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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奔波路途之間
戰亂時消息傳遞的格外快。
胡知府等人離開吉州沒多久,袁衛的將軍就知道了,再過幾天他們說了什麼都報來了。
袁衛將軍凝著眉頭問:「重新集結到彭城大營你們說靠譜不靠譜?」
身邊的官將們也都凝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從道理上講,彭城防線是很重要。」一個將官遲疑道,「易守難攻.....」
但事實上彭城大營一擊潰散,彭城將軍也跑了。
「但現在守住彭城的是劍南道和淮南道的援軍。」另一個將官又提醒。
那應該是不一樣的,如果不是這些援軍,現在叛軍已經在江南道肆虐,他們現在也正在廝殺守城,或者已經死了.....
「劍南道因為位置得天獨厚,尚且沒有對戰叛軍的聲名,但兵馬多。」袁衛將軍已經想了很多遍了,「淮南道楚國夫人是戰亂後新兵,但數戰勇武聲名赫赫。」
身邊的將官們紛紛點頭,據傳來的消息說,聽到這兩路援軍到來,兇惡的承慶主動退兵了。
「好像是三路援兵。」一個將官補充一句,「東南道齊都督的援兵也來了。」
不過這個話題說過去了,袁衛將軍沒有太在意,想的是另外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事。
「到底有多少援兵?」他說道,「打探的消息說,胡知府說彭衛損失慘重,沒有多少兵馬了,劍南道領兵的是那個小都督的姐姐,這靠譜不靠譜?」
是不是只是裝裝樣子?
「那位小都督的姐姐說現在她有五千兵馬,後續還可以再請兵。」一個將官想著聽到的消息。
「我覺得這位姐姐的話可以信。」另一個將官撚鬚沉思,「江陵府畢竟是李奉安的故土,現在劍南道沒有戰事,對別處的請兵可以視而不見,但江陵府總要盡盡力,李大都督死了,子女連家也保不住?這傳出去,娃娃節度使臉面也不好看啊。」
諸人點頭,言之有理,這也是為什麼吉衛將軍同意再次去彭城集結防衛,共守江南道防線。
「現在的問題不是劍南道。」袁衛將軍眉頭依舊凝重,「而是淮南道。」
只靠劍南道小都督這個姐姐帶著兵馬,別妄想守住彭城大營,所以淮南道的援兵也很重要。
「淮南道來了多少兵馬?說是四五千?會都留在這裡?或者還有援兵來嗎?」
「劍南道援兵盡力合情合理,可以相信,但淮南道呢?」
「楚國夫人正與馬江大戰,她會分兵給江南道?她又不是江南夫人,江南道也沒有她爹。」
是哦,民眾都說楚國夫人是救苦救難的神仙,但對於將官來說,楚國夫人只是在蓄力養兵。
以前大家都不在意兵馬,甚至缺兵也不上報,只為了多撈些兵餉糧草,現在都後悔莫及,兵馬就是他們的身家性命啊。
楚國夫人為什麼把身家性命白送給江南道?
濃的淡的長的短的粗的細的眉毛都皺了起來,在城牆上拉起了一片陰雲,直到遠處煙塵滾滾。
「他們來了!」
諸人將眉頭撫平,跟隨袁衛將軍一起湧下城牆,打開城門,滾滾煙塵的人馬到了近前。
袁衛將軍先看到了一個女子,然後是她身後兵馬手中的大旗,大旗後再露出一身官袍的知府。
「明華小姐。」袁衛將軍迎上,熱情的施禮,「久仰久仰。」
袁衛將軍以前也沒有想過會給一個能當自己孫女的女孩子施禮,不管她是不是節度使的姐姐妹妹。
但現在麼......如果那位楚國夫人親臨的話,他大禮相待是理所當然。
一個女子能這樣,兩個三個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李明華下馬還禮。
落後一步的胡知府走了過來。
男人還是方便一些,袁衛將軍上前拉住他的手:「胡大人,辛苦辛苦。」
其他人都湧上來寒暄說早就知道你們來了,聽聞承慶被擊退是我江南道之福云云一通話。
「不知道要怎麼佈防。」袁衛將軍問,擺出焦慮又急切的神態,「我這就集結兵馬。」
這可不是真心的詢問,是試探或者考驗,還好項伯父提前教過她。
李明華毫無怯意,心裡給了項雲一個大大的微笑,伸手,旁邊親兵便展開一張輿圖:「如今江南道四周的形勢是這樣的.....」
她乾脆利索的將項雲給她講過的講了一遍。
四周豎著耳朵的諸將收起了看熱鬧連連點頭,李氏的女兒領兵並非浪得虛名。
李明華結束了寒暄:「彭城大營此時尚安穩,待我們再詳細商議後集結兵馬。」
袁衛將軍哈哈一笑連連點頭,要伸手做請又停下,視線落在扛著大旗的兵馬身上。
「這就是楚國夫人的兵馬嗎?」他問道。
聽到詢問土蝗將手裡的旗向前遞來,這麼大的字看不到嗎?
李明華已經替他答了,袁衛將軍再次讚歎:「果然勇武氣勢不凡。」
土蝗心想果然眼神不好,他們要是真勇武不凡早就成大山賊了,哪會被向虯髯一人打的跟狗似的。
李明華一笑沒有說話,以沉默表示贊同。
袁衛將軍撚鬚問出真正的意思:「不知道諸位楚軍來了多少啊?」
「也就一千多人吧。」土蝗答道。
看袁衛將軍的臉色不太好,李明華補充道:「另有振武軍四千多人。」
袁衛將軍輕歎一聲:「真是沒想到楚國夫人戰況如此吃緊,還分兵援助我江南道.....」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土蝗打斷了。
「這位將軍你這話可見外了。」他說道,「我們楚國夫人跟劍南道是一家人。」
一家人?劍南道跟振武軍一南一北,怎麼就一家人了?
李明華微微皺眉,她倒是沒有這些疑問,因為一是知道土蝗他們不是楚國夫人的兵,二是對楚國夫人派來援軍也沒有什麼不解。
楚國夫人,就是那樣的巾幗英雄啊。
這個土蝗說話沒有分寸。
「無關的事不要說了。」她警告。
土蝗話到嘴邊可不會咽下去:「劍南道的韓旭韓大人,那可是跟我們楚國夫人有同生共死之情義,關係匪淺,韓大人是先帝封的管劍南道的官,他要援助江南道,楚國夫人當然相助了。」
袁衛將軍哈哈一笑:「原來如此。」再不遲疑伸手做請,「路途辛苦了,大家快請進,進去再說。」
主以客為尊,袁衛將軍側身讓路,土蝗先沖了進去,李明華和胡知府緊跟向內走去。
袁衛將軍跟上邁步前,側頭對身邊的親隨低聲道:「去打聽一下,關係匪淺。」
親隨領會應聲是在湧向城內的人群中悄無聲息的退去。
在城外一處山丘上有一人看著這些人進了城池,便轉身奔走,騎上山丘下的馬匹疾馳,一日一夜後進了一座城池。
天色雖然濛濛亮,官衙裡卻已經不少人站著走動,看到此人跑進來忙都圍過來。
「如何?」他們急切的問。
來人一天一夜不停歇口乾舌燥聲音嘶啞:「吉衛,袁衛都接納他們了。」
圍過來的人們便都發出一聲聲怪歎。
「你看看你看看。」
「我就知道會這樣。」
「那可是劍南道和淮南道的援兵。」
濛濛的晨霧中恍若草蟲嘈雜。
「行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一個官員呵斥,轉身拂袖進了正廳,腳步又是一頓,「你怎麼....」
光線更加昏暗的廳內坐著一個身影,正在悠閒的喝茶。
其他人也都跟過來,看到此人嘈雜頓消。
先前的官員疾步進去:「你怎麼還沒走?劍南道和淮南道的兵馬已經過來了,吉衛袁衛也都被他們說服了,你現在不走,就走不了了!」
喝茶的人把茶杯放下:「怎麼?你要殺了我嗎?」聲音尖利一笑,「也好,我現在是叛官賊子,你割了我的人頭,獻給劍南道和淮南道,必然是大功一件。」
這聲音劃破晨霧,讓進來的官員嚇了一跳,他忙對外邊揮手,跟隨的人們心驚膽戰關了衙門。
「你不要胡說。」官員怒聲道,「我雖然痛恨你投敵,黃茂生,我們同鄉同窗十載,我還不至於要殺你取功。」
喝茶的人放下茶杯,聲音變得平和又幾分悵然:「是啊,阿市,我們同窗十載,我功名不成,你仕途通順,你不忘情義一直提攜我,才有我掙米糧養家糊口娶妻生子。」
追憶往昔,尤其是現在,更容易讓人悵然。
「阿市,你不忍心殺我,我也不是來害你的。」黃茂生長歎一聲,「如今這世道,我們這些人求功名前途更難了,一旦有機會,就不能放過。」
官員沉臉沒有說話。
「黃先生,不是我們大人反悔。」一個官吏低聲道,「現在真是沒有機會,我們這個小城沒有兵馬,怎能跟人家抗衡?」
黃茂生道:「誰讓你們抗衡了?難道不知道這世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廳內的人怔了怔。
「你們沒有兵馬,只是一個弱小的城池,你們都是些文官皂隸,想做的不過是給平民百姓求一個平安,看到這般兵馬經過,傾慕又想仰仗,請進來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豈不是理所當然?」
「他們兵馬多,強者地位,面對你們這些弱者只會憐憫,戒備就會少。」
「要殺人,不一定要動刀槍,井水飯菜熏香蠟燭,這些東西也可以要人命。」
黃茂生的聲音在昏暗中忽高忽低,讓廳內的人心也跟著忽高忽低。
「他們,他們要是死在這裡,我們也活不了。」一個官吏顫聲道,「袁衛,吉衛,還有淮南道劍南道.....」
黃茂生的笑聲打斷他的話。
「他們要是死在這裡,江南道兵馬誰還敢來?」黃茂生道,「吉衛袁衛這些兵馬如果真有膽氣,哪裡用等他們來請?現在不過是因為這些援軍生了一些底氣,如果這些援軍的主將都死在這裡,他們底氣必然潰散。」
「安小都督已經派了一隻兵馬在東南道和江南道邊界,只待吉衛袁衛軍心潰散。」
「待安小都督的兵馬突襲進入江南道腹地,淮南道劍南道再想打過來,也沒那麼容易。」
「你們不要被他們的名頭嚇到,劍南道淮南道自身都困在泥潭中,不可能傾力來援助江南道。」
廳內寂靜無聲。
黃茂生再一聲輕歎,看坐在一旁的官員:「因為承慶的退敗,安小都督大為惱火,你們如果能不廢一刀一槍就能解決了這些人,讓那些兵馬知道,我們這些無縛雞之力的文吏也不是沒用的,讓大家知道,這世道就算變了,文也不輕與武。」
原本是武輕與文的,但現在一個白身小兵丁,都能對他們這些官吏呼喝,廳內響起低低的歎氣聲。
「我得到安小都督的許諾,這件事成,江南道就交給諸位管制了。」
一隻手伸過來握住官員的手,出神的他不由嚇了一跳,抬頭看昏暗中同窗一雙眼閃亮。
「阿市,你忘了嗎?當初我們的志向,當一府府尹,守一方平安,立一世之名。」
官員被握住的手僵硬,但最終沒有抽回,僵直的肩頭也慢慢的放鬆。
「這種藥,可不好找。」他慢慢說道。
黃茂生一笑:「待我去取來。」
他起身,官員沒有阻攔,廳內的其他人主動打開門,有幾人還遲疑一下,跟上他。
「黃先生坐車嗎?」
「不如我們陪同去吧。」
黃茂生嘴角含笑說聲好,那幾人很高興搶著打開衙門,晨光從門外灑進來,一瞬間有些刺目,還好有一人站在門外,投下一片陰影......
「你,什麼人?」黃茂生嘴角的笑微微一僵,人便向後退去。
但還是晚了一步,陰影猛地拉長,一步邁進來,長劍也揮過來,血花在晨光中綻開,砰的一聲撞在被關閉的衙門上。
......
......
晨光大亮,然後便炙熱,胡知府抬手搭涼棚看著前方的小城。
小城沒有以往官吏熱情相迎,但城門是打開的,進出的民眾不安的讓開路看著他們。
「這樣的小城,叛軍不用打,喊幾聲就攻破了。」胡知府感歎。
身前有個官吏連聲道:「是啊是啊,所以我們大人才想請大人和明華小姐在此歇腳。」
胡知府已經不是那個好說話的官員了,淡淡道:「不過我們沒有兵馬留給你們啊。」
官吏忙道:「不敢不敢,只要大人們從這裡過,就足矣威懾叛軍了。」
李明華安撫道:「你們不用擔心,有吉衛袁衛鎮守,你們這裡不會有事的。」
官吏感激的道謝,引著一眾人進了城,城池雖然有些惶惶,但總體來說很安穩,官衙還是重新灑掃過,地面濕滑乾淨,倒是解了幾分暑氣.....
土蝗嗅了嗅鼻頭:「腥氣。」
看著官衙門口只站著兩三個小吏,胡知府有些驚訝。
「戰亂一開始,能尋生路的都跑了。」官吏低聲歎氣。
這也是很常見的,胡知府點點頭,那官吏先跑進去道:「我去請大人。」又伸手指了指兩邊,「大人和明華小姐要淨手的話....」
人有三急,在荒田野地總沒有在官衙舒適,胡知府和李明華也不客氣,由那兩個小吏引著分別向兩邊去了。
小吏低頭推開門,李明華邁進這間小室。
一個聲音兜頭砸來:「這是你家嗎?讓你來你就來?你怎麼那麼輕信人呢?你以為穿著官袍就是好人嗎?」
李明華靠著門,看著坐在桌子上的男人,有些驚訝,但也沒有震驚失態。
她依舊皺了皺眉:「你跑女人的淨房幹什麼?」
向虯髯一怔,又惱怒:「這不是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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