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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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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9 00:10: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明樓來推舟

  揚州城裡李明樓案頭被信件淹沒。

  揚州城原有的官員自然不用,跟隨投降的叛軍一起被關在城外軍營裡待處置。

  劉範姜亮宋知府帶著光州府的部分官員們都趕來,讓淮南道重新運轉。

  收復了揚州之後,原本尚未攻下的府城立刻都投降了,不肯來拜見光州府楚國夫人的城池也都沒有了猶豫,淮南道十四州五十七縣兵馬配備,另有沂州,宣武道,江南道,相州,京城等等地方的軍情公文,如雪花般日日不斷。

  雖然事情最後都交給宋知府等人處置,但在交給他們之前,李明樓都要先看一遍的,府衙後馬江華麗的書房裡燈火徹夜不熄。

  當元吉拿著山南道的信過來時,李明樓剛要去歇息,聽到是山南道的信她立刻又回來了。

  「小姐不用急。」元吉道,「公子那邊一切都好。」

  不管好還是不好,李明樓都想第一時間看到弟弟的信,看到李明樓重新坐回書案前,有個小女童捧來燙過的手巾,另有一個男童捧來熱茶。

  李明樓身邊還是只有孩童侍兒,送走十三人去武鴉兒那裡後,也沒有再增添人手,馬江這裡的下人李明樓自然不用,金桔照顧武夫人,李明樓身邊就只有六個孩童。

  隨著李明樓日漸繁忙,孩童們守門,傳話,端茶倒水也跟著忙的腳不沾地日夜不停。

  李明樓讓他們不用晚上伺候好好休息,孩童們不想違背她,便六個人分班輪換。

  「這樣就不影響休息了。」他們開心的說。

  李明樓從不將自己的意識強加其他人,她不介意他們去歇息,如果他們不願意,她也不介意他們非要在身邊伺候。

  李明樓用熱巾敷了臉,接過熱茶,對兩個孩童道:「我要和元吉商議事情,你們去歇息吧。」

  兩個孩童乖巧的應聲是退了出去。

  李明樓先看了李明玉的信,李明玉絮絮叨叨寫了好幾張,每天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事,吃到什麼好吃的,李老夫人等人怎麼樣,桂娘子說了什麼,豆娘給他偷偷藏了什麼,像個孩子一樣開心,李明樓看的嘴角掛著笑。

  「我什麼都不用做,一點都不辛苦,姐姐不用擔心我。」

  他哪裡是什麼都不用做,李明樓輕歎,看著這滿滿的信紙,他與山南道官員周旋,與韓旭周旋,要安排傳達命令給身邊的將官,要與劍南道道衙書信來往,要安撫李三老爺,要在李老夫人跟前表達孝心,真正的孩子哪用做這些事。

  不過這才是他應該做的,父親不在了,他和她都不再是孩子,甚至沒有時間去學習,就要當一個大人。

  上一世項雲給了李明玉充足的學習時間,讓他練武讓他在軍中學習征戰,讓他讀書,讓他學習怎麼處理事務,而其他的事都由項雲做了,當李明玉學成的時候,實踐的機會也沒有了。

  「公子很聰明,做的很好。」元吉說道,他看的是李明玉身邊將官送來的信,他們信裡描述了李明玉做事的井井有條。

  李明樓搖頭:「有時候不是聰明不聰明。」

  這還是個嚴格的姐姐,元吉笑:「那是什麼?」

  李明樓道:「是環境逼迫沒辦法吧。」

  元吉哈哈笑:「同樣的環境聰明人和蠢人做的事可不一樣。」

  李明樓也笑了,其實她是在想明玉其實一直都是明玉,只不過這一世和那一世面對的情況不同做的事不同,但能說上一世他們姐弟不聰明嗎?是沒有機會聰明。

  說起家人氣氛總是歡悅的,元吉看著手裡的信又笑了:「不過韓大人是聰明人還是蠢人,大家有些說不清。」

  李明樓笑意更濃:「韓大人現在是不是很生氣?」

  為了不引起猜疑,派往江陵府的援兵,李明樓給出的藉口是為了韓旭,畢竟大家在宣武道有生死之交,沒想到事情變成了她與韓旭之間有男女私情。

  當然,這種說法在當初借韓旭的從劍南道要物資就開始了,但屬於私下的玩笑猜測,談起的人也不多。

  此次事情傳的飛快而且就好像每個人都親眼看到他們之間私情一般,她都不知道怎麼鑿鑿成這樣的。

  「這要歸功與韓旭自己。」元吉說道,將桂花的信遞給李明樓。

  李明樓看桂花的信,桂花信上說自己也很困惑,因為她不知道韓旭是個聰明人還是個蠢人。

  說他蠢吧,他在山南道遊刃有餘,恩威並施,所有人都被他掌握在手中,儘管劍南道是假裝的,但除了首領們,普通官和兵都對韓旭有好感。

  「他機智勇敢,看待人事時局極其通透,博古通今清正嚴明又不迂腐,他寬厚又威嚴,能撫慰民眾能振奮兵馬還能威懾官將,令人敬畏。」

  但說他聰明吧,他又有奇怪的做派。

  「他極其相信自己機智勇敢聰慧令人愛戴敬畏,在別的事上倒也還能克制清醒,在對待女人上格外的......蠢。」

  桂花在紙上塗改了幾次,最後斟酌選擇了這個詞。

  「他好像相信每一個女人都愛他,女人多看他一眼就是為了誘惑他,別說女人了,一頭母豬走過他身邊,他也會認為母豬要非禮他。」

  李明樓和元吉同時大笑。

  「我不知道桂娘子原來這麼會說笑話。」李明樓笑的前仰後合。

  元吉笑著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們這些人是因為大都督才凝聚在一起,大都督在的時候,都是大都督的臂膀,隨著指點做事,大家之間來往並不多,說兄弟是兄弟,說熟悉其實也陌生。

  而現在大家都凝聚在大小姐和公子身邊做事,大小姐和公子需要指點需要保護,他們必須合作聯繫商量,私下也有爭執有埋怨,這兩年反而比以前十幾年還要感覺熟悉了。

  每個人也都呈現出跟表像不一樣內在,變得更加鮮活。

  元吉忍著笑:「所以當聽到小姐說是為了韓大人才出兵,別人還沒多想的時候,韓大人自己就想到這裡了。」

  他憤怒羞慚,又悲又喜,又遮又掩,時而肅穆時而歎息,時而義正言辭時而又躲躲閃閃,於是大家都開始想了,越想越多......

  「韓旭因為貌美,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受到糾纏,到了京城為官之後只增不減,傳出了很多情事逸聞。」元吉將韓旭的過往講來。

  有了這些前車之鑒,再看韓旭的反應,大家就證據鑿鑿了。

  「他給你也寫了一封信。」元吉又拿出一封信,「如同上次一樣,桂娘子不許任何人看。」

  李明樓接過來看的再次哈哈笑,信中的韓旭比上一次送禮物時更加清楚的表明了憤怒羞惱。

  元吉看的搖頭:「小姐,要給他解釋一下嗎?」

  韓旭是真的相信大小姐對他覬覦,這也是桂花的問題,這件事要阻止嗎?流言傳的太離譜了。

  李明樓嘴角含著笑,慢慢的搖頭:「正如先前我猜測的那樣,他是真相信我對他有非分之想,但是,他也願意利用我對他的非分之想。」

  她將韓旭的信輕輕的晃了晃。

  不管是在信裡還是在面對眾人,他的憤怒羞惱是真的,但故意暴露羞惱憤怒也是真的。

  韓旭是個文官,但也是個兇狠的人,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無所不用。

  「他利用小姐對他的非分之想。」元吉笑意收起,「如果只是在大小姐與他之間倒也罷了,但他現在要天下人皆知,就過分了。」

  李明樓道:「沒關係,早晚要天下皆知,他在劍南道,我無可避免要跟他打交道,與其讓世人胡亂猜測,我疲於掩飾,還不如就這樣。」

  元吉皺眉:「但這個理由不太合適吧,大小姐的聲名.....」

  「男女之情是最簡單又最有力的理由,至於聲名,這種聲名要不了我的命。」李明樓將韓旭的信扔在桌子上,一笑,「我應該給韓大人寫封回信,表明一下我的心意。」

  元吉還能說什麼,只能苦笑:「小姐要自己寫嗎?就像給武都督那樣?」

  是哦,現在她有兩個男人要寫信了,一個是丈夫,一個算是情夫,丈夫和情夫應該有區分,項南的信只適合寫給丈夫,端莊如蓮花,情夫的信要感情濃烈一些.....

  李明樓想到了:「讓姜亮來寫。」

  姜亮劉範當時在光州府就是街頭寫信,為世間民眾寫信,寫世間百種情態嘛。

  元吉看著李明樓眼睛亮亮摸著鼻尖興致勃勃的左想右想,女孩子的臉上滿是靈動,他的苦笑便變成了輕笑。

  小姐喜歡就玩吧,小姐說得對,這聲名又能把她怎麼樣?她又不是靠聲名活著的女子。

  元吉俯身應聲是,原本要親自去叫姜亮,走出來看到門口換了兩個孩童侍立。

  「他們去睡覺了。」兩人笑嘻嘻說道,指了指自己紅潤的臉,「我們睡好了。」

  元吉伸手摸了摸他們的頭,讓他們去請姜亮來,一個孩童蹬蹬跑著去了,元吉則回到書房裡,李明樓已經在繼續看信了。

  「是武信他們寫的信。」她說道,「每個人都寫了話,恭祝我們收復淮南道,還送了禮物。」

  信件都是單獨送來的,隨信的禮物則另有登錄收放,元吉道:「我讓人拿過來,不知道他們送了什麼。」

  那邊有什麼可送的?而且,武鴉兒送了嗎?

  好像沒有看到武鴉兒的信,自從那只木狗後也沒有禮物再送來.....用不著的時候就不哄人了吧。

  元吉在桌案上翻看,李明樓發出一聲輕笑。

  又有什麼好笑的?元吉抬頭看,看到李明樓嘴角的笑意像水一樣在臉上蕩開。

  「他挺會說話的。」她眼睛笑的水波粼粼,看著手中的信。

  他?是誰?那些孩子們?說了什麼好聽話?元吉不解,小姐從生下來就只聽到好聽的話,還有什麼話能讓她覺得好聽?

  「是武鴉兒。」李明樓道,指了指信上,「誇我呢。」

  說到這裡姜亮進來了,這句話聽到了,立刻啊呀一聲:「夫人和都督真是伉儷情深。」

  李明樓看他一笑,將手裡的信放下,招手道:「你來替我寫一封情書,不是給丈夫的。」

  姜亮揪下一根鬍鬚。

  他要說點什麼嗎?他應該說點什麼吧?他為什麼要進來就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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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9 00:1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誰有少年情懷

  姜亮坐在一旁另安置的幾案前,小童踮著腳給他的茶缸裡倒熱茶。

  几案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有韓旭的信。

  姜亮已經反復將信看了幾遍,神情已經不是剛才那般不知所措了,憤怒的拍桌子。

  「夫人為何不殺了這狂徒。」他說道,「竟然污蔑夫人為自己牟利。」

  李明樓就對元吉笑道:「你看,不用跟姜先生解釋,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元吉對姜亮笑了笑,姜亮一臉鄙夷的看著信:「這種噁心又自大的文字誰都看得出來。」又補充一句,「我早就知道是有人在敗壞夫人聲名,沒想到就是韓旭本人。」

  李明樓被他說的有些好奇:「他寫的還好吧。」

  韓旭寫的信讀起來還是很美很流暢的。

  姜亮斷然道:「流暢也藏不住醜惡內心。」

  總之把韓旭往死裡罵就對了。

  李明樓笑著不再問了,道:「所以請姜先生來幫忙寫一封回信吧。」

  姜亮在椅子上扭了扭,問:「夫人想寫什麼樣的回信?是恩斷義絕,還是......情深纏綿?」

  他能問出最後一句話,就可見心眼通明,李明樓不用再多說解釋:「當然是情深纏綿,雖然韓大人對我厭棄,但我對韓大人的心意是不會變的,韓大人是世間最美的珍寶,我怎麼能不喜愛?」

  這話有點耳熟,姜亮心想,但他不去想用自己丈夫誇讚自己的話,來誇讚自己的情夫合適還是不合適,乾脆利索的點頭:「我知道了。」

  不待李明樓再說話,他提筆開始書寫,連口茶水都沒有喝,在李明樓又看完三封信跟元吉交代怎麼處置後,他停筆寫好拿過來了。

  李明樓看著這封信有些入神,她以前從沒見過這種表達情意的信。

  原來情意也可以這樣表達。

  那一世項南的信也會表達情意,但如春風輕柔,而姜亮寫的這個如夏花妖豔,她讀這封信不僅能看到寫信人的情根深種,還能看到收信人是怎麼樣的偉岸男兒。

  那男兒面如潘安貌美,又如孫武才華橫溢,謙謙君子世間難得一見,一見誰人能不傾心?不對韓旭傾心的人,都不是人。

  元吉看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些猶豫:「這樣寫是不是太過了?」

  李明樓笑著搖頭:「不過不過,很好很好,等我抄下來給韓大人送去。」

  元吉看她眼睛都笑成月牙了,便不再勸了,姜亮問了沒有別的吩咐就神情淡然的告退了。

  茶缸忘記了拿。

  李明樓看到遺留在桌上的茶缸,笑道:「還是把他嚇到了。」

  有官封節度使是皇帝跟前最大親信的丈夫,妻子還要去追求其他的男人,縱然知道這追求是假的,但也夠嚇人的。

  姜亮可不知道武少夫人是假的,嗯,可能知道了更驚嚇吧。

  元吉問:「要給他再解釋一下嗎?」

  李明樓道:「不用,姜先生知道我是在做什麼,雖然覺得我的做法嚇人。」

  這封情書上除了熱烈的表達情意的詞句,還寫了淮南道如今怎麼樣,形勢多麼好,他們兩人情深意重,淮南道和劍南道也就合二為一,那將是多麼美好的前景。

  姜亮知道韓旭要利用淮南道來謀取別人的畏懼,楚國夫人便也用韓旭謀取劍南道。

  可歎這麼美好的情書,背後卻是毫無情意的覬覦,這是亂世的無情還是他們這些人已經沒有了少年情懷?

  李明樓看著信感歎,元吉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小姐這是渴望真正的情愛了嗎?

  向虯髯對小姐應該算是很美的情懷了吧?一個是不計回報的知遇,一個是只為了回報不求功業的感念。

  把這個少年情懷抓回來怎麼樣?

  元吉便試探:「說起來,向虯髯.....」

  李明樓先想到什麼:「也不是,還是有人情懷是很美的。」她放下韓旭的信,從桌上拿起另外一封信,臉上再次浮現笑。

  元吉認的這是相州那些孩子們寫來的信,適才小姐看的很高興,說武鴉兒誇她了,然後姜亮進來打斷了。

  元吉問是誰,那些孩子們還的確是少年,情懷雖然也不再純真,但還是有一點純真的。

  「是武鴉兒。」李明樓眼裡滿是笑:「流言也傳到那裡了,阿信他們擔心對我不利,讓阿孝仗著年紀小旁敲側擊,元吉叔,你猜他怎麼說?」

  小姐又是元吉叔又是頑皮的讓猜,武鴉兒說的好不好且不說,應該很逗人開心,就像土香木狗一樣,雖然心裡不當回事,但元吉不會掃了小姐的興致。

  「說什麼?」他順著問。

  李明樓眉開眼笑:「他就直接跟阿孝說了,他不信我跟韓旭的流言,不,也不是不信,他信的是韓旭喜歡我,甚至說每個人都要喜歡我,因為我世間最美的存在,應該得到世間所有人的喜愛。」

  這種話嗎?他們人人都知道啊,小姐自己也知道啊,有什麼稀奇?元吉點頭:「這句話他說的對,不過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因為他看到了美啊。」李明樓道,「他聽到這些流言,沒有像別人那樣胡思亂想,而是透過這些流言想到了簡單又美好的事。」

  元吉想到了金桔說過的話,沒有貿然問這有什麼可高興的。

  「他這麼說,想幹什麼?」他皺眉沉思,「騙兵嗎?」

  李明樓哈哈笑:「沒有啊。」將信遞給元吉,「沒有說要我們兵馬的事。」

  元吉接過信仔細的看了一遍,雖然是孩子們的一言一語,但這些言語能清楚的勾勒出相州的局勢,振武軍已經穩定了相州,安康山叛軍退守,麟州那邊要武鴉兒回去.....的確沒有提到要動用兵馬的跡象。

  「誰知道接下來會不會要。」元吉說道,總之這個武鴉兒不可信,心思詭異又奸詐,他總能哄小姐高興。

  該怎麼做呢?

  他想到見過在劍南道見過街上婦人哄孩子,這個不好,我們去買更好的.....

  元吉一拍頭似乎想到什麼:「最近向虯髯還在江南道嗎?」

  向虯髯嗎?項雲還在江南道,向虯髯也一定在,李明樓眨眼:「不知道啊,怎麼了?」

  元吉道:「沒什麼,我想他可以召集一下遊俠兒,將小姐的聲名在江南道宣揚一下,抵消那些流言蜚語的影響。」

  李明樓笑道:「元吉叔不用擔心,只要我手中有兵馬,那些流言蜚語沒什麼影響。」

  元吉當然知道,他不過是要轉開話題:「是啊,不過向虯髯這個人很不錯,能為小姐所用就更好了。」

  是不錯,李明樓笑著點頭,而且也已經在幫她了,只是不能多談。

  說到這裡,武信他們的賀禮被找出送來了,雖然沒有將話題引到向虯髯身上,但不說武鴉兒就好,元吉將賀禮一一擺出來和李明樓看。

  .....

  .....

  「姜先生,你的茶。」

  小童蹬蹬跑進來,將茶缸放到桌上,又蹬蹬跑走了。

  姜亮啊了聲:「我說怎麼少了點東西,原來是茶杯。」

  他伸手拿過摩挲。

  坐在另一邊的劉範抬頭看他,審視道:「你要替夫人做什麼壞事?」

  姜亮端著茶缸搖頭:「胡說八道什麼!怎麼就我替夫人做壞事了?」

  劉範冷笑:「去了夫人那裡一趟神魂不舍,茶缸丟了都沒發現,你這種沒有禮義廉恥的人都能被嚇成這樣,可見這件事多麼不能見人。」

  姜亮將剛喝到嘴裡的茶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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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9 10:42: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此信不能對人言

  楚國夫人讓他做事這件事,肯定瞞不過劉範。

  先前在淮南道幾個州府攻城掠地,楚國夫人對他們有時候的吩咐不同,他們做事手段本也不同,雖然有分歧有爭吵,但做什麼並不隱瞞對方。

  只不過這次做的事,姜亮要瞞著劉範了,這件事雖然不是大事,但真是不能對人言。

  從來沒有女人做這樣的事,這還是女人嗎?

  他活這麼久自詡雞鳴狗盜什麼手段都見過,自己也不介意手段只在意結果,但楚國夫人此次做的事還真是讓他發慌。

  這種事吧也不稀奇,民間有男人假充癡情欺騙女子謀取錢財圖謀家業多的是,但到了楚國夫人這種地位的人,也還能做這種事?而且她是一個女人,還有丈夫.....

  這種手段真是.....姜亮在心裡說句不敬的話,太下作了。

  看著眼前美貌和聲名都如仙的楚國夫人,當然,姜亮知道神仙其實不是世人想像的慈悲仁善,但這次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那一刻姜亮覺得自己是個純潔善良的小婦人,楚國夫人則是個奸猾陰狠的浪蕩子。

  劉範還真是罵的一針見血,他都無法反駁。

  劉範忍不住又笑了,夫人知道自己做的事違背禮義廉恥,所以找他來做,而不是找同樣做過寫信先生的姜亮。這是不是也是知人善任?

  「胡說八道什麼。」他用袖子擦衣襟上的水,避重就輕的抱怨,「只要是為了平叛,就沒有什麼事是見不得人。」

  劉範一雙眼看透他:「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不能像有些將軍為了搶佔地盤,將民眾誣為叛軍屠殺。」

  雖然朝廷命令各地衛軍守衛本地,但現在各地的如同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誰驅逐了一地的叛軍,此地就歸誰所有。

  不久前有汀州虔州兩衛爭搶一處要塞,汀州衛將當地民眾當做叛軍屠殺趁機佔據,消息爆出衛道譁然......

  「但也僅僅是譁然而已。」姜亮同情說道,也僅僅是同情。

  身逢亂世,人不當人。

  「你看朝廷也只是訓誡,讓徹查。」姜亮道,「這亂世紛戰的,誰來查?查來查去就查不清楚了,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衛軍,是要平叛,朝廷這個時候難道要逼他們成為叛軍?只能草草了事。」

  「我劉範區區書生,左右不了天下世道人心。」劉範木然道,「但可以道不同不相為謀,現在淮南道到手,我知道夫人心懷不僅僅是一地一道,如果夫人取之無道,我只能離開了。」

  姜亮哼了一聲吹了吹茶吸溜喝了口稱讚:「真被你看出來了。」

  楚國夫人當然不會滿足這一個淮南道,就像當初她不滿足一個竇縣一個光州府,她現在看上了韓旭......手中的劍南道。

  果然是要做與之有關的事,劉範看著姜亮,等他繼續說。

  姜亮卻一笑:「至於是不是你的道,你慢慢看唄,看看就知道了。」

  再看,劉範也想不到夫人用的道是情道。

  以情去誘惑韓旭,纏住韓旭,男人都是自大自信的,不知道也不相信他們小瞧不屑以及洋洋得意的女人的情意,能不動聲色的絞死他們。

  不得不說,夫人這一招真不錯,她能也敢想到這樣做,這天下還有什麼是她不敢想和做的?

  這樣的女子將來會走到哪一步呢?

  姜亮激動的雙眼閃閃亮,未知真是令人嚮往。

  有小童蹬蹬跑來在門外探頭:「姜先生,夫人讓你替她給都督寫封信。」

  姜亮被口水嗆了連聲咳嗽,劉範驚愕:「這種信怎麼能代寫?夫人又不是不識字。」

  小童不怕他只嘻嘻笑:「夫人吩咐的。」說罷蹬蹬跑了。

  「再忙隻言片語也可以,代寫算什麼?」劉範道,看姜亮,「你應當勸阻夫人。」

  姜亮咳嗽著擺手:「不是什麼大事,不是什麼大事。」

  給情夫的信他都代寫了,再給丈夫寫一封倒也是公平了。

  李明樓倒不是為了公平,她是覺得姜亮寫的好,比項南寫的好多了,而且這件事也很好玩。

  「元吉叔,你說他收到信會怎麼樣?」李明樓問。

  元吉有些無奈:「肯定不會信。」

  武鴉兒跟韓旭可不一樣,韓旭雖然有點壞,還算是個正直的好人,很容易騙,武鴉兒可不是什麼好人。

  李明樓哈哈笑:「就算不信,也會嚇他一跳。」

  就像小孩子拿著蛇蟲去嚇人嗎?元吉無奈的笑了笑,武鴉兒不會被嚇到吧,小姐玩的高興就好,但怎麼話題又轉到武鴉兒身上了?

  「小姐,要不也給向虯髯寫封信吧。」元吉提議。

  才不要,李明樓搖頭:「都不知道他在哪裡。」打個哈欠。

  元吉忙催著李明樓去休息。

  李明樓沒有再拒絕,她重活時像個死人,白天不困晚上不睡,隨著現在借名而活,不再懼怕陽光,身體也和正常人一樣了,會餓會困也會累啊。

  她打著哈欠,任一個女童牽著她的手搖曳向內而去,想到什麼又回頭。

  「元吉叔,這邊安穩了就把夫人和金桔接來。」

  「給夫人畫個畫像吧,和信一起送過去。」

  「嚇一嚇他,再給個甜棗,下次用起來也方便。」

  話題還是以武鴉兒結束,元吉無奈搖頭,應聲是。

  做起老本行的姜亮動作很快,一夜之間就把信寫好了,又是另外一種風格,李明樓看了很滿意,兩封信跟其他的信一起被送了出去。

  距離遠近不同,韓旭最先收到信,坐在廳內看的臉都綠了。

  他起身拿著信喊中裡找火盆來。

  「大人要火盆做什麼?」張安王林走過來聽到了不解的問。

  現在雖然已經初秋,但天氣還很炎熱,用不著火盆吧?

  韓旭道聲沒什麼,將手裡的信疊好,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他塞進了胸口衣襟裡。

  「你們來做什麼?」韓旭轉過身走進去。

  張安王林沒有再問火盆,也沒有問那是誰的信,對視一眼帶著了然的笑,如此珍藏當然是楚國夫人的信。

  扛著楚字旗的信兵從城門一路招搖而過,暢通無阻,所有人都看到啦。

  「大人,好消息啊,李老夫人已經同意要留在山南道。」

  「大人,李老夫人剛喚了小都督過去,讓他快些安穩江南道,她要回家。」

  張安王林笑著表自己的功勞,又恭維韓旭。

  「小都督在點將了,在山南道的兵馬全部去江南道。」

  韓旭點點頭,道:「在你們這裡他們也安心,有沒有兵馬都無所謂。」

  張安王林笑著道:「以前他們可不安心,主要還是因為大人在這裡才安心。」

  韓旭不想再跟他們客套,神情肅重道:「安康山要稱帝了,調集五萬大軍意圖進攻麟州你們可知道?」

  安康山稱帝的事有所耳聞,兵馬調動暫且不知,畢竟現在外邊那麼亂,要關注的兵馬太多了。

  張安王林亦是肅重點頭:「安賊的狼子野心不再遮蓋了,真是狂妄。」

  這些事實就不用說了,安康山如果不狂妄也不會有今天,韓旭道:「武鴉兒帶兵在相州進攻京城,麟州將官緊缺。」

  他從桌上拿起一封信遞給張安王林。

  「我給崔相爺寫了一封舉薦信,希望你們能去麟州。」

  張安王林愣住了,旋即大喜,在皇帝跟前當將帥,比在一道當節度使更有前途。

  只不過也不能隨便就去。

  現在皇帝跟前的兵馬太多了,而且武鴉兒一人獨佔盛寵,其他人去了,又沒有武鴉兒千里奔襲救陛下與水火中的大功,不會輕易重用,就算被留下,也不過是被武鴉兒驅使。

  所以他們才沒有貿然跑去麟州。

  但現在武鴉兒不在皇帝跟前了,而且還有韓旭的舉薦。

  韓旭的舉薦其實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崔征。

  崔征是抱著玉璽千里跋涉到麟州扶皇帝登基的重臣,是皇帝最信任的相爺,崔征舉薦的人,自然也將得到皇帝的信任。

  「大人,我們何德何能!」張安王林激動不安的喊道。

  韓旭道:「也不是,主要是,你們去了我能更好的做事。」

  這話說的真直白,張安王林訕訕,但不安消散了,沒有私心的人才是不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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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麟州的需要

  韓旭在輿圖前站定,張安王林如同往日一般左右跟隨,但比往日看的更認真。

  韓旭給他們講麟州四周的形勢,這是讓中裡通過劍南道兵馬探聽來的,朔方的位置很好,易守難攻,四周聚集了很多兵馬,但現在也很危險,安康山的叛軍對麟州正在形成合圍之勢,武鴉兒又帶著兵馬在外。

  「武鴉兒跋扈,一手遮天獨掌兵馬,但現在的問題是,他一走,麟州這邊的兵馬群龍無首反而亂了。」韓旭說道,「這一點安康山也知道,所以他必要趁機進攻麟州。」

  總之一句話現在的麟州,面臨叛軍圍吞的危險,但如果能在這危險中一戰,近天子身邊而守護,必然大功,就像那個武鴉兒一樣,一躍衝天。

  他看向身側的張安王林。

  「你們可敢冒險一去?」

  張安王林對視一眼。

  「大人,你說錯了。」張安肅容道,「這怎麼能叫冒險?這是臣等之職。」

  王林也點頭:「是啊,陛下有難,我等當誓死相護。」

  韓旭道:「誓死倒也不用,活著才能更好的守護。」他從輿圖前轉過來,「而且情況也不至於那麼糟,安康山要攻下麟州也沒那麼容易,麟州有兵馬有河東道為防,而且還有我。」

  他看著張安王林。

  「我在山南道,我有劍南道的兵馬。」

  他伸手指著輿圖。

  「江南道安穩,淮南道亦能相助。」

  聽他說淮南道,張安王林視線看向他的胸口......

  視線把胸口的信引燃,韓旭覺得瞬時被火烤,但烤就烤吧,不管他們胡思亂想什麼,只要想到淮南道在他掌握中就足夠了。

  韓旭面不改色的對著輿圖劃動。

  「這也是對安康山形成了合圍之勢,如果他進攻麟州。」

  他再次看向張安王林,雙手分別落在他們的手上重重的一握。

  「內有你們二人領大軍,外有我運籌帷幄,內外夾擊擊潰叛軍誅殺安康山可期!」

  擊潰叛軍,誅殺安康山,那將是怎麼樣的大功!如果說武鴉兒救陛下於危難,那他們就是救大夏將傾!蓋世大功啊。

  張安王林面色漲紅,反握住韓旭的手重重的搖晃:「我們必將與大人齊心合力!」

  韓旭坦然道:「如今的形勢,人人不可信,我也就相信你們,你們在皇帝身邊,手握重兵,對我來說就跟自己在皇帝身邊沒有兩樣。」

  「大人,我們相交這麼久,經歷這麼多,早就如同一人了。」張安鄭重道。

  王林道:「我們在麟州大人安心,大人在山南道我們也安心,山南道就交給大人了。」

  三人重重的握手,韓旭借著再次拿起信抽回手。

  「我與崔相爺同朝為官,關係,還不錯。」他說道,「我想有我的信,他會看重你們的。」

  張安王林毫不遲疑的接過來。

  「韓大人與相爺的情義人盡皆知。」他們笑道,「大人的舉薦,相爺必然看重。」

  什麼情義人盡皆知?他跟崔征除了那件事,很多事理念都不同,很少來往相交,只不過男女之事傳的快也廣,議論紛紛熱熱鬧鬧造成了他是崔征的人的假像,也罷....

  韓旭默認,只道:「麟州就交給你們了。」

  張安王林挺直肩背,鄭重點頭抱拳,很快便調集兵馬向麟州而去。

  他們前腳走,韓旭後腳就命劍南道兵馬進駐山南道,山南道再次被劍南道兵馬充斥,比原先李明玉帶的兵馬還要多。

  李三老爺跳腳怒駡韓旭要搬空劍南道,劍南道道衙也發來了疑問。

  「天下兵馬皆歸天子,不是劍南道的。」韓旭喝令,「兵馬搬空了,再蓄養練兵就是,竟然說自己兵馬不足?看看楚國夫人,她的兵馬就是這兩年養出的,能擊退叛軍能收復淮南道還能相助劍南道。」

  韓旭看著廳內站著的劍南道諸將。

  「你們羞愧不羞愧!」

  諸將低頭羞愧。

  韓旭又看坐在椅子上的李明玉,原本還在笑的李明玉忙低下頭。

  對既是大人又是孩子的他,韓旭沒有聲言厲色。

  「李都督,你的父親能養數萬兵馬,他不在了,你能養出來嗎?」

  李明玉從椅子上跳下來,大聲道:「能。」

  韓旭點頭,再看廳內諸人:「劍南道山南道兩道遼闊幅員眾多人口給你們養兵蓄力吧。」

  諸人齊聲應是。

  韓旭並不是把張安王林騙走了,朝廷如今需要兵馬和領兵大將是真的。

  麟州城已經不見被圍城時的慘烈,城池修復如初,比曾經還高厚了很多,人來人往,車馬湧湧,路邊有茶棚,街邊有人提籃叫賣,繁華如同亂世前。

  城門有衛兵森嚴,但並不嚴查過往的人,讓民眾安心又不鬧心。

  一輛車駛過城門,車旁有兵馬護衛,懸掛著崔字,路上的人紛紛避讓,對這輛車民眾已經不陌生了,看到了還很親切。

  「崔相爺又外出巡查了。」

  「崔相爺這麼忙還不間斷巡查,我等可安心了。」

  馬車伴著議論向前,車夫和馬匹都已經熟悉了路,閉著眼也能疾馳,直到車內喊了聲。

  跟車的衛兵忙上前:「相爺有什麼吩咐?」

  崔征掀起車簾,看著街邊。

  衛兵跟著看去,見街邊是一家酒鋪,上面懸著幌子寫醉梅香三字,裡面有不少人在飲酒。

  「相爺要打酒嗎?」衛兵不解問。

  崔征笑了笑:「這是京城一家老酒鋪,沒想到在麟州也見到了。」

  當初跋涉跟來的京城民眾並不算多,但現在街上京城口音的人越來越多,店鋪也出現了京城的老字號。

  衛兵不是京城人,這輩子還沒去過京城呢,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不過他很會說話。

  「因為麟州有天子在,天子所在就是京城。」小兵說道。

  崔征看他笑了笑:「說的好,天子就是京城。」

  小兵得到誇讚很激動,來麟州就是好,他們這些原本連京營都摸不到的人,能當朝廷禁軍,見到的都是朝廷大員,熟悉了朝廷大員還能喊出他們的名字,這要是傳回老家,村人們不知道還多震動。

  天子腳下就是好,在這裡殺了叛軍直接就是護駕大功,誰不想來這裡。

  但總有人從這裡走了,而且還不肯回來。

  馬車進了家門,崔征走下來,親隨迎接,院內等候的官員們也上前。

  「送去第幾封信了?」崔征問。

  「第三封了。」一個官員答道。

  「武鴉兒還是不回來?」崔征道。

  另一個官員上前猶豫道:「武鴉兒沒回來,但他讓大將劉毅回來了,還給陛下要兵馬。」

  「真是桀驁不馴。」

  「荒唐!」

  「他是不是瘋了!」

  其他人紛紛怒斥。

  崔征笑了笑,邁過門檻:「這武夫可沒瘋,不肯回來還要兵,目的是讓陛下不要生氣。」

  其他官員們回過神,更加惱怒。

  「奸詐!」

  「陛下不能被他哄騙。」

  「唉,陛下還是對他太信任了。」

  惱怒無奈還有嫉恨等等情緒在廳內交織。

  崔征坐下來神情倒是平和:「這樣很好啊。」

  這有什麼好的?諸人看他。

  「信任不是永恆的。」崔征道,接過親隨捧來的茶,「他現在不回來,在陛下面前就可以被慢慢的消磨了,消磨掉信任,只留下桀驁不馴。」

  沒有了信任的桀驁不馴,會是什麼下場?他們這些人不管是史書中還是親眼看的都多的很。

  官員們對視一眼,神情緩和,但又不安。

  「但現在麟州危急,缺少將帥。」有人道。

  「大夏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將官。」崔征道,將茶喝了口放下,「他之所以成就今日,不過是運氣,天時地利人和恰好趕上,當時如果換成其他人,也不一定做不到。」

  親隨上前斟茶,道:「相爺,有隴右蔣友,持項雲名帖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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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9 10:42: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舊時人現在事

  崔征身居高位幾十年,他站在朝堂上就像是麥田裡的老農。

  老農面前的麥子無數,並不是每一棵都能看到眼裡。

  不過叫項雲的這棵還是有些熟悉。

  「常在李奉安身邊跟隨。」崔征看著名帖說道,帶著幾分悵然,「如果李奉安還在,哪有什麼武鴉兒囂張。」

  何止武鴉兒,安康山也不一定敢叛亂。

  「就算叛亂了,現在他也能收復京城了。」有官員也跟著感歎。

  崔政問:「劍南道現在什麼情況?前一段說平定黔中了?」

  李奉安不在了,劍南道剩下一個娃娃節度使,先前還與全海勾結,戰亂後躲在山南道,妄圖得兩方兵馬相護,大家也不太關心。

  躲就躲吧,至少劍南道和山南道有這些兵馬在安穩無憂,難道還能指望這個娃娃節度使去衝鋒陷陣?

  官員們忙派人詢問,不多時就送來了劍南道歷來的公文,有恭賀陛下登基的,誓言守衛劍南道,表明聽從陛下調遣,還有一堆的禮單......

  崔征點點頭,無功無過,能做到這樣也不錯了。

  「大人,這裡有.....」一個官員說道,神情有些驚訝,「說劍南道擊退了承慶叛軍,江陵府大捷。」

  最近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捷報太多了,江南道彭城大營被擊潰,但沒有被叛軍侵佔的消息他們知道了,也不知道該喜還是悲,雖然江南道沒有被侵佔,但彭城大營被擊潰意味著兵馬的意志都被擊潰了,叛軍再來襲擊,結果就不會樂觀了。

  要說真正的大捷喜報,就是淮南道楚國夫人,拿下揚州收復整個淮南道。

  所以江南道亂七八糟遞上來的公文就沒有太在意。

  怎麼成了劍南道的功勞?

  「這是劍南道呈上的。」那官員說道,看著落款,拔高聲調,「韓旭!」

  韓旭這棵美貌的麥子大家都很熟悉,當初讓麥田裡增添了多少歡樂。

  「他還活著呢?」

  「活著吧,我好像的確看到他寫來過信件,說已經順利到達劍南道。」

  「他去劍南道幹什麼來著?我忘了。」

  兩年多前的事,現在想起來恍若隔世,都模糊了,一群人借著韓旭追憶一番。

  崔征神情有些感慨:「這個人是蠢了些,但對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而且意志堅定。」

  不過江南道又是怎麼回事?說是讓他監管劍南道,但無兵無馬,只有一紙賜令,賜令的皇帝已經不在了,他難道還真能監管了劍南道?

  官員們你看我我看你議論猜測詢問,一旁的親隨有些不知所措,話題怎麼轉到韓旭身上了?他收了重金,還是要再多說一句話。

  「相爺,隴右節度使項雲是劍南道出身,是李奉安的親信,李奉安的子女都託付給了他。」他提醒道,指著桌上被扔到一邊的名帖,「劍南道的事問問他應該很清楚。」

  諸人恍然,是了,這個項雲的隴右節度使,其實就是劍南道安排的。

  崔征點點頭:「請他來吧。」

  ......

  ......

  蔣友在客棧等的有些不安,當看到丞相府來人時才鬆口氣。

  「我都說了不用擔心。」隨從給他更衣,「相爺肯定知道咱們大人,見到了名帖一定會見的。」

  說著又心疼。

  「送了那麼多錢。」

  蔣友道:「錢算什麼,錢就是用來買路的,買不到路就是破銅爛鐵。」

  另外一句話他沒有多說,崔相爺是知道項雲,但見不見不一定,畢竟兩年前叛亂初始先有武鴉兒一戰救陛下,又有七八位將軍率兵聚集麟州,後來又有齊山東南防守,更不用說淮南道冒出的楚國夫人......

  時勢造英雄,項雲出來的有點晚,多送些錢多一層保障。

  蔣友換好衣衫,坐上車來到相府。

  相府其實就在原先的魯王府如今的臨時皇宮,麟州城受損太大,新帝仁慈不想擾民,就用魯王府的諸多宅院來安置京城來的官員們。

  「諸卿們在朕身邊,朕也安心。」皇帝對他們含淚說道。

  但皇帝的眼淚告訴他們他不能安心,因為這麼久了叛軍不僅沒有被驅逐,安康山沒有被殺死,反而在京城要稱帝。

  整個魯王皇宮裡沒有人能安心,崔征坐在廳內面色沉沉,兩邊坐著的官員也都神情肅穆,在這裡已經習慣的人不覺得如何,蔣友走進來恍若走進了寺廟,兩邊是嚇人又死氣沉沉的泥塑。

  他忙低頭施禮,自我介紹:「我在項雲項都督手下任職,項都督是隴右道節度使。」

  崔征道:「我知道項雲是誰,他現在在哪裡?隴右還是劍南道?」

  蔣友道:「剛穩住了黔中,大人又去了江南道。」

  崔征點點頭:「黔中和江南道,果然是劍南道之功啊。」

  蔣友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沒有反駁,換了方式道:「說是也不盡是,其實還有東南道齊都督之功。」

  崔征嗯了聲不解:「齊山東南道對戰正酣,還能做到相助你們?」

  那可真是大才!

  不過,沒有人無緣無故誇讚別人,崔征不動聲色也不計較此人的小伎倆,讓他說來聽聽再說。

  「此事說來話長。」蔣友道,事情要從嚴茂之死講起,雖然沒有叛軍打過來,劍南道也一直處於危險中,兵馬又因為親人分散而被分散,項雲遭遇了幾次刺殺,為了引開危險,項雲離開了劍南道回到隴右。

  崔征哦了聲,聽懂了一些事,但沒有說話端著茶喝了口,示意他繼續說。

  蔣友便講了黔中叛亂,劍南道兵馬不足,隴右馳援,項雲再次遭到刺殺,歷經艱險後到黔中,與齊山相見,待江陵府危急求援,東南道自顧不暇。

  「項都督覺得這是一個險中求生的好機會,主動與齊山商議,決定以隴右兵馬假充東南道兵馬救援江陵府。」

  崔征聽到這裡,不待蔣友再說,便眼睛一亮:「好主意!」

  蔣友一禮:「幸虧此計對手不是相爺,相爺一聽便知,也不會上當了,我家大人就危險了。」

  雖然天天聽到恭維,但崔征不在意也不嫌棄,聞言一笑:「就算猜到可能是計策,身在其中並不敢冒險,承慶極有可能要退,不過,這也是一半一半的機會,能果敢而行是極其英勇了。」

  他放下茶杯,看著蔣友點頭神情讚歎。

  「項雲真大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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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9 10:42: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人到眼前便可見

  蔣友神情淡然的回到住處。

  隨從已經等的心焦連聲催問:「怎麼去了這麼久?怎麼樣?見到相爺了嗎?」

  蔣友沒有答他的話,抬了抬下巴:「茶。」

  隨從翻個白眼將茶遞給他,心裡倒是安穩了幾分,待聽到蔣友喝了一口茶說崔相爺家裡的廚子還是京城帶來的,口味有點鹹,隨從就眉開眼笑了。

  不僅見到了,還被崔相爺留飯,可見相談甚歡。

  「相爺怎麼說?」隨從問,「要都督進京嗎?」

  蔣友講完項雲的事最後給崔征解釋的來意是請罪。

  項雲先是離開了隴右道,接著又到了江南道,都是無令而行,先前陛下下達過讓各地衛軍堅守本地的命令,那他現在做的事,自然要請罪。

  但請罪是要向陛下請罪,他先見的卻是崔征。

  蔣友誠懇施禮:「都督久在道府,原先有李大都督在,事事有李都督周全,萬事不用費心,如今李都督不在,時局紛亂,項都督獨身冒險行事,不知道該怎麼善後,所以請相爺指點。」

  隨從聽的忍不住追問:「相爺怎麼說?」

  蔣友將茶一飲而盡:「相爺說他不敢也不能替陛下作主,請罪要有誠意,讓都督親自來給陛下說吧。」

  成了!隨從將他的茶杯奪下來,開心的再倒了一杯:「那立刻給都督寫信讓他來?」

  蔣友搖頭道:「我們寫信也可以寫信,但都督來是要朝廷發信,相爺說他會請陛下下令。」

  聖旨召入麟州,那項雲就天下聞名了。

  隨從高興的搓手:「那我們這就回去吧,親口告訴都督這個好消息。」

  蔣友瞪了他一眼:「怎能回去?事情才剛開始。」

  隨從撓頭:「還要做什麼?相爺已經見了事情也談好了。」

  蔣友理理衣袖站到窗邊:「只見相爺可不行,這世上多走幾步就能多條路,永遠不要把希望放在一條路上。當然,先後輕重還是要分,現在我已經見過相爺了,可以去見見其他人了。」

  隨從明白了,道:「先生思慮周詳。」

  蔣友看著窗外幹紅的枝葉,麟州已經入秋,樹木不管人間紛亂依舊一派繁茂。

  「這一條路走對了,能走到皇帝面前,都督的青雲路就算是鋪成了。」他說道,眉宇間凝重又意氣風發。

  身為一個門客,能輔助主人青雲直上青史留名,是此生之志。

  他收起激蕩轉過身。

  「拿名帖準備禮物。」

  隨從應聲是,想著雖然陛下的聖旨還沒發,由蔣友這一番游走,項雲的名字必然在朝中諸臣中先揚名了。

  ......

  ......

  崔征的書房裡,坐著的官員們在說項雲。

  項雲的履歷被翻了出來擺在每個人的案頭,從他求學到入仕以及每年的考評都清清楚楚。

  離開京城時沒有搬走任何金銀珠寶,朝廷的典藏文書印鑒都一個不少。

  「項雲的出身真不錯。」一個官員道,「太原府項氏雖然本朝清淡不顯,幾代前也是顯赫之家。」

  「比李奉安出身好。」另一個官員道,更不用說武鴉兒,武鴉兒都不算有出身.....野地裡長的。

  「做事也很沉穩。」有官員更關心人,畢竟現在亂世家世又不能換來兵馬和征戰的能力,「李奉安也視為得力,所以才特意要了隴右為他設節度使。」

  「此人有能力有沉穩也有帶兵之才。」

  「他有心投奔相爺。」

  「最關鍵的是,他能領劍南道的兵馬。」

  「對,他是李奉安的助手又是親戚,李家子女都靠他扶持。」

  廳內諸人七嘴八舌皆看好項雲,這個人的出現真是太及時又太合適了,以前怎麼沒有發現此等人物?

  「那是以前輪不到他出現。」崔征說道。

  以前太平盛世,征戰就那麼一小部分,能有戰功的也只有那麼一小部分人。

  「其實人和人的差別能有多大?能出仕為官大家的才智都差不多,人生成就有差別,很多時候只是因為差的是機會。」

  崔征看著諸人。

  「以前有李奉安,誰會看到他身邊的其他人。」

  諸人點頭。

  「現在李奉安不在了,他就要想辦法出頭了。」崔征道,「不僅是在大夏,還有在劍南道。」

  劍南道不也是他的嗎?爭什麼?諸人對視一眼,難道他不能掌控劍南道兵馬?就算這個人再厲害,如果沒有兵馬也難以委託重任。

  那些衛兵都來自各地,都有自己認定的將官,天子之命他們聽,天子任命的人他們就不一定聽了。

  那個武鴉兒如果不是因為有兇猛的鴉軍,能驅趕挾裹這些衛軍歷經幾次出生入死,能一擁而上將不聽話的將官當陣斬殺威懾,他也不可能對這麼多兵馬掌控自如。

  在這個亂世,有人馬最重要,才能倒是其次。比如那個娃娃節度使,比如淮南道的楚國夫人,一個孩子一個婦人,還不是因為有兵馬。

  「不是他掌控不了劍南道,是劍南道現在也有些紛亂。」崔征淡淡道,從項雲那個門客含蓄的講述中可以得知,「李奉安死後,想要出頭的可不止他一個人。」

  諸人明白了,有人皺眉道:「那他這樣還可用嗎?」

  「這樣當然可用,更可用。」崔征道,「這樣的他更心智堅定更渴望功名更需要靠山,現在他缺少的就是一個靠山,如果扶他一把,劍南道的那些紛亂對他來說就不堪一擊。」

  所以呢?

  崔征站起來雲淡風輕道:「我去給陛下說說,給他請個旨意來面聖吧。」

  那這件事就說定了,官員們便不再想現在了,開始想以後。

  「武鴉兒不回來,更好,把軍中的官員換一批。」

  「項雲來了帶的是隴右道還是劍南道?兵馬也交替一下。」

  「梁振不是在攻打范陽道嗎?讓這裡的振武軍去增援一下,以示陛下關懷。」

  大家說說笑笑擁簇著崔征向外走,剛邁過門檻有人跑過來舉著一張名帖和信。

  「相爺,韓旭給大人的信。」他說道。

  先前他們還要說韓旭呢,後來去說項雲,忘記了。

  沒想到說他他就送信來了,諸人有些好奇,是現在看還是先去見陛下?每天送到相爺手上的信和名帖多的是,相爺不可能把這些都看了。

  不過韓旭嘛.....

  崔征停下腳,先看到韓旭的名帖上寫著益州刺史韓旭,這個一根筋......

  他伸手接過打開,韓旭剛柔並濟的字體展現在眼前,第一句話乾脆利索聲勢赫赫。

  「韓旭不負先帝所托,已掌管劍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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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9 10:4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能博崔征一笑

  張安王林是親自來送帖子和韓旭的信的,但沒有過多停留,遞了信就走開了。

  他們作為節度使的時間短,山南道又一分為三也有些亂,去京城拜訪崔征並不多。

  如今京城換了地方,相爺門房也換了人,一切都更陌生了,門房不認得他們,態度輕慢接過信讓他們回去等著。

  相爺如今很忙的。

  張安王林並不覺得這個理由多過分,進入麟州後看起來太平繁華,但畢竟叛軍在外虎視眈眈,沒有人能真正的安心,街上的民眾說說笑笑,總會突然就一驚一乍左右看.......

  朝廷為了維護麟州的繁華和安穩民眾,要做的事太多了。

  但他們才走出去沒多遠,就有相爺府上的人追來,恭恭敬敬的請他們進去。

  相爺竟然立刻就見他們了?

  張安王林是打聽過的,一般來說遞了帖子,最少兩三天,多則七八天才有回音,沒有回應的是大多數。

  「相爺要問韓大人的事。」來人說道。

  傳言果然沒錯啊,韓旭是崔征的人,還不是一般的人。

  張安王林被請來崔征面前,他們施禮講述先前和崔征見面的兩次場景,追憶先前悲憤叛賊。

  崔征沒有追憶和悲憤,在叛亂發生先帝死去的那時候,他就拋下了沒用的情緒,堅定和向前看才是他的心志。

  節度使在麥田裡是特殊的存在,但可惜節度使也是有區別的,像李奉安安德忠齊山這些大節度使,崔征當然不陌生,而眼前這兩顆節度使沒什麼印象。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

  崔征打斷他們的話,徑直問:「韓旭怎麼回事?你們是山南道的,怎麼跟他又認識了?」

  張安道:「此事說來話長。」

  王林道:「韓大人其實一直在我們山南道。」

  他們面對滿廳的官員將韓旭的事從頭講來,回家探母察覺范陽軍異動,一路守城護民,九死一生才來到山南道,又怎麼讓李明玉信服,壓制李明玉的叔父,收服劍南道的官兵,斬殺怯戰失城的山南東道節度使,又怎麼派兵援助江陵府,以及連通四方,與淮南道東南道協同作戰,勢將中原腹地打造的鐵桶一般。

  這些事有的是韓旭告訴他們的,有些是他們親眼看著親身經歷的,事情是真實的,細節經過了他們的擴充渲染,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廳內擺開了輿圖,隨著講述在其上指點標記,故事真實肅重,清晰明瞭又跌宕起伏,讓廳內的官員們聽的如癡如醉。

  張安王林茶水添了三次,日光從正午到了黃昏,室內點亮燈火,韓旭兩年多的歷程才講完。

  「韓大人真是不容易啊。」

  「這掌管的其實不止是劍南道,所過之處也都因他而受益啊。」

  「可以說是走一路震懾安撫穩固一路。」

  廳內的官員們議論著回味,還有人在認真的思索,不時的響起驚訝聲。

  「我記起來了,見到過一封急報,是一個小城報來的,說多虧了朝廷諫議大夫喝退了亂兵。」

  不過對於紛亂的時局來說,一個小城喝退亂兵實在算不上什麼捷報好消息,反而會讓人有些悲憫,能喝退亂兵,可能抵得住叛軍?這個小城在捷報送到麟州的時候,已經不存在了,所以大家也沒有在意。

  現在則明白了,原來那時候就是韓旭在做事了。

  還有人搬來了文書,對照適才的講述地點查看,果然不斷的發現韓旭的身影,印證了張安王林說的不是假話。

  崔征沒有懷疑張安王林說的假話,從講述裡已經可以印證,這就是韓旭做事的一貫性格。

  雖然張安王林說的誇張,但這種事還真是只有韓旭能做出來。

  「這麼說劍南道已經在韓大人的掌控下了?」

  「是的是的,李小都督對韓大人信服如父啊。」

  「李小都督的叔父代管劍南道,跟韓大人爭執,韓大人只一語就駁回了他,劍南道的衛兵是陛下的,不是李家的。」

  「所言極是啊,唉,有些衛道真的是仗著紛亂,朝廷管不到他們,就為所欲為。」

  「就需要有韓旭這樣的朝廷命官來監管。」

  聽著官員們詢問以及張安王林的再次回答,崔征嘴角微微上揚,韓旭何止掌控了劍南道,李小都督對韓旭信服如父,這山南道,這兩人不也是?並且深陷其中而不知。

  「張大人王大人,你們跋涉而來也累了。」崔征打斷廳內的說話,「你們先去歇息吧。」

  這樣就結束了啊,也沒有留飯也沒有說什麼,張安王林有些失望,當然不敢表現出來,帶著一肚子相爺家的茶水告退了。

  韓旭讓這兩人來並不是真的只來送信的,而是向朝廷舉薦這兩個節度使,廳內的官員們也有些猜不准崔征的心思,有膽大的便主動問:「相爺,您怎麼看?」

  崔征道:「我看很好。」

  很好是什麼意思?諸人愣了下,直到看到崔征臉上的笑,大家都看呆了。

  崔征已經不年輕了,年輕的時候也只能算中人之姿,笑容還不至於顛倒眾生,老了就更不會了。

  大家驚呆的是.....

  「相爺多久沒有笑過了。」一個官員說道,聲音發顫,眼角有淚滾下。

  在場的人都回過神,爭先恐後為崔征的一笑悲傷或者歡喜。

  ......

  ......

  崔征的笑不為外人知道,但張安王林進出崔征府,蔣友很快就知道了。

  「他們竟然也來了。」蔣友神情凝重,「是被韓旭送來的?」

  隨從倒是神情輕鬆,笑道:「不用擔心,那兩人進了相爺府,沒有被留飯,天黑就被送出來了。」

  蔣友可是跟崔征一起吃過飯的。

  「兩人可能是來替韓旭表功勞要獎賞了。」隨從猜測。

  對這個韓旭他當然也沒有好感,自從韓旭來了,劍南道的人就更忘了項雲了,項雲才是劍南道的自己人,韓旭可是個外人。

  蔣友沒有隨從這麼樂觀,讓他盯著張安王林所在,一夜沒睡,第二天一大早隨從就神情不安的跑回來了。

  崔征帶著張安王林入宮見陛下了。

  蔣友心中一涼:「昨天才來今天就去見陛下?山南道是有什麼緊急的事嗎?」

  張安王林也有些心驚肉跳,跟著人來到魯王府,看到崔征果然引著他們向宮內走去才相信。

  「我們見了陛下是要說說韓大人嗎?」張安大著膽子問。

  傳聞中很嚴肅脾氣很不好的崔相爺轉過頭對他笑了笑:「那些過去的事就不用說了,陛下關心的是現在,說說你們山南道吧,你們山南道做的事可不少啊,不僅能與劍南道攜手共進,還能協助江南道抵抗叛軍,真是至關重要居功甚為。」

  張安王林狂喜又不可置信,意思是原本講的韓旭的功勞的,要說成是他們的?

  崔征看了他們一眼,淡然道:「沒有山南道,韓旭能做成這些事嗎?當然是你們的功勞。」

  張安王林瞬時挺直了脊背,腳步變得沉穩。

  他們鄭重施禮,滿臉感激的看著崔征:「我們謹遵相爺的吩咐,講給陛下聽,讓陛下安心。」

  崔征嗯了聲點點頭沒有再多說,這已經是他說的最多的話了,他端正身形向前而去,張安王林在後緊緊跟隨。

  官員們站在路邊看著這一幕。

  「相爺這是要提攜這兩人啦。」一個官員笑道。

  「不是提攜他們,是提攜韓旭。」另一個官員糾正,「韓旭把他們送來想讓朝廷委以重任,相爺就滿足他的要求。」

  又一個官員沒有在意這些,想的是另一件事:「沒想到韓旭竟然沒有死,還混的風生水起。」

  「這是他好命,遇上劍南道是個娃娃節度使。」有人不屑道,「換做是個成年人,他現在說不定已經死了。」

  聽到好命兩字,有個出神的官員噗嗤笑了。

  「韓旭還真是好命。」他道,「太平盛世有女人傾慕,亂世征戰裡也有女人飛撲,不是有錢就是有權,現在又多了一種,有兵有馬。」

  提到這個大家都想起來了,隨著韓旭消息到來的,還有他與楚國夫人的流言,現在通過張安王林詳細的講述......

  「這可不像是流言。」一個官員意味深長一笑,「韓旭與楚國夫人還真是同生共死之情,關係匪淺。」

  宮門前響起了笑聲,站在一起的官員們恍惚回到了從前,那時候沒有戰亂,車馬平安,他們上朝閑閑清談,飲茶喝酒,笑看韓旭被女人癡纏。

  真是美好的時光啊。

  ......

  ......

  蔣友並不覺得曾經的時光多美好,現在才是他最美好的時光,但此時此刻頭頂一片陰暗。

  「陛下留下了張安王林?」他不可置信說道。

  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穿著便服的官員,收了蔣友很多錢,所以還是願意給他說好消息。

  「陛下也說了讓項都督也來。」他低聲道,「你快回去告訴都督吧。」

  蔣友看著他:「聖旨呢?」

  那官員皺眉道:「哪有什麼聖旨?這種事要什麼聖旨。」

  先前可不是這樣說的,蔣友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原來煮熟的鴨子真的會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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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9 10:4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項雲看的清楚

  項雲將蔣友的信放下,笑了笑。

  沒煮熟的鴨子會飛走,熟透的鴨子只要沒吃到嘴裡,也會被人拿走。

  就算吃到嘴裡沒吃完,也還能被人奪走。

  就像兩個小孩子爭搶,嘴裡咬了一口的也不會嫌棄,大人在爭搶上其實跟小孩子沒什麼區別。

  親隨在一旁聽的有些無奈:「都督,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談論什麼孩子大人的,不如想想陛下是怎麼想的,崔相爺又是怎麼回事?

  項雲道:「不用想,有了更多的選擇,我就不值錢了,沒必要用聖旨來召我入京。」

  親隨苦臉又憤怒:「張安王林這兩個錢買來的節度使怎麼能跟都督相比!崔相爺怎麼能看上他們?蔣友是怎麼做事的?」

  崔相爺當然不是看上了他們,而是他們身後的韓旭。

  項雲心裡很清楚,只不過這句話就沒有必要說出來了,不如自己的人與自己相提並論,更能激起眾人的憤怒和不平,憤怒和不平也是一種凝聚力。

  「蔣先生已經做的很好了。」項雲道,看著桌上的信,「如果不是他多方遊走,當時陛下就只說讓張安王林留下了,不會有幾個官員提了我的名字,要不然別說聖旨,連口諭都沒有我。」

  親隨不忿又輕歎:「都督就是人太寬宏了,什麼都不爭不搶,只會被人欺負。」

  項雲道:「休爭閒氣。」

  親隨要說什麼,外邊有親兵跑進來:「都督,吉衛袁衛兩位將官帶兵來了。」

  親隨大喜:「胡知府果然說服他們了。」

  胡知府尚未歸來,代替胡知府坐鎮的項雲要招待他們,商議安置防守,如此大局便握在手中。

  也算是好消息,項雲神情微微舒緩,起身向外走去,院子裡已經有人聲嘈雜。

  「胡知府還沒回來?」

  「明華小姐也沒有回來了?」

  「現在到哪裡了?怎麼這麼慢?」

  「是不是岳衛將軍那傢伙耽擱了?」

  兩個身材高大的將軍在親兵的擁簇下湧進來,一面大聲問一面向這邊看。

  項雲對他們抬手施禮:「兩位將軍辛苦了,胡知府和明華小姐前幾日剛離開潭衛,估計正在路途中。」

  兩個將軍看著他,有些陌生有些猜測有些遲疑。

  「這是隴右節度使,項雲項都督。」旁邊的人忙介紹。

  兩個將軍這才施禮,帶著幾分恍然:「原來是項都督。」「久仰久仰。」「項都督是為協助明華小姐來的吧。」

  項雲伸出做請的手微微頓了頓。

  這邊親隨已經糾正了:「項都督是隴右道,此次特意前來.....」

  他的話沒說完被那兩個將軍打斷。

  「我們知道項都督是隴右道。」

  「隴右道不就是劍南道嘛,大家一家人。」

  兩人哈哈笑著,神態熟稔。

  項雲不糾正也不回答這個問題,制止親隨解釋,伸手做請:「兩位將軍一路辛苦,進來說話。」

  兩個將軍卻抬手施禮:「不了,既然明華小姐還沒回來,我們就先去彭城營吧。」「明華小姐說了,劍南道兵馬駐守彭城營,我們去看看有什麼幫忙的。」

  親隨皺眉要說話,項雲再次制止了他。

  「不如我先把江陵府的形勢給大家講一講,商議一下兵馬怎麼佈置?」他和氣說道。

  兩個將軍笑哈哈的搖頭:「不用了。」「明華小姐已經給我們講過了。」「等明華小姐回來我們再一起商議。」「我們先去彭城大營熟悉一下。」

  親隨道:「為什麼要等,萬一貽誤戰機.....」

  項雲再次制止他,對兩個將軍含笑點點頭:「也好。」喚江陵府的將官們,「陪同兩位將軍去大營。」

  江陵府的將官應聲是,兩個將軍也沒有再客套,對項雲拱手辭別。

  「項都督辛苦了。」

  「待明華小姐回來,我們再一起痛飲。」

  嘈雜湧進來又湧出去,府裡的官吏差役也都跟著出去看熱鬧了,江陵府衙重新恢復了安靜。

  親隨站在廊下焦急:「為什麼讓他們去啊,他們這是什麼意思,都督怎麼不留下他們?」

  一口一個明華小姐,還看不出是什麼意思嗎?這兩人只聽信明華小姐,就算留下他們,安排商議兵馬佈置,這兩人也不會聽他的。

  項雲心內也有些驚訝,李明華的確去了,但為首的應該是胡知府,明華她一個女子.....

  怎麼聽起來這兩衛將軍反倒以她為首了?

  思索未了,外邊又有喧嘩聲聲。

  「項都督。」有兵將跑進來,滿面歡喜,「胡知府和明華小姐回來了。」

  .....

  .....

  江陵府外人聲鼎沸,兵馬湧湧,民眾也湧湧,遠處塵煙飛揚彩旗招展如萬馬奔騰。

  親隨看的驚訝:「走的時候沒有這麼多兵馬吧?」

  「聽聞是劍南道的明華小姐,一路上有不少人投靠,願意從軍殺賊。」有消息靈通的人介紹。

  他們在城門觀望,那邊兩衛的將官已經帶著兵馬迎去。

  「明華小姐,你們回來的可真不慢啊。」

  「這短短時日真是辛苦了。」

  他們高聲喊著,沖迎面越來越近的人馬招手,兵馬展開,彩旗分列,露出其中一人一馬。

  黑馬上坐著紅裙女子,身上裹著一層輕甲,如花的面容鋪滿風塵,雙眼明亮,身姿挺拔矯健,奔跳到眾人眼前。

  她身段流暢儀態自如的對迎來的兩位將軍抬手還禮:「是兩位將軍神速啊。」

  兩位被贊兵貴的將軍哈哈笑了。

  項雲收回視線轉身走下城門。

  親隨忙跟著追下來,見項雲不是去外邊迎接,而是向衙門走去,不解的問要去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了,項雲心想,做什麼都沒用了。

  原本以為有胡知府在,李明華又是女子,出去也不過是添個熱鬧,沒想到她竟然撐起了場面,胡知府反而成了陪襯。

  雖然很荒唐,但這亂世裡太多荒唐了,雖然是個女子,但有揮動著李姓,再拿著劍南道大旗,也能造出氣勢。

  城門的那一幕,本該屬於他。

  但現在李明華氣勢已成,他要再搶過來就不容易了,已經嘗過且熟悉掌兵權滋味的李明華也不會輕易被說服放棄了。

  在權勢面前,女人有時候比男人還貪婪,比如那個楚國夫人。

  要真跟李明華搶,就是跟劍南道撕破臉了,現在撕破臉對他沒有好處。

  這次只能就到這裡了。

  項雲停下腳回頭看了眼,如果不是那刺客......

  他收回視線心裡輕歎一聲,時運不濟。

  「都督,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親隨低聲問。

  項雲道:「當然是去京城了,怎能違抗陛下口諭。」

  口諭也是諭,路雖然不太好,也是路,把不好的路走出個風光大路也未嘗不可。

  親隨應聲是:「我這就去準備。」

  項雲又喚住他:「去京城之前,我們先去東南道,見見齊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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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29 10:43: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齊山的相談甚歡

  聽到項雲要離開,李明華雖然有些驚訝,但並沒有過多挽留。

  「伯父能來援助江陵府已經是很大的幫助了。」她說道,「項伯父畢竟是一道之首,雖然不捨,明華不能耽擱伯父的大事。」

  項雲道:「明華做事,我也放心。」

  李明華一笑,短短月餘不見,曾經青澀的笑容已經變得輕鬆自如,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不安謙虛,而是道:「有伯父這一段治下安穩,又有胡知府在,更有四衛重新聯手,江南道無憂了。」

  這一句話是讓項雲放心,也是誇讚了項雲,胡知府以及聚集來的四衛將軍。

  這個誇讚很有主人風範,項雲笑了笑,這個小姑娘果然已經把自己當做江南道的主人了。

  不過年輕人不知道,主人可不是容易當的,一次勝利並不意味著次次勝利,江南道一次危難解除了,無數的危難正在前方。

  年輕人,祝你好運吧。

  項雲謝絕了李明華和胡知府舉辦酒宴送行。

  「我是以東南道兵馬名義來的,大張旗鼓的傳開我的身份被叛軍知道了,只怕會不好。」項雲笑道,對諸人拱手作別,「待平叛安定之日,我們再飲酒相慶吧。」

  項雲帶著隴右的兵馬離開了,如同來時一般默默無聞,引得諸人感歎。

  「所謂英雄就是這樣吧,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胡知府讚歎。

  李明華點頭道:「項伯父一向如此,所以才深的大伯父器重。」

  一片感歎中也有人想別的事:「那這麼說,只剩下我們楚軍在這裡援助了?」

  英雄消失在視線裡,眾人回到眼前,視線都看向土蝗,什麼意思?他們也要走了嗎?

  土蝗要說什麼,周石接過話來。

  「我們會留在這裡的,不僅如此,楚國夫人會再派些援兵來。」

  竟然還會再增加援兵?不過仔細一想也不意外.....

  「楚國夫人對韓大人真好。」有官吏脫口說道。

  這是當眾,又有未婚的小姑娘在,沒有人應和他發出笑聲,視線如箭,氣氛一時凝滯。

  趁著冷場土蝗搶到機會說話:「我們當然和項都督不一樣,我們淮南道已經收復了,安穩堅固,不像東南道,項都督還得去東南道幫忙呢,哎,項都督是哪個道來著?」

  這種淺薄粗鄙的問題沒有人想回答,胡知府直接道:「項都督說的對,現在還不是放輕鬆的時候,叛軍依舊對江南道虎視眈眈,大家加強防衛都忙去吧。」

  眾人便應聲是一哄而散。

  李明華似不捨項雲,落後一步目送,默默一刻忽的對身邊的劍南道親兵低聲道:「給都督那邊說一聲,項都督已經離開我們這裡了。」

  親兵應聲是,李明華再次看項雲等人離開的方向,給明玉說一聲是讓他知道項雲走了,至於項雲會去哪裡,她就不知道了。

  如果回劍南道,李明玉可以派人迎接功臣,如果不回劍南道......東南道不安穩,劍南道有說要援助嗎?

  有一些不太合適的念頭在心裡閃爍,雖然李明華對項雲沒有不好的看法,項雲為人和善,做事認真周到,不爭不搶心懷寬廣,實在是挑不出半點不好,但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跟這個人好不好沒有關係。

  李明華想到李明玉給她的信上,通篇沒有提項雲,似乎不知道項雲要來,那他是不是也不知道項雲要往哪裡去.....

  這些日子她不和父親不和伯父寫信,只寫給李明玉,怎麼做做到如何事事詳細,李明玉雖然是個小孩子,但她手裡這塊魚符可是這個小孩子給的,能不能守住江南道安穩,最終她能依靠的也是這個小孩子。

  「明華小姐。」

  胡知府的聲音傳來。

  李明華看去,見胡知府衝她招手。

  「明華小姐,一起回衙門吧。」

  因為看到李明華還沒走,走動的官將們都立刻停下腳等候。

  李明華款步走過去,一步一步腳踏在結實的地面上,她還是覺得現在的日子像做夢一樣呢。

  ......

  ......

  看到項雲到來,齊山也撚著鬍鬚感歎一聲:「像做夢一樣啊。」

  齊山今年四十六歲,身高手長儀態不凡,他的父親是有名的美男子,當初在清海軍中只是一個小校,憑藉相貌被允州刺史一眼看重,將其女許配,從此青雲直上,生兒養女,娶媳嫁女結親在嶺南壯大了基業。

  齊山是家中幼子,與兄長姐姐們不同,他的身姿隨了父親,五官隨了母親,作為齊家相貌不佳的人,備受父親和母親寵愛,怕他將來無法結一門好親事,只能讓他在軍中多攢功業。

  齊山也很爭氣,文武雙全,將父輩的基業壯大,一舉拿下東南節度使,雖然兵馬以及財富比不上劍南道的李奉安,但在戰亂後沒有被擊垮,反而兵馬財富越積越多。

  齊山便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的機遇是在太平盛世,而他的機遇則是在亂世。

  眼前又有一個機遇便是項雲。

  「我在東南道安坐,功勞就鋪到我身上了。」齊山伸手挽住項雲的胳膊,「這明明是項都督你的功勞啊,現在人人都誇我足智多謀,奮勇敢戰,不僅解救了江南道,還嚇退了安德忠。」

  項雲道:「是先有齊都督足智多謀奮勇敢戰,才有用東南道的旗號就能嚇退江南道的叛軍,也才有安德忠都懼怕都督兵馬雄厚。」

  齊山哈哈笑了:「項都督真會說話。」

  項雲不跟他客套這些:「只要能擊退叛軍,都是我們受益。」他拉著齊山坐下來,坦誠道,「我對外界打著齊都督的名號,但對朝廷和陛下並不能隱瞞。」

  他將朝廷聽到江南道大捷後如何詢問,他又讓屬下如何彙報,挑挑揀揀真真假假給齊山講了。

  齊山聽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又沒有理由生氣,日子本就不是做夢,別人出生入死拼殺難道真是為了給他做嫁衣?他又不是項雲的親爹。

  人清醒過來就少些怨憤,齊山握住項雲的手也誠懇道:「這本就是項都督的功勞,還能分我榮光已經是慚愧了。」

  項雲道:「都督不要客氣了,你我二人休戚與共,此戰功少了誰的名字都不行。」不再糾纏互相推辭,直接說戰功的結果,「陛下命我進京去。」

  齊山啊呀一聲:「恭喜賀喜項都督,陛下這是要委以重任啊。」

  項雲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道:「陛下如有吩咐,我等必將捨身忘死。」

  齊山連連道喜,這次是真心實意的歡喜,他也終於明白項雲為什麼非要對朝廷說明白此趟的功勞了,項雲的目的是要進京啊。

  「正該如此。」齊山意味深長點頭,「敢為陛下捨身的不止那武鴉兒一人。」

  「大夏衛兵人人敢如此。」項雲道,又對齊山一禮,「黔中那邊就有勞齊都督費心了。」

  齊山攜住他道:「這話就見外了,項老弟,你儘管去京城,有什麼差遣儘管跟我說。」

  項雲握住手齊山的手,誠懇道:「我孤身又少兵馬進京,將來必然要有勞齊都督相助。」

  齊山大笑道:「這就對了嘛!你我二人還客氣什麼。」

  他現在更理解項雲為什麼對朝廷表功勞了,表了功勞才能去朝廷,若不然要去哪裡?回東南道這邊,難道跟自己分庭而坐嗎?

  現在好了,直接到皇帝身邊,隴右節度使雖然不起眼,但項雲背後有劍南道,有李奉安的器重加注在身,項雲又有勇有謀,前途不可限量啊。

  齊山將項雲的手往身前一握,再補上一句話:「.....從此後項老弟你在內守護皇帝,我在外迎戰叛軍,你我二人裡應外合,必能所向披靡。」

  這也正是項雲來這裡的意思,他含笑點頭:「有齊老哥在外,我做事也能安心。」

  齊山放開項雲的手,對門外喊人:「去喚阿城來。」

  阿城是誰?項雲有些不解,齊山已經拉著他重新坐下喝茶,不多時外邊有細碎腳步聲,伴著叮噹環佩。

  「爹,你叫我來做什麼?」

  一個妙齡少女邁步進來,鶯聲燕語問。

  這是要互相見內眷以示親近了嗎?項雲有些驚訝。

  「這是小女阿城。」齊山對那少女招手:「見過你項叔父。」

  阿城打量項雲一眼,眉宇間有些不悅,楊柳細腰一扭:「爹,年紀也太大了吧。」

  項雲愕然,齊山羞惱。

  「胡說什麼。」他喝道,又低聲呵斥,「說了喊叔父了。」

  阿城恍然,喊叔父定了倫常就不能做別的了,她吐吐舌頭,這才上前施禮:「項叔父。」

  項雲頷首,大概也已經猜到了什麼,手微微的轉動了下茶杯。

  齊山道:「項老弟,我只有這一女,願與你家結親,不知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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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背後一笑

  夏天似乎眨眼就過去了,一陣風吹過,相州這邊的單衣有些微涼。

  這意味著冬衣要開始準備了,不知道還要在這邊鏖戰多久,衣服糧食取暖的炭火....王力扳著手指算不清,心裡算的一團亂麻,耳邊聽到武鴉兒哈哈笑起來,忙抬起頭。

  「怎麼了?京城有什麼好消息?」他忙問,「兵馬送來了嗎?兵馬不重要,老胡要把輜重先搞過來.....」

  武鴉兒道:「不是京城的信,是楚國夫人送來的。」

  聽到是楚國夫人的信,王力更不高興了:「浪費人力只送來一封信,也沒有送些輜重,這都要過冬了。」

  武鴉兒沒有說話只是笑。

  「寫的什麼?有什麼好事?」王力站起來好奇的伸手,「給我看看。」

  以往武少夫人的來信武鴉兒身邊的親信都是可以看的,與其說是家信,不如說是文書,裡面大家可信的也就是涉及到戰局戰事的內容。

  但這一次王力伸手,武鴉兒就避開了。

  「沒寫什麼。」他解釋道,在王力驚訝的注視下話順暢而出,「是寫了我母親說的一些話,我小時候的事。」

  王力更感興趣了:「糗事嗎?快讓我也看看。」再次伸手來奪。

  武鴉兒再次避開,笑駡一聲:「快去把他們叫來,梁老都督那邊的消息要商議一下。」

  梁振在於范陽平盧的叛軍對戰,也是是關緊要,王力不敢再說笑應聲是去了。

  不過看他回頭那賊兮兮的視線,武鴉兒知道這小子一定會來偷這封信,他看著手裡的信,有些無奈的搖頭,這個女人,寫這種東西......

  燒了吧,有些不好,留著吧,被人看到也是麻煩。

  當然,夫妻之間寫情意綿綿的信合情合理,被人看到了大家更覺得他們夫妻情深,他們兩個不是一直要世人都這樣認為嗎?

  武鴉兒打開信看了眼,信寫的很美,訴說著想念和愛戀,讀起來清新婉轉,像黃鸝在鳴唱像泉水在叮咚.....

  是想嚇他一跳呢還是想讓他猜東猜西?真是頑皮。

  他既不會讓人看到,拿著到處宣揚,也不會給她寫封應和的回信,要表達他們夫妻恩愛有很多辦法,不一定非要用這種。

  門外有腳步聲說笑聲傳來,武鴉兒將信疊起來放進胸口,不給他們詢問的機會就直接道:「老大人那邊戰況有些艱難啊。」

  「被攻破了防線?向京城這邊來了?」一個男人忙問。

  武鴉兒道:「那倒沒有,只是雙方僵持太久,始終無法擊退叛軍。」

  在場的男人們鬆口氣。

  「范陽平盧由安守忠那小豬崽子守著,的確不好對付。」

  安守忠是安康山的義子,小名野豬兒,為人奸詐又兇猛善戰,在安康山的親子義子中,是唯一和安德忠一樣能獨當一面的一個。

  安康山將范陽平盧交給他,足見其人的不一般。

  按照安康山的安排,自己佔據京城後,安守忠則從范陽平盧一路打通相連,這樣安德忠拿下中原腹地,整個大夏的中心就屬￿安康山了。

  但武鴉兒夫婦異軍突起,搶佔先機,安排了梁振掌控漠北,橫插一刀切斷京城和范陽平盧,又有武少夫人收復淮南道,至今未能如安康山所願。

  不過,梁振雖然阻隔了安守忠,並沒有在他手裡討到太大便宜,雙方僵持在范陽界外。

  「我的意思是老大人沒有必要非要攻下范陽平盧,只要阻止困住他們離開范陽就可以了。」武鴉兒道,「我們現在的關鍵是安康山,只要他後續無兵支援,這就是最大的勝利。」

  諸人點頭。

  武鴉兒站起身:「就讓我們再去奪下安康山一座城池吧。」

  廳內的男人們齊聲高呼,呼聲如風席捲滿城,一對對兵馬如烏雲滾滾向南而下。

  易水河邊一片秋日枯黃,高大的蘆葦搖晃森森,恍若陳列的兵馬。

  梁振的頭髮鬍鬚像蘆葦花一樣雪白,在風中飛舞,映襯他的臉更加的粗黑,但相比於曾經在京城,整個人不再像枯樹,而是像鐵塔般巍峨。

  他的身後一隊鎧甲兵將,身邊站著的親兵扛著大刀。

  「我的小烏鴉,已經開始直指京城了。」梁振一手抓住亂飛的鬍鬚,一手指向南方,「我小烏鴉的媳婦已經收復了淮南道,我作為長輩不能落後啊。」

  他的手轉向東方,攥成拳頭。

  「范陽就在眼前,我們應該一舉拿下,搗毀安康山的老巢。」

  旁邊有將官神情遲疑:「但強攻的話,我們損失也會很大,而且極有可能被野豬軍突破防線。」

  那就糟了。

  「老都督慎重。」

  「老大人,武都督說了,只要我們能阻隔野豬軍出范陽平盧就已經是大勝。」

  對於武鴉兒的話,梁振還是很信服的,如果不是烏鴉,他今天也不會站在這裡,重掌漠北枯木逢春。

  梁振的手收回撚鬚:「小烏鴉這一戰可要爭氣啊,儘早拿下京城,不能輸給他媳婦啊。說到他媳婦,那還是我做的媒,我當時就看出這夫妻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接下來又該講他講了無數遍的武鴉兒夫妻的事,總之這是他梁振這輩子做的最明智的一件事,成就的最好的一門親事,這門親事功在大夏云云,身旁的將官們對視一笑,或者走神或者隨聲附和。

  說笑正熱鬧,有信兵疾馳而來高聲喊都督,不待停穩就滾下馬。

  「何事慌張?」梁振不悅瞪眼。

  信兵道:「都督,虎狼山的叛軍中了埋伏,被擊斃了。」

  梁振差點揪下一溜鬍鬚:「虎狼山關卡拿到了?」

  信兵點頭:「拿到了,只餘下一小部分在抵抗,但已經不成問題。」

  梁振拍腹部大笑,驚飛了蘆葦蕩裡的水鳥。

  虎狼山是通往范陽的一道關卡之一,雖然小但極其險峻,能拿下就相當於往范陽這座大堤上挖了一個洞,只要水勢兇猛就能沖毀這座堤壩。

  「真是天助我也。」梁振道,「速速調兵圍攻虎狼山,務必拿下。」

  將官們對視一眼,虎狼山他們的確攻打很久了,突然拿下還有點不敢相信。

  「會不會有詐?」有人道。

  梁振點點頭:「那就先派一部分兵馬探路。」

  有將官主動請命為先鋒領兵去了,梁振無心再賞蘆葦,在河邊來回踱步,不多時有信兵奔來,確定虎狼山真的拿下了。

  梁振再無擔心,抓過親兵手中的大刀一揮:「孩兒們與我去拿下范陽城!」

  四周將官齊聲呼喝,如蘆葦花蕩漾。

  梁振騎在馬上看著遠處湧湧的兵馬,恍若回到了壯年意氣風發,那時候他領兵坐鎮安西,那時候還沒有李奉安這個膽大的小兒......

  想到李奉安,梁振的神情又有些複雜,此一戰拿下范陽,再等武鴉兒拿下京城,武鴉兒的妻子已經收復淮南道,他們振武軍名揚天下,北有振武軍,但南已經不再有劍南軍的赫赫威名了。

  李奉安一死,留下那兩個小兒果然無用,再大的家業也敗壞了。

  梁振白眉白鬍子飛揚起來,幸災樂禍。

  李奉安小兒,你這輩子還是輸給我了!你就在地下眼睜睜看著我梁振建功立業吧。

  梁振長刀揮動,馬兒嘶鳴,向前奔馳,身後官將們騰起陣陣塵煙跟隨。

  ......

  ......

  李明樓連打了幾個噴嚏。

  小童們忙捧著茶舉著手帕團團圍住。

  金桔擺著手揮散她們:「別擠別擠,通風通風。」

  元吉皺眉看外邊:「天涼了,讓大夫過來。」

  坐在椅子上的武夫人道:「熬點薑湯吧。」

  李明樓揉著鼻頭讓大家不要多想:「我沒受涼只是鼻頭發癢。」又一笑,「誰在背後罵我吧。」

  她的手指點著鼻頭,不過她是誰,被說的是誰?李明樓還是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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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5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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