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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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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奶酪西瓜】我在魔教賣甜餅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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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3 21:46:19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崇明教最近教徒們都非常勤奮。

  一個是三當家在教主的吩咐下做成了幾個筒車和一個半成品的龍骨車,放在沿河的地方。如今這田不用教徒們整天想辦法去澆水除草,空閑時間還可以多做點別的事,大夥兒都高興極了。

  另外就是二當家帶著一波人試驗了一下做糖。糖溫度把握不易,試驗了許多次。最後出來的那糖,白得和雪一樣,簡直美極了!他們每個人都分到了一點點,放在舌頭上含著,根本不舍得吞咽。

  聽說二當家糖車都還沒造出來,等造出來以後就能做更多的糖。

  而喬曼原本只是在管教中的雜事,如今還帶著孩子們一起學算賬。算賬學會了,以後就算孩子們去州府,那些個大酒樓裡都會要人的哩!

  州府的工作可是每個月都有好多錢的工作,尋常人都幹不了的!

  他們這群大年紀的都想要去湊著聽兩聲,聽說方法比外頭算起來更快,更加方便不容易出錯。

  新教主簡直什麼都會,偶爾早上還會跟著大家一起在練武場跑兩步,打起來也不會因為自己是個姑娘而就弱了兩分,許多成年教徒根本打不過她,就這樣了她還在學著用刀劍比劃。

  要不是那幾個當家的,嚴禁他們將任何和教主身份性別年齡相關的事情傳出去,他們這群人早就在外頭將新教主吹到天上去了。這哪裡是一般人?這是神仙!

  教主對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遵守教義?這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至於後來幾個當家暗中讓他們找個壓寨相公,所有教徒沒有一個不上心的。都恨不得將周邊所有的公子哥全部都看一遍,就差沒寄信給遠方的親戚,問問有沒有什麼世家子弟可以來當壓寨相公的。

  這段時間下頭也不是沒有人送男人上來。

  可這些個男人吧,要麼就瘦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地了,要麼就是臉上妝濃得還以為是在春花樓賣身的,要麼就是陽氣太過重了,五大三粗的渾身上下根本就不像個會討喜的。

  找來找去,這個也不適合,那個也不適合,一時間這問題倒是卡在那兒了。

  好在他們並沒有就此放棄,都準備打持久戰,總有一天,他們會看到天降仙男,配得上他們最神仙的新教主!

  這一日,重新將教義默背了一遍的北青,就在暗街上開著店,接待著十天半月都沒幾個的客人。

  他的店以前賣的東西都走最緊俏的,後來就出了事情,後來他就成了暗街和眾人溝通的中心,那他就不需要賣太多緊俏的東西,於是開店就成了意思意思,今日賣點隔壁縣的胭脂,後天賣點不知道哪裡摸出來的古董。

  門外有人進來了,他朝著門口看了眼,頓時眼睛就挪不開了。

  他忙站起身,搓了搓手,一副對待“大客”的姿態,笑得一臉諂媚:“哎喲,這位客官,您看是想要買點什麼,我們這兒就是東西看起來少,其實什麼都能弄到。”

  旁邊被忽略的譚毅看見平日裡愛答不理的北青這姿態,當下明白自己身旁的人明面上已經過關了。

  他用力咳嗽一聲:“北青,我們這位爺不是這兒的人,要是在你這兒沒買到好的,轉頭出去說兩句,你這裡可就面子裡子都沒有了。”

  北青聽著這熟悉的聲音,似笑非笑低頭瞅了眼:“你這小子,今個倒是人模人樣進門來的。行,我知道了,我這兒能沒有好的麼?你給我介紹來客人,我記著呢。”

  譚毅心中鬆了口氣,既然北青記得。就算上頭約好的那些東西,最終並沒有全部進他這兒,拿到一部分也是好的。

  蕭子鴻聽出了兩人話裡有別的意思,眼裡的興味濃郁了些。

  他順著兩人的話接下去:“我想要買一些刀,從海外來的。量上你這兒有多少?價又是多少?東西好還是不好?現在可有能看的?”

  北青聽著這話,心裡頭輕微有點詫異:“要買刀,這個您要是想要買多,也要能帶的走才是。”

  蕭子鴻笑了,他笑起來比不笑時候更好看,幾乎能讓整個屋子裡都亮堂幾分。他長得太俊,不是女子的俊,而是純粹男子的俊,尤其是和他那眉眼對上時,震撼更是明顯。

  北青被這個容貌惹得心一狠,惡從膽邊生,諂媚說著:“咱們崇明教呢,最寶貴的東西,自然是在教中的。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去一趟?當然,還是不允許帶太多人的。”

  崇明教在蕭子鴻的心中地位不一般。這個教是直到他殯天那一日,在他案頭上還有濃墨重彩給這個教寫上兩筆的折子。

  他從未想過在這麼早之前會和崇明教接觸。

  而這會兒的蕭子鴻,甚至暫未能夠想好到底是要怎麼對待崇明教。

  那濃墨重彩的折子裡,少有描述崇明教教主的。早些年這教內口風還不緊,他在朝中沒有地位,更不會想探聽江南一個小教的消息。而後來教內每個人都將教主奉為神明,再不會在外頭多說兩句關於教主身份的內容。

  沒想到這會兒新教主剛剛上任。

  蕭子鴻想要見見那位教主,自然心中微動,欣然點頭同意了北青的話:“那就去教裡一趟。我相信以崇明教一貫的作風,不需要和我這種過路人計較什麼。”

  譚毅在旁邊聽著簡直心裡要開花。他強行壓制住自己的唇角,附了兩句話:“既然你們這裡暫時成了,那我預祝兩位這回能各取所需,成一樁美談。”

  他年紀尚小,說得不倫不類的,勉強說出這場面話著實有點為難他。好在另外兩個人聽著卻很是高興。

  北青心滿意足暗中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蕭子鴻,點了腦袋:“這生意一定可以成。”

  蕭子鴻覺得能夠知道那教主是誰,賺了,一樣帶了一絲笑意,微微頷首:“是的,一定可以的。”

  譚毅撥了撥自己心中算盤。他仰頭朝著蕭子鴻攤手:“既然如此,引路費不如先給了?”

  蕭子鴻看向紅二。

  紅二立刻打開了錢袋,給了譚毅五兩銀子:“不要亂用,等到了年紀去學個謀生的本事。”

  譚毅拿了錢,朝著紅二做了個不算善意的假笑,和北青招呼了一聲:“走了。”

  說完人撒腿就跑,轉眼就沒了影。

  北青看譚毅機靈跑走了,和蕭子鴻等人說了兩句譚毅:“這兒的孩子能活著就是個本事。”

  蕭子鴻沒開口。

  北青既然得了蕭子鴻的準信,現下當然是約起了人:“這樣,您不是瀛洲的人,還趕時間。我這兒先讓人送個消息去教裡,然後我們稍作休憩,立刻動身。”

  他搓了搓手:“先去看看,若是覺得刀好,先帶一箱走,回頭我們生意細水長流。”

  蕭子鴻頓了頓,還是應了聲。

  北青見蕭子鴻點頭了,當下喜得先給人幾位都倒了茶,扭頭出了店鋪,直朝著外頭跑去送消息了。

  這店鋪放在這兒竟是半點不怕人偷。

  蕭子鴻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粗茶,難以入口。

  他將茶擱置在一旁,極有耐心等著這位崇明教的教徒回來。

  ……

  舒淺正在自己屋裡畫記憶中可大規模榨汁的糖車。

  軋甘蔗和軋棉花方式是一樣的,若是制成兩用或者多用的,人力牛力都可以省下不少。棉花她在教中並沒有見過,以後若是見了,可以直接采摘或者采買一點。

  在沒有糖車的情況下,白糖依然按照流程制作了出來。從那顏色來看,必然是能賣大價錢的。接下去需要安排教中人把這些白糖送出去賣,還要種植足夠的甘蔗,制作足夠的工具,擴大生產規模。

  野生的甘蔗,優越的地理環境,這些好的條件一定要利用上。

  糧食夠吃,白糖可以販賣,教中最要緊的兩個事情就上了正軌。

  “教主教主!大喜事!”屋外有人大聲喊著,那話裡的笑意根本抑制不住。

  舒淺眨了眨眼,想了想最近自己的需求,喃喃自語:“有什麼大喜事需要這麼激動來告訴我?”

  她擱下了筆,打開屋門看向外頭,擡高聲音詢問起來:“什麼喜事?”

  屋外那人在遠處見到了舒淺,興奮搖晃了雙手,更大聲喊了起來,歡喜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三當家說啦,您已經及笄好找個屋裡人啦!暗街今日北青那兒看到了一個公子爺,長得可俊俏,人都請過來在路上了!”

  舒淺:“……”

  舒淺:“???”

  她面無表情看向興奮沖到自己面前的那位教徒,很是鎮定問了他剛才的話:“你再重復一遍剛才說了什麼?”

  那教徒完全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突兀的話,還沈浸在自己做了大事情上:“咱們給您找了個壓寨相公,人長得可俊俏了!您可快去看看!”

  教主的小院子周邊悉悉索索有幾個孩子湊過來想要聽一耳朵,一張張臉上跟那教徒一樣,充滿了興奮勁。

  眼尖瞅見了那群孩子的舒淺:“……”

  什麼垃圾魔教,遲早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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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3 21:46:31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今天的崇明教,大家依舊很是不安分。

  舒淺看著面前的教徒興奮搓著手,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份“善意”。

  她知道自己滿了十五,卻沒有想到崇明教管吃管喝,還管人娶妻生子的。

  哦,不對,是管人娶夫生子。

  嗯……娶夫生子……

  她面無表情喊來了喬曼,讓她帶著那群“逃課”出來的孩子回去繼續上課,再看著面前呈現“邀功”狀態的教徒,問他話起來:“這都是怎麼回事?從頭到尾說一說。”

  舒淺身型太小,明明該是板著臉都唬不住人,可到底一身氣勢早就有了,就是粗麻布衫都半點遮掩不住。

  她這姿態楞是讓面前這教徒一點點收斂下來,從原本興奮的模樣漸漸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舒淺聽別人說話的模樣,眉眼格外認真,雙眸是平視對方雙眼的,好似對方說的這一件事並不是一件可以隨口一說的玩笑事。

  教徒瞅著舒淺這神情不太對,頭皮微麻,吞咽了一下口水,將先前得到的吩咐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前些日子兩位當家的說,您這年紀差不多也到了該嫁娶的時候。您身為一教之主要是都沒個體己人,他們就更沒臉去娶妻了。”

  舒淺:“……”

  她上輩子將一輩子貢獻給了事業,這輩子怎麼就還要嫁娶了?

  她找不找人和他們娶不娶妻又有什麼關系?

  舒淺拒絕:“我不用什麼體己人。我光是做教內的事情就足夠忙了,不需要再來一人折騰我。”

  教徒小聲反對:“不是折騰,是幫忙。”

  舒淺還是堅定拒絕:“不需要。把人送走。你們該娶妻生子就娶妻生子,不用管我。”

  教徒繼續小聲:“兩位當家的意思是,若是您看不上眼,咱們就當個教內的兄弟來對待,若是您看得上眼……”

  舒淺聽著這裡緩和了神情。

  帶話的教徒見舒淺表情沒有再那麼嚴肅,忍不住要給教裡大家說兩句好話:“教主,我們好些人都去看了北青帶來的那人,長得是真的俊。前頭幾個我們都看不上,全沒往您這兒說。”

  舒淺咂舌:“還有前頭幾個?”

  教徒:“……”完了。

  舒淺嘆口氣:“帶路,人來都來了,我總是要解決的。給我說說你們找的什麼理由,怎麼就把人叫到教裡來了?”

  教徒只好默不作聲,乖乖轉身在前頭帶路。

  舒淺身上發出了清脆的“叮鈴”聲。

  男人長得好看有什麼用,能吃麼?

  她以前看過的男人長得好的多了去了。

  ……

  男人長得好看很有用,能吃,能多吃兩碗飯。

  舒淺盯著面前的人,腦子裡“這人是北青送來買海外刀的壓寨男人”和“長得這哪裡是俊分明是成仙了”兩個念頭輪換著來,一時間沒法去思考第三個念頭。

  這人約莫是混了邊疆人的血,眼眶比尋常人要略下陷一些,雙眸深邃得看一眼都讓人覺得這眼裡是帶著話的。

  由於年紀尚且不大,他臉的輪廓還微有點弧度,就因為這點弧度,將他整張臉柔化了一些。那一抹柔色像是橘黃的夕陽照在了高臺上擺設的瓷器上,冰冷裡透著暖意,格外惹人心驚。

  舒淺的發色是純黑的,而面前這男人的頭髮則是略帶棕色。該算是很深很深的深棕色。

  深棕色長發束起,頭上沒有特意戴什麼頭飾,簡簡單單,乾乾凈凈。

  舒淺見過的人很多。

  她見過最荒涼的地上純真無邪人的模樣,見過富麗堂皇酒杯交錯笑顏隔人心,她在貧瘠又繁華的年代裡見證過無數,卻從沒有見過只一個人站在那兒,就寫滿了……

  該是怎麼說呢?

  該是京城宮殿的城墻,寫滿了尋常人看不見的日月風雪,以及漫長的歲月。

  歲月的盡頭,是全然已知的寂寥。

  總之,這種疏離的美感,讓這人不像個人。

  舒淺在這會兒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君王後宮佳麗三千人,看到觸動心弦的寵妃,哪怕她做了什麼不善的事,也會心軟成一片。

  如果憑借姿色選後,面前這人就該是高坐在皇後之位上的。

  僅初見就“昏庸”的舒淺輕微眨了下眼,勉強找回自己的意識,想到面前這個是個男子,而後位從這個朝代開國以來,還未曾有一名男後。

  她朝著少年友善笑了笑,介紹了自己:“舒淺,崇明教教主。”

  “蕭子鴻,過路人,自北方來。”少年望著她,聲音是帶著點清潤的溫和。

  舒淺心中哀嘆一片,竟覺得這種少年成長之間的聲音莫名得很好聽。

  她撓了撓頭,看向一邊不知道何時冒出來打量蕭子鴻的姚旭:“二當家,做生意這點事,看你了。”

  一撓頭,她手腕上的鈴鐺就響了起來,叮叮當當聽著清脆。

  這鈴鐺聲音有點響,惹得蕭子鴻盯著舒淺看了一會兒。

  舒淺被看得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又是一陣晃蕩。

  這人長得著實太過出眾了。

  原本還覺得手上鈴鐺響起來略有點奇怪的舒淺,此刻徹底愛上了自己手上那串鈴鐺。

  旁邊姚旭不知從哪裡翻找出了一枚扇子,上頭自己寫了三個大字“二當家”,給自己沒事就扇兩下。他確實也知道這忽然來教內的人是北青帶來的,明面上是來買刀的,私底下是被騙來看“臉”的。

  他似笑非笑對著站那兒的蕭子鴻開口:“幾位先隨我來,去看看刀。”

  一句看看刀,說得似乎有八百層意思。

  蕭子鴻朝著姚旭點頭,隨後跟著他走。

  舒淺想了想自己的事半點不著急,慢悠悠跟到了姚旭身邊,走到蕭子鴻旁,選擇結伴而行。

  蕭子鴻見舒淺走在自己邊上,朝著她又看了兩眼:“我有些意外,教主還如此年輕。”

  舒淺看了眼蕭子鴻,禁不住再多看兩眼:“沒事,我也挺意外的。”

  蕭子鴻:“……?”

  向來會將人話多想幾遍的蕭子鴻,總覺得舒淺這話好像哪裡不太對。

  他回想著記憶深處的那人:“教主這兒可有驢?”

  驢怎麼能和十五歲的少女放在一起?

  哪怕知道教裡面有驢,舒淺還是義正言辭表示:“我這兒沒有。你要是喜歡,我讓教徒們去找找。”

  這話太過斬釘截鐵,惹得蕭子鴻又看了兩眼舒淺。

  教裡頭有驢有馬還有牛,不過數量並不多,以至於這些牲畜平日裡過得比教徒還好,現下不是在田裡勞作,就是藏得嚴實。

  她就是沒想到蕭子鴻會問“驢”,很是從容朝著蕭子鴻笑了笑:“你的愛好還挺別致。”

  蕭子鴻:“……”

  兩人身後一直偷摸摸觀察兩位主子的下屬和教眾們,見兩人不住“眉目傳情”的模樣,全是一副“哦豁”的神情。

  從這兒到練武場邊上屋子的距離不遠,拖著拉著走一盞茶功夫路也到了。

  舒淺看著那屋子橫豎還有點不樂意了,決定等以後有了錢,把教裡擴寬一下。怎麼著也要大到走路會累到要用轎子的地步。

  屋子是鑲嵌在石壁上的,門口原本根本沒守著人,現在也就兩個教徒裝模作樣守在那兒,等候著差遣。

  姚旭到了地,拿了鑰匙開門:“教內的人不能隨意進出這屋,裡頭除了武器,還有些教中務農的器具,放在一起也沒個整理。蕭郎可別介意。”

  蕭子鴻自然表示:“不介意。”

  舒淺則是覺得姚旭說話著實委婉了點。

  她沒進過這屋子,卻也知道這屋子裡是廢棄農具為主。那些個不知道有沒有的刀,要細著挖才能找到。這生意做不成買賣都不在,回頭壓寨相公就這麼怕是要徹底沒了。

  ……等等?

  壓寨相公?

  舒淺頓了頓,富有深意又看了眼蕭子鴻。

  她,已經開始默認這男子的地位了。

  果然是禍國殃民的非人容貌。

  屋子打開,一群人進屋,領頭的是帶路的姚旭,其後是蕭子鴻和舒淺,再後頭是蕭子鴻的一名下屬,以及舒淺的一名教徒,餘下的人全部在門口候著。

  屋子裡沒有任何的窗戶,也就沒什麼光亮。姚旭點了墻壁上的油燈,這才將整個屋子展示給了身後兩人看。

  舒淺微微瞪大了雙眼。

  旁邊蕭子鴻一樣面色有異。

  第一次走進了崇明教藏武器的屋子,他們兩個人同時發現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了這群百姓的雙手。

  如姚旭所言,這裡頭所有的物件確實沒有怎麼整理,全堆積在一塊兒。

  估摸著這些教徒想著反正都廢棄了,冬日裡也沒什麼事情,就將部分廢棄的農具改造成了奇形怪狀的武器。有一頭是鋤頭一頭是尖刺的,還有一頭是耙一頭是刀的。

  回頭打起來估計能當個棒子甩動起來,兩頭都用上,不打了還能拿去種兩下田。

  角落裡一把不知道啥玩意的“武器”,感受到外來人的“壓迫”,從堆放物中掉落在地,發出了狼狽響聲。

  舒淺嘴角隱蔽抽了抽,覺得自家這個教可真是沒得救了。

  蕭子鴻看到這個場景,一時間竟被逗笑出了聲:“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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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3 21:46:42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屋子裡各種不知道該稱呼為“農具”還是“武器”的,隨意丟在地上,很是無辜的模樣。

  蕭子鴻短促的笑聲在屋子中格外清晰。

  舒淺身為崇明教的教主,面對長相出眾的外人,相當沈著鎮定,選擇了不要臉。

  她朝著姚旭叮囑:“回頭找人整理整理,不要把大家空閑時練手的武器也放這兒來。”

  姚旭身為崇明教的二當家,更深諳不要臉皮的重要性,極為配合點了點頭:“教主說得是。”

  蕭子鴻似笑非笑。

  姚旭全然當沒見著蕭子鴻那眼神,坦然對著兩人點了點更角落裡的真武器。

  那兒堆放著不少的海外刀。

  真刀,開過刃,可惜沒有被特意存好日日保養維護。

  姚旭輕挑眉:“喏,那兒就是你要的東西了。殺豬殺牛挺好用的,但我們這兒一年到頭也殺不了幾頭。”

  他這話說得似乎教中並不看重這些刀具,好像這些刀具唯一的用途只是殺雞宰羊一樣。

  事實上舒淺明白姚旭的話。

  現在這會兒,殺豬殺牛都是要和官府報備的。

  即便是崇明教有點占山為王,不服管理的狀況,這兒的百姓一年到頭也殺不了幾只豬和牛。

  至於這刀原本的用途,諸如砍人打仗這種事情,更不是說動手就動手了的。整個崇明教上上下下真動過手殺過人的,也就常年走外路的青壯年,諸如畢山等人。其餘留在教中種田的都沒什麼機會。

  這些好刀在這種情況下,能用上的人都用上了,不能用上的都堆在裡這屋子裡。

  姚旭表現得隨意,實際上從刀擺放的位置上看,這刀區別於那些個改造過農具堆放在那兒,就已經能說明一點問題了。

  蕭子鴻走上前粗略清點了數量。

  如今海外逐漸開始混亂,已經有倭寇漂流到沿海地帶。這些人數量並不算很多,漂洋過海隨身攜帶刀的就更少,可崇明教已經擁有了這些倭寇幾乎大半的寇刀。

  就眼前所見,有二三十把。

  這還是崇明教並沒有主動大肆去收刀的情況。

  即便沒有主動護養,這些刀依然刀光亮得很,就算是在室內,稍一側刀身,就能反出光來。是武士用來殺敵的刀。

  殺人的刀很鋒利,正是蕭子鴻所需要的。

  京城裡並不是沒有好的鐵匠可以造這般的兵器。只是有這種水準的鐵匠幾乎都被世家和皇家所壟斷。蕭子鴻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又回到差錢差人的狀況,這才將這些刀都給算計上。

  這裡的人和暗街沒多少背景的人不一樣,量多了,價格可不好說。

  蕭子鴻朝著姚旭詢問:“全要了,多少錢?”

  姚旭心頭一跳,當即轉頭看向舒淺。

  蕭子鴻便順著姚旭的目光看向舒淺。

  舒淺雖被美色丨誘惑,可看蕭子鴻如此下手買賣刀具的樣子,隱隱猜到蕭子鴻的身份不太一般。這壓寨相公還是一個大麻煩呀。

  她朝著蕭子鴻笑了下,看著是乖巧得少女,話語裡倒是直白又不算客氣:“我這兒的刀暫時就這些,是教中教徒防身用的。這世道總歸是有些不著調的事,蕭郎……”

  唇齒間把“蕭郎”兩字吐出,舒淺下意識抿唇回味了一下。

  這稱呼,味道不錯。

  她眉眼彎彎,拉長了調子:“蕭郎要是全拿走了,回頭我們教被人抄了窩,那豈不是很慘?”

  蕭子鴻註視著舒淺,所有的情緒都藏得很深。

  他面上淺笑著聽舒淺說著話,腦中早分成了兩半,一半回憶著馬車外那小曲伴隨鈴鐺的聲音,一半是面前這人帶著笑意的說話聲,帶著狡黠和他談論著買賣。

  那麼多年說一不二慣了,他垂下眼瞼再度睜眼看向人時,卻選擇折中了雙方的想法:“既然如此,我要一半,餘下教中凡是能搜到更多的,都可以找我出手。”

  舒淺朝著蕭子鴻再加深了笑意,得寸進尺試探著蕭子鴻的底線:“做長遠生意可不比別的。蕭郎是什麼背景,我還半點還不知道。”

  姚旭在旁邊暗中“哦豁”,一副作壁上觀樣子,覺得自家教主真是與眾不同,絕非一般女子可媲美。他原先的擔憂現在想來完全是想多了。

  蕭子鴻沒有當即開口。

  不知怎麼,他覺得一說自己那些虛構的身份,這面前兩人嘴上會信他,心底對他半個字也不會信。

  明明教主年紀與自己相仿,做事說話卻次次都巧笑中帶有探尋。而那位二當家說話做事和個帶著興味的老怪一樣,要不是差了個輩分,這又不是京城,他都懷疑二當家是姚卿在世。

  執政多年的姚丞相如今還未出生,初見時,姚卿也就那麼……

  他忽然莞爾。

  自己不也是個老怪?還是個多了一條命的老怪。

  人老了總會想過去的事,沒想到他重活一世,還是總會想過去的事。

  至於崇明教……

  崇明教作為世人所謂的魔教,在他晚年作為海禁線外不合法的最後一道防線,以另一種方式守衛著這個地方的百姓,守衛著他前世唯一遺留給高位上那孩子的遺憾。

  蕭子鴻對著舒淺的雙眼,帶有點深意給了承諾:“我不過無名小卒,但只要你一日不往北走,我便能應你護一日崇明教。”

  可惜他面前的女子,根本不相信這種空口大話,笑盈盈反問了蕭子鴻這一句:“就是當今天子都不敢開口說這麼一句,蕭郎是憑什麼想讓我信這話呢?”

  蕭子鴻凝視著舒淺:“憑我的名字。”

  長得俊美又擁有氣勢的人,總是有常人無法企及的說服力。

  舒淺在唇齒間細品了一下:“蕭,子,鴻。”

  蕭子鴻聽著她微拖長了調子喊自己的名字,沒有回答。

  舒淺笑起來:“蕭子鴻……蕭郎確實有魄力。既然如此,那我也有要求。”

  旁聽的二當家姚旭和蕭子鴻下屬紅二都豎起了耳朵。

  “我們這小地方,錢多了也沒處花。總不能把那些錢打成金銀農具。”舒淺太清楚崇明山上的情況,百姓大多自給自足,去外頭賺點營生,也是為了適當去瀛洲州府那兒買點東西。

  正好沒什麼錢的蕭子鴻心中一動,腰板挺直了起來。

  舒淺笑著扔下了話:“我要人。”

  姚旭猛然睜大了雙眼,詫異看著舒淺:“教主,您這是看上了?”

  蕭子鴻和紅二聽著微微一怔:“嗯?”

  舒淺:“……”

  舒淺一頓,瞥了眼姚旭,笑臉裡帶上了警告:“等下再找你算賬。”

  姚旭知道自己是想岔了,咧嘴一笑,立刻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嗯,這屋子的石壁真好看,紋路非常自然,深淺非常有序。

  “我要木匠。”舒淺這兒太缺會動手的人了。

  種田這一事還好說,大多孩童就開始幫家裡人種田了。可木匠基本上都要用幾年的時間來學,而每個木匠每日時間有限,她短期內需要建造的東西太多。

  至於鐵匠或者工藝人,她遠還沒到急需的時候。

  從沒有考慮過木匠需求的蕭子鴻:“……”

  舒淺說出口後,深深覺得自己是真的太聰明了。這頭先問蕭子鴻要些人手,回頭等基礎設置建造完成,她手上一批自己人預計也學會了些木匠工作,能夠用上了。

  至於她造的那些基礎設施被蕭子鴻帶去一樣生產,那也是普及大眾的好事情。

  這般說完,她的眼內帶上了一絲期待。

  被期待目光看著的蕭子鴻:“……”

  旁邊清楚自家主子身份,並且了解自家主子近期動態的紅二:“……”

  半響,蕭子鴻才緩緩開口:“木匠這事,我會派人去尋來。你要說個具體數量,我也好去找人。”

  既然對方有意,自己這兒也有好處,舒淺便對這個會面心滿意足了。

  她點了頭:“那等會兒我們找個屋子,邊喝茶邊談事情。我們拍定具體賣多少的刀,需要多少的錢和人,限定了交貨時間,再寫兩份契約。”

  蕭子鴻也點了頭。

  只是這點頭中不免有點沈重。

  正事談完,才方便談私事。

  舒淺歪頭友好和蕭子鴻招呼著:“蕭郎在瀛洲住得可還習慣?有什麼東西缺的少的,可以讓我們教裡人幫你去尋,商隊裡也有不少從北方來的貨。”

  蕭子鴻來江南的這一路還算是習慣的:“尚可,不勞煩教主了。”

  舒淺笑笑,領著頭帶蕭子鴻幾人一起從這“軍備”屋中出去:“這哪裡能說勞煩呢?禮尚往來而已。”

  幾人剛走出了門,舒淺就見著門口幾名教徒臉上猶豫又焦灼,卻還是攔住了一名滿臉淚水的婦人。

  婦人一看見舒淺走出來,當下用力掙脫開人群,朝著她沖來:“教主,求求你幫幫我。教主!幫幫我找找孩子!他不見了!他不見了!”

  她話說著帶著哭聲,顯然已是極為悲痛。

  旁邊一名教徒不再攔著,於心不忍朝著舒淺行禮,簡單說明了情況:“教主,教中一名叫做草娃的孩子,今早上出了門忘記帶筆,他娘午飯時候給人送去,卻發現草娃不曾去喬娘那兒上課。人,找到現在都沒找到。”

  婦人聽著別人說完,當場跪下,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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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發表於 2020-2-13 21:46:51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婦人便是草娃的親娘,村裡人都叫她周婆娘,親昵一些的,便就她年輕時的叫法,叫她蘭娘。全名便是周蘭。

  周蘭剛滿十五就嫁了人,可憐第一個孩子在肚子裡就沒了。草娃是她第二個孩子,又健康又懂事,天天是被她放在心尖尖上。

  她的丈夫本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一日陰錯陽差在田間給了當年還受苦的老教主一口飯吃。後來家中落魄丟了田,他走投無人還要帶著一家子人,思來想去乾脆加入了崇明教過日子。

  周蘭的丈夫還有一個身體不便的娘,尋常她娘就在家裡頭照料一下瑣事,照顧一下草娃,再修補幾件衣服補貼下家中。周蘭和丈夫則出門勞作或者幫教中做些事,賺個口糧。

  舒淺是見過草娃的。草娃就是她第一天逛教中時,跑回家喊著阿姆不停說著要學字的孩子。瘦小了一些,卻是精神氣十足,活潑俏皮得很,整日想著以後要接二當家三當家的班。

  教中的孩子這些天幾乎全都在喬曼這兒上課,路上往來的路程算不得遠,教徒們也不曾想過就這點路還能走迷路,更想不到會有孩子能走丟。

  今天草娃看樣子就是早上出門朝喬曼這邊走的路上丟了。

  “周邊都找過了?”舒淺問了一聲旁邊已知道了一些的教徒。

  教徒回了她話:“周邊都尋過了,再遠一些出了教內範圍,我們也派了去看看,都沒找到人。”

  舒淺皺眉,凡是小孩子丟了,時間拖越長,越是難以尋到人。

  她又問了兩句:“喬曼那兒有人去問過了沒?今天有沒有哪個孩子看到過草娃?”

  另一位教徒幫著回了話:“喬娘那兒早問過。今天一早她就沒見過草娃。孩子們去喬娘那兒時間都不一樣,卻沒誰有看到草娃的。”

  沒人看到?

  這就有些奇怪了。

  成年人不曾看到還正常,怎麼會連孩子們都不曾看到呢?

  舒淺一時詫異起來。

  教中成年人都起得早,大部分都太陽一升起就出門勞作,全然放心孩子在家中或者家附近的。而不需要早起的那些個老人,基本上起得也不晚,不過都待在家中,不出門。

  也就那些孩子早上若沒事了,會貪睡一會兒。

  但自從喬曼要上課,固定了上課時間,這群孩子便就需要按著點去喬曼那兒。

  如果連孩子們都不曾有人看到草娃,這就有點奇怪了。草娃丟了之後,現在竟連去哪裡尋都沒有思路。

  旁邊一道聽著的蕭子鴻沒有出聲,靜等舒淺處理教中事務。

  舒淺聽完了這事情,轉頭先認真吩咐了姚旭:“帶著蕭郎去喝會兒茶,價格和人數你看著辦。這邊我帶著人去尋孩子。”

  她吩咐完姚旭,當即朝著蕭子鴻歉意笑笑:“對不住蕭郎了,教中忽然出現這種事,我現在要快點去找才行。過了一日,那就來不及了。”

  蕭子鴻點頭。

  舒淺和蕭子鴻也交代了,拉起那婦人的手,帶著人從地上起來,和聲安撫著朝著自己她記憶中草娃家的方向走:“我們學著草娃的方式出門看看,早上出門路上會遇到什麼。我會盡力幫你尋到孩子的。”

  周蘭想要抑制自己的淚水,可是根本抑制不住,臉上滿是怎麼擦都擦不完的淚水。

  她一邊哭,一邊朝著舒淺點頭:“教,教主。咱們草娃沒事的,對吧?”

  舒淺拍了拍周蘭粗糙到能刮傷人的那雙手,心頭很軟:“沒事的,教裡頭那麼多人都在幫著找的。”

  她帶著人走在前頭,身後不少教徒自然跟了上去。

  姚旭見教主去忙了,側身伸手:“蕭郎這邊請,教中瑣事見笑了。”

  蕭子鴻聽著遠去的叮當聲,看舒淺的背影走遠,緩緩收回目光:“沒有見笑這一說。孩子很重要,希望能早日尋到。”

  姚旭領路,隨性一問:“蕭郎很喜歡孩子?”

  “還算喜歡聽話的。”蕭子鴻這般說著。

  他養出來的孩子,聽話懂事,治理天下一把好手,日常還孝順,雖說和自己恭敬有餘,親近過少,可到底是比別家的孩子好多了。

  姚旭笑了下:“蕭郎看來是個心善的。”

  蕭子鴻聽到這句話,不置可否。

  他看了一眼姚旭:“你不喜歡孩子?”

  姚旭卻笑笑轉換了話題,問了下個問題:“那以蕭郎這個年紀,該是訂了婚了?”

  蕭子鴻見姚旭避開回答了他的問題,只當姚旭怕是不愛孩子的。

  這一點姚旭還是和姚卿不一樣。姚卿很喜歡孩子,先是催過他娶妻生子,後來還催他養的那個孩子娶妻生子,極為熱衷這一類事情。

  姚卿,姓名是姚華,字是慕之。

  姚卿曾經告訴過他,“華”是他母親的名,這個字則是他父親對他母親的愛,慕她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品性,慕她從不克制放肆灑脫的情感,慕她被世道所不喜,卻依舊深愛這個世道。

  可惜他父母早逝,他自小被族中叔父養大,沒有過多感受到那對父母的愛。

  也因此,姚卿將更多的情感,都投到了別人身上。

  比如催婚。

  蕭子鴻想起這一點還頗為頭疼:“不曾訂婚,今後也不會訂婚。”

  姚旭聽到這一句,詫異看向蕭子鴻:“不成婚?”

  蕭子鴻點頭:“不曾看到喜歡的,不成婚。麻煩。”

  嗯?這人竟然不會被家中束著娶妻生子的?簡直太適合……

  姚旭聽到這句,內心的小爪子又試探性往外探了,面上一副替自家主子擔心的模樣:“哎,我們教主剛及笄呢,一樣是半點沒有找人的想法。”

  蕭子鴻聽了這話,想著舒淺那張笑顏:“……嗯。”

  姚旭琢磨了兩下蕭子鴻這“嗯”的意思,偷偷打量起兩下蕭子鴻的面上的神情。

  崇明教在海上當霸主,砍殺了無數入侵者,與外商交易,與沿岸百姓交易。帶領著這樣一群人的教主,最終會找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蕭子鴻想象不出。

  他輕微走神了一下,等回神註意到姚旭暗中打量的眼神,轉向他看了眼:“怎麼?”

  姚旭“唰”打開自己二當家的扇子,遮掩住自己的小心思:“沒事沒事,不過是想教主和蕭郎想法如此共通,難怪會談得來。今後保不準就成了摯友。”

  這“摯友”一詞,他自己說出來都帶上了一抹笑意。

  和崇明教的教主成為“摯友”麼?

  蕭子鴻聽著“摯友”一詞,一時失笑。

  另一頭,畢山在田頭忙碌了大半日,沒想到轉頭教中就發生了兩件大事。

  他匆匆忙忙趕回來,剛去見了一趟喬曼,看著喬曼那擔憂的樣子,問清楚了草娃一事的來龍去脈,絞盡腦汁安撫了一番,轉頭又跑向了姚旭的方向,想去問問關於那“壓寨相公”的事。

  姚旭的扇子就寫了幾個字,大片的空白扇起來極為明顯,隔開幾十米都讓人一眼認出他。

  畢山遠遠看見了姚旭在那兒晃著扇子,邊跑邊喊了起來:“二當家!二當家!姚旭!剛才他們說的那個俊俏壓寨相……”

  他跑得快,話喊得也快。喊了大半,這跑近了一點,他才發現姚旭身邊的人不太眼熟,立刻把後面的話默默吞了回去,一臉尬笑放慢了腳步,看向姚旭:“你怎麼不說你這兒還有人啊。”

  說得還有點責怪的意思,好似剛才說錯話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胡子一把的武者做出這種略帶心虛的責怪,還有點隱隱的嬌嗔,讓人目不忍視,耳不忍聽。

  姚旭拿著扇子,對畢山齜牙咧嘴,笑得一臉恐怖,心中極為誠懇思考著這個教中在失去二當家之前,能不能先失去一下三當家。

  等真走到兩人面前,畢山訕笑轉頭面向邊上的蕭子鴻:“這位是?長得真俊俏啊!”

  他又用了“俊俏”這個詞,簡直生怕別人不知道先前說的其實蕭子鴻一樣。

  蕭子鴻重復了畢山的話:“俊俏壓寨……”相……相什麼?

  他到現在還沒有能反應過來。

  畢山老臉一板:“這位公子在說什麼?我是想來找二當家問問關於教中事務的。沒想到還有客人,我先行告辭,來日再說。”

  說完拱手,拱手完就跑,撒腿狂奔,恨不得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蕭子鴻:“……”

  這崇明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子鴻見人跑遠了,回過頭正準備問姚旭剛才畢山的話,猛然之間就醒悟過來剛才畢山到底說的是什麼。

  相公。

  壓寨相公。

  俊俏壓寨相公。

  蕭子鴻:“……”

  至於姚旭,內心怒火燒得帶勁,勉強壓住對著蕭子鴻表示:“蕭郎這邊走,不用理會剛才那位。他平日吃東西太多,不小心把腦子給吃了。”

  蕭子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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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發表於 2020-2-13 21:47:12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舒淺帶著不少人來到了草娃家中。

  草娃家中,年紀頗大的阿姆早哭成了淚人,旁邊還有一個老阿婆正紅著眼眶安撫她。靠山的地方最怕的是孩子走失。

  有人的地方還好,沒人的地方孩子一旦走失,那可太過可怕。這崇明教本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山上、河裡的野獸對幼童喜愛得不得了。

  崇明教在崇明山上建成了有些時日,教中周邊範圍也做了不少圍欄,就是為了防止野獸沖入家中,叼走家中的孩子或者飼養的牲畜。

  草娃的父親也被找了過來,幹了大半輩子的農民,他膚色黝黑,在知道自己孩子不見後,竟是整個人都蒼白了幾分,看著很是落魄。

  人生幾次起起伏伏,連帶這回孩子忽然不見蹤影,幾乎快榨乾這家人。

  一家人唯一的一個小孩童,唯一對生活的希望,此刻音訊全無。

  舒淺安撫了幾句,叫了幾個教徒,帶著草娃一家人一道從門口出去:“我們順著這整條路走過去看。孩子從來懂事的,這段時間又急著要上課,必然不會主動跑出去。”

  一群人附議,順從跟著舒淺的腳步行走。

  草娃的家在教中算是簡陋的,出了屋子門,小孩子撒歡一般朝著喬曼住的方向跑……

  喬曼因為是女子,還是一個人,如今連帶要照顧新教主,住的地方頗為靠近舒淺住的屋子。

  舒淺在心中推演著尋常孩子在走這段路時,心中想的各種念頭。

  夏日對於孩子而言,蚊子是討厭的,蛐蛐、蜻蜓、蟬這一類都是有趣的。如果是捉到了一些有肉質的蟲,他們還能撿了回頭去河裡釣魚。

  她一邊思索著,一邊詢問周邊兩個女子:“草娃平時最喜歡什麼小蟲子?”

  阿姆是知道的,顫悠悠回了舒淺的話:“蛐蛐。”

  舒淺應了聲,在地上看起來。

  教內大部分的路,都是走得人多了,活活把那地壓實了所形成的路。平日裡一群人沒什麼講究,想怎麼走就怎麼走,以至於這路時而寬時而窄,交叉路口處幾乎是圓形的。

  而路壓實了,野生的植株就少。

  野生的植株少了,蟲子就少。

  舒淺走著走著,還觀察著周邊一圈可能會看到的屋子,偶爾問一聲能看見窗口的屋子是誰家的,早上那個時間段是否是除去種了田。

  她心裡有一個揣測,不過暫時卻是不能說的。

  一個有目的地,且是打算走向那個目的地的孩子,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呢?必然是半路遭遇了什麼。

  這一段路算不得荒涼。

  她腳步停了下來,看向了一幢平屋。

  那平屋邊上還有一片的竹林子。

  “這片林子走過去是?”舒淺問教徒。

  教徒當即回答了:“這竹林後頭有一個挺深的水坑,還有兩戶人家,是獵戶,在邊上看著這林子的。這邊走過去有條道可以上山。”

  另一個教徒補充了一句:“以前不少娃都喜歡在林子裡頭燒野飯。”

  “野飯?”舒淺帶著疑惑問了聲,邁開腳走向了那片竹林,“上山那條道平時封著麼?”

  周蘭哽咽:“竹子長起來,邊上啥東西都生不了,狼啊之類都不會來的。這種小路就周邊攔著一下,平時誰想走就走了。草娃也不會平白上山去的。”

  “是啊。咱們也想過會不會小家夥從這兒走上山去了。”有個教徒苦澀開口,“咱也找了兩個人從這條道出去尋了,沒尋著人。”

  舒淺這會兒已走進了竹林。

  竹子生長的地方,邊上確實種不了什麼東西。霸道的竹子會把養分都搶光,等長高了還遮了光,底下的植物更是長不了。

  要不是竹子還能做不少物件,竹筍味道也不錯,這片林子恐怕早被砍光了。

  舒淺走進後,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個水坑。

  這確實是一個巨型的水坑,大概有七八米那麼深,而總體大小,約莫是三十多平。水坑裡面有水,不過水量不多,水還渾濁,不知道是從具體哪兒流進來的水。

  舒淺再看林子中。

  林子中有不少的小坑。

  “那些個坑坑窪窪的,就是娃們燒野飯的了。我聽我家娃說過,草娃那麼小個頭,去年吃了整整一碗。”這個教徒顯然家裡孩子和草娃算是熟悉的。

  阿姆在旁聽著這話眼淚再次繃不住,抱著周蘭又是一陣猛哭。

  舒淺順著竹林裡的道路看出去:“這條道尋常都誰會走?”

  教徒回她:“教裡頭不少上山的都會走,主要周邊這幾家。”

  舒淺點頭:“那從這裡上山後,下山有幾個口?會有外人上山麼?”

  那教徒沒想到還會有這麼個問法的。

  他撓了撓頭,頗為認真想了想:“下山尋常走的路就兩個口,一個這兒原路回來,還有一條就是山對頭了。但是咱們這些人走多了山路的,哪裡下山都成。外人很少來這個山頭。”

  舒淺看了下身邊的人:“兩個守這兒,兩個去山對頭守著。其餘人再和我順著原來那路走完。”

  她重新回到了原來草娃去喬曼住處的那條路,順著道再朝著喬曼那兒走去。

  越是靠近喬曼屋,周邊的屋子就越是多,被看到的概率越是大。

  舒淺幾乎可以肯定,最後那段路草娃今天是沒有走過的,若是走了早就被人發現了。

  既然最後那段路沒有走過,那麼最可疑的還是先前遇到的那片竹林。

  走到了喬曼屋子門口,舒淺見著了門口候著的喬曼。

  喬曼這會兒臉上滿是憂愁,在看到舒淺的瞬間臉才亮了亮。她見到舒淺後,隨即也見到舒淺周邊的人。她一看眾人還陷入在焦慮中,立刻便明白草娃這孩子還沒找到。

  她張了張嘴,乾巴巴喊了一聲:“教主。”

  舒淺朝她點了頭:“好好上課,以後上課誰要是沒理由遲到了,準你上門去把這孩子揍一頓。”

  喬曼知道舒淺是在給她安慰,略緩和了神情,朝著舒淺點了點腦袋。

  舒淺看著屋子裡不少孩子,吩咐了兩句:“以後家裡住的近的,全部需要結伴來上課。若是沒伴的,和你們父母一道早起了,讓他們提早給送過來。”

  一群皮實慣了孩子面面相覷。

  “誰要是做不到的,讓你們家裡人來找我。”舒淺這會兒很是嚴肅。

  不浪費時間,她說完這些話,帶著一群人又出了門:“回到竹林那兒,那孩子應該就在那附近丟的。周圈的人再去問問,這一段路有沒有人看到草娃。”

  周蘭聽舒淺這麼說,心裡頭想相信,可又不敢信,紅著雙眼忙問舒淺:“教主,為什麼應該就在那塊兒丟的啊?”

  樸實的丈夫一樣盯著舒淺,希望她能說出點讓他安心的話。

  舒淺看著兩人都帶著點期頤的眼神,搖了搖頭:“現在不能說,先去看了尋點蹤跡。”

  她要上山下山的,教中還有客人在候著。

  唉……

  舒淺心中深深嘆了口氣,美人在自己地盤,卻無法欣賞,這也太過慘了。

  想了想,舒淺還是叫一個教徒去傳話了:“你去看看二當家和蕭郎還在忙麼。若是留下吃口飯,就讓人去好好做點吃食,前些時日做出的白糖也可用些。告訴二當家,我天黑前會過去的。”

  天黑了肯定是不好再尋人。回頭人尋不到,教中又搭上一兩個在山上走丟的,才叫做真的麻煩。

  教徒聽了舒淺的吩咐,當下應聲離開。

  這會兒舒淺身邊就剩下草娃那一家人了。

  時間緊張,舒淺也不想再去叫人,直接折返了竹林口。

  竹林口除了兩個守著的教徒外,意外畢山也在。

  畢山看到舒淺過來,當下忙上前拱手:“教主,需要我做什麼?”

  舒淺見有了畢山在,鬆了口氣:“既然你在,那麼草娃你們一家人就不要上山了,在家裡頭周邊候著看看,孩子說不定會自己跑回來。畢山跟我一起上山。”

  周蘭臉上還掛著淚痕,此刻一臉猶豫。

  倒是草娃的爹聽舒淺這般說,堅定開口:“我也要上山找人!”

  舒淺頓了頓,看向草娃的爹,委婉勸說一句:“草娃爹,家裡兩個女眷還需要你照顧。”

  周蘭看看自己丈夫,再看看舒淺,忙跟著開口懇求起舒淺:“我們能自己照顧自己。教主,您讓他一起吧。求您了。”

  舒淺被周蘭哀求的眼神望著,又見草娃爹一臉堅持,嘆口氣只好同意:“行吧,那就你們兩個跟我上山。這口子從現在開始,除非見到了我,誰下山都攔著。”

  誰下山都攔著?

  守著的兩個教徒疑惑互相看了眼,沒明白。

  舒淺看兩人疑惑,再度強調:“誰下山都攔著,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上的山。”

  兩個教徒聽了第二遍,忙不疊點頭應下了教主這話。

  舒淺叮囑完,將自己的衣物系得更緊了點,帶著畢山和草娃爹一道穿過竹林口,順著上山的小徑,徑直朝上走去。

  身後兩個女眷望著自家教主帶人上了山,哽咽著互相握緊了對方的手,心中只期望一切都能如教主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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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3 21:47:27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早前被差遣來帶話的教徒匆匆來到了教中的宴客廳。

  屋裡姚旭和蕭子鴻談古論今,意外還挺說得上話。

  先前舒淺大體說好了交易的內容。姚旭缺人不算缺刀,蕭子鴻什麼都缺,倒是也沒缺因為加了需要木匠這個選項後折價的刀錢。

  於是契約簽起來極為方便。一式兩份,兩個人都簽了字,還按了手印。

  一切處理好,兩人還閑聊了幾句,教徒的話才傳到。

  教徒進門稟報後,將舒淺的話傳給了姚旭:“如今教主該已上山。若是蕭公子留下用飯,我這就讓人準備。”

  蕭子鴻在姚旭身旁喝茶,自然是全部都聽到了。

  姚旭確實有留下蕭子鴻吃頓飯的想法。

  但是教主又不在,吃飯給空氣看呢?

  他微微皺眉,卻還是看向蕭子鴻,算是客氣詢問了:“蕭郎要是方便,留下用飯?教主天黑前就回來,若是飯點等不到,我們就先用著。”

  蕭子鴻沒有應下,反倒是拿著茶抿了口:“二當家很聰明,該是猜到了教主的想法。”

  姚旭挑眉。

  蕭子鴻心中感嘆著崇明教教中的茶水竟然比外頭還好上一點,嘴上說著這回的孩子走丟一事:“教中丟了人,教主順著路去找人,還支開了不少教中人。她是在懷疑那孩子是被熟人拐走的。”

  崇明教人員水平參差不齊,也不曾徹底隔開教內教外,人心難測,出這麼一次事不是不可能。

  姚旭清理過不少教中人,可他不可能清走大部分人,也不可能弄明白每個人的心思。

  他對蕭子鴻起了一層警惕,面上不動聲色笑笑:“教主年紀尚小,蕭郎怕不是想多了。”

  蕭子鴻朝著姚旭,卻是笑了笑:“我帶來的兩個下屬都會武,又不是教中人,很適合搜山。山中到底還是有猛獸出沒,教主年紀尚小,又是女子,一個人帶著那孩子一家前往山上總是不妥的。”

  帶話的教徒被派出來時還不知道舒淺和畢山遇到了,以至於此刻姚旭和蕭子鴻也並不知道畢山跟著一道上了山。

  姚旭心中對舒淺確實有點擔心,瞇細起眼看了片刻蕭子鴻。

  片刻之後,他終於開口同意了:“走吧。”

  兩人當即起身,決定就此前往去尋找舒淺,一塊兒搜山。

  …………

  崇明教在崇明山上,但並沒有霸占掉整個崇明山一片。

  這座山其實算是地理位置極為優越,也可以被稱為“易守難攻”的山。上山和下山的路都稍有限。

  無論是攻山,還是要帶著一個人爬山,這人再怎麼擅長爬山,都會選擇上山下山簡單些的路,否則會有性命危險。

  崇明教所在的位置較為特殊,算是山上少有一些平坦地。教中找不到草娃,那草娃能被找到的地方,只可能在山上。

  若是山上也找不到草娃……那可不是什麼好情況。

  舒淺順著山路朝上爬著,緊緊跟在畢山身後。

  畢山對這個山上算是輕車熟路,他閑來無事時經常帶著幾個人上山來打些野味。山上天氣好的時候視野清晰,天氣不好的時候那可是霧氣彌漫,隔開一點距離就誰都看不見誰。

  今天天氣是正好的,他哪裡都看得到,原本就熟悉的路,此刻走起來就更是輕松。

  “這山我常來。那竹林裡頭兩戶人家我可熟了。過年時候上來挖兩條冬眠的蛇,煮了喝湯,那滋味哦……”畢山禁不住想起了那些個野味。

  舒淺後知後覺想著:這山上還有蛇呢。

  “不過蛇也得看。有的蛇毒,那不能隨便抓隨便吃,砍死才要緊。否則被咬了一口,走兩步人就沒了。”畢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這一刻還是細心得很。

  舒淺對山上的蛇認知多了一條:山上有劇毒的蛇。

  草娃爹此刻跟著緊,他上山少,基本是在田裡勞作的,此刻也就能跟著四處看。

  舒淺不僅看,還要打量著哪裡可以藏人:“畢山,你知道這山上哪裡方便藏人。你們上山該也有那種可以暫時住一會兒的洞,或者小屋子。避雨可用的。”

  畢山略詫異,沒想到舒淺看著是個姑娘,對這些是都清楚。

  他想了想回話:“山上確實有幾個山洞,若是遇到了事,就能在那幾個洞裡頭躲一躲。屋子也是有的,不過那屋子裡什麼都沒有,還沒洞裡安全,基本上是荒廢了的。”

  舒淺聽了有洞有屋子:“先去找屋子。”

  畢山聽了這話,當即就帶著舒淺朝著屋子那個方向去:“為什麼要去找那屋子?草娃自個也不會就朝著那屋子裡去啊。”

  草娃爹也很是肯定:“是,我一直不讓草娃上山。三年前王申家的娃,就是上山被蛇咬死的。”

  畢山聽了一樣唏噓:“那個娃哦,我也知道,確實是命不好,救都來不及。”

  舒淺聽著草娃爹的話,問了一聲:“尋常教中的孩子都會在竹林裡燒飯,那上山也常來?”

  畢山嘿笑一聲:“可不是。”

  “別的孩子能上山,草娃身體不算弱,他爹卻一直不讓他上山。現在有個人告訴他,帶他上山玩一趟。你們說他會不會上山?”舒淺慢慢吞吞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她這個猜測剛說出口,旁邊兩人聽了便頭皮發麻。

  很有可能!

  草娃本身在家裡就被放在心尖尖上。他的爹娘兩人都害怕他一不小心就和第一個娃一樣沒了,以至於對他做很多危險一些的事都不放心。

  這孩子又要強,希望能夠成為像畢山這樣的人。

  要強,卻連上山都不給上,他當然心中有所不甘。

  若是有人引誘他上山,他怎麼可能會不上山?

  “那,草娃不是自己走丟的?他就是跟人上山玩忘記了告訴我們?”草娃爹心中帶著一絲揣測,微微放心了一點,“嘿,那回頭我可要打他一頓,讓他好好長個記性。”

  舒淺垂下眼,沒回話,心中揣測卻是一個熟人拐了孩子。

  她才來教中,若是沒有證據,是絕對不能開口說這個猜測的。說了,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寒了太多人的心。

  三人在畢山的帶路下,很快就走到了山上的小屋子那兒。

  這小屋子絕對可以被稱為是廢棄的屋子。

  窗戶上連窗紙都沒有,就一個“口”字狀態。門是有的,不過這門破損得厲害,根本起不到門的作用。小屋子前頭雜草叢生,地上還堆放著不少零碎的木塊,該是以前造這個小屋子剩下的。

  畢山帶頭先往屋子裡走。

  他還是秉持著自己的想法:“這屋子裡根本就沒人會來……嗯?”

  畢山用力推開門,驚愕看向了屋裡。

  屋裡那滿是灰塵的床上,竟是真躺著一個人。

  這人正是睡著了的草娃。

  舒淺跟著進屋,看見屋內草娃安分睡著,隨即皺起眉頭打量起屋子四周。

  而同時進屋的草娃爹一看到自己兒子,一直熬在眼眶裡的淚水止不住狂流,沖上前甚至一時間不敢去觸碰自己孩子:“草娃!草娃!你醒醒,你怎麼睡這兒呢!”

  床上的孩子沒有動彈,沒有絲毫的反應。

  草娃爹試探伸出手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在確定還是有呼吸聲的時候,忙松下了口氣。

  他一邊哭,一邊咧開嘴傻笑:“混崽子,回去就打你一頓,讓你往山上亂跑。”

  畢山見人找到了,鬆口氣後看向自家教主。他見舒淺在看四周,跟著也看起了四周:“教主,您在找什麼?”

  舒淺指向了地上:“腳印。這裡都是灰,我們從土裡踩過來,都會有腳印。”

  畢山看向地面,確實都是腳印。

  舒淺看著腳印,和畢山繼續說自己發現的問題:“除去我們三個人的,還有一個成年人的腳印。沒有草娃的腳印。草娃不是自己來的,是被這個人抱著或者背過來,放在這床上的。”

  畢山手握向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刀,臉上表情沈了下去:“還有一個人在這個山上。”

  舒淺點頭。

  草娃現在還沒有徹底醒過來。孩子睡得是沈一點,可一般不會睡得那麼沈,像是對外界沒有反應一樣。這孩子怕是被下了藥。

  舒淺研究了腳步,確定這腳步的主人不在屋裡後,慢慢走出了屋子。

  她這一刻有些後悔,怎麼先前在練武場旁邊的屋子裡,就沒撿出來一把武器,給自己適當防身用?

  在屋子門口,她深深嘆了口氣。

  忽然,邊上隔開一段距離的樹叢裡有響動。

  舒淺下意識看向了那個方向,很快就和一個人對上了眼。

  不是很眼熟,似乎在教中並沒有見過。

  那人在看見舒淺後,雙目瞪大,當即扭頭背對著她撒腿開始跑。

  舒淺眉頭緊皺,大聲朝著屋子裡喊:“畢山,人找到了。跟著我去追!”

  屋裡的畢山聽到這話,急忙沖出來。

  舒淺此刻已沖向了那人跑走的方向,朝著那人快速跑去。

  畢山見舒淺這麼沖動,心下大急:“教主,您不要親自去。我去!”

  舒淺哪裡管畢山喊什麼。

  一時間,這邊便成了一個人在最前頭跑,舒淺在後頭追,而舒淺後頭,畢山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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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20-2-13 21:47:40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蕭子鴻帶著兩名下屬跟著姚旭一道到了竹林口。

  竹林口兩個教徒把剛才教主的話說給了姚旭聽。

  一個教徒到現在還在迷糊:“教主說沒見著她,山上一個人都不要放下來。山上會下來誰?平時有人上山打個野味很常見啊。”

  姚旭覺得是很常見,可教裡丟孩子,比打野味事情大多了。

  他也沒說穿教主的意思:“教主或許是不希望有人搜山找人還偷懶吧。誰知道你們三當家會不會偷偷自己下來了。”

  兩名教徒噗嗤笑出聲,見著有外人在,忙裝模作樣屏住笑意,一本正經在內心裡頭偷笑莫名其妙背了一個黑鍋的畢山三當家。

  姚旭揮了手:“行了,不準人下山,那上山是準的。我帶他們幫忙一道去尋人。尋到了就一塊兒下山。天黑前必定下來。”

  兩名教徒想想這話很對,也不違反教主的話,當下就應了,給面前的二當家和客人放行。

  姚旭帶著蕭子鴻一塊兒上山。

  蕭子鴻看著走過的這片竹林:“竹子作用不少。”

  姚旭瞥了眼他:“那是。對普通百姓而言,所有東西都是能用上的,全看怎麼用罷了。吃不死人的東西,都是能吃的,不能吃的放到家裡怎麼也能用上。”

  蕭子鴻聽出姚旭話裡的意思,輕笑了下:“是。”

  只要是能活著,老百姓能相出無數的方法來讓自己活好一些。

  騎馬捕獵他都會,不過見過的血太多了,倒是並不喜歡這種無意義的殺戮,尤其是那些個殺戮,大多是臣子們布置好的。

  這樣沒帶齊東西上山,不是捕獵,不是逃命,對他而言也算是個新奇的體驗了。

  姚旭是個書生,但走兩步還是行的。

  他領著人上山,還給介紹了一下這崇明山:“山上東西還挺多。草藥、野雞一類都有。教裡時常會有人上山來尋點東西出去賣。山勢有些陡,入山口有限,雨天上山很危險。”

  蕭子鴻聽著這話,更明白了一些為何瀛洲為何很長時間不曾選擇解決崇明教。

  一是朝廷人手不夠,是崇明教能管理暗街,側面幫了朝廷不少忙。京城距離瀛洲太遠,地方治理到底還是要看地方官員。

  二是崇明山地理位置優越,若非擅兵用計者,對崇明教根本無法下手。

  三……當年暗街被取締時,那折子上根本沒有崇明教的影子,想來是地方官員與崇明教之間有所……關聯。至於這關聯是基於百姓日子好過些,還是基於官員本身……

  他稍帶走神,很快又回過神,垂下眼看著上山的地。

  左右這些事不是他現在需要想的。

  四人上了山,很是自然朝著山頂端進發的。

  幾人中唯一認路的是鮮少會選擇上山摸索的姚旭,一時間幾個人除了朝上走,還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尋人。

  走了一段時間,還是紅二耳朵微動,壓低聲音開口:“東南方向有跑動的動靜。”

  蕭子鴻:“人?”

  紅二應聲:“是。”

  姚旭看了眼紅二,心想這人帶的下屬功夫極高,還好自家教徒們沒有因為蕭子鴻的容貌選擇沖動將人捆回來。

  他轉向東南方向:“這個方向?”

  紅二看向自家主子,得了準信,應了聲:“是。並不是朝著我們跑來,應該是朝著東面跑動。”

  蕭子鴻下令:“紅三先去看一眼,紅二跟著我們繼續確定方向。”

  紅三得令後立刻快步上前,以異於常人的速度入了山,走的路還是筆直的,全然不是原本地上人走多了而走的小路。

  姚旭估摸了下自己行進的速度,以及前方人正常奔跑的速度,轉動了一下方向,用合攏的扇子點了點:“我們朝著這邊走,稍帶加快些速度。”

  紅二在前頭帶路,姚旭跟著,反倒是蕭子鴻選擇墊了後。

  ……

  舒淺的身子養了沒多久,哪怕她這些時日總是會跟著教徒練練手,到底還是弱了點。

  她靈活在山中跑著,哪怕避開了不少地方,還是被樹枝灌叢之類刮破了衣服。

  等跑了一段時間,距離沒拉近幾分,反倒是自己氣有點接不上。

  她喘息得有些厲害,很快被畢山追上。

  畢山丟下一句“我去追”,倒是先她一步去追那人了。

  留下舒淺又跑了一段路,不得不扶著樹劇烈喘息換氣。

  她眼內有所不甘,可也清楚這山中奔跑抓人並不是她所擅長的事情。那人不管是不是教中的,肯定對這個山上是熟絡的,否則不可能越跑地勢越艱險,還幾乎不停頓。

  舒淺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卻是沒有自覺,當下將自己的臉抹花了。白皙的臉蛋上,額角臉側都是黑灰色的痕。

  等氣緩了上來,她在原地走了兩步,隨即茫然看了看四周。

  她跑到哪裡去了?

  接下去是……往哪裡走?

  往回走,中間也不知道有沒有繞了弧,朝前走,前方畢山和那個人早跑了個沒影。

  她朝著天上看了看。

  很好,她就算有看太陽分辨方位的能力,現在也不知道山的哪一個方位能夠讓她回到那個竹林或者屋子去。如果選擇往下山的地方走,這崇明山可不是每一個朝山下走的路都能下山……

  保不準能成功翻山越嶺到隔壁縣去。

  舒淺心中暗嘆,沒想到自己事情沒解決,還由於沖動惹出了新的事情。

  她在地上尋了一點枝杈,在地面上擺放出一個鮮明的小木枝堆,在頂端放了一朵小花。這一看就是人為的痕跡,算是一個記號了。

  以防自己或者別人察覺不到,她還翻找出了一塊石頭,在就近的一顆樹上畫了個三角符號。

  做好標記,她這才朝著畢山剛才跑的方向繼續快速走去。

  路越走越狹隘。

  前方的動靜越來越少。

  舒淺皺起眉頭,低頭小心避開了腳下的落葉堆。

  落葉堆裡容易有蛇出沒,要是突然躥出來,她一下子連逃都來不及。

  她又走了很長一段路,大約是走了三刻。沿途的路上她做了不少的標記,只是隨著做標記的次數變多,她也發現自己腳下的泥土漸漸變得濕潤泥濘了起來。

  這說明周邊快到有水的區域了。

  有水則代表著有更多的活物,也可能將會有大型的野獸。

  耳邊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舒淺不動了。

  那響動頓時也停了下來。

  她視線朝著發出響動的地方望去,屏住呼吸,冷靜等待著先前有響動的地方跑出點什麼來。

  就在她不動後,過了片刻,那有響動的灌木叢中,探出了一只腳,隨後是一個腦袋,再隨後是整個身軀。它動作輕盈,除去身子離開灌木所發出的那點響動,腳下像是踩在結實平地上一樣無聲無息。

  雙目是琥珀一般的黃色,中間一條黑色豎杠。

  它的毛發是通體黝黑,沒有一縷的雜色,身軀體態勻稱,每一塊肌肉在行走中都展露出優雅的線條。

  是只……野貓。

  黑色的野貓。

  舒淺看著這只野貓,還是沒動。

  就如那只野貓一樣警惕盯著她一樣。

  舒淺深刻知道野貓和家養的貓不同,這類能在山中生存的野貓,那爪子和牙齒完全可以將她身上劃拉出諸多傷口,還咬出幾個洞。

  那貓走到距離她有一段距離後,緩緩蹲在那兒,疏離又靜默一樣睜著那雙眼睛看著她。

  她緩緩朝下蹲著,與那只貓繼續對視。

  對視到舒淺都感受到自己腿隱隱發麻了,那貓卻先一步扭過了頭,看向了先前舒淺走過來的另一邊。

  舒淺還沒理解這貓是什麼意思,就見這黑貓很快便輕盈背離她而去,鉆入山林中不見了蹤影。

  什麼意思?

  舒淺心中咯噔,立刻站起身來,以更警惕的眼神看向剛才貓看向的方向。

  漸漸就連她也聽到了響聲,而視線中忽然冒出了一個人。

  她微微睜大眼,驚愕看著來人:“蕭子鴻?”

  蕭子鴻顯然一樣看到了舒淺。他見了人,先一步看了眼四周:“怎麼就剩下你一個人?”

  這話舒淺一樣很是困惑,想問蕭子鴻:“怎麼也只剩下你一個人?”

  蕭子鴻先前沒見著舒淺倒還好一些,如今見了舒淺,又只見了她一個人,禁不住就想起之前那名被姚旭說“腦子被吃掉”的所說的“壓寨相公”。

  即便這麼想著,他臉上還是毫無異色,微微笑起來:“紅三先一步去尋人了,紅二帶著我們去匯合。路上偶然看見有人做了記號,我會武,便一個人過來看看。”

  舒淺聽了這話,明白自己是完全走了岔路。

  她很坦然交代了自己的情況:“畢山去追人,我追到一半迷路了,所以沿途做了記號。”

  蕭子鴻應了一聲:“有他們幾人在,人該是追到了。我們一道回去吧。”

  舒淺點頭。

  她朝著蕭子鴻那兒走去,臨著走,她朝剛才那黑貓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蕭子鴻客氣詢問:“怎麼?”

  “剛才有一只黑貓。”舒淺開口,轉回腦袋朝著蕭子鴻笑了笑,“很好看,和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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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20-2-14 16:05:39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那只貓充滿了野性,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上,像是上天饋贈大山的靈動神物。

  黝黑光亮的皮毛,晶瑩透黃的雙眸,無所畏懼又優雅的姿態,確實極為好看。

  仔細一品,舒淺覺得那貓和蕭子鴻有些相像。

  具有一種奇異的美感,那是一種會讓人渾身一震的美感。

  舒淺臉上還很是狼藉,說出得話卻是包含真心,那是確確實實在誇贊那只貓,誇贊他……俊美卻被恨意浸染的容貌的。

  蕭子鴻面上異色一閃,聽了舒淺的話,避開她那張笑顏,垂下眼斂去眼內情緒:“傳聞見了黑貓是不詳的。”

  舒淺聽了這話睜大眼反駁:“不是啊。”

  明明前段時間還在“逼迫”全教一起背教義,現在卻帶著點迷信色彩和蕭子鴻解釋著:“你聽的傳聞少了一半。黑貓是鎮邪的。”

  蕭子鴻微擡眼,帶著一絲疑惑:“嗯?”

  “黑貓是鎮邪的,所以才會出現在有邪物出沒的地方。有的人看見黑貓,遇見不詳,這才會有這樣的誤解。”舒淺這般說著,隨後又笑了起來,“不過要是不信的話,不管哪種說法都不該信。”

  蕭子鴻聽著舒淺的話,默不作聲。

  舒淺朝前走了兩步,看了看前方完全看不出區別的路,苦惱:“我還是不認識路,你走前頭吧。”

  蕭子鴻默默朝前走了兩步,隨後回過頭看她。

  那雙眼裡寫了“跟上”的意思。

  蕭子鴻轉身繼續走。

  舒淺跟在身後,只覺得剛才那一個眼神讓她心臟停了半拍。

  那眼神不知為何帶著一絲柔軟,像是陽光下的棉花海。

  原本不像人的容貌,在那一刻有了人的模樣。

  如同仙下了凡,忽然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選擇親近自己了一下。

  舒淺張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這樣的人,這樣的容貌,她竟是除了開口說一個“好看”,再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她剛才是說錯了的。

  那只黑貓再怎麼好看,也不及這人的萬分之一。只因為這人的貌美是會變的,新一次的見面會比上一次更加震撼人心。

  舒淺跟在蕭子鴻身後,半天一樣是一言不發。

  兩人安安靜靜在崇明山上行走著,一前一後,像是能走到天荒地老。

  直到前方隱隱傳來了人聲響動,舒淺才從那種微妙的氛圍中脫離出來,面上晃神看向遠方,像是不理解那兒怎麼會忽然有了聲音。

  蕭子鴻再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回過頭註視著舒淺的臉。

  舒淺感受到視線,又對上了蕭子鴻的雙眼。

  蕭子鴻伸出手,不知道從自己身上哪裡取出了手帕,對著舒淺的臉上,額頭和臉頰的部位輕微擦拭了兩下:“這裡臟了,將就擦兩下。”

  他將擦拭了兩下的手帕遞給了舒淺。

  舒淺接過了手帕。

  她哪怕是接過了手帕,整個人還是松怔在那兒。

  蕭子鴻的語氣很是平淡,側過身望向前方:“他們應該已經抓到了人,現在正在等我們過去。”

  舒淺回過神,盯著自己手中的手帕看了眼。

  她將手帕在自己臉上擦了幾下,很快恢復了平常的心態,語氣平淡得好似剛才楞神的不是她一樣:“嗯,我們過去。”

  這最後一小段路,卻是變成了舒淺走在前面,蕭子鴻走在了她的身後。

  舒淺走到了眾人的視線中,很快看到了幾人圍著的中心,那個被打得已面目全非的人。這人此刻嚇得渾身顫抖,嘴內齒間滿是鮮血,不住在求饒。

  畢山見舒淺到了,立刻走到舒淺身邊:“教主,這就是拐走草娃的人。”

  旁邊姚旭看了眼舒淺狼狽的樣子,皺起眉,卻還是跟著走到舒淺身邊,先將地上那人的身份向舒淺講解了一下:“教主,這人並不是真正教中的人。他是教中一位女眷的哥哥,平日裡喜好賭錢,缺錢了就會來尋自己妹妹要,因此時常偷摸到教中。每次賺了錢也會來教中炫耀,那時會帶些便宜的吃食給孩子。”

  畢山聽到這裡惡狠狠:“因為有錢沒錢都會偷偷到教中來,這也才讓他妹一次次為他說話。那些個孩子對他也就沒了戒心。這回他錢輸大了,就想來偷孩子去賣了。”

  那地上的人還在止不住顫抖,尤其是聽到畢山最後“偷孩子”這事,更是抖得和篩子一樣。

  舒淺走到那人身旁,低頭看著這人:“偷了拿去哪裡賣?”

  她語氣很正常,全然沒有審訊的意思,正常得和問“今天種田了麼”一樣平常。

  地上那人聽著那語氣,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點期盼,忙求饒:“教主,教主我錯了。我真的只是一時想不開。我缺錢,我太缺錢了。他們說沒錢就要砍了我的手。我沒手不行的啊。”

  舒淺朝著人安撫性笑了下:“沒事,你先告訴我偷了去哪裡賣。”

  旁邊畢山有些沖動要說什麼,姚旭立刻拉住了畢山。

  那人顫巍巍偷瞄了兩眼旁邊幾個人,隨後吞咽了口水,翻身朝著舒淺瘋狂磕頭:“是麻婆,就是咱們這邊往縣裡頭再走走,賭場邊上有個小鋪子,可以賣東西,算不得當鋪的。”

  舒淺明白,這人該是去那兒想要弄點錢來,然後那麻婆就給他這麼一招。

  她擡頭看向姚旭:“扔去縣衙的話,這種人是怎麼處置?”

  “賣成了,罪一百杖,關三年,家人不管知情不知情流兩千裡。不賣成稍緩一些。”姚旭回了她的話。

  那人呆了呆,又瘋狂朝著舒淺求饒,哀求聲音根本止不住。他的額頭被嗑得滲出了鮮血,弄得本就看不清人樣的自己更加慘烈。

  杖一百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確實是酷刑了。

  舒淺就在眾人的視線中開口:“家人不知情也流放兩千裡,到底是過了。”

  她往後退了兩步,依舊語氣平和,給畢山下了命令:“畢山,砍了他雙手,扔出教外。他的妹妹一家一起逐出崇明教。若是她家人想要報官,或者是草娃家想要報官,自行報官。從今往後遇到此事,一律這樣處理。”

  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看向了舒淺。

  就連地上磕頭的那人一樣驚愕看向了舒淺,全然不明白這區區十五歲的少女,怎麼會下如此狠烈的命令。

  畢山反應過來後,走上前拔出了刀,飛快對著人雙手砍了下去。不過一瞬,濃重的血腥味就彌漫開來。

  刀太過快,以至於地上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雙手就沒了。

  蕭子鴻走到了舒淺身旁語氣比先前任何時候都柔和:“草娃那孩子恐怕醒了也不安穩,我們該早些回教中。你還欠我一頓晚飯。”

  原本看著地上那人的舒淺看向蕭子鴻,朝他笑了下:“嗯。”

  兩人率先離開。

  身後傳來一聲驚恐的叫聲,刺穿了整片崇明山,傳遞向遠方。

  很快那叫聲就被塞住了。

  其後,蕭子鴻的兩名下屬跟上,畢山帶著被砍了雙手的人離開,姚旭則是跟上了舒淺。

  一群人重回走向先前的屋子。

  屋子裡草娃爹和草娃都還在。

  草娃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乾凈的水,正在餵草娃喝。草娃似乎是剛剛醒過來,此刻還有一陣的迷糊勁,乖坐在那兒,聽著他爹一邊訓斥他一邊給他餵水。

  舒淺走進門看到這一幕,心中石頭放下大半。

  她朝著草娃揮了揮手:“醒了?”

  草娃看見舒淺後眼亮了:“教主!”

  叫完後,他反應過來自己今個還沒去上課,而是上了山,頓時羞愧了起來:“我今天,我今天沒有去喬娘那兒上學堂。”

  舒淺微側頭問這個還很羞愧這孩子:“那我替喬娘罰你一回。”

  草娃挺直自己的小腰板,鄭重點了自己的小腦袋:“教主罰。”

  “今天尋你的人不少,你要去每家那兒都道一聲謝才行。明白了麼?”舒淺將自己的懲罰說了出來,“等道完謝,你要在學堂上告訴大家,今後不能隨便和別人亂跑,不能亂吃別人的東西。”

  對於孩子而言,這可真是丟面子極了。

  草娃氣短,小聲問了他爹:“爹,今天有多少人來尋我?”

  他爹呆了呆:“挺多的,幾十來人有的。”

  草娃臉色大變。

  舒淺短促笑了下:“說好的讓我罰的。”

  草娃艱難看向舒淺,覺得自家教主絕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人。他沈重點下了自己的腦袋,覺得經過這種事,自己簡直就是個大人了:“我知道了。”

  舒淺和人說完,出了屋子,略帶疲憊靠著門站了站。

  雙腳走路太多,現在有點麻木吃力,尤其是腳掌那兒。

  她發現蕭子鴻還在看她,對上他的視線:“我等下走不快,這晚飯怕是要再等等。”

  蕭子鴻輕笑:“我可以背你下山。”

  舒淺驚了一下,雙眼瞪圓,竟是都不敢靠著門了:“嗯?”

  “壓寨相公做點事是應該的。”蕭子鴻瞟了眼邊上的姚旭,“你的二當家並不擅武,我背你正好。”

  舒淺、姚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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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4 16:05:50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舒淺活了一輩子多幾天,並不是第一次被人背著走。

  但是被美人背著走是第一次。

  被自己的壓寨相公背著走是第一次中的第一次。

  她精神恍惚,竟是不知道該去責怪自家那群嘴巴不牢靠的教徒,還是該去解釋其實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解釋誤會的話……她怎麼看著蕭子鴻這姿態,全然是開玩笑性質,根本就沒當真。

  事實上不止她內心驚濤駭浪,他們兩個身後的三個跟隨者內心一樣驚濤駭浪。

  姚旭迷瞪瞪一直在想,他和蕭子鴻分開的那麼簡短的時間內,蕭子鴻和自家教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兩人之間的關系突飛猛進,到了這種讓他迷之看不懂的狀態。

  紅二和紅三同樣是這個想法。

  蕭子鴻沒有開口說話,安靜走著路。下山的路他走得如履平地,半點沒有顛簸到背後的舒淺。

  隨著太陽漸漸朝著西邊落下,山上的溫度漸漸下降,涼風吹來已有了一點冷意。

  衣服在這會兒還是較為薄的。

  舒淺能感受到來自蕭子鴻身上透過來的些微暖意。

  她不是很能理解蕭子鴻在想什麼。蕭子鴻對於她來說,看不太透。就和她站在很多人面前初見時那樣,也很少有人能看透她。

  別人是從她的行為上一點點來了解她的。

  她如今也是從蕭子鴻的話、蕭子鴻的行為來一點點了解這個人的。

  可這個人,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都讓她不太明白。

  蕭子鴻該是經歷過富貴生活的,屬於世家子弟一類。是因為對自己好奇麼?還是因為對崇明教感興趣呢?

  想不明白,她就將這些疑問壓在了心底裡。

  反正左右是再觀察觀察的事情。

  至於現在,好好享受就是了。

  誰都不能阻攔她,享受一位美人的後背。

  輕微的鈴鐺聲,伴隨著他們這群人慢慢下了山。

  舒淺越來越放松,等到了山下時,她因為困頓竟在蕭子鴻背上小憩了會兒。等蕭子鴻停下,她才敏銳睜開眼,察覺到已到了竹林。

  竹林門口還有兩個教徒守著,見人下來了,忙不疊迎了上去。

  可憐那個斷了手的人販子,畢山帶他下來,由於不給放行,只能簡單被包了手,昏迷後被扔在了路邊,而畢山則是無所事事,留在原地和兩個教徒閑聊著。

  如今舒淺下來了,畢山見她被背著,以為出了什麼事情,跟著圍了上去。

  舒淺看了下周邊圍著自己這麼多人,當即拍了拍蕭子鴻,希望他放自己下來。

  蕭子鴻順從將她放下,隨後站在她身邊半米近的位置,安安分分。

  “畢山先去處理事情。草娃爹把草娃帶回去吧。留個人去做個飯,天色都快暗了,都沒吃呢。剩下的互相通知下,草娃找到了,今天都累了,各自回去吧。”舒淺一一交代了事,最後還補了一句,“回頭大夥兒一起吃個飯熱鬧熱鬧,當找回人沖個喜了。”

  不知道為何,舒淺剛說完一起吃個飯沖個喜,就覺得哪裡不太對。

  嗯……多了個壓寨相公好像也是喜事……吧?

  她不動聲色偷看了眼蕭子鴻。

  呵,被抓了個正著。

  兩人眼神對上。

  蕭子鴻朝著她淺笑了一下。

  舒淺心想,該不是這人也和她想到了一塊兒去。

  她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點,不能被美貌沖昏頭腦。

  竹林口,孩子找到了,眾人就地解散。

  一個教徒去吩咐做飯了,剩下的人就和舒淺一起朝著宴客廳去。一群人吃飯總不能在舒淺的小屋子裡,就算是在小院子裡,也著實不太妥當。

  原本舒淺想就這麼坐下吃飯了,可當喬曼看到舒淺那狼狽的樣子,眼眶瞬間紅了。喬曼立刻動身想要幫舒淺去尋找換洗的衣服,甚至想要親自幫舒淺去燒水,希望能夠讓舒淺趕緊暫時好受一點。

  舒淺對著人販子可以面不改色說剁手,對著喬曼紅了的眼眶卻是半點都扛不住,尤其是喬曼滿心都是愧疚,至今還覺得是她自己沒照看好孩子們。

  就連姚旭都覺得舒淺需要先去收拾一下:“教主若是餓得慌,我讓喬曼給你端點吃的進屋子裡。”

  舒淺哭笑不得:“不用那麼誇張,我去洗一洗,你們等下先吃。”

  趕著洗澡,她最終還是沒能攔住喬曼跟著她,任由這女子做點事情來減少自己的愧疚心。

  等舒淺洗漱完換好了衣服,她從衣服堆裡找出來了先前蕭子鴻給她的手帕。

  手帕的料子極好,角落上還有一個黃色的圈,不知道代表著什麼。

  可惜這帕子已是臟了。

  她乾脆趁著還有熱水,就在屋裡將這手帕給洗了。

  等洗乾凈後,她將這手帕晾在一旁,這才施施然走出自己的屋子,朝著宴客廳的方向走去。

  而這點時間,喬曼也整理好了自己,跟在舒淺身後一道走過去。

  宴客廳裡擺了大桌子,飯菜都上齊全了,蕭子鴻坐在那兒慢慢吃著,他兩個下屬都到了另外一個小桌去吃。

  畢山處理好了所有瑣事,此刻也在這宴客廳裡,就有點精神恍惚,本能拿著不知道哪裡弄出來的酒,有一口沒一口喝著。

  姚旭比畢山好一點,不過吃得節奏一樣很慢,眼內也有點茫然。

  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這飯吃得未免太安靜了點。

  舒淺有點疑惑尋了位置坐下:“怎麼了,飯菜不對胃口麼?”

  她掃了眼桌上,基本上都是些家常菜,主要以蒸菜為主,難得有雞蛋和一整只的雞,一整條的魚,還有些面點之類。這可是逢年過節的待遇,完全屬於對待貴客了。

  蕭子鴻還是慢慢吃著:“沒有,味道不錯。”

  他吃菜每一個都只是淺嘗即止,還是按順序夾下去的。

  舒淺看著覺得這姿態著實賞心悅目。

  她朝著自己的二當家和三當家問話:“你們兩個……”

  “嗯?”姚旭勉強回神,對著舒淺扯了扯臉皮子,“沒事,什麼事情都沒有。”

  畢山的酒杯早就空了,此刻還在往唇邊送,癡傻了一樣重復姚旭的話:“嗯,沒事,什麼事情都沒有。”

  這還沒事情,鬼都不信。

  他們之間瞞著她有秘密。

  男人間的秘密。

  舒淺拿起筷子,示意喬曼坐下一起吃,隨後慢悠悠開口:“有件事,我還沒有找兩位當家的算賬。”

  兩個當家沒反應過來什麼事情,慢半拍看向舒淺。

  舒淺沒看這兩人,也不避諱旁邊的蕭子鴻,先將一筷子雞蛋放入嘴裡,吞咽下後才繼續慢吞吞說話:“我聽說有些人想要給我找個壓寨相公。”

  兩個當家一僵硬:“……”

  喬曼在旁邊正想動筷子,這會兒也頓住,不敢動了。

  舒淺瞥了眼喬曼,回想了一下這些天,心裡立刻明白喬曼也是個知情的。不過喬曼好歹是幫忙看著一點了,還明裡暗裡透露給了她。

  是她忘記了自己的年紀,忘記了這是個十五歲就能嫁人的地方。

  “邊吃飯邊說。”她再次示意喬曼吃飯。

  喬曼頓時追上了兩位當家的狀態,魂不守舍開始動筷子吃飯,幾筷子下去都不知道自己吃點什麼。

  蕭子鴻聽到舒淺這樣慢悠悠的調子,心裡覺得有趣,拿起邊上的酒杯帶著興味抿了一口。

  舒淺還真的邊吃邊說:“我這兒,賞罰分明。賞麼,鑒於你們闖的禍不少,賞的事推後再說。罰麼,我心裡不舒坦,覺得要趁早罰了。”

  這下整個桌上,除了舒淺和蕭子鴻,剩下三個人都覺得後背一涼。

  舒淺淡淡笑了下:“這些日子我看那點孩子們學得也刻苦,平日都以兩位當家為目標。兩位當家就到他們面前多露露臉。挺好的,喬曼你說是麼?”

  喬曼能說什麼?

  她只能無語凝噎,懇切點頭。

  舒淺朝著兩個當家笑笑:“天氣熱,不如兩位當家就光著膀子,提兩桶水在喬娘門口好好站一站。孩子們休息你們也休息,孩子們學東西,你們就罰站。畢山是懂武的,水裡再放兩塊石頭吧。”

  這懲罰簡直是能讓人臉都丟光。

  最好面子的姚旭臉色慘白:“教主,要站幾天……”

  畢山沒比姚旭好到哪裡去,要知道上課的人不是別的人,正是喬曼。丟臉丟到心上人面前去,那可是真是慘絕人寰。

  舒淺看向蕭子鴻:“蕭郎覺得要幾天?”

  蕭子鴻沒想到這話還能問到自己。

  他失笑搖了搖頭:“在家裡隨妻的,我就不做決定了。”

  舒淺:“……???”

  姚旭和畢山又是一臉晴天霹靂。

  就連喬曼都微張大了嘴,目瞪口呆看向蕭子鴻。

  舒淺隱約明白剛才為什麼整個宴客廳會變成那麼安靜了。

  她卡殼一樣,乾巴巴憋出話來:“蕭郎就別逗我了,這群教徒不知輕重的……”

  “無礙。”蕭子鴻垂下眼,勾了唇,將自己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後朝著舒淺露出了濃重的笑意,“難得有如此好事,還是我占了便宜。”

  舒淺:“……”

  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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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4 16:06:08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舒淺試圖讓自己冷靜。

  她冷靜吃了一口飯,冷靜吃了一口菜,冷靜吃完了整頓飯,隨後還冷靜喝掉了一杯酒。

  隨後她冷靜看著蕭子鴻:“蕭郎和我私下聊兩句?”

  蕭子鴻應下了。

  舒淺帶著蕭子鴻離開,剩下宴客廳裡一群人繼續仿佛雲間漫步,精神恍惚。

  宴客廳外有很大的空地,一群人吃飯的時間,太陽已逐漸滑落,天色也漸漸暗下,如今只剩下一層蒙蒙光亮,很快就要徹底入了夜。

  夜晚說來就來,想不通的事情也這樣。

  原本舒淺都決定了將這些想不通的事情壓下去,卻沒料蕭子鴻會順桿而上,一而再再而三去談“壓寨相公”這件事。

  兩個人走了兩步,當做餐後消食,之間又有著奇怪的氣氛。

  兩人間只有走路聲,還有舒淺身上傳來的鈴鐺聲。

  由於她走路的速度基本上不會變動,以至於這鈴鐺聲發出的也相當有頻率,半點不惱人。

  像是明白舒淺想要說什麼,蕭子鴻先一步開口:“崇明教很有意思。”

  舒淺沒有作聲。

  蕭子鴻的視線投在前方不知何處,身上有些許外溢的淡淡歡愉,好似發現了有趣的玩具一樣:“教主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又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

  舒淺聽著這個詞,腦中思索著蕭子鴻的性子。和自己想象中也不太一樣,又合情合理。有著該有的傲氣,還有著難得放下身段的和氣。

  總之,只要樂意,一身演技。

  舒淺緩緩開口:“蕭郎一樣很特殊,像我見過的一些長輩。”

  蕭子鴻頓了頓,恍然驚覺為何舒淺身上有那種熟悉感。那是來自朝廷眾臣帶給自己的熟悉感,或許和他如今帶給舒淺的感受是一樣的。

  他因為自己這個發現而笑出了聲。

  舒淺聽著蕭子鴻的笑聲,將話題轉回了剛才宴客廳內的“玩笑”:“蕭郎很快便要離開瀛洲,回北方去了。這個壓寨相公,蕭郎是做不了的。”

  蕭子鴻聽著並不覺得這裡頭有什麼:“無礙,掛名的我也能接受。”

  舒淺腳步一停,側頭看向蕭子鴻,臉上寫滿了困惑:“什麼意思?”

  蕭子鴻跟著停下腳步,將投向前方的視線收回,慢慢看向舒淺,看上她那困惑的臉。他帶著點溫和問舒淺:“我的臉好看麼?”

  微壓低的聲音,仿佛來自地下的誘惑,讓人心驚膽戰,頭皮發麻。

  舒淺深受這點誘惑,心中警惕,卻依然誠懇表示:“好看。”

  “我娘親很美,離開得早。”蕭子鴻對著舒淺這樣說,“我長得有些像她。這張臉在我家,是沒人喜歡的。”

  長得越是好看,不過越是惹人恨罷了。

  這點壓低聲音,如同示弱一般的手法,對一般女子,必然是作用極好,恐怕能惹得女子同情心泛濫,甚至不惜擦拭眼角淚水安撫兩句。

  可惜蕭子鴻遇到的是舒淺。

  舒淺聽著蕭子鴻的話,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蕭子鴻的情況。

  可能是庶子,長得好看卻毫無意義,只能惹嫡子的厭惡。封建社會讓人無奈的階級劃分,能惹出無限多的事情。

  “崇明教如你所言,不會朝著北方去。”舒淺不會讓崇明教參合入蕭子鴻的私事中。他們就算成親,對蕭子鴻不會有太多的益處。

  兩人的對話似乎是驢頭不對馬嘴,像畢山這樣的人在旁邊,恐怕聽都聽不明白。

  他們一旦對人升起了警惕,那每一句話都會是繞了又繞,將自己的本意潛藏在淺白的話語之中。

  舒淺覺得他長得好看,卻不會因為他長得好看,而輕易改變她自己的想法。

  她是在警惕他的,不信任他的,就和他對她也不信任一樣。可她還是有一點和他不一樣。舒淺是溫柔的,她是有自己為人底線的,可以值得信任的。

  而他的底線,是這天下山河。

  天下山河不是為人的底線。作為人,他沒有底線。

  蕭子鴻輕笑了聲:“我和教主一見如故。”

  舒淺想說自己和蕭子鴻的臉相見恨晚,對蕭子鴻這人倒是……只能說這人只要樂意去做,他會成為最討喜的那類人。

  他太聰明了,會利用一切,包括他可能並不喜歡的容貌。

  她幽幽嘆口氣:“我只是個普通人,不想惹事的。”

  蕭子鴻卻搖頭:“不,你一點都不普通。而崇明教會名垂千史。”

  舒淺微微一楞。

  蕭子鴻很是坦誠:“有你在,崇明教會名垂千史。”

  一個魔教名垂千史好像不是什麼好名頭。舒淺這個念頭在腦中轉了十八道彎,最後的反應竟是以後要帶著教徒們好好做人,爭取名垂千史的名頭稍微好聽點。

  她也算是服了蕭子鴻:“蕭郎的意思是……”

  略帶無奈,舒淺婉轉表示:“我對蕭郎看不懂。”

  蕭子鴻聽到這裡,也明白如果他沒有什麼確實的理由,怕是這輩子都當不了什麼壓寨相公,光有這張讓舒淺喜歡的臉都不行。

  他跟著慢悠悠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教主不要想過多。我只是覺得私定終身,有個身邊人比沒有身邊人,能堵住更多人的口。”

  舒淺:“……”

  蕭子鴻一琢磨,更覺得自己是在為自己今後的抗爭史省時省力:“教主難道不覺得麼?”

  舒淺想說實不相瞞,深有感觸。

  遙想當年她初出茅廬,迎面就是隔壁年長者們友善詢問對象問題。等她年紀漸長,幾乎所有身邊人都發動了起來,好似不給她找個好的,就是愧對了多年相處的情誼。

  天知道她是真的沒有看對眼的。

  與其浪費那點時間,她還不如多處理掉點公務,與孤兒院的孩子們交流下感情。

  最誇張的階段,大約是幾乎每個人碰著她,無論說什麼話題,都會提點她一句可以成婚了。直到後來她發現上頭不少人反而過起了單身生活,她又實在堅定,這才少了一些煩心事。

  崇明教這兒該是沒人能熬得過她堅定的意念的,只是若是能省力一些……

  她琢磨了一下:“蕭郎怎麼會信這事給我們帶來的是省力,而非麻煩呢?”

  蕭子鴻朝著她淺笑著:“你下令處置人的方式,我很喜歡。”

  舒淺:“……”

  蕭子鴻淺笑。

  舒淺覺得她怕是遇到了瘋子。

  教裡找個壓寨相公,最後找來了一匹兇狼,這可真是太慘了。

  舒淺詢問:“要簽契約麼?”

  蕭子鴻:“我剛年滿十六,可以簽婚書。”

  舒淺:“……”婚書和契約可不太一樣。

  “教中並不富裕。”蕭子鴻笑意加深,補了一句,“女子十四便可成婚,不成婚的要交大筆錢才可。”

  舒淺:“……”原生已經十五,看來這一年過得還挺不容易的。

  蕭子鴻自然不會說,他當了皇帝之後不僅沒廢除那條適齡未婚需要交大筆錢財的律法,甚至要求不論男女都需要遵守,自己每年主動帶頭從私庫裡取錢去交了。

  其行為簡直感天動地,氣哭了無數臣子。

  想來這一世臣子們都會高興一點。

  蕭子鴻理由一個接著一個,舒淺隱隱順著他想法思考了下去,眨了眨眼,覺得兩人成親似乎確實暫時利大於弊。

  她緩了緩情緒,對占據了半天上風的蕭子鴻笑笑:“蕭郎都這樣說了,那擇日不如撞日,明日就成婚,簽個婚書。這方面我不太懂,恐怕就要勞煩蕭郎操勞了。”

  蕭子鴻:“……”這麼快?

  他笑容微頓,覺得舒淺真非尋常女子,什麼婚禮籌備都不用,乾脆利落就簽婚書了。

  他又仔細一想,他也沒娶妻的錢,還是送上門的壓寨相公。

  望著舒淺的蕭子鴻,淺笑輕微點頭:“可。”

  於是等兩人散步歸來,重新面對各自的下屬後……

  蕭子鴻笑著開口:“我和教主明日成婚。”

  舒淺補充:“我和蕭郎明日簽婚書。”

  舒淺還表示:“雖然我有了壓寨相公,但是二當家和三當家該罰的還是要罰。否則難以服眾,今後不得再有這樣的事情。”

  蕭子鴻也安撫了一下大眾:“成婚後,我不會隨意介入教內事物。”

  二當家和三當家面上空白,大腦也一樣一片空白。

  邊上的紅二和紅三別提了,他們一臉呆滯,懷疑自己是幻聽了。完全沒能理解為什麼他們主子出去遛個彎,忽然就成了一個縣城裡地頭小教的壓寨相公。

  他們主子是什麼身份?

  再落魄也不至於當個壓寨相公吧?

  他們主子能隨便簽婚書麼?京城裡不炸鍋麼?

  唯獨還有點清醒能開口的喬曼,眼神飄忽,憋出自己的問題:“婚服都沒有做,什麼都沒籌備啊?”

  舒淺笑笑:“不礙事,我們只是先簽了婚書而已,等婚後感情深了再辦一樣的。”

  她說得一本正經的,好似這事根本不是出門遛彎一趟就決定的,而是深思熟慮過一樣。

  喬曼覺得哪裡都不太對,又覺得這事教主好似堅定敲定了,滿臉迷糊就點了頭。

  姚旭半天回過神,喃喃說了重點:“都成婚了,剛才簽的契約還成麼?”

  蕭子鴻聽到姚旭這話,跟著淺笑:“回頭我多找點人來,就當我的嫁妝了。你們多尋點刀給我,就當是聘禮了。”

  話一出口,無人爭鋒。

  姚旭噎住,無話可說。

  所有聽著這荒唐婚事的人,都是一臉恍惚,覺得面前這兩個區區十幾的少年少女,可能都真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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