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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雖然那個男孩逃跑的速度異常迅速,但還是很快被南河追上。
就在南河的手即將抓到他肩膀的一瞬間,一隻手掌從旁突出,截了住南河的手。
來者是一個年輕的人類男子,他和南河二人拳拳相對,各自彈開數步,又揉身再上,迅速衝撞到了一起。
待袁香兒等人趕到的時候,南河同突然出現的男子彼此之間已經拳腳相交,過了十來招了。
袁香兒停下腳步定睛一看,和南河交手的是一位人類,衣著破舊,眼神桀厲,淩亂的鬢髮胡亂抓在腦後,左目上留有一道醒目的傷疤。
對於南河的戰鬥模式,袁香兒還是很熟悉的,有了使徒契約能找到南河的位置之後,她經常跟著去天狼山內偷看,知道平日裡對自己軟綿綿的南河打起架來,卻一貫是不管不顧地兇狠。或許是從小在危險的環境中長大練得一身戾氣,他的戰鬥往往是對敵人狠,對自己也從來不太顧惜。
很多時候,敵人是被他不要命的打法嚇得先膽怯三分,更有直接夾著尾巴退讓逃脫的。
但眼前這個人類模樣的男子,卻彷彿和南河一個路數。
兩人撞在一起各自出的都是殺招,砰砰怦怦一頓拳腳之後,那人倒退了十餘步。他伏地身體卸掉慣性,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絲,腳下一頓,再次衝向南河。
「這也是人類嗎?」烏圓遲疑了一下,「不不不,我看出來了,他不是純正的人類,他身上混著妖魔的血統。」
「偷東西還敢挑戰我南哥,看我去撓花他的臉。」烏圓想跳下去湊熱鬧。
袁香兒眼疾手快提住了小貓的後脖子,「他看起來還不是南河的對手,我們且看著就好。」
「一個半妖,在近戰上能和南河有一拼之力,挺厲害的呀。」胡青也同樣停下腳步,站在袁香兒身邊觀戰。
袁香兒對於妖魔間的戰鬥不夠瞭解:「這樣算是很厲害的嗎?」
「小南的近身戰鬥是十分強悍的。」渡朔袖著雙手一旁觀戰,「法術上姑且不論,如果只論近戰,便是我對上南河,也都沒什麼取勝的把握。」
戰鬥看起來很激烈,但南河顯然還沒有盡全力,所以大家也只是站在一旁觀戰,還沒打算出手相助。
但下一刻卻戰況急轉,就在南河擊倒那人,準備出手鎖拿的瞬間。那個倒在地上的男人抬起頭來,眼眸中出現一片綠芒,空氣在那一瞬間變得濕潤,彷彿萬物都開始舒展,周圍那些白篙的枝條輕輕搖擺,發出玻璃般的碰撞聲,無數的植物藤蔓在地面上瘋狂蠕動,很快緊緊纏繞住南河的雙腿和身軀,限制了他的行動,一層一層的植物覆蓋上來,死死想要捆束住南河。
「阿駿,跑。」
那人在困住南河的同時,卻不再戀戰,口裡招呼一聲,果斷開始逃跑。
「想跑也沒那麼容易。」渡朔輕笑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向前方淩空一指。
正在飛奔的男子彷彿被空氣中某種無形的力道壓了一下,他從半空中掉落,在地上滾了一圈,卻又迅速翻身而起,繼續向叢林深處奔去。
但就是這樣一瞬間的耽擱,已經使他失去了逃跑的時機。一聲憤怒的狼嚎響起,漫天斷裂飛散的藤蔓中出現了一隻巨大的銀色天狼。兇狠的天狼搖動鬢髮,一躍而出,張開大嘴一口咬住了企圖逃跑的敵人。
「不,別傷我哥哥。」
偷了袁香兒荷包的小男孩從白篙樹林間連滾帶爬地跑出來,
「我把東西還給你們,別傷我哥哥。」他的腦袋上戴著妖魔的骷髏,身後披著獸皮,像一隻小小妖獸般一路飛竄出叢林,雙手高高舉著袁香兒的荷包。
「混蛋,阿駿你先跑,他們是妖魔,快跑!」被南河咬住的哥哥從南河的口中掙扎伸出手臂,一面不顧受傷爆發出力道企圖反抗南河,一面開口阻止自己弟弟送死的行為。
名叫阿駿的小男孩已經不管不顧地跑到了南河面前。在天狼巨大的體型之下,他小小的身軀顯得十分瘦小,但他還是撲通一下匍匐在南河腳下,把腦袋埋在土裡,雙手哆哆嗦嗦舉在頭頂,捧著那個荷包,
「東西還給你們,大人,饒恕我一次吧,求求你們了。」
南河眯起細長的眼睛看了他片刻,把他受了傷的哥哥吐在地上,化為人形,伸手接過他的荷包,遞給了袁香兒。
袁香兒打開荷包一看,符籙整整齊齊的沒有少,放在荷包裡的幾顆桂花糖卻不見了,她看了一眼那個偷了她東西的小男孩沒有說話。
這個男孩六七歲的年紀,混跡在市井之中,該討喜的時候很能討喜,該求饒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跪地求饒,已經算得上十分的圓滑世故。能在這個年紀便這樣成熟的孩子想必生活得不容易,她雖然不太喜歡,但幾顆糖果就不打算再提了。
被阿駿扶起來的兄長似乎從袁香兒的細微神情中看出了什麼。
「你還欠人家什麼沒還?」他低聲問努力攙扶著自己的弟弟時駿。
時駿低下小腦袋,伸手在口袋裡摸了半天,髒兮兮的手掌攤開,掌心裡放著一顆用糖紙仔細裹著的桂花糖,
「對,對不起。都被我吃了,只剩這一顆,本來是想留給哥哥你的。」他可憐兮兮地和哥哥道歉。
他的兄長看了他半晌,轉過身取出一塊不太起眼的靈玉,
「我們用這個抵。」他說。
時駿畢竟年紀還小,一下喊了出來,「可是哥哥,這是你拼命打贏比賽才得到的。」
他癟著嘴,眼眶裡迅速包起了眼淚。
父親去世後,家裡欠了不少錢,日子不太好過。哥哥時複雖然很厲害,但是卻不願意像他一樣在集市上混一些快錢還債。每一塊靈玉都掙得十分不易。可是每次他偷東西若是被兄長發現了,時複總要狠狠教訓他一頓。從前時駿不太理解,直到今日,害哥哥差點丟了性命,付出了不輕的代價,他的心裡才有些後怕起來。
時複沒有看他,只是看著袁香兒,
這裡是靈界,靈氣充沛,不怎麼起眼的靈玉並不算很值錢的東西,但抵幾顆糖果總是綽綽有餘的。
「不必了,幾顆糖果而已,收回去吧。」袁香兒說。
時複拉住想要上前收回靈玉的弟弟的手,帶著警惕看著南河和渡朔慢慢地後退,最終拉著弟弟轉身隱沒進白篙林的深處。
等到倆兄弟遠離之後,南河看著白茫茫的一片林子說到,「看來這附近或許會有人類居住的村落。」
靈界分離之後,有少量人類因為總總原因,被遺留在這個世界。這裡的白篙樹對人類來說,好吃又容易飽腹,留在裡世的人類都喜歡群居在白篙林的附近,據說成片的白篙林會誕生樹神,守護著周圍生活的人類。
「是嗎?會遇到人類嗎?」袁香兒有些期待。
他們進入這個妖魔的世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一直看見各種奇形怪狀的生靈,讓她帶上了一種思鄉的情緒。有可能見到一些自己的同伴,令袁香兒十分開心。
果然,穿出了白篙林之後,出現了一片紅色岩石構成的峽谷。
狹窄的谷道,兩側是光潔如鏡的紅色石牆。從峽谷中穿行而過,可以清晰地看見一行人在石壁上的倒影。
袁香兒側目看去,自己的模樣和現實中一般無二,可是走在她身邊的南河明明是人形,在石壁中現出來的卻是一隻雄壯的天狼,南河的身後是一隻形態優雅的蓑羽鶴,正邁著長腿,不緊不慢地走著。
狐狸模樣的胡青跟在蓑羽鶴的身邊,她的身後有著九條長長的尾巴。
蹲在袁香兒肩膀上的烏圓正奶聲奶氣的說話,彷彿比他變化出的模樣還更可愛幼小一些。
「不可能,我才沒有這麼小。」烏圓不高興地說。他努力把自己的外形變得更為成熟威風,但石壁上的影像卻毫無變化。
「這叫赤血石,赤血石構成的石壁天然可以映出生靈的本來模樣,任何法術變化在它的面前都沒有作用。」胡青給袁香兒解釋,「可惜的是切割下來之後的石頭卻失去了這種奇特的效果,所以也只能在現場看看,並沒有什麼大用。」
胡青邊說著邊悄悄看著石壁,用細長的前肢,摸了摸自己尖尖的臉頰,
自己的原形還算整齊漂亮吧?毛髮也十分乾淨有光澤,應該沒有在渡朔大人面前丟臉吧?
袁香兒正一臉新奇地看著鏡中的景象,伸手搆著南河披散在身後的銀髮摸了摸。
「我們南河的毛髮好漂亮啊,亮閃閃的像星星一樣,鏡子裡外都一樣呢。我們烏圓也好可愛啊,比真實的樣貌更可愛了。」
真希望渡朔大人也能像是阿香那樣,摸摸我的腦袋啊。九尾狐捲了捲九條毛絨絨的長尾巴,嫉妒地想著。
很快走出峽谷,眼前豁然開朗,出乎袁香兒意料之外,峽谷內是一個和外面的人類世界已經大不相同的小鎮。
四面環山的小鎮內有著整齊而劃一的道路,那些搭建在路邊的房屋奇特而古怪,有用妖魔骨骼做成的屋粱屋脊,有用特殊彩色薄膜糊成的窗戶,用碩大貝殼頂成的屋頂。
穿行在街道上的人類一個個容貌俊美,身材勻稱,身上穿著的衣服依稀是記錄於書籍上數百年前的款式。
符紋咒語在這裡似乎被廣泛應用,街道上行走的車輛並沒有馬匹牽引,而是在車輪上描繪了精密的符咒,鑲嵌著靈玉,自行滾動前進。
掛在屋簷下的燈籠也不點著蠟燭,而是種植了可以汲取天地靈氣發光的植物。
街邊的小店裡擺放售賣各種奇特的妖魔面具,之前遇到的小男孩時駿戴在頭上的骷髏頭,原來不過是這裡常見的款式。
總而言之,數百年生活在妖魔雲集的裡世中的人類,生活似乎和浮世已經大不相同了。
路上的行人見到袁香兒一行出現,無不露出了稀罕好奇的神色。
他們遠遠地看著袁香兒和她倒映在石壁上的影子,交頭接耳相互討論著,一時卻似乎沒人願意靠近路口那片巨大的紅色石壁。
過了片刻,一位婀娜多姿,妖嬈秀美的年輕娘子才分開人群,小心地靠過來招呼,
「姑娘看起來不像本地人?不知仙鄉何處呀?」這位娘子滿面笑容,熱情而親切,帶著一絲打量和好奇。
袁香兒眨眨眼睛,忍不住向著石壁來回看了幾次,面前出現的這位貌美如花,身材窈窕的小娘子,在石壁上的影子卻十分矮胖,面上還長著一塊塊異色的斑紋,實在和她出現在袁香兒面前的形象差別太大。以至於袁香兒被分了神,幾乎接不上她的話頭。
「啊,我是從浮世來的。」她勉強壓制住了吃驚,沒顯得過分失禮。
聽到了這句話,人群哄一下熱鬧了起來,
「浮世來的人類?已經有上百年沒聽說有浮世的人到來這裡了吧?」
「是純種的同族啊,好少見呀,一點都沒有用法術改變容貌,真是和赤岩上的影子一模一樣。」
「浮世的姑娘,天然就這麼漂亮嗎?」
「她還帶著妖魔的使徒呢,好厲害啊。」
人們一個個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這裡的人們對於浮世來的同伴似乎比對南河這些妖魔更為稀罕,他們甚至熱情地開始邀請袁香兒去自己的家裡做客。
「難得有浮世來的客人,小娘子去我家歇個腳,我家裡釀著上好的鹿胎酒,正好招待客人。」
「還是去我家吧,我的屋子裡備有取暖的法器,一室如春,可以好好休息。」
「都別和我搶,我家庭院大些,可以品茗賞雪,去我家最是得宜。」
袁香兒有些應接不暇。
眼前的每一個人,放在外面的世界來看都可以算得上容姿俊美,器宇不凡。
但卻和他們在石鏡上的倒影差別甚大,顯然這裡十分流行用術法改變容貌身形。
正在混鬧間。一隊衣著鮮亮的僕從開道分開人群,只見那鈿轂香車,華蓋朱輪,無馬自行,碌碌而來。
容貌俊美的僕從掀起車簾,扶下一位翩翩如玉的郎君來。
「郡守大人來了。」
「見過郡守大人。」
「小娘子,這位是牧守我們這一方天地的郡守大人。」
圍觀的百姓們紛紛行禮,為袁香兒介紹他們這小小一塊土地的管理者。
這位年輕貌美,派頭不小的郡守大人下得車來,在侍從的簇擁下越過人群,先是抬首望了望石壁上的影子,很高興地點了點頭。
但他自己卻十分小心地沒有暴露在石壁照映的範圍內。
「躲那麼遠也沒用,你別看他長得人模人樣,其實又矮又肥,滿臉的疙瘩。」烏圓悄悄把自己眼中的畫面告訴給袁香兒,吐了吐舌頭,「是這裡最難看的一個。」
「客人遠道而來,本地已數百年沒有接待過浮世之人,當以貴賓待之,還請貴客隨我入郡守府休息。」
那位俊美而年輕的郡守大人笑著相邀。
袁香兒想要婉拒,但那位郡守已經喚來軟轎香車,一行人連同沿途百姓,熱情地簇擁著袁香兒等人來到郡守府。
峽谷的土地也不過浮世中一個普通村鎮的大小,居民數量一眼望去也並不算多,但因為是遺落的世界,這位地方官員給自己封了郡守這樣的高位,並搭建了氣勢不凡的郡守府。
大塊赤紅石搭蓋的府邸軒昂壯麗是整個鎮子中最華美的建築,居中一棵高高的白篙樹生長出了庭院,樹下擺放著供桌香爐,樹上掛著祈禱的彩幡,十分顯眼。
郡守親自將袁香兒一路迎進府邸,在白篙樹下設宴款待。
「鄙人姓呂,家主乃是周王室近臣。姑娘從浮世來,不知當今天下局勢如何,是否知曉我族於浮世的那一支血脈是否依舊安泰?」呂郡守介紹起自己的身世,並詢問袁香兒浮世的情形。
「現在已經不是周朝了,周之後早已改朝換代數次,呂氏倒還是大族,雄踞在東北一帶。」
呂郡守聽說世間已經改朝換代多時,不免唏噓了幾句。
綬帶綸巾,眉目如畫的濁世佳公子,低頭為逝去的故國嗟歎,要不是烏圓不停悄悄用使徒契約給袁香兒洗腦,袁香兒險些都被他的外貌蒙蔽了。
(我看出來了,他有一點蜥蜴的血統,你看他分叉了的舌頭正在吐出來,我不喜歡蜥蜴,一半人一半蜥蜴更不喜歡。)烏圓在袁香兒腦海中說。
袁香兒寒毛聳立,她比較害怕這種冷血動物,起了一背雞皮疙瘩,勉強不失態地對著呂郡守那張白皙漂亮的面孔。
「在座的幾位這些都是你的使徒嗎?姑娘真是厲害,能以妖魔為使徒,難怪能獨自走到這裡。」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確實多虧他們的幫助我才能平安走到此地。」
呂郡守並不像浮世的人類那樣懼怕妖魔,他甚至向著南河和渡朔,各自敬了一杯酒。
但南河渡朔他們對他十分冷淡,他也只好敬畏地舉杯為禮,不敢再招惹,他們似乎十分明白妖魔的強大和瞭解妖魔的性格。
「我從古書上看到,浮世的人類都是純種的,而且不願意去妖魔家打工的嗎?」呂郡守扶袖為袁香兒添酒。
(他的手上一半皮膚都是鱗片,黏糊糊的。啊,我不要喝他倒的酒。)烏圓繼續吐槽。
「是的。浮世的大部分人都害怕妖魔,或者很少接觸妖魔。」袁香兒一邊在腦子裡聽烏圓的吐槽,一邊擺出笑臉應酬呂郡守,感覺十分苦逼。
「是這樣的嗎?好可惜啊,在這裡純種人類去妖魔巢穴工作的收入很是不菲,福利也很好,我們鎮上的百姓但凡找個好主家,都能得到大把的黃金靈玉,每月還有固定的休沐日呢。」呂郡守貌似隨意地介紹這裡世的情形,輕輕抬起漂亮的眼眸看袁香兒。
「這樣聽起來,好像確實不錯。」袁香兒並不覺得不錯,對她來說待遇再好,她也不太願意成為別人收養的寵物。
「古籍上面記錄著浮世的生活,和我這裡大不相同,令人十分好奇。聽說你們的燈籠是用明火的,那樣不會燒起來嗎?」
「好像浮世沒有白篙,動不動糧食不夠吃,百姓會不會因為糧食短缺而餓死呢?」
呂郡守對浮世十分好奇,問了不少的問題,庭院中美麗而巨大的白篙枝條,隨風飄搖,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響,如夢似幻,
袁香兒抬頭看著那些冰雪一般漂亮的白色枝條,「這種樹木確實十分神奇,有了它的存在人類生活便利了許多,為什麼浮世沒有了呢?」
「這棵白篙是我們赤石鎮的守護神,她賜予我們人類的不僅是食物而已呢。」
年輕的郡守坐在樹下,虔誠地合攏雙手,向著庭院中的擎天巨樹朝拜,
他祈禱之後,回過頭來,「你如果在我們赤石鎮居住得久了,會和我一樣感謝白篙神的恩賜。」
漫天白色的枝條輕輕搖擺,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回應他所說之話。
隔離了數百年,即便曾經是相同的祖先,浮世的人類和這裡的人類的生活似乎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呂郡守和袁香兒彼此交談了許久,互相為著彼此世界的不可思議而驚歎,他這裡的食物美味,美酒香醇,還有夢幻般的景致,使得宴席上賓主盡歡。
「這樣看來,浮世的生活並不如這裡,」宴席的最後,呂郡守舉杯相敬,「阿香可否願意在這裡定居?我等必將掃榻相迎。」
袁香兒有些酒意,擺擺衣袖謝絕,「人人都有故土情節,在我心目中,裡世固然美麗玄幻,但在浮世人類還是自由一些。我辦完了事,肯定還要回去的。」
那位年輕的郡守坐在白篙枝條的陰影下,樹蔭遮蔽了他俊美的容貌,久久沒有再傳來他的聲音。
第二日一早,袁香兒堅決辭行離開,呂郡守也就沒有過度地執意挽留,而是親自驅車將袁香兒送出峽谷,這讓袁香兒很是鬆了口氣。
出峽谷的時候,袁香兒在街邊擁擠的人群中看見了時複時駿倆兄弟,然而時複只是淡淡看了她所在的車駕一眼,轉頭隱進人群離開。
袁香兒到了峽谷之外,客客氣氣和前來送行的人們道別,呂郡守掀起車簾,下得車來,展袖行禮,
「我想我們還是有機會再見面的。」他笑盈盈地說著。
離開人類居住的赤石鎮,一路愈發荒蕪,除了偶爾出沒林間的妖魔,再無他事。
夜裡的山林十分寒涼,袁香兒和往常一般靠著南河溫暖的身軀睡覺。
「小南,這裡雖然也有人類,但我覺得他們好像已經和我有點不一樣了。」她陷在柔軟的毛髮裡,看著夜空的星辰,「這樣想想好像有點孤單。」
「還有我陪著你。」
「哈哈,是的,我還有小南呢。」袁香兒翻了個身,抱住南河毛絨絨的大尾巴。
「小南,你喜歡浮世還是裡世?」
「浮世。」
「為什麼是浮世?」
「因為在那裡,遇見了你。」
袁香兒就笑了,她在寂靜的寒夜,滿天的星斗中,陷在溫暖的毛髮間進入了夢鄉。
「阿香,阿香。」昏昏沉沉間,她依稀聽見有人在喚她。袁香兒睜開眼,看見不遠處有一棵軀幹紫紅,枝條雪白柔軟的大樹。
樹木之下粗大的樹根突出在土地之上,南河俯臥在那些樹根上,正抬頭喚她。
「怎麼了?南河?」袁香兒急忙向前走,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股奇特的甜香。
「阿香,你幫幫我。」那個男人銀色的長髮傾瀉了一身,在某個不合適停留目光的位置,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冒了出來,迎著袁香兒的視線輕輕搖擺。
「怎……怎麼幫?」袁香兒覺得喉嚨有些發乾。
「你知道的,你總是喜歡這樣欺負我。」南河撐起上身,輕聲呢喃,「又能怎麼辦呢,誰叫我偏偏就喜歡你。」
「阿香,快過來。」
袁香兒猛然睜開雙眼,面紅耳赤地從夢境中醒來,只覺心中怦怦直跳,彷彿忘記了些什麼。
根本沒有什麼白篙樹,也沒有樹下旖旎的畫面。南河蜷在她的身邊,閉著雙目,規規矩矩睡得正香,他依稀感覺到了袁香兒的動靜,把夢裡的那條春光無限的大尾巴蓋了上來,密密蓋住袁香兒,防止她著涼受風。
袁香兒躲在溫暖的毛髮中捂住了紅透了的面孔,知道自己饞南河的身子,難道自己已經猥瑣到了無端也能做起某種夢的程度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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