出去。

    張禦神情平靜站在在那裏,這是毫無意義之舉,對方就算今日鬥贏了他又如何?不過躲在混沌亂流之中,那也堅持不了多久時日,更不可能由此去往下層。

    此時他意念一催,身上清光大放,一道劍光飛斬而去,過道人卻是站在那裏不動,劍光一落,其身影卻如泡影一般破碎了,原來那隻是一個虛像。

    張禦見此,也是暗自點頭,來時他就知道,過千尋此人擅長藏蹤匿跡,其遮掩行藏之術異常了得,如今看來果然如此,方才就是連他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其人說話之時就施展了手段,還是那本來就是一個虛影。

    他這時再是試著一感,發現到處空空蕩蕩,根本難知此人正身到底落在何處,整個道場之中隻剩下了一片雲霧霞光。

    而就在此時,他聽得上方傳來一聲異動,一抬頭,隨即便見雲霧霞光之後,一隻無比龐大的金章巨印出現在半空之中,並向緩緩向他壓來。

    不止如此,他還發現正站在一方與之一樣一樣的金印之上,腳下也是在緩緩向上抬升,可見印上有無數道籙金光閃爍,並伴隨著陣陣道音。

    此時他感受到神魂之中有一股重壓傳遞過來,似是擠壓他的意識思緒,他心念一轉,立時明白了對方打算。

    這是試圖消抹去他今日的在此一段時間內的記憶,或是試圖改換他的認知。

    這等作法其實成功可能不大,必須將他完全控製住才可,不過若是做成,此人當是可給自己爭取到一定的時間,或是由此逃遁而走,或是去往他處。

    可惜的是,他來時已是令明周把自己的行蹤記了下來,一有異狀出現,那便會直接報給玄廷,根本不會給其人這等機會。

    他環顧這處天地,因為此刻感受不到過道人的存在,那自也談不上出手,不過他自己也曾開辟道場,自然明白,這座道場便是其人法力所化,兩者本是一體,而隻需知道這一點,那便已是足夠了。

    他站在原地,抬起頭來,看著那一方巨印,於心下一運重光玄異,口中言道:“敕鎮!”

    轟!

    隨著這一聲在道場之內隆隆喝出,那似如天地並合一般的金光章印驟然一頓,似是被什麼力量定止住了一般,而那音聲則是在這裏來回傳蕩,久久不絕,一時之間,這處道場在不停回蕩的“敕鎮”之音中整個震顫起來,

    這個時候,又有第二聲傳來道:

    “敕絕!”

    在第二聲喝出之後,本來已至極限的道場轟然崩散,外麵的混沌亂流一下往裏湧入進來,而本來空無一物的地方,有一個人影突兀顯現出來。

    張禦則是站定不動,目光看向其人,在重光玄異推動之下,此時又道出了第三聲:“敕禁!”

    此聲一出,其人身軀一震,渾身一切法力神通俱被封禁,再也無法動彈,同時在一股力量牽引之下,他從上端被扯了下來,並落在了張禦近前。

    張禦目光俯視下來,把袖一蕩,隨後伸指出去,在其眉心之上就是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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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源非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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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這一指點下之後,過道人身軀一震,頭向後猛地一仰,渾身神氣震蕩,一時意識陷入恍惚之中,方才有所浮動氣機又一次被定壓下去。

    這時他耳畔聽得一聲鎖鏈聲響,隨即見得一條滿是道籙凝聚的光鏈飛舞出來,憑空繞旋幾圈,就把他牢牢捆縛住了。

    “縛龍煉索……”

    過道人神情一陣灰敗。

    他知道,這下是真逃不掉了。

    本來他還有一門代換之法,隻要出了晦亂混沌之地,到了清穹地陸之陸上,窺準時機,就可利用放在外間的化身與正身替換,把自己接應了出去,然後再由隱藏在內層的化身繼續接應,從而逃離此間。

    再往後,是去往外層還是逃去荒原,這都是可以到時再考慮的。

    可此鎖一上身,諸般法力神通都難及身,唯有憑借自身之力將這鎖鏈擰斷,才有可能逃脫。

    但問題是,此鎖專是為捆縛真龍所打造,他雖肉身也是不弱,可力氣比起真龍還是稍遜了些,自無可能掙脫。

    他眼中滿是不甘,自己還有諸般神通道術,還有許多秘煉法器乃至玄異未曾動用,可因為隻是一個照麵就被擊敗了,導致他一身本事根本未能施展出來。

    張禦看他神情,自也是知道他的想法,若真正拉開架勢以正戰方式決勝的話,方才那一戰的確還有的打,以其人主場之利,他便能勝,也不見得如何輕鬆。




    可誰令此人法力弱於他,言印有了發揮餘地,而在他利用重天玄異生生提高了一層的言印之下,直接便碾壓了此人。

    不過在他所見過的諸位玄尊裏,這一位法力大概也隻比蘇遏高出一些,這卻與其身份有些不符。

    蘇遏才成道多久?四五十載罷了。

    而這人卻是修行千年以上了。

    他看著過道人道:“尊駕也是修道前輩,可法力過於孱弱了。”

    過道人到此也不再隱瞞,冷聲道:“若不是我因功法之故,分了一部分法力在外,我又哪裏會如此輕易被你拿捏?”

    張禦點了點頭,道:“原是如此,難怪你始終立不成道場。”

    其實似過道人這般鬥戰經驗豐富的修士,哪怕法力稍弱一些,在他自身主場,也是可以與人周旋一二的,因為其他的長處足以彌補短板。

    不過即便其人法力完滿,也不見得能敵過他的經過重天玄異推動的言印之術,結果仍是沒有什麼兩樣。

    這些修道前輩,幾百年來純靠自己修行,可若不得玄糧補益,時日一長,便會漸漸比不過他們出來主持事務的修道人。

    實際上,放在古夏時期,幾百年當真不算長,修道人到了玄尊這個層次,也就是元神之境後,無不是需要靠數千乃至上萬載積累之功修持上去的。

    可是現在的天夏與古夏畢竟不同了。

    他伸手一拿,鎖鏈之聲一響,將過道人直接拖拽了起來,身外心光一展,辟開混沌,便尋路往回遁走,很快從此間重回到了清穹地陸。

    明周道人正在外麵等候,見張禦拽著被捆縛起來的過道人自晦亂混沌之地邁步行出,便迎了上來,他看了一眼過道人,道:“守正,過玄尊這是……”




    張禦道:“這位過玄尊便是這次襲擊天工部大匠的主使。”他一振衣袖,一道金符飛去,“證據皆在此,勞煩道友代我送去。”

    他將幾個主要證據彙聚到了一處,再加上過千尋親口承認,已足以證實其人便是那主謀。

    明周道人收了過來,打一個稽首,化去不見。

    張禦等在原地,不過十來呼吸之後,就見一側的天地驟然融開,武傾墟自裏走了出來。

    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守正,證據我已是詳細看過,此回犯事之人,確然是過千尋無疑,此人下來交由我便是。”

    張禦還有一禮,道:“那便拜托武廷執了。”

    過千尋方才一直不言不動,一副裝死的模樣,可這時他卻睜開雙目,冷冷看了張禦一眼,道:“張守正,今日我雖關押進去,可你看著吧,遲早有一日,我是會被放出來的,到時候我看你們如何追悔莫及。”

    張禦淡然看著他,他沒有必要去與一個階下之囚爭辯,等來日他成了廷執之後,自然會想辦法提議修改部分律條,叫此輩無可能再出來。

    武傾墟接過縛龍煉鎖一拽,使得還些說什麼的過千尋被一下打斷,隨後便踏入那方融開的門戶之中回去了。

    明周道人見是無事,也是稽首離去。

    張禦待他們離開後,一個人站在無邊地原之上,看著鋪滿花瓣的大地,還有眼前遠山之上雲海流瀉的奇絕勝景。

    他不知道為何過千尋要做此事,可正如他方才所言,此人在玄廷共議之時不出來反對,那顯是知道明著反對是無用的。

    所以玄廷多半也是知曉這裏麵緣由的,許這裏還牽扯到玉素道人所言那樁事,而玄廷卻沒有因此停下,肯定是知道便有問題也能應付。




    隻是通過方才過千尋的言語行止之中可以看出,一些早就成道的修道人縱然身在天夏,可其實他們並沒有真的接受天夏這一套規序,隻是礙於天夏勢大,又不願意舍棄這裏的好處,所以不得不暫時接受下來罷了。

    可若是遇到與他們意願不符或是利益有強烈衝突的地方,他們就會不自覺的拿起以往那一套行事方式。

    因為這些修道人的過去,他們的認知,都是在古夏時期形成的,若不是真心摒棄,那當真不是能輕易改變的。正清一脈當初宣揚興真滅玄,能弄出那麼大的動靜,甚至不乏附和之人,那不是沒有原因的。

    眼下有些玄尊潛修不出,恐怕一方麵是他們的選擇,一方麵也是玄廷有意為之。

    不過現下修道最為長遠的一批修道人,實則都是在上宸天,這些人也是最與天夏道念最為不合的一批人,其中修道萬數載以上的也不在少數,他們依舊維持著古夏之時的格局,並時時不忘想要占據內層。

    至於幽城那些人,其實大部分人對於恢複古夏時期的格局沒有興趣,他們隻是純粹不想受規矩約束,就算是古夏的規矩他們也不想守,所以一直不被雙方所喜。

    但因為幽城上麵還有一位大能,再加上力量偶爾能為上宸天所用,所以這方勢力才一直能存續下去。

    從幾方理念來看,幽城且不說,上宸天與天夏之間是絕然沒有回旋餘地的。

    他想到在上一次入侵過後,上宸天已經許久沒動作了,但毫無疑問一定在準備醞釀著什麼,尤其是在天夏使用清天星盤之後,監察力度少失了許多,此輩肯定是會抓住這個機會的。

    身為玄廷守正,他首先要保證天夏自身先不露出更多漏洞。

    想到這裏,他心中微動,意念一轉,顧去還在下界的觀想圖處。

    玄渾蟬這些天來跟隨著畢明道人留下的痕跡繼續穿行,發現畢明路上走走停停,似乎是與地陸上的異神神怪之流鬥戰。

    但這樣也使得其留痕更多,此人還在一處拱形山上停留了許久。

    這裏其實並非是山,而是一根不知什麼東西的巨大肋骨,上麵滿布著齒狀骨棱,若是以此推斷,其生前當是一個無比龐大的怪物。

    以玄尊的層次的來看,體型大未必真有用,關鍵是力量大小還有對力量的駕馭,但是這個怪物不同,骨骸之上還隱隱刻畫著道籙,本身恐怕也是一頭天夏來的異修,隻是看不出是何物,隻年代當是更為久遠。

    畢明至少在此待了半載才離開,他此刻能感覺到,自己距離追查到此人真正的下落已是然不遠了。

    外層虛空之中,一條碎亂隕星帶上上,金郅行的化身此刻正踏在一朵蓮花之上,而他對麵,則是站著渾空老祖。

    渾空老祖詫異道:“金道友,你當真願意來我上宸天麼?”

    金郅行道:“自然,顯定近來對我愈發不信任了,我不得不早些脫身離去。”

    渾空老祖道:“就算如此,金道友也不見得需要逃渡出來,以你們幽城的格局,他是絕然不敢對你動手的,不然人人自危,怕是你們幽城就無法維係下去了。”

    金郅行道:“顯定是不敢明著動手,可也有的是辦法對付我,譬如將我所在之地暗中泄露給天夏或者你們上宸天,從而逼迫我就範。”

    渾空老祖初一想有些不可思議,可再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這等事放在幽城那裏,那當真十分正常的。

    他道:“可恕我直言,道友乃是渾修,若是幽城在還好,那還有一席之地,可若來我上宸天,以道友玄尊之尊,雖不會有人來為難你,可也難免遭受一些鄙棄。”

    金郅行平靜道:“那我不入上宸天便可。”

    渾空老祖看他一眼,道:“道友這是何意?”

    金郅行道:“我知貴方近來正謀劃進取內層之法,道友不必否認,金某隻問,到時候可否給金某留一個門戶?金某相信,貴方屆時也一定需要有人來吸引天夏目光的,我們合則兩利,不是麼?”

    渾空老祖看他片刻,沉聲道:“此事我無法作主,我會把道友之言轉告諸位同道的,過後會有回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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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澤光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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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層虛空之中,金郅行化身端坐在蓮花台座之上。

    在上次與渾空老祖別過之後,為了避免往來過多泄露消息,故他並沒有回去正身,而是一直坐於此間等候。

    轉瞬一月過去。

    這一日,他心神忽感有異,睜開雙目,卻見渾空老祖已是站了對麵寶蓮之上,他心中一定,站了起來,稽首道:“渾空道友有禮了,不知那事如何了?”

    渾空老祖回有一禮,而後袖一甩,扔給他一麵牌符,沉聲道:“道友請拿好此物,有此牌符,就可證明道友是我上宸天之人,至少也是同道。”

    金郅行接過後看了一眼,收了起來,道:“金某冒昧問一上句,上宸天諸位道友準備何時再行發動?”

    渾空老祖道:“道友當是知道,我們雖是接納了你,但現在還不會真的信任你,要做何事,時機到了,自會與你言說。”

    金郅行笑道:“此金某自是明白,我隻是怕到時候太過突然,來不及準備,道友知道的,畢竟我要設法避過顯定的耳目。”

    渾空老祖沉聲道:“我們屆時自會及時通傳道友的。”

    金郅行笑了一笑,道:“好,那我便等著了。”其實他能感覺到,此刻距離上宸天再度侵攻的內層時間已然不遠了。因為若是時間充沛,對方沒必要這麼快將牌符送到他手裏。

    渾空老祖此時打一個稽首,身上有晦澀雲光一放,這個人便即不見,顯已散去了化身。

    金郅行也不再停留此地,他警惕看了下四周,便騰身一縱,便往虛空深處投去。

    東庭地陸,旦港。

    嶽蘿從天舟泊台內走了出來,感受著從海麵上傳來的濕潤海風,她愜意的閉上雙目,過了一會兒才又睜開。

    她想了想,便喚出大道之章,給道:“小染、小盈、瀟瀟,我順利到了東庭府洲啦。”

    過了一會兒,丁盈“啊”的一聲傳出來,緊張問道:“小蘿,路上沒遇到什麼意外吧?”

    “哪會有,一路上可是有同道護持的,就算到了後半程,也還有東庭府洲負責巡查的修道人接應。”

    嶽蘿看了看周圍那不停降落下來的飛舟,還有行來步去的行人和泊台管衛,從路中間走到了一邊,道:“而且我看啊,這裏來來往往的人好多,根本沒有之前說的那樣受影響。”

    如今天夏本土已是開始往東庭遷徙人口。東庭地域廣大,再加上南北兩麵有著足夠廣袤的耕地和牧場,哪怕一個上洲的人口挪來都可容納的下。

    其實哪怕是險惡荒蕪之地,隻要有玄尊坐鎮,並且願意出力,那麼也自然能使之成為一片宜於居住的沃土。

    丁盈道:“小蘿,我聽說瑞光城能發光,你快看看,是不是真的啊。”

    嶽蘿抬頭看了眼,道:“嗯……是有點亮,那光很柔和,恐怕要在很遠的地方才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奇怪,你來的時候看不到麼?”

    嶽蘿道:“我是坐飛舟來的啊,因為內層有濁潮,遠一些的地方在天上是看不到的,隻有坐船才能看到。”

    她看著前方無盡地陸,向外道:“這裏真的好廣闊,風景真的好美,我這一路上過來,好多地方可是一片荒蕪。”

    天夏本土上洲還好,而出了洲陸,許多地方都是荒原,因為從時間段上來,內層此刻正處於紀曆交替萬物逐步複蘇的恢複階段之中,像在東庭這裏擁有著大片純粹自然形成的風光,當真十分少見。

    看著這副壯美景色,她心胸一下感覺開闊不少了,但多少也有些遠離了虛空外邪的緣故。

    丁盈傳出羨慕的聲音,“小蘿你說的我都想去了。”

    安染的聲音這時傳出來道:“我方才查看了一下,東庭瑞光有光芒籠罩,那是因為下麵鎮壓了一個遠古神明。

    這等異神似能與玄尊進行較量,聽說那地方現在被允許進入了,用意是為了消除土著對神明的敬畏,小蘿有機會不妨去證實下這個說法是否屬實的。”

    丁盈不由發出一驚呼,“能與玄尊較量的遠古神明?”隨即她一陣遺憾,道:“可惜我們在這裏看不見。”

    嶽蘿也是露出好奇之色,道:“要是像小染說的那樣,那我真要去看看。”她又安慰丁盈道:“小盈別失望,我要是真能看見那異神,回頭我找人畫一張畫,找人給你寄過去就是了。”

    丁盈道:“還是小蘿好。”

    嶽蘿看著自己從一開始和同渡的乘客都是走出泊台了,道:“不和你們說啦,我先去玄府登錄名冊了,晚些時候再聊。”打過招呼之後,她收了大道玄章,提起自己的行李,便往泊台下方走去。

    而此刻安山上方,張禦正懸空立在那裏,這段時間以來,他在沿著整座山脈布置下了一個簡易的禁陣,用以警戒防備外敵。




    當初問安人買下的土地之中,包括了安山東西兩側,隻是以前都護府一直沒有足夠的實力去占據,現在既已擴府,卻是可以把這一片囊括進來了。

    他往山脈一側看去,那裏不停有飛舟起起落落,築造新洲治的準備如今已然開始,大批材物從本土被載運飛舟運來,並送到此間,按照進度來看,新洲治的修築當會用上一至三載時間。

    不過這段時間,卻未必會那麼安穩渡過。

    這時他心中有感,發現是項淳找尋自己,便喚出大道之章,道:“項師兄,何事?”

    項淳聲音傳出道:“玄首,我已經查清楚了,上次諸位大匠落去的那座島嶼,乃是一座堪比尋常州府的大島,上麵沒有土著,目前隻是有一頭沉睡之中的靈性生靈,並有什麼太大威脅,這個地方若是占下來,無論駐軍還是周轉人力材物都是方便。”

    張禦道:“洲府和軍府是什麼意見?”

    項淳道:“他們認為可以在這裏設置一座堡壘駐地,但是因為這裏孤處海上,他們需要玄府支持,希望玄府能派遣修道人駐守。”

    張禦道:“現在抽得出人手麼?”

    項淳道:“最近安山那邊占據了大量的人手,同時還要負責海上巡查,盡管有外來同道補充進來,但仍舊是捉襟見肘,我們過去曾派遣了一批弟子去往青陽上洲進學,還有外層也有一些弟子在外征戰,若是都能召回來,或許能稍補空缺。”

    張禦思忖了一下,道:“安山那裏我方才已是布下了陣禁,軍府也有駐軍,可以抽一部分人手回來,青陽的弟子可以召回,外層的弟子就不必喚回來了。”




    以往東庭的弟子去往青陽上洲,是因為能在那裏學到更多的玄法,可在有了訓天道章後,繼續維持著進學,主要是為了維護加強青陽上洲和都護府之間的關係,這是因為以往都護府許多地方都需要依靠青陽上洲。

    但現在情況不同,兩邊關係雖然也需維護,可擴府之後,就不必再用這種方式了。

    至於那些在外層的弟子,因為有了訓天道章,玄修現在承擔了更多重任,現在外層一樣缺乏人手,而他知道,下一次上宸天的入侵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到來,這個時候,往內召回人手並不合適。

    項淳道:“屬下明白了。”

    張禦在交談結束之後,再是往地陸深處看有一眼,意念一轉,瞬息之間,就回到了啟山之上。

    隻他方才回來不久,有弟子上來稟告道:“玄首,崔玄正請見。”

    張禦點了下頭,道:“有請。”

    不過一會兒,崔嶽走了上來,打一個稽首,道:“崔嶽見過玄首。”

    張禦點首回禮,道:“崔玄正,可是有事麼?”

    崔嶽肅然道:“玄首,近來府洲來了不少渾章修士,這些人有些是原本玄廷調來的人手,有些則是慕名而來,想要有一番作為的。

    隻是渾章修士心中若有偏移,則是十分危險,不能放任不管。為了確保安穩,故是此回想請玄首施以手段用以警醒約束此輩。”

    雖然他自己就是渾章修士,可他卻是一點不避諱渾章修士的問題。

    張禦道:“崔玄正說得是。”

    雖他立下了鑒誠之印,可不是每個渾章修士都是會去換下來,也不是每個渾章修士都是會去修持此印,必然的防備總是要的。

    他思索片刻,道:“稍候我會賜下法符,凡入內東庭的渾章修士必得持有,如此不至於在其自身不知的情形下走入歧途。”

    崔嶽打一個稽首,道:“多謝玄首。”

    他頓了下,道:“還有一事,崔某來東庭之後,便聽說了複神會的事,我問過了聞奇,這事背後,也有複神會的攪局,故想組織人手,對複神會進行一次搜剿。”

    張禦略作思索,道:“崔玄正該是知道,近來人手奇缺。”

    崔嶽肅容道:“故是崔某不準備動用玄府內的力量,崔某方才所言那些渾章修士,有一些雖然來我東庭有些時日了,可此輩長久居住在荒原之中,玄府目前還無法對他們施以完全信任,故是崔某想借此事檢驗一番。”

    張禦頷首道:“崔玄正既已有所定計,那便放手去做。”

    崔嶽得他讚同,心下也是振奮,躬身一揖,道:“是,多謝玄首成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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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往虛遁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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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庭府洲,瑞光城外一處玄府的石砌哨所之中,崔嶽站在哨台頂端看著南方的敞原,少頃,他背後有三道光芒亮起。

    他轉過身來,看著站在麵前的三位渾章修士。

    這三人都有著玄合境,也就是第四章書的修為,這等修為放在一洲之地上也算得上是少見了,要知如今自本土來支援東庭府洲的玄合境修道人,也不過隻有四位而已。

    此刻有一名修士出聲問道:“崔玄正急著喚我們來做什麼?”

    崔嶽一揚手,就有三道光芒飛出,道:“諸位接著。”

    三人把光芒接入手中,才發現這是一枚玉符,那先前說話之人抬頭問道:“崔玄正,敢問這是何物?”

    崔嶽道:“東庭這裏不同別處,曾先後有數位渾章修士墮入大混沌中,成了混沌怪物,這是張玄首賜下的符信,諸位需得攜帶在身,可以避免此事。”

    話音方落,有一人冷嗤一聲,道:“說來說去,還不是不信任我們……”隻是說到這裏,他忽然語聲一頓,卻是他看見,崔嶽也是從袖中拿了一枚一模一樣的玉符。




    崔嶽道:“我與諸位一般,亦是渾章修士,但我同樣也是持有此符,因為我很清楚,渾章修持之中,各種礙難隻需要向大混沌求取,那便能輕鬆邁過,誰也不保證自己定然能夠把持得住,可下來便是萬劫不複。

    而此符就是一個關鍵時刻的絆索,至少可以讓我們能在某一刻清醒認識到這一點。”

    三人聽他這麼一說,各自思索一下,都是默默將玉符收好。

    崔嶽看向方才說話的那一位修士,道:“適才方道友說到信任,說句見外之言,我與諸位也隻見過幾回麵,何談信任?試問諸位,可會平白無故信任才見過幾麵之人?”

    三人都不言語,這話雖好不聽,但卻很坦承。

    崔嶽接著說道:“不瞞幾位,崔某這裏有一事,準備帶諸位去做,若是能夠成功,那麼我等之間,才可談些信任。”

    那方姓修士問道:“不知要我們做何事?”

    崔嶽也不隱瞞,道:“諸位可曾聽說複神會?”

    另一名修士開口道:“尹某聽說過,當是一群意圖複活上個紀曆異神的組織,隻是具體來曆不明。”

    崔嶽看他一眼,道:“尹道友說得不錯。複神會雖然在各上洲皆有,但是活動最為頻繁之地,便是在這東庭了。

    前番天工部大匠路上遭襲之事,各位應當也有耳聞,此事背後就有那複神會的影子,所以我這次請得玄首同意,對此輩進行一次搜剿,若得立功……”他說到這裏,語聲頓了一頓,“諸位或可入玄首之眼。”

    三人聽到這句話,眼神都是不約而同一亮。

    他們這次到東庭來,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如今東庭鎮守乃是張禦。

    雖除了上層之外、中下層得修士很少知曉訓天道章是張禦一手立造的,他本人也從不宣揚這個,但是誰都知曉,鑒誠之印乃是他所立。

    而諸多渾章修士看來,這也無疑說明,這位玄尊對他們沒有什麼偏見,要不然不會刻意留下這麼一個章印。

    故是他們到裏,一方麵是不願意再在荒原之上晃蕩,二來也是存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念頭,希望能得到張禦的一點點指點。

    那尹姓道人道:“既然如此,尹某願意出力。”

    另外兩名渾章修士也是不甘落後,皆是表示願意接過此事。

    崔嶽見他們都是應下,也是精神振起,道:“好,下來我們便談一談關於此事的細節。”

    虛空之中,一座漂浮轉動的幽城之內,金郅行端坐於玉台上,身外的灰霧之氣泊泊冒出,滿布殿室之內,看不清具體的麵貌身影。

    此刻似是忽然飄過一陣微風,自殿外飛來一道虛影,直接投入到他身上,他眼一下睜開,赤紅色的眼眸閃了一閃,而後攤開手掌一看,見那裏已是多了一枚牌符。

    化身所知悉的一切,也是隨著歸回本體被同時帶了回來。

    他暗忖道:“上宸天動手當已是不遠,看來現在開始我便要開始準備了,需要確保此事萬無一失。”

    這半年以來,他不惜功行,動用了極多精力反複觀望,終是內他找到了一處隻能容一人通過的隱蔽裂隙。

    但是他並沒有將此報上去的打算。

    因為他知道,就算這一次他憑著目印找到了裂隙,顯定道人也至多表麵上誇讚他,也給不了什麼好處,內裏卻反而會因為認清這殘缺目印的價值,下來會對他盯得更緊。

    換言之,他做得越好,就越是不好。

    可要是什麼東西都沒找出來,那結果一樣不妙,顯定道人一定會讓他把目印交出來,給其他人運用,譬如那同為渾章修士的甘柏。

    顯定道人會泄露他所在之地的消息並非是他胡亂推斷,而是真有可能發生的。

    那與其等著被收拾,那他還不如先一步撤離。

    他的計劃本來定得是不錯,可是突如其然的一件事卻是一下將他的盤算打亂了。

    才是兩天過去,就有弟子來報,道:“玄尊,顯定上尊有書信至。”

    金郅行將書信拿來看過,不覺神情微凜。

    顯定這一回來書,言稱有些話要與他談一談,請他過去一敘,而他若是不方便,那麼其親來一回也是可以的,並在後麵附言,望他盡快回複,莫要讓他久等。

    看完書信之後,他心中有些發虛,因為他不確定,顯定道人這一次來尋他,是真的有什麼事,還是察覺到了什麼?

    他知道顯定道人常會突出奇招,做一些往往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比如這一次說請他去,若他不至就自己來雲雲,可根據他對顯定道人的了解,其人說不定此刻已經在來他幽城的路上了。

    而此人到時什麼都不要做,隻要找個借口在他幽城裏住上一段時日,就可讓他再無法與上宸天進行交通,事先定好的計議也就無從談起了。




    顯定道人這一招非常厲害,不管他是不是有異心,隻要堵死了他可能反逆的道路,那麼就能讓他接下來繼續老老實實待在幽城。

    而且他也不可能和顯定翻臉,那樣就給了對方光明正大對付自己的借口了。

    他思來想去之後,發現若是真如自己所推斷的那樣,那麼現在就隻有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現在便離開這裏,提前去往內層。

    隻是那一處裂隙一旦穿渡,那就一定是會被天夏發現的。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是想借用上宸天的門路進入內層,然後看能否尋到另一個殘印,若能找到,等目印之能再有提升,他就有在內層存身下去的本事了。

    而要是事機不成,那麼他就借助那處裂隙從內層退了出去,換言之,這處裂隙原來是被他當做退路用的。

    但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他也是極有決斷之人,覺得情勢不對後,立刻付諸行動,稍作收拾了一下,意念一動,化了一具化身在原地,自己則是化一道灰霧,從幽城之中遁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虛空之中,而這過程中沒有驚動任何一人,甚至連他門下弟子也不知道。

    而就在他離開不過半天之後,一駕法器飛舟遠遠飛來,並有一道符印自裏飛了出來,越過禁製,直入幽城之中。

    負責值守的弟子立刻分辨出了來人身份,趕忙向幽城深處通傳,同時有幾名修士不等上麵命令傳下,便即上前打開了禁製,將飛舟接引進來。

    飛舟在泊台之上停穩了下來,隨著一道靈光灑開,顯定道人自裏走了出來,那下令打開禁製的修士疾步上來,對他恭敬一禮,道:“上尊。”




    雖然幽城各據一方,但每一個幽城之中都有顯定派來的弟子和修士,這一方麵補充各幽城的人力不足,一方麵自就是負責監察的,當然,若是顯定不曾親自到來,那麼他們在玄尊麵前也就是一個擺設。

    顯定道人問道:“金玄尊何在?怎不見他來迎?”

    那修士道:“金玄尊這些時日一直在閉關,許是還不知道外麵之事,已然是派人去通傳了。”

    顯定道人道:“好,那我便在此等著他。”

    隻是等了許久之後,卻還是不見金郅行出來迎接,那修士道:“上尊,可需屬下去再是問一聲?”

    顯定道人淡然道:“不必了,既然他不願來,那便我去見他吧。”

    他腳下騰起一團祥雲,就往幽城深處飛渡而去,不一會兒就到了主殿門口,守在這裏的是金郅行的兩個弟子,見他到來,忙是低頭一揖,道:“上尊。”

    顯定道人看也沒有去看他們一眼,袍袖飄擺之間,徑直往大殿之內飛入進去,那兩個弟子也根本不敢阻攔。

    他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內殿之中,見金郅行化身此刻正坐在上方,見他進來,其人笑了一笑,站起打一個稽首,道:“原來是顯定上尊來了。有禮了。”

    顯定道人看他一眼,道:“金玄尊,你正身何在?”

    金郅行卻是微笑不言。

    顯定道人頓時明了,他道:“金道友,你倒是頗有決斷。”

    金郅行笑道:“沒有辦法,上尊書信一至,我便知曉,若不想交出那殘印,那也唯有先一步離開了。”

    顯定道人道:“那想是金玄尊認為,那目印之價值,遠高過今時今日之地位了?”

    金郅行歎道:“若可不離開,若願離去呢?可我輩在幽城,求得就是一個無拘無束,上尊逼迫甚急,又怎讓金某誠心留在此地呢?”

    顯定道人麵無表情道:“那便祝金玄尊你一路好走了。”他語聲落下,便一揮袖,上麵金郅行的化身就轟然爆散成了一團靈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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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8-24 22:23:23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殘原存羽跡




    顯定道人打散了金郅行的分身之後,自殿內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還停留在門口的兩名惶恐不已的弟子,問道:“你們是金郅行的弟子?”

    “是。”

    那兩名弟子此刻戰戰兢兢,身為幽城一員,反逆可謂是家常便飯,他們也是見多了,方才裏麵傳來的情形,他們立刻便知道,自家老師應該是逃遁了。

    他們此刻心中滿是怨憤,但主要怨的自家老師沒把自己一起帶走,而不是怨老師不該反叛幽城。

    顯定道人語聲平和道:“作為叛逆弟子,照理你們是不能留了,但我允你們各說一樁本事,若是有用,我或可饒你們性命,不然我想不出為何要留你等。”

    其中一個弟子馬上一抬頭,言道:“上尊,弟子是金師十二歲那年尋到的弟子,金師說我資質甚好,遠勝同輩。

    弟子如今修道不過二十餘載,已然修持到了第四章書,金師為了隱藏弟子,故以對外宣稱弟子已然六十餘了,金師說了,弟子有著極大潛力,未來很可能突入上境,成就玄尊。”

    顯定道人方才根本沒有認真看他,此刻打量了他一眼,頷首道:“不錯,你說得並非虛言。”

    他和顏悅色道:“你的才智稟賦雖非絕頂,但也非是尋常人可比,便我所見之中,在這個年紀,也唯有寥寥幾人能與你媲美。”

    那弟子登時一喜,趕忙表態道:“弟子願意侍奉上尊,為上尊效力。”

    顯定道人卻是一笑,道:“不必了。”說話之間,他對這個弟子一拂袖,後者麵上還維持著欣喜和不解這兩種交融在一起的情緒,而整個人已是化為一團飛灰飄散而去。

    顯定道人歎一聲道:“你難道不明白,你越是資質高絕,我便越不能留你麼?”

    他看向另一名弟子,道:“你呢?”

    那名弟子眼睜睜看著同門在自己麵前絕命,此刻心中更是惶恐異常,但他仍舊勉強鎮定住心神,道:“弟子比起郝師弟,沒有什麼稟賦才幹,隻是前段時日奉了金師之命,得來符印得以進入了訓天道章,可以監察天夏的一舉一動。”

    “哦?”

    顯定道人看了看他,語聲溫和道:“好,你還算有些用處,你便留下吧,以後就跟在我的身邊。”

    那弟子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揖禮,激動道:“是,多謝上尊。”

    同一時刻,金郅行正在虛空之中穿行,就在此時,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立知是自己的分身已是被滅,心中不由暗自慶幸自己決斷的快。

    顯定道人果然沒有等他回複,提前一步就是找上門來了,他要是被堵住的話,下來也隻能任由顯定道人拿捏了。

    隻是因為計劃的突然改變,他若去往上宸天那隻會平添無數變數,故是他準備直奔那裂隙而去。

    縱然可能被天夏察覺到,可隻要能盡快找到那一枚殘印,他就極大可能提升自己的目印之能,到那時他或可先一步觀望到敵蹤,從而在事機未曾到來之前提前做好規避。

    隻要能躲得一時,憑著目印,他還可以繼續找尋遁回外層的裂隙。

    若此計劃能成功,那意味著他可以繼續以此法找尋到更多的殘印,那或許等目印之能提升到一定程度,內外層之間就可以任憑自己往來穿渡了。到了那時,他哪還再需要理會上宸天和幽城?

    不過他也是考慮失敗的可能,故也是提前想好了後備的計略。

    在虛空之中不停不歇飛渡了多日之後,他身影一頓,往前方看去,見那裏有一顆不大的荒星,就在荒星上空處,有一條裏許長短的裂隙,其在閃爍片刻之後,旋又消散,過去一會兒,又重新出現,看去十分之不穩定。

    這便是他發現的那處門戶所在了,此處位於天夏設立的南穹天翼宿邊緣之處,可謂十分之偏僻,若無目印,他根本不可能將之找到。

    隻是在遁入了裂隙之中後,那就隻能一路逃亡了,沒有機會再去察觀什麼,所以一切準備功夫要在事先做好。

    他停留在裂隙之前,運法片刻,雙目放出一道瑩瑩光芒,就往內層方向望去。

    這一次持續的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長久,甚至他原本光潔如玉的肌骨也似是變得黯淡了下去。

    最後他目中光芒一斂,臉上浮出了些許灰敗之色。

    他掏出了幾枚丹丸,吸納入身,運煉了好一會兒,心力本元才是漸漸恢複了過來,麵上也是恢複了神采。

    他不再等下去,等到裂隙再度閃爍出來後,他回頭望了一眼虛空,便一轉身,整個人化作一團灰霧,忽的往裂隙之中投入進去!

    而在這一瞬間,整個裂隙激烈閃爍了幾次,玄尊所攜帶得龐大力量,使得此處在一瞬之間似有被撐開的跡象。

    但就在其人投入進去的一息之後,虛空之中光芒一閃,一名道人隨即出現在了這裏,他神情肅穆的看著這一道裂隙,伸手上去一抹,這閃爍芒光的裂痕便被緩緩彌合上了。

    待做完此事後,他身影一閃,便如來時一般不見了。

    張禦自那日捉拿回過千尋後,就回到了道場修持。

    為了應對上宸天可能到來的再次入侵。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設法加強自己的實力,而這裏除了修持,他便是著重精各種神通變化。

    這是因為在修為按部就班的提升之下,想要再在此基礎上提高戰鬥力,唯有對自己掌握的神通手段進行一定的挖掘,以期運用的更好。

    一般來說,這裏需要修道人自身反複的摸索和推演,不過他有重天玄異,算是走了一個小小的捷徑,可以提先看到一定的變化。

    但他也知不能過度依賴於此,因為重天玄異隻是提供了一個變化提升的方向,但這僅是給出了一個可能。

    神通的變化更為繁複,道路也並非是單一的,他需要的是受人駕馭的神通,而非由神通來駕馭人,故是神通的深入變化他不會照此而來,但用來參鑒卻是很不錯的。

    在閉關數十日後,某日他有所感應,便從道場出來,來至守正宮正殿,就見明周道人站在那裏,後者見到出現,打一個稽首,道:“守正,玄廷接納了守正的建言,決定向玉京派遣去一名玄正,並問守正這裏可有合適的推舉人選?“

    張禦微覺意外,未想這個提議如此快就通過了,不過再一想,派遣去的玄正終究不是玄尊,最多隻能對低輩修士作出監督和約束,對於玄尊,仍舊是要玄廷來處置的,所以這決定如此快批複也實屬正常。

    既然他玄廷問他意見,那他也不會客氣,思索了一下,道:“璃玉天宮的孟嬛真孟道友,向來秉正自持,曾有擔任玄廷行走,這回又渡海捉拿顏子全,並親手將之帶回,且她本身便是玉京修道士,正是適合此事。”

    至於為何不推薦聶昕盈這位師姐,自然是他知道這位是不喜歡走到前台來的,況且守正要保持公正,這位聶師姐最是護短,可是萬難做到這一點。

    明周道人一察,已是孟嬛真的來曆,從資曆和身份上說都是足以擔任此職,他道:“守正人選的確非常合適,那明周就把這人選報上去了。”

    張禦點了下頭,待明周道人離去後,他正待回去修持,可這時心中又生感應,卻是觀想圖那邊又有發現,於是他意念立時轉了過去。

    待借玄渾蟬看去後,他發現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是一處漫無邊際的窪地,當是一處幹涸的海床,而海床裏卻是半埋著一具幾乎擠滿這處地界的龐大骨架,若將之放到虛空之中,大小足可堪比地星。

    從高空望去,即便有濁潮遮掩,憑他的功行,仍舊可以依稀辨別一頭巨大的怪鳥骨骸。

    那張開的翅翼骨骸,幾乎鋪滿了他整個視界,不止如此,他還看到了與怪鳥糾纏的另一頭巨怪骨骸。其也是同樣相當龐大,看模樣,倒像是長得翅膀的虎豹。

    這兩頭異類看得出相互搏殺而亡,尖利的鳥喙啄在了怪虎的背部,折斷了脊骨,而怪鳥則是被怪虎反口咬在了頸脖之上,頭顱隨之折落下來,除此外,身上還有更多之前搏鬥遺留下來的傷痕。

    他感受了一下,兩頭巨怪殘留下來的氣息至今依舊縈繞在此,凶威震懾著那些異神神怪的靠近,並在一定程度上遮擋了濁潮,也是如此,這兩具骨架看去也保存的較為完整。

    從氣息上看,這個頭巨怪應該也是古夏異修,來頭應該比那些躲藏在界隙裏的異類更大,甚至有可能就是這些異類傳繼先祖,但沒想到最後沒有被修道人消滅,卻反而自相殘殺於此。

    隨著玄渾蟬往那兩具骨架逐漸靠近,他也是隨之有所發現,就那在那怪鳥骨骸的顱之頂上,卻是盤膝端坐著一個道人。

    此人散發垂下,隻在背後拿繩結一束,身著一身華美羽衣,兩袖極為寬大,遠遠望去就如翅翼。

    這人麵目秀美,貌若處子,皮膚白皙,看不出男女,此刻正閉眸定坐,而此人這時也似察覺到了什麼,那一對妖異眼目一下睜開,轉眸看來,道:“是哪一位道友來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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