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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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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中二隱修會] 轉生黑暗精靈後那些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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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03: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獵人

  「我要求,精靈王庭應該立刻派出部隊,干涉這次科奧蘭王國的無端入侵!」

  精靈王庭的議政廳內,安娜斯崔娜拍著桌子大聲說道。

  現在大臣們對這位公主的失禮舉動已經習以為常,一位穩健老成的大臣咳嗽一下:「公主殿下,您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不要再任性了。」

  「斯特里克是我們的盟友不是嗎?而且在那裡有我們的許多人民,尤其在火災後,不少失去家園的精靈只能暫時居住在那裡,無論是回報他們在火災中給與我們的支援,還是保護我們的子民,於公於私我們都應該出兵!」

  安娜斯崔娜在議政廳做的倒是超出了維蘭瑟的預期,原本維蘭瑟只是希望她能私下提供少量技藝精湛的精靈獵人,但金葉公主心中另有打算,她企圖儘量多拉一些人,為斯特里克盡可能增加一些助力。

  「抱歉,雖然您和維蘭瑟殿下私交很好,我能理解您焦急的心情,但神殿傳來了柯瑞隆陛下的神諭,祂希望銀木森林在人類的內戰中保持中立。」

  「……精靈的主神柯瑞隆陛下,祂說的就一定正確嗎?」喃喃低聲說出了大逆不道的話,安娜斯崔娜心中一片亂麻。

  儘管因為這個世界精靈式微,柯瑞隆的神力也隨之衰退,以至於一部分森林精靈不得不另闢蹊徑,與銀木森林簽下綠之盟誓換取力量,但在精靈王庭中,傳統信仰依舊牢固。

  「您說什麼?!」

  「公主殿下,請注意您的言辭!」

  在場的大臣中,不少人聽到後都嚴厲地站起來聲討她。

  但安娜斯崔娜卻鎮靜地以堅定的目光回望向一切質疑:「柯瑞隆陛下的神諭說的是『精靈王庭保持中立』?」

  「當然!請看,這是祝福之火焚燒出的聖痕。」一位大臣從絨盒中取出一張羊皮卷,小心翼翼地攤開,只見光潔的小羊羔皮上有一行被燒焦的黑跡組成的文字,果然如他所言。

  「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再一意孤行,這樣違抗神祗指示的傲慢愚行,必將為整個銀木森林招來災禍。」

  安娜斯崔娜看著一群廷臣紛紛附和的場面,冷冷一笑。

  「你們說的沒錯,或許銀木森林是應該保持中立。」緊接著,她話音一轉,「所以我以個人身份參加這次戰爭,這就沒問題了?」

  「什麼?!」

  「您在說笑嗎?!」

  「我沒有開玩笑。」安娜斯崔娜乾脆俐落地站起來,轉身就走,一頭金色的短髮甩出瀟灑的弧線,「我會成為志願者,並號召更多的同道,成立一個民間組織援助我們的精靈之友。這並非國家層面的決定,只是民眾自發組織的,所以不算違背神諭。」

  「砰」會議廳大門被狠狠地摔上,安娜斯崔娜長長吐了一口氣。

  這些傢伙以前總是對自己指手畫腳,現在完全不用看他們臉色,舒服。

  但是話是這麼說了,會有人願意和她一起前往斯特里克參戰嗎?要怎麼才能說服大家呢?

  精靈公主秀麗的美貌皺在一起,陷入新的苦惱中。

  ……

  「阿爾菲,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一位年幼的精靈被母親抱著,周圍都是在收拾家當的族人,森林精靈沒有什麼龐大的財產,幾張獵弓,一些動物骨頭和牙齒的小件雕刻裝飾,皮毛製作的衣服……但搬家對孩子來說還是一件新鮮事,他在母親懷中也不安分,扭來扭去地看,然後詫異的問一邊心事重重站著的阿爾菲。與其他背著大包小包忙碌的精靈不同,阿爾菲此時則格格不入穿好了一身打獵行裝,甚至在裸露的皮膚上都塗著孔雀石粉末的迷彩。

  「你們走,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阿爾菲把狼皮兜帽拉上,遮住了半個腦袋,盤算著自己還應當做哪些準備。

  繩索、鐵蒺藜、陷阱、麻痹吹箭……萬一對方有狗的話就不好辦了,看來最好帶一瓶消除味道的草藥粉末……

  正想著,剛剛的幼年精靈拍著手叫他的聲音又把阿爾菲從思緒中拉出來。

  「阿爾菲,你是要去打獵嗎?什麼時候才可以帶上我?我也想看白風第一神箭手阿爾菲的英姿!」他的小粉絲眼睛晶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略有些孤僻的年輕獵人走過去,用力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這次的獵物很危險,不能帶你去。」

  「連阿爾菲都覺得危險,那是怎樣的大傢伙呀……」小精靈嘟囔著,吐吐舌頭。

  是的,他們相當危險,比餓狼更兇殘,比狐狸更狡猾,比獅子更貪婪……但是我也有我的依仗。

  「阿爾菲!」小精靈豎起兩根小小的大拇指,「一定要加油啊!」

  阿爾菲這時正鄭重把一隻細長的金屬與黑胡桃木樹根打造成的棍子從盒子中取出來,聽到粉絲的鼓勵,微笑著回答說:「我會的。」

  黑暗精靈那邊傳來了消息,讓他們趕快疏散族人,到森林深處避難,很快就有人類的侵略者會過來。

  這個消息已經被最外側的精靈部族確認正確了,人類的士兵是這個物質界唯一能夠動員幾萬人部隊的勢力,如此多的人數出征,總是會帶給沿行軍路線的平民滅頂之災。他們從不帶一星期以上的糧食,路途飲食所需幾乎全靠「就地籌措」。

  好在黑暗精靈的消息及時而準確,有序撤離的精靈們巧妙避開了兵禍。一些勇敢的精靈獵人大著膽子隱藏在附近,查看入侵的情況,並向族人反饋了人類士兵惱羞成怒的醜態。一無所獲的暴徒們對著人去樓空的精靈聚居點一陣亂砍亂砸,把精靈們來不及搬走的箱子、桌椅什麼的全毀了,讓暗處的精靈既憤怒又後怕。

  這些靠近邊緣的族人已經去往森林中心暫避了,沿途還一路宣傳了科奧蘭士兵的殘暴,讓更多的精靈心生警惕。

  原本白風部族也準備快些離開的,阿爾菲在承擔起組織轉移後,卻突然決定留了下來。

  這些人類的目標不是銀木森林,還鬧出了這麼大動靜,他們真正目標的斯特里克又會怎樣呢?

  阿爾菲想起了那個讓他有說不明感覺的奇妙地方,那裡到處是廣袤的田野,風吹過的時候大片穀穗高低起伏,就像是海浪一樣美麗;一到黃昏,家家戶戶都會升起炊煙,寧靜的村莊裡散發著麥香,那是烤爐中溫暖香甜的麵包的氣息……

  他是個警惕的獵人,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讓他心生警覺,但唯獨在那裡,他總是在麥田邊的樹林中坐著,不知不覺就沉沉睡去。

  火銃被阿爾菲保養得很好,每天都會擦拭,然後塗上油脂保養,但現在他卻往一塵不染的銃管上塗抹綠色的孔雀石粉末,避免它的反光被獵物察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一切又彷彿順理成章,或許獵人本來就按照本能行事,就像他並沒有指天立誓說要如何如何,但卻自然而然把科奧蘭的士兵當做假想敵。

  阿爾菲曾與人類捕奴隊屢次交手,他知道人類的實力,但這次他即將面對的是比捕奴隊更加強大的軍隊。

  可是現在他擁有這個,黑暗精靈公主贈予的火銃,同一批頂尖矮人工匠所作最精良的武器,堪稱狩獵的女神。

  森林精靈是天生的獵人,他們動作敏捷優雅,如山澗間跳躍的小鹿,而當他們潛伏的時候,卻又像陰影中的獵豹,他們是自然的寵兒,也是其未斂之利爪。

  維蘭瑟在這個世界上創造出了最適合他們的武器,讓他們成為森林中最可怕的殺手。超長的精準和打擊距離,沒人能看到他們影子、聽見他們的呼吸,直到他們的銳牙如約而至。

  ……

  「見鬼的狗屁森林,該死的尖耳朵,你們不覺得邪門了嗎?明明每個附近都能找到吃剩不久的骨頭,但卻一個鬼影子都看不到,那些尖耳朵都跑到哪裡去了?不會都是兔子變的?」

  一小隊人類士兵咒駡著,手裡提著剛剝好的野兔,並把它往木棍上穿。

  他們被分散派出來徵糧,結果只得到一些精靈在營地沒帶走的肉乾。這玩意估計連原主人本人都忘了,掛在樹上被風吹的又乾又硬,比起食物更像是用來製作名貴家具的紅木。

  在給佩刀崩出一個缺口後,所有人都放棄了吃它的想法,決定帶回去讓軍需官煩惱怎麼處置,他們逮到了幾隻野兔,饑腸轆轆的士兵們準備先給自己開了小灶再說。

  就在篝火飄出香味的同時,死神悄無聲息地降臨了。毫無警覺大聲說話、並點燃明火的獵物們成了活靶子。

  在千米之外,阿爾菲敏銳的目光透過精靈珠寶匠手工打磨的瞄準鏡片,鎖定了這次的目標。

  使用弓箭需要計算箭矢下墜、風力等一系列因素,最後還要祈禱命運的偶然性。但火銃不會,旋轉的子彈在不斷修正彈道,輕微的下墜在一切精靈獵人手中都能被準確地估量出來。

  扳機扣動了,子彈命中目標僅僅只需要轉瞬時間,但在它咆哮著衝出銃管之前,獵人腦中的狩獵已然結束。

  阿爾菲沒有使用瞄鏡確認自己的戰果,遠處驚慌恐懼的呼喊已然告知了一切。

  「第二十三個。」他默默在心中說。

  維蘭瑟給的子彈還有七十七發。

  一顆子彈,一個目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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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幽靈狼

  斯特里克地區靠近銀木森林,地貌上也多是森林和灌木林,僅有的幾條供商旅使用的道路從密林中穿過,夾道兩旁則是廣闊的林地和沼澤。

  在黑暗精靈公主佔據這裡之前,斯特里克一帶一直是許多盜賊團藏身的樂土,他們搶了東西往林子裡一縮,無論是賞金獵人還是軍隊都難以在如此複雜的地形中找到他們。

  科奧蘭的士兵同樣無法穿越這茫茫的未知叢林,行軍嚴重依靠僅有的幾條運輸路線,這讓維蘭瑟初期的騷擾戰術取得了顯著效果。

  安娜斯崔娜招募的志願部隊很快來到斯特里克,維蘭瑟給他們人手發了一支精準射擊火銃,就是和阿爾菲‧白風手中的同樣型號。

  這些經驗豐富的獵人們穿著維蘭瑟提供的花花綠綠的迷彩服,厚實的毛皮斗篷防水又保暖,配合森林之子敏捷靈巧的身法和步伐,根本看不清楚人在哪。

  手持火銃的死神無聲無息在林間穿梭埋伏,常常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碰」地一聲射穿看起來裝備最精良的小隊長的腦袋,然後宛如幽靈一般消失在森林中。

  一開始,科奧蘭還派出光輝騎士率領的精銳小隊尾隨在徵糧小隊後,企圖抓住這些討人厭的傢伙。但800米的射擊距離實在太遠了,森林精靈能夠在從容獵殺後安然逃離。林間根本不適合戰馬追擊,就算強行突入也大概率被森林精靈設下的繩套絆索等折了馬蹄;牧師的神術也就幾十米距離,同樣到不了那麼遠。

  一來二去,在看穿對面不能對自己造成麻煩後,一些森林精靈甚至還反過來圍獵企圖抓捕自己的精英小隊。當光輝騎士們踏入森林,到達定下的伏擊點,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周圍有好幾處都傳來槍聲,看來是好幾名精靈把小隊包圍了,無論追擊哪一邊,都會把後背暴露給另一邊。無數出征前躊躇滿志的光輝騎士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密林中。

  徵糧遇到堅壁清野,根本得不到一點吃的,還會冒著生命危險,所有部隊情緒都很低落。為了減少傷亡,權杖騎士們商議後決定殺馬為食,但即使如此,去林中打柴仍然是一份高危的工作,只能輪流安排下級士兵去,被他們私下裡稱之為「死亡輪盤」,一旦輪到自己就唉聲歎氣,面如死灰,甚至很多領主不得不用獎金勸說自己的士兵。

  或許長期被襲擊,被揍得多了也挨打出了經驗,士兵們漸漸琢磨出來,衣飾鎧甲最華麗的大概率會被當成目標,於是大家一思索,決定輪到自己收集柴火時一定要穿上最破爛的衣服,反正一定要比隊友顯得更落魄。

  沒多久,森林精靈們也突然發現,那些科奧蘭的侵略者外觀怎麼越發向乞丐靠攏?一定是自己這邊的目標策略被識破了,於是經過商議,大家決定選擇那些皮膚比較白淨,身材比較豐滿的,一定不會有錯!

  於是士兵中身兼這兩種特質之一的傢伙就倒了大黴,很多人在輪到自己時都要去泥漿裡打滾,把臉抹的灰撲撲,還有人提前發明了類似地球位面維多利亞時代束胸衣一樣的玩意,把自己腰儘量勒細,顯得比隊友更纖瘦。

  森林精靈們很快愛上了這種新式的武器,玩瘋了的傢伙還敢於襲擊道路上行軍的部隊,而士氣低落的科奧蘭人也無法組織有效的反擊,大家已經對精靈神出鬼沒的火銃充滿了恐懼,也對身邊時不時莫名倒下一個戰友產生了麻木的情緒,只要不是自己什麼都好,然後在慶倖和恐懼中繼續緩慢前行。

  這一切在斯特里克開發出新的武器後愈演愈烈,一種近處投擲的中空鐵質、像是小蜜瓜一樣圓圓充滿紋路的東西也被供應給了森林精靈,維蘭瑟殿下叫它手雷,而森林精靈們喜歡叫「小蜜瓜」。它裡面塞滿了火藥,只要拉燃引線扔出去,時間到了就會爆炸,四分五裂的外殼沿著網紋紋路破碎,然後被炸裂的氣浪高速推出去,把周圍小範圍內的任何物體打成篩子。

  森林精靈們熱衷於開發各種方法把「小甜瓜」當做禮物送給科奧蘭人,最具有幽默感的是趁他們在篝火邊露營的時候扔進火堆中,邊上圍著的一圈士兵都非死即傷。

  權杖騎士面對這樣的局面也拿不出任何解決方法,他們和手下的光輝騎士都充滿了獻身精神,無所畏懼,所以只會把世俗貴族部隊的慌亂當做不虔誠的表現。

  而且光輝騎士團選拔權杖騎士為指揮官的時候只會看信仰和武藝,而這兩種素質未必與高超的指揮才能重合,加上整個部隊連後勤都沒有,行軍和日常補給都是分頭行動,這也必然招致了部隊的混亂。

  如果在平日裡,或許他們可以算作是一支有著蹩腳指揮和差勁樂師的荒腔走板管弦樂隊,但現在森林精靈的偷襲把無數小問題都擴大化,指揮成了街頭的雜耍藝人,而彈奏樂器的傢伙根本就是彈棉花的小販。

  逐漸的,有人開始逃亡,而權杖騎士解決這一切的方法則是放慢行軍速度,每走一個小時就會停下來整隊,清理人數。

  從科奧蘭到斯特里克的距離並不遠,但這支部隊看情況足足要走上一個多月才行,被拖長的時間除了會增加遇襲的風險,也會加大後勤的壓力,在吃乾淨為數不多的糧食後,很大一部分馬匹根本走不到終點,一些較為窮困的部隊甚至已經開始挖草根和樹皮了。

  ……

  在斯特里克,鑄造工廠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軍工廠,不斷生產出各種各樣的武器裝備。城鎮中最熱鬧的當屬小酒館了,並不是斯特里克人民突然和矮人一樣覺醒了對酒精的強烈嗜好,而是酒館本來就是社交場合,在這裡能夠得到最新的消息。

  城外的某一片森林中,維蘭瑟派遣了民夫輸送武器彈藥和乾糧等,供應給志願參加作戰的森林精靈。這些返程的民夫也帶來了無數讓大家拍手稱快的消息。

  「英勇的騎士騎馬來到森林,『一名精靈可以打十個科奧蘭人。』森林裡傳來的聲音讓騎士勃然大怒,十個騎士衝進了林子,只聽『砰砰砰』十下,一個騎士都沒能回來。」

  「『一名精靈可以打一百個科奧蘭人。』精靈又說了,權杖騎士派出一百個騎士要撕了他,進去之後就再無聲息。」

  「『一名精靈可以打一千個科奧蘭人。』精靈的聲音更加囂張,怒火沖天的權杖騎士派出他一千個裝備精良的部下,高喊著『吾主至高』衝了進去……然後你們猜怎麼了?」

  講故事的吟游詩人成了酒館的中心人物,他左右環視一圈,賣了個關子。

  「快講,別吊我們胃口了!」圍觀的民眾紛紛催促他。

  吟游詩人撥響了手中的魯特琴,優美的旋律伴隨著他剛剛即興編寫的小調,歡快地唱了出來:「森林幽香寧靜依舊,唯一倖存的騎士鮮血淋漓地爬出,『別進去了,長官!』他哭著說,『卑鄙的精靈欺騙了我們,他們絕不止一個——森林裡有兩個精靈!』」

  「哈哈哈啊哈……」

  快樂的笑聲一直傳到街上,也傳到了路過的阿爾菲耳中,他一身髒汙的暗綠,但在斯特里克人看來,那是英雄的證明。一路上阿爾菲謝絕了許多人請他去酒館爛醉如泥的邀請,堅定地向城堡進發。

  他子彈用完了,得找黑暗精靈的公主要新的。

  孤僻的天才獵人從不和自己的陌生同族打招呼,當然也不會知道維蘭瑟在某地設了補給點。但維蘭瑟卻知道他的事蹟,從志願參戰的森林精靈口中傳來,有一位好像不是組織中的孤狼獵人也在用和他們同樣的武器獵殺科奧蘭人,而且命中率非常精準,目擊到的精靈都說他絕無失手。

  維蘭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阿爾菲‧白風,卡西恩優秀的兒子、埃古的得意弟子。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彆扭的傢伙究竟什麼時候來找自己,她因此吩咐了城堡周圍值守的黑暗精靈,看到阿爾菲不要阻攔,直接帶他進來。

  所以年輕的獵人一來就見到了斯特里克的統治者、不可思議的黑暗精靈公主維蘭瑟。

  「歡迎來到我的城堡,阿爾菲。」維蘭瑟甚至從書桌後站起來表示敬意。

  「我要子彈,100發……不,200!錢,以後會給你。」阿爾菲臭著臉,口氣硬邦邦地說。

  「你打算做什麼呢?」黑暗精靈公主微笑著問。

  「不關你的事,給我,我不會賴帳的。」

  嘖嘖嘖,知道內情後只會覺得這板著臉的酷小子真的相當可愛,明明前線表現十分突出,卻不想讓自己這個正主知道。不過維蘭瑟卻沒有繼續調戲他,人家自願幫忙如果還要自帶狗糧那就說不過去了。

  「子彈我給你,的,400發。」維蘭瑟施施然坐了回去,又拋出一個讓阿爾菲呆住的重磅消息,「以後缺少子彈,直接去城外雪鴞湖附近的森林找人領取就是了,當然也不用你付錢,無論你申請多少,我的部下都會給你雙倍。」

  「為……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喉嚨發緊。

  「不僅僅是你,其他森林精靈的獵人也是如此,感謝你們為斯特里克提供的幫助。想必城鎮裡的任何一間餐廳和酒館都願意招待你們。」維蘭瑟坐在桌前,雙手托腮,饒有興致地觀察他反應:「特別是你,阿爾菲,現在你在科奧蘭那邊有一個新的外號了,『銀木森林的幽靈狼』,來自對手的畏懼是對你實力最好的肯定,你有理由感到自豪,出色的小夥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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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04: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佈置

  阿爾菲走出城堡的時候,背上的背包裝著沉甸甸的子彈。

  一顆被銅鉛彈大約8克左右,400發也並不算重,但阿爾菲卻第一次感覺到了它的重量。

  在維蘭瑟豪爽地把他需要的彈藥給自己時,阿爾菲問過她。一顆子彈的價值相當於等重的白銀,黑暗精靈公主把如此奢侈的消耗品隨意發放,難道就不擔心被浪費掉嗎?

  但維蘭瑟卻告訴他,8克白銀換一個人的命已經非常廉價了。即使是普通士兵,他們在平時種地,在戰時服兵役,創造的價值遠遠不止8克白銀。如果這個等式成立,她甚至願意把整個科奧蘭買下來,那些農夫在自己的國家活的如同草芥,人們只能看到他們一窮二白,卻不知道他們蘊含的潛能。

  如果把這些人交到她手上,他們創造的價值至少能提高四倍以上。

  即便是以科奧蘭的價值觀,養育一個人從嬰兒長到成年,耗費的資源也不止8克白銀的價值。人類已經算是成長迅速的種族,精靈80年成年,人類只要18年,而這18年的時間,就被工廠流水線幾分鐘生產的一顆子彈輕易了結了。

  阿爾菲握緊背後的包裹,以前他只在森林中接受過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但他現在發現,森林的殘酷遠遠及不上戰爭。站在黑暗精靈那位公主的角度,士兵的性命和裝備武器一樣,都能夠用價值衡量,她把每一個死去的士兵都換算成了帶來價值的勞動力,估算科奧蘭的損失。

  冷靜縝密、才智卓絕,她的頭腦一定是一件最精密的儀器,這種一切從價值出發的思考模式又像是異類一樣殘酷無比。

  如果她僅僅是如此,那麼阿爾菲一定不會站在斯特里克這邊去襲擊人類。黑暗精靈公主彷彿一位最冷酷的魔鬼,用她充滿陰謀和詭計的大腦去思考算計,而目的卻是為了保護她的子民。

  阿爾菲記得,她桌上還有一份未完成的文書,上面提到了一種新的叫四圃輪種的模式,把耕地劃為四片區域,分別種植蔬菜、小麥、苜蓿、大麥,然後依次輪換,讓不同養分需求的農作物依次在一塊地上先後生長,這樣可以讓土地的肥力得到恢復。如此一來,不僅能提高作物的產量,而且穀物和蔬菜滿足農夫一家所需,還能多出牧草飼養牲畜。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斯特里克的權利中心,這份未完成的文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阿爾菲心中,無論人類領主還是精靈王族都是高高在上養尊處優,雙手完全不沾這些雞毛蒜皮庶務的傢伙。

  但這位奇怪的黑暗精靈女人不僅要管,而且管的還相當寬泛,連農夫家裡種幾塊田,怎麼種都要管。

  經過維蘭瑟一條條分析,採用這種新的耕作方式,每戶農夫一次播種能多出五分之一的收穫,此外苜蓿還能為他們增加50隻羊,每天的晚餐也能多出一小塊羊排。

  他看到那份計劃書寫了很多版,都是經過試驗不斷修改的,想必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在裡面。

  阿爾菲想,她根本不像一片領地的統治者,沒有哪個領主老爺會為了領民做到這種地步。

  這個人……既殘酷,又仁慈,充滿矛盾,又意外地和諧。

  而且意外地讓人信賴和喜歡?

  阿爾菲甩甩頭,把這個荒謬的想法甩出腦袋。

  他只是為了精靈同族在斯特里克的福祉,畢竟這裡讓他們快樂的生活。無論是埃古,還是他的父親卡西恩……

  換做以前,阿爾菲才不會承認卡西恩是他父親。他永遠也不會意識到,在斯特里克看到的東西漸漸改變了他的想法。

  卡西恩帶著他的學生們夜以繼日地改良種子,讓農民每年都有更好的收成,在斯特里克,德魯伊的名字比豐收女神更響亮。

  父親並沒有背叛自然,或許只是他對自然有著另一種理解……他仍然是那個溫柔和善,讓所有人都愛戴尊敬的智者。

  現在,阿爾菲心中已經原諒了卡西恩,儘管他從沒親自說。

  他會拿起火銃,用自己的力量去守護這片無數精靈生活的土地、他父親付出心血的地方。

  森林精靈們志願參戰的理由或許不盡相同,但他們對造成的科奧蘭人造成的心理陰影都是一樣的。

  當權杖騎士帶領著大軍終於快到斯特里克城鎮區時,所有士兵幾乎已經對森林產生了生理性的恐懼。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降臨的突然襲擊,讓他們對一切風吹動的樹葉聲和踩斷枯枝的崩裂聲神經過敏,就像是一群驚弓之鳥。

  面對士氣低落到極點的情況,連權杖騎士也知道不能用虛無縹緲的信仰來鞭策他們,轉而在激勵演講中大肆渲染斯特里克的富庶。

  現在他們已經脫離了林區,附近的林子已經被斯特里克人建房製作工具的時候消耗掉了,森林精靈再怎麼神射手,也不可能在曠野上發動襲擊,除非他想在平地領教騎士衝鋒的速度。

  劫後重生的喜悅下,飽含財富暗示的煽動性發言讓士兵們士氣小小提升了一截,於是也安靜下來接受清點和檢閱。

  全軍這麼一算,竟然少了快一萬人了。當中未必有多少是被精靈打死的,臨陣脫逃的應該占大多數,尤其是世俗軍隊中一些貧窮的小貴族,眼看前方密林危機四伏,索性帶著自己的部隊悄悄溜了。

  這些大爺們平時逃國王的徵兵令已經輕車熟路了,反正王室的政令不過在首都附近轉轉,遇到臨陣脫逃也就罰點錢了事。一群老油條依照慣例,把應付國王的本事原封不動地用在了權杖騎士身上,讓光輝騎士團的精英們憤怒不已,紛紛在軍隊中放話,得勝歸來後會追究這些膽小鬼逃兵的責任,褫奪爵位,開除教籍,可謂是相當嚴厲,也讓另一部分心懷鬼胎的傢伙們不得不安分一點。

  在權杖騎士看來,這場仗幾乎贏定了,斯特里克幾乎不設騎兵部隊,而這個時代戰爭中實力最強大的就是騎士,重騎兵一輪衝鋒常常能衝垮十倍於自己的步兵,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和無堅不摧的鋒銳,能夠讓所有人類都為之膽寒。

  如果說騎兵唯一不擅長的,大概是攻城了吧。但斯特里克建成以來,人口不斷湧入,雖然城牆一直在修,但也一直在拆了擴建,到目前為止也有很長一段沒有完工,就像是缺了一角的貝殼,露出自己軟弱的肉質部分,那就是他們即將突入的位置。

  一位斥候謹記統帥交給自己的任務,快馬很快來到能夠遠眺城鎮的山坡上。

  「缺口是有,但是……那是什麼?!」

  在他視線範圍內,一道道壕溝出現在平整的土地上,中間還立了許多木樁,上面纏繞著帶刺的鐵絲。

  鐵絲網加壕溝,這是維蘭瑟想出來的最大削弱騎兵衝鋒的方法,而且針對的也不止騎兵。任何想要通過這裡的人,都會被層層障礙把速度降低到很慢,必須破壞鐵絲網,鑽過壕溝才能接觸到斯特里克的部隊,在此之前,自己這方的遠程火力就會最大限度地打擊他們。

  斥候咂舌地看著那些壕溝,看樣子那些重裝騎士們是怎麼也過不了這個地方了,就看指揮官們怎麼處理吧……

  權杖騎士們很快就得知了斥候傳過來的情報,面對這局面,他們也十分頭疼。卑鄙膽怯的黑暗精靈不給他們堂堂正正對戰的機會,先是有森林精靈不斷騷擾,也不知道這些尖耳朵中了什麼蠱惑,竟然會幫世仇的黑暗精靈對抗太陽之主的勇士,等到這座城被佔領,看樣子必須給銀木森林以一個讓他們畢生難忘的教訓……

  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維蘭瑟打定主意是要慢慢磨死他們,外面的田野已經被燒毀,該搬走的東西也搬走了,能夠籌措到的糧食一粒也沒有。維蘭瑟縮在自己老巢倒是不缺補給,但科奧蘭軍隊現在靠殺馬為生,雖然只是些駑馬,但再這樣下去,輪到吃戰馬的日子也不遠,多等一天損失就大過一天。

  那些臨陣脫逃的小領主恐怕也是考慮到這一點,窮領地養幾匹馬也不容易,戰馬還要吃豆料的精細糧,養一匹基本上等於五個步兵,他們才寧願交罰款也要保留自己的馬逃跑。

  「讓步兵去填那些壕溝,把鐵絲網柱子拔掉,這樣我們的騎士就能衝過去,把他們統統踩成肉泥!」一名權杖騎士說。

  「這樣嗎?可是如果他們在我們的士兵清除障礙時候襲擊我們怎麼辦?」奧克利面有憂色。

  「我們有太陽之主的牧師,他們可以為士兵們施加光環,讓大部分箭矢偏離。剩下的一小部分,我們只需要用勇氣和虔誠就能戰勝它!」

  「可是……森林中襲擊我們的精靈用的那種噴出彈丸的棍子有古怪,如果這種魔法裝置是斯特里克提供的,那這個戰術就會十分危險。」

  「奧克利。」權杖騎士前輩鄭重地叫住他,「那種裝置一定不便宜,否則他們早就大量裝備,我們都會死在森林裡。現在我們英勇地衝出了陰謀網,你要半途而廢嗎?更何況,你可是擁有巨龍的騎士,連你都膽怯了,那其他人要怎麼辦?」

  「是!我明白了!」奧克利慚愧的站直了身體,大聲回答他。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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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激怒

  在城牆未完工的缺口前,好幾層壕溝加上鐵絲網的防線佔據了整個平整的地面,很多壕溝內還被挖掘它的民眾加入了木樁尖刺,打算給不慎跌落的侵略者以血的教訓。

  這些防線分為了好幾層,每一層之間都有一片可供人站立的一小片平地,斯特里克的士兵身穿紅色呢子軍服和白色軍褲,只在胸前有一片銀亮的胸甲,一排排整齊站在第一層防線後。

  這些士兵都是從普通民眾中選拔的,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只接受了不到一年的訓練。與科奧蘭自小學習馬術劍技、成年後久經戰陣的騎士相比,無論實力和經驗都不在一個數量級,更何況對面騎士裝備了相當高比例的全身重甲,連步兵的精銳部隊都有幾乎覆蓋全身的鏈甲和鱗甲。

  如果按照常規方法來打,想必一定是科奧蘭以摧枯拉朽的姿態完成一場損失微乎及微的輝煌勝利。

  但斯特里克即將為這個世界帶來的卻是改變一切的革新!

  這些士兵在半年多的訓練中,教官無數次向他們示範過手中火銃的威力,他們也親手向套在木樁上的板甲開火射擊,結果是五十米以內,厚重昂貴的全身甲根本無法防禦柔軟的鉛彈,被狠狠洞穿,連支撐它的木樁都被打得四分五裂。

  士兵們並不懷疑新式武器的威力,而也穿著軍服、正巡視戰線的公主殿下給了他們精神上更大的信心。大家崇敬的目光像是磁鐵一般牢牢跟隨者她的腳步。

  一定要贏,為了家園,也為了公主!

  就在這時,遠方天際線揚起了細微的塵土,幾名斥候背著光輝騎士團的日芒徽記出現在煙塵之中,他們也看到了這邊整兵列隊的景象,於是勒住馬頭,坐騎噴著響鼻在原地打了一轉,不再前進。

  不到一刻鐘,地面傳來微微的震動,漸漸變成沉悶如細密鼓點的響聲,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在斥候身後出現了。

  「整隊站好,檢查火銃彈藥。」維蘭瑟下令。

  普通士兵使用的火銃管內沒有膛線,使用的彈藥也不是精靈狙擊手那種昂貴的被銅子彈。他們所用的是燧發滑膛火銃,從管口前裝彈,無論距離和殺傷力還是精準度都比狙擊用的更低,但在戰陣中排成隊列射擊並不需要多高的精準。

  斯特里克的士兵們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他們看著前方地平線烏雲壓城般的大軍,加上千萬隻馬蹄踩踏的隆隆雷鳴,這群第一次上陣的新丁不由得被對方的氣勢所懾服。

  不得不說,全副武裝的罐頭騎士坐在穿著馬鎧的高頭大馬上,加上寒芒四射的馬刀和騎槍反射出耀目的光芒,簡直是這個時代最具有觀賞性,最威嚴的組合。

  普通平民百姓哪見過這樣的大場面,即使心裡不斷地用這段時間的訓練告訴自己,握火銃的手也有些顫抖。

  這一切在遠處天空浮現一個彷彿神話中的影子後更是如此。

  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吟震盪了整個戰線,金龍薩米瑞利翁載著奧克利從森林和群山上飛過,在天空的王者看來,下面的人類不過是一群小螞蟻。

  「龍!是龍!」

  「我的天,它真是龐大,我們能戰勝這樣的傢伙嗎?」

  戰線上的士兵動搖了,不停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龍騎士?還真是一個充滿古典浪漫主義的兵種。」維蘭瑟哂笑。

  「為什麼要在龍背上附加騎士……這樣做有什麼特別的作用嗎?」希澤爾在她旁邊,遲疑地問。

  這又不是遠古黃金時代,那時候的傳奇騎士手持魔劍聖劍什麼的,一出手有劈山裂石的效果,在龍背上與自己的龍族夥伴也算是互補。現在嘛……騎士最長的騎槍還沒有龍的翼展長,龍遠距離有噴吐,近距離有抓握和撕咬,有效作戰半徑遠遠高於人類騎士,現在把騎士仍在龍背上,只有政治意義而沒什麼實際效果。

  「不知道,大概是人形背部掛件吧……」維蘭瑟惡毒地說,「如果被一條龍攻破了目標城市,那麼信奉神祗的戰士只能在傳說中當配角,但如果是被聖騎士的坐騎龍拔得頭籌,以後寫聖徒故事的作者也有餘地方便他們『藝術創作』。」

  但是就這麼放這隻龍在外面威懾也不是個法子,更何況它的龍息也會給自己這邊的防線造成麻煩……現在的龍雖然好吃懶做不學無術,全靠物質界頂級的種族天賦佔據食物鏈頂端的位置,但不得不說它們的確有這個資本。

  比起法師施法來說,龍息雖然效果單一,也自有它無可比擬的優勢——方便快捷持久。

  要是金龍一直在陣前晃蕩,抽空噴射幾發龍息進人群,維蘭瑟可沒把握這群第一次上戰場的菜鳥有多少能鎮定下來。即便現在它僅僅只是露了個面,就有部分士兵裝藥時抖得厲害,不是不小心把捅藥的木棍弄斷了,就是把鉛彈灑在了地上。

  她遞了個眼色給奧弗尼爾,後者點點頭,向前方走去。

  空中的薩米瑞利翁散發著淡淡的龍威,俯視著下面驚慌失措的螞蟻,它輕蔑地一哼,鼻腔噴出帶著細小火花和電弧的吐息。金龍的天賦龍息是火與閃電混合,正好是最適合戰場、也最具有殺傷力的類型。

  高傲的龍族當然不喜歡一名人類騎在自己脖子上,即使這個卑微的人類是神祗的寵兒也一樣,它迫不及待想要結束這一切,然後卸掉身上恥辱的鞍具回到巢穴繼續打盹。

  它沒有等待權杖騎士的指揮,在空中調整著方向,一雙黃玉般的龍瞳映出充滿惡意的光。

  金龍計劃用一個俯衝,然後向最近的螞蟻噴幾發龍息,剩下沒死的只要夠聰明,想必很快就會恐懼地四散奔逃。

  傲慢的龍沒有注意到,一個人影正順著自己來的方向接近。

  「讓你的存在在黑暗中下落,淹沒在你的皮膚裡,以及你的內臟裡;在黑暗的深淵和海灣中,愚蠢的火張開它那藍色的冠羽(《忘卻》——奧克塔維奧‧帕斯)。」

  寧靜悅耳的男性嗓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在這個紛亂的戰場。

  奧弗尼爾吟誦著一句人類創作的詩句,一邊施用了法術【禁空】。

  正準備俯衝的金龍發出驚訝的龍鳴,在半空中彷彿一個沉甸甸的鐵餅一樣垂直落向地面。

  隨著地動山搖的震盪和令人耳聾的巨響,薩米瑞利翁被狠狠摔在地上。但在龍族中都算是尊貴血統的金龍皮糙肉厚,不會因為這點小磕碰受傷,倒是他背上的奧克利被震得眼冒金星。

  些許的疼痛讓金龍愈加憤怒,它很快爬起來,只見它翅膀被一道藍紫色的網束縛著緊貼身體。明白自己中了某人的暗算,薩米瑞利翁張開大口咆哮著,按耐不住的怒氣帶著磅礡的龍息把它面前的土地燒的一片焦黑。

  「有一種渾身鋸齒的爬蟲,它們的氣力能夠推山搖嶽,曾經是威震一世的獸王;它們在泥滑的海邊,叢莽的地面,像夏天棄屍身上的蟲蛆,不斷地繁殖滋生……(《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珀西‧比希‧雪萊)」奧弗尼爾使用浮空術飄在空中,睥睨著地上不斷掙扎的金龍。

  他絲毫不掩飾額角冒出的龍角和鱗片,而且故意引用了另一句詩篇,裡面的爬蟲一詞對龍族來說是禁句,早在和精靈的龍隕戰爭中,這個詞就作為對龍精準打擊的侮辱詞匯一直流傳到現在。

  作為一條龍,他懂得如何去激怒自己的同族。

  果然薩米瑞利翁那燃燒著的黃金雙目直直看向他,對方也嗅到了這個人形的傢伙身上有龍的氣息,而且是最低等的沼澤龍,頓時蜥蜴般的豎瞳浮現了可怖的殺意。

  這個卑賤的雜種!竟然敢讓高貴的金龍從空中墜落?!還敢在自己面前說出那個侮辱龍族榮光的褻瀆之詞?!

  「傲慢的雜種,看來你在爛泥中打滾的母親沒有教會你如何尊敬上位龍族!等著吧!你會為自己剛才的愚蠢行為付出代價!」薩米瑞利翁使用龍語咆哮著。

  奧弗尼爾帶著虛假的憐憫笑容搖搖頭:「請不要把我和你們這樣的爬蟲和野獸相提並論,如果你執意想要自尋死路,我也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你會得到一次不錯的體驗,我一直這麼覺得,被選為我的獵物會感到多麼刺激,正好我的房間缺少一個爬蟲的頭顱作為標本,我認為你的尺寸相當合適……」

  他還沒說完,狂怒的金龍的龍息已經向他迎面而來。但閃爍著電弧的火球只是擊碎了一個幻影,真正的奧弗尼爾已經長笑著在另一個方向的天空浮現。

  「我不喜歡被人類看到我的戰鬥姿態,換個地方吧。」

  剛才的刺激應該已經足夠了。

  儘管是白天,但奧弗尼爾知道,那顆被遠古精靈俘獲並銘刻下不朽法陣的流星仍在圍繞這顆星球永無休止地運動,名為龍狂迷鎖的永恆法術會一直影響著一切流著可憎龍血的生物,讓它們總是在情緒激動下失去理智,彷彿一隻癲狂的野獸。

  他轉身一個任意門離開了戰場,後方金龍也徹底甩開了龍背上可憐的騎士,振翅向奧弗尼爾指示的方向飛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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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熱武器的初戰

  上古時代,由於以太潮汐的活躍,大陸曾經出現過一個由法師統治的魔法帝國。後來由於一個錯誤的試驗給國家帶來了極大的損失,加上以太物質也在逐漸陷入低潮,無數優秀的法師賢者在動亂中死去,後繼者也再不能達到他們的高度,於是後來逐漸被神權國家所取代。

  這並非是偶然,而是必然。

  在戰場上,法師射程200米左右的法術並不能決定一場戰役的勝敗,在這個距離,弓箭和投石機之類普通的遠程武器已經足夠威脅到他們,更何況以自身魔力施法的法術儲量也及不上牧師祈求自神靈的神術。維蘭瑟幾乎可以想像,被牧師祭司等賦予了元素抗性、祝福術等光環的士兵是怎樣如同天神降臨般把法師手下的部隊蹂躪碾壓。

  只不過現在雙方的立場倒是交換了。

  對面也不是傻子,看到陣前的壕溝和鐵絲網,加上輕裝士兵手中的奇怪武器,任誰也知道斯特里克計劃的是遠程打擊的防守戰術。在驅動步兵上前填平壕溝的同時,太陽之主的牧師們也對斯特里克開展了試探性攻擊。

  一些牧師一手握緊脖子上的聖徽,閉目祈禱著,左手五指張開向前,神力在喃喃吟誦的聖歌中聚焦在一起,形成如同太陽的光束,對前方的斯特里克戰線發出一道神聖衝擊,那是密特拉賜予他們的三環神術【灼熱光輝】。而五環的【焰擊術】則是將神力凝成一道直入雲霄的聖火柱,宛如轟鳴的神罰從天而降。

  並不是所有牧師都不擅長攻擊性法術,至少光焰領域的太陽之主能夠賜予信眾火焰神術。

  隨著聲勢浩大的神術落下,十幾道各種各樣的光芒像是焰火一樣在斯特里克的陣線上爆發,等到強光熄滅,只見命中點中心的位置已經變得焦黑,而站在其上的士兵全身迅速起了一層被灼傷的燎泡。

  「啊!!!!」

  幾聲慘叫響起,受傷的士兵被迅速帶了下去,後隊的人則按照訓練時的規矩頂了上來。

  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施救及時的話根本死不掉,這完全達不到牧師們心中的預期。

  神術的局限性是範圍太狹隘了,象徵太陽的神明是無法授予祂的牧師以冰霜的神術,所以維蘭瑟提前讓斯特里克的德魯伊和法師為部隊施加了【抵抗元素傷害】、【防元素護界】等單一針對某種元素的法術。如果法師內戰,對方用法術防禦了火,可以立刻改吟誦冰系咒語,但牧師的神術來源於神祗,就算眼睜睜看著對方一身火抗,也沒辦法改變自己法術的構成。

  在加上對火元素的抵抗後,原本能燒死至少四五名士兵的神術也就造成重傷一人的結果,代價太高昂了,於是牧師也停止了這種無用功,轉而向自己這邊的部隊施加光環。

  【神恩】、【虔誠護盾】、【勝利曙光】……

  科奧蘭士兵這方的上空充斥著五光十色的輝光,銀白、黃金、橙紅和寶石藍色不斷變換閃爍……連雲層也受到了神力的擾動,在天空交纏成漩渦。

  既然直接攻擊無效,那就試試牧師最擅長的增益法術吧!陸軍和太陽之主的僕人是科奧蘭王國最引以為傲的精銳,他們有絕對的自信在短兵相接的時候絕對不會輸給一個連信仰都沒有的勢力。

  隨著權杖騎士們舉起了手中的指揮刀,響應他們的是所有士兵中氣十足的喊殺聲,他們身上的各種附加的光環也隨之閃耀著各色華光,他們變得意志更頑強,速度更快,力量更大,防禦更堅韌,甚至遠處射過來輕飄飄的箭矢也會因莫名的原因偏離。

  統帥們注視著自己的大軍向前前進,最精銳的步兵頂在前面,雪亮的兵刃宛如鋼鐵的叢林,而僕從軍則手持安營用的鐵鍬、背著用糧食袋、破舊衣服、甚至帳篷布製作的土包,無數來自科奧蘭王國諸位悠久領主家族色彩斑斕的旗幟在後方高高飄揚,給予他們無限的榮光與勇氣。

  他們認為自己並不需要留下帳篷,因為科奧蘭的勇士會在太陽之主的保佑下一往無前,像一把切開黃油的尖刀一樣直直刺入異端的城邦。

  「科奧蘭的士兵非常勇敢,但這與聰明是兩回事。」維蘭瑟搖搖頭,用惋惜的口吻說道,「他們竟然認為自己會贏?過分的自信是一種負擔,我們必須幫他們解除這虛妄的想法。」

  希澤爾站在最前線,和第一排手持火銃的士兵在一起。他按照公主殿下的要求,把所有士兵分為三排。這樣薄薄的方陣一度讓對面的權杖騎士輕視,認為黑暗精靈並沒有戰爭頭腦,在這個時代,士兵方陣的厚度同樣重要,如果輕易被突破,就會被敵軍繞後襲擊側翼,讓自己軍隊陷入不利的一面。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是維蘭瑟根據火銃的特點設計的新陣列,這三排陣線實際上決定了攻擊的節奏和次序,第一排射擊完畢後,後退到最後一排填裝彈藥,這時候由第二排繼續開火;第二排後退時第三排上前,然後第一排已經填充了新的子彈,以此交替射擊,大大提高了火銃的速度和節奏。

  隨著對面士兵的逐漸逼近,雙方已經能相互看清楚面容和表情,斯特里克的新丁們相當緊張,而對面的科奧蘭人則經驗豐富,他們同樣看穿了對面都是一群菜鳥,不少悍勇的士兵還以兇惡的表情威懾對方。

  有一名斯特里克火銃手受不了這緊張的氣氛,顫抖的手指剛要按下扳機,卻被人從身後拍拍肩。

  「放鬆點,和練習一樣,不要緊張。」

  指揮官希澤爾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好險……差點就開火了。這名火銃手後怕地想,還好希澤爾大人阻止了自己,不然不聽號令擅自觸發扳機可是違抗命令的重罪。

  但他不知道的是,這並不是巧合。

  在希澤爾的預知中,這名士兵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按動扳機,巨大的響聲讓許多和他同樣緊張的傢伙神經崩斷,就連二三排的傢伙也跟著他紛紛開火,但現在並不足以達到最佳射擊距離,很多子彈被打到了天上和泥土中,還擾亂了己方三段式射擊的步調。

  而現實中,他出手干預了這件事的發生,順便還提醒了一名士兵撿起地上掉落的子彈袋,以及三位忘了從火銃管中取出捅條的馬虎鬼。

  80米……70米……快了!

  希澤爾默默估算著對面的步調,到了60米的時候,高舉的指揮刀終於狠狠落下!

  軍號嘹亮的聲音終於吹響了滅亡的序曲,上千支火銃的轟鳴宛如末日挽歌,帶來了煉獄的硝煙和硫磺氣息。科奧蘭人聽到了火槍這隻凶獸在這個世界的戰場上發出的第一聲嘶吼,它的利齒則已經深埋在見證者的體內。

  「時機把握得不錯。」火藥味隨風飄來,維蘭瑟神吸一口,愉悅地說,「我喜歡硫磺和硝煙的氣味,因為它聞起來就像是勝利。」

  就在她視野中,第一排科奧蘭的士兵就像是被收割的稻子一般齊齊倒下了一片,剩下的則驚慌地腳步停頓了片刻,騎士們的馬匹也在未知的恐懼下焦躁轉著圈嘶聲大叫。

  牧師施加的偏移箭矢的光環……為什麼會沒有效果?!

  正當他們迷惑不已的時候,第二輪的火銃又爆發出一團團光焰,再度擊倒了他們的戰友。

  由鎮上最好的鐵匠打造的鱗甲和鎖甲能防禦精靈射手的弓箭,但在爆炸的氣浪推動的鉛彈下脆弱無比,被擊中面孔的士兵悄無聲息地倒下,他們是一群幸運的傢伙。更多的人則被擊中身體,柔軟的鉛彈在人體遇到阻力變形扭曲,內臟在這殘酷的運動中被攪成一團爛肉,傷者一時半會還死不掉,有人甚至一邊哭號著試圖把流出的腸子塞回體內。

  「魔……魔法!」

  「不可能的!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多法師?!」

  爆炸形成的白煙彌漫了整個戰線,平原上的風很快把它吹散,逐漸稀薄的煙幕露出其後的斯特里克士兵們,他們生澀僵硬而呆滯,明明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丁,訓練也不到一年,卻讓科奧蘭最精銳的步兵第一次體會到恐懼。或許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想過,屠殺一群身強力壯還被神祗祝福的戰士竟然能如此簡單。

  「還愣著做什麼,繼續。」希澤爾冷靜的聲音不大,但讓目瞪口呆看著前方的司號手一個激靈,想起自己的職責。

  軍號掌握了攻擊的節奏,就像樂隊的指揮,他必須打起精神來,不要隨意出神。

  「他們認為自己能填平這些壕溝?除非他們使用的材料是自己的屍體。」希澤爾走在士兵群中,持續調動著他們的熱情,「絕望是給予狂信徒們最好的禮物,用你們的新武器帶給他們救贖吧,希望他們很快能在名字前加上『聖』的頭銜。」

  哄笑驅散了緊張和不安,很多神祗的僕人死後都被當做偶像供奉起來,還在名字前加個『聖』以示尊敬。

  躍躍欲試的斯特里克士兵已經等不及想要送他們回老家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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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邪兆

  噩夢!

  這是一場籠罩在科奧蘭王國所有人頭上的噩夢!

  在火銃雷鳴般的齊射中,任何鎧甲都成了擺設,他們平日裡艱苦訓練的武技毫無施展的地方,而對面的士兵則穿著乾淨鮮明的呢子大衣與輕甲,宛如工廠流水線似的執行著死亡。

  這是一個具有奇妙魅力的場景,當線膛後裝的火銃普及後,部隊就不會像這樣英姿颯爽地成排站立射擊,而是趴在防禦工事後謹慎露頭。

  但現在由於前裝彈藥,還是站姿方便射擊,這是一個既有槍炮轟鳴的氣勢,又能彰顯軍人勇猛意志與無畏的世代,它的殘酷與浪漫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讓人無法忘懷。

  如果對方也是這樣的部隊,排槍戰術會讓整個戰爭雙方的死傷人數變得非常高,嚴格考驗一支部隊的心理承受能力,它只能靠嚴格的訓練和軍紀榮譽維持,但現在則變成一面倒的屠殺,薄薄的三排士兵交替開火,成為一道難攻不落的死亡防線,絞肉機般消耗著對面的生命和勇氣。

  慈悲的主啊!您為何要降罪於我們,我們祈求您的寬宏,祈求您拯救無助的羔羊,祈求你憐憫亡者並使其得以安息,祈求你賜予我們戰勝困難的勇氣,至仁至慈的主啊!

  聖騎士和牧師們目睹這個場面,只能彷徨地緊閉雙目,徒勞地祈禱著。

  英勇的士兵們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但牧師來自神賜的光環並沒有帶給他們決定性的幫助,他們無可避免的走向失敗。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在火銃的轟擊中倒下,這些惡魔般殘酷的鉛彈彷彿無窮無盡,整個部隊已危在旦夕,權杖騎士和高階牧師束手無策,低聲商議著撤退的方法。

  回去的路又是一條死亡之途,森林中神出鬼沒的精靈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或許更多的人類和黑暗精靈還會咬著部隊的尾巴,貪婪地一口一口撕咬咀嚼,給太陽之主的戰士們以嚴苛的打擊。

  這時候太陽之主的偉力在哪裡?為什麼祂到現在還不來幫助我們?奧克利腦中冒出一個褻瀆的念頭,很快又被他驅之腦後。

  我們不能事事都依賴神祗,一定有什麼是可以做的!

  這時,他聽到了另一個權杖騎士正要下達撤退的消息,騎兵騎馬先走,步兵在後防禦。

  「不!這是可恥的逃跑!」奧克利大聲說。

  如果騎兵先走,剩下的步兵就成了對面砧板上的肉,沒有帳篷和糧食,也沒有馬可以吃,他們要怎麼穿過茫茫的敵境?!

  「我知道你是一位勇敢的騎士,奧克利,但我們必須為我們的國家和主神保存最後的種子。如果我們在這裡損失慘重,那麼周圍的其他國家一定會想辦法入侵我們,改變科奧蘭的信仰,到時候我們都會變成罪人!」

  「就這麼放棄了嗎?」奧克利滿臉的難以置信和悲憤,「我們付出了那麼多,我們腳下葬送了無數同伴的生命,他們每一個都是為了宣揚吾主的榮耀和慈愛而來,你要讓他們的犧牲白費嗎?你們放棄,但是我不會,我還將繼續戰鬥,直到我死去!」

  蒼白絕望的笑容在奧克利臉上浮現,權杖騎士並沒有因為他的職責憤怒,出於敬重和即將失去戰友的悲傷,權杖騎士低頭為奧克利祈禱著,其他騎士和牧師也跟著他一起唱誦聖歌。

  這時,小聲的滴答聲輕輕響起,聖潔的紅色液體濡濕了奧克利的腳邊,他心煩意亂地低下頭,只見來自活聖人冕下的聖劍溢出鮮血,雖然它從未斬過一人。

  「這是……」他睜大眼睛驚呼。

  劍身貼著他腰腿的位置傳來溫暖的熱度,散發著太陽般的光,在光芒照耀下,血腥充滿人類哀嚎的戰場夢境般消失,周圍變成純粹光的世界。

  在前方最耀眼的重心,站著一位金髮的男性,寬大的白色羽翼包圍他身體合攏,像是一件白色聖潔的披風。他雙目緊閉,安祥的美貌超脫了凡俗世界。

  奧克利在夢境中見過這張臉,每次當平靜和水面映出夢中的倒影,他都能看到這位男青年。

  是埃德加!

  但眼前的傳奇聖騎士則完全沒有夢中的青澀,似乎有什麼東西以鬼斧神工的刀工,對他的人格精雕細琢,全部除去了作為凡人的性質,讓他被昇華提煉成了完全屬於天界的生物。

  埃德加睜開眼,凝視著他,彷彿穿透了他的靈魂,淡漠的眉宇間帶著一絲純潔得毫無凡性的笑意。

  是的,這場戰爭還沒有失敗。它現在才正要開始。

  而且,太陽之主的戰士們將會獲勝!

  「我祈求主降下的光,那便聽從於我。」

  嘈雜的戰場上,奧克利聽到自己輕聲說。

  明明到處是火銃的鳴響和科奧蘭人的痛呼,但所有人都聽到這個聲音,彷彿它就在自己耳邊響起。

  「我為吾主之劍與盾,我將消滅邪惡,無論它的身份和形體。我將誠摯守護,為了吾主的一切羔羊……」

  他感到神明的恩澤照耀著自己,身體逐漸產生某種改變,或者說昇華,反映出太陽之主神聖的力量。他手中滴血的劍化為一道淩冽的聖光,由光芒組成的翅膀在背後盡情伸展,將他從凡俗的地面帶離,漂浮在空中。

  「是神之面容!」這個九環神術連維蘭瑟都震驚了,「他連牧師都不是,究竟怎麼回事?!就算這裡死了這麼多的太陽之主信徒,也不可能讓祂違背規則做到這種程度!那翅膀……他體內藏著一位天使嗎?!」

  維蘭瑟無意中的吐槽揭示了真相,那本應該飛升神國的傳奇聖騎士因為某種原因,靈魂仍滯留在物質界,就像一隻隨波逐流的船,被鐵錨牢牢地束縛於原地。而奧克利的犧牲精神喚醒了他一部分美德,讓年輕的騎士能夠代行埃德加的權柄。

  這種狀態有很多種稱呼,「憑依」、「附身」、「顯聖」……原本需要極其高等的牧師或者祭司才能做到,讓本屬於天國的力量跨越次元壁而來,降臨於己身。而埃德加靈魂並未在神國,奧克利以自身精神與其共鳴,此刻他既是奧克利,又是完全脫離了凡人性的埃德加。

  他生前是最偉大的聖騎士,死後也是強大的熾天使。

  目睹了奇跡發生,所有科奧蘭的士兵都歡欣鼓舞。

  奧克利聽到自己歌唱著聖詠,神聖的光線宛如利劍破開雲層。閃耀的光線中顯露出一扇煥發著偉大力量的巨大門扉,天國之門緩緩打開,神聖的守衛背生雙翼,從門後魚貫而出。

  六位聖光神使聽從熾天使軍團長的召喚,破開虛空降臨此界。

  「這是神聖的審判!」

  「焦獄!把這裡化為焦獄,將異端焚燒殆盡吧!」

  死裡逃生的科奧蘭人歇斯底里大喊著。

  然而奧克利的反擊並沒有結束,他向神祗祈求,希望太陽之主的偉力帶來奇跡的發生。

  在光芒的覆蓋中,第一層壕溝的地面慢慢抬高,溝內漸漸和地表平行,而鐵絲網和木樁則陳腐朽敗,化為塵埃。原本常規神術不會具備改變地貌的能力,但這是九環神術【神跡術】,一切皆有可能發生。

  一旁無所作為很久的騎士們驚訝地看到這一幕,他們停止了無用的祈禱,狂喜著跳上馬背,準備整隊衝鋒。

  「退回第二線!」希澤爾指揮著火銃手們向後撤離,他自己則留在原地,因為天國之門召喚的神使已經在前方不遠了。

  不行,必須阻止那個奇怪的騎士……不然他把壕溝填平後,沒有東西阻止他們的迅速接近,光是騎士團的衝鋒就會讓沒有近戰能力的火銃兵損失殆盡!

  力量……他需要力量!

  希澤爾無知覺地按住自己心口,他內部寄宿著一個存在,遠古時代的魔法帝國希望得到媲美諸神的力量,把某個危險的事物誘入物質位面。意識到它危險的召喚者將其封印了數萬年。但那不可名狀的物體依然存在。

  為了公主殿下,他要必須要解放它的一絲觸角了。

  意識中的水晶空間逐漸崩解,現實與虛妄的界限被模糊,直到二者間僅存一張薄膜。

  神使們沒有表情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凝重,他們感覺到了微弱的邪兆。

  那生物究竟是……

  「你退後,它們的目標不光是城市,別被他們發現!」

  一雙僅剩枯骨的蝠翼擋在維蘭瑟面前,從火焰中蛻變的攝魔顯露了自己羊蹄蟄尾的形態,沉聲警告她。

  「阿莎爾?」召喚她的是翡翠領主,維蘭瑟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會把自己暴露在危險的天使面前,她可是煉獄的魔鬼!

  空中的神使冷酷的目光鎖定了攝魔,是她嗎?

  只有她了,這是整個戰場上最污穢不潔的東西,應該被消滅。

  「離開這裡吧,公主,不要完全相信撒旦陛下!我希望這一世,你能為了自己而活,你值得一個更好的結局。」阿莎爾背轉過身,用尖利的爪子和尾蟄迎上神使灼熱的炎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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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進階

  原本肉身較弱的魅魔在進階為攝魔後,爪子和尾蟄能夠強化她們的近戰能力,但這也是相較原本的魅魔。對於全身都燃燒著淨化之炎的聖光神使來說,攝魔離得越近,越會被其火焰燒灼。

  阿莎爾面對一個聖光神使能占上風,兩個也不會落敗,但現在卻是六個,她沒有能力阻止他們接近自己。

  正當手持炎之劍的聖光神使將一劍斬斷她的尾蟄的時候,她突然感覺到身邊的空間產生了扭曲,下一刻已經自己出現在了陌生的位置。

  她看向至少五十米外的聖光神使,他們包圍著的人現在成了一位銀髮的精靈,那人手持雙劍,一劍架住了剛才的攻擊,另一件則堪堪擦過一位聖光神使的小腹,金色的神聖血液頓時溢出來。

  阿莎爾記得,他是維蘭瑟身邊一直跟著她的討厭鬼牛皮糖,剛剛是他扭曲了次元,讓自己和他交換了位置嗎?

  這奇妙的能力究竟是什麼?究竟是法師還是劍士?

  那未知的存在是空間與時間的掌控者,希澤爾解放它的力量,讓自己的劍式魔術附帶了時空的魔力。

  「站遠點,褻瀆祭司。」

  希澤爾與思維中邪神狂亂的意念撕扯著,勉強抵擋住聖光神使的攻擊,抽空對阿莎爾說。

  「普通攻擊無效的……這是?!蝕魂?」

  一位聖光神使正要為同伴施加治療術,只見傷口位置被莫名的空間吞噬了一整塊,即使治療術也被排斥在外,無法生效。

  聖光神使純粹以靈體構成,他將劍刃附帶了撕裂空間的能力,把割傷的靈魂撕裂投入另一個時空,自然無法以治療術癒合。

  被解放出來的阿莎爾飛到一邊,開始頌唱各種邪法,【原罪重負】帶來佈滿鏽跡的虛空鐵鍊,纏繞著聖光神使,持續不斷地汲取他們的神力,並把天界的增益光環竊取到希澤爾身上。

  「原來是她撿的小狗,你可小心別死了……嗯,死了也無所謂,我會幫你照顧好她的。」攝魔咯咯笑著。

  發現了對方的劍有古怪,聖光神使也不敢輕易吃精靈劍招,攻擊以防禦為主。但他們畢竟有6個,分出3個纏住希澤爾,另外3個仍然直奔他身後的攝魔而來。

  他宛如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也不轉身,一劍遠遠投擲過去,恰好擦著阿莎爾的鼻尖而過。

  「你!」阿莎爾對來自盟友的警告憤怒不已。

  一眨眼間,他出現在擲劍的位置並握住了它。劍法師的劍之盟誓讓他與手中之劍能作為道標互相傳送,繼續攔住向阿莎爾飛來的聖光神使。

  「你沒有這個機會。」他冷漠地說,對於救這位疑似情敵的傢伙,表現出了相當的不情願。

  「哼……」阿莎爾一哼,隨即緊鎖眉頭。遠處的奧克利在向第二道防線接近,不能讓他再度破壞壕溝了,但是眼前的這群聖光神使,她和希澤爾也只能抵抗,短時間無法分出勝負。

  「如果這群傢伙消失,接下來,你能夠保護她吧?」銀髮精靈青年問。

  「當然!天國之門短時間內只能打開一次,只要沒有幫手,他這種借用力量的傢伙總會被消滅的……你想做什麼?難道你有什麼威力強大的自殺性法術嗎?」

  「怎麼可能?我是不會把公主殿下讓給任何人的。」回答她的是另一個在她身後的聲音,那語調和眼前的希澤爾一模一樣。

  虛空中,第二個希澤爾從時間蟲洞中走了出來,宛如鏡像般來到他自己身邊。

  「分身?還是幻象?」

  分身的實力弱於本體,而幻象無法瞞過天界生物的眼睛,可是阿莎爾左看右看,這兩位都是實打實的本人。

  「別猜了,兩個都是我。」兩個希澤爾同時說,「只是過一會我會消失片刻。開始吧,不要浪費時間了。」

  時間是一個單向軸,他把未來某一段時間軸上的自己剪下來一段,傳送到現在,所以現在的時間軸上就有兩個他。

  但這個時間並不能長久,而且現在的他使用了未來的自己,接下來的時間段,未來的自己也會不存在於本來的時空,直至效果結束或者他自動返回。

  按照希澤爾的估算,兩個自己加上阿莎爾的輔助,可以在效果持續時間內殺死這些聖光神使。

  唯一的問題是,希望到時候最後一道防線至少沒丟……

  維蘭瑟看著天空的奧克利,他仍然在施展神跡術填平壕溝,拔除鐵絲網。她本來打算阻止他,但無論攝魔還是希澤爾,都對她搖搖頭,懇切的目光祈求她不要輕舉妄動。

  我應該相信自己的部下嗎?算了,我等到最後一道防線,如果他們還無法解決,那只好我動手了。

  維蘭瑟思索著,她不知道阿莎爾瞭解了什麼,但無論是她還是翡翠領主,都反對她暴露在天使面前,或許和她原本的身份有關。

  一位在無信者之牆上挖下來的靈魂,想必一定與天界有什麼恩怨,如果對方察覺到了這一點,或許會給領地帶來額外的麻煩。

  好在希澤爾不知道覺醒了什麼能力,竟然使用了不少最罕見的空間與時間的法術。維蘭瑟目光一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這絕對不僅僅是花冠近衛的能力,究竟是什麼?看來必須找個時間好好研究一下。

  終於,在奧克利即將抵達最後一道防線的時候,最後一名聖光神使徹底被希澤爾的劍吞噬。而精靈劍法師借用未來的時間也已經到了,兩個希澤爾同時消失不見,看樣子必須等下一個時間段才會出現。

  「好了,該死的騎士先生,是時候把借來的力量還回去了,有些東西是好孩子不能碰的!」阿莎爾用一種憎惡的笑容迎上了奧克利,此時的他因為連續不斷使用包括天國之門、神跡術在內的高階神術,身上的光芒變得黯淡,即使無人管他,再來一次神跡術後想必他也會耗盡力量。

  可是這樣一來,光輝騎士團和其他世俗的騎兵部隊就能長驅直入,把維蘭瑟好不容易經營的城市化為焦土。

  「結束了。」阿莎爾揚起尾蟄,狠狠地紮進奧克利的身體,毒蛇般的尾蟄不斷在他體內撕咬吞咽,把血肉和神力源源不斷吞吃入腹。

  劇痛中,奧克利視線漸漸模糊。

  或許因為思維放空,他與埃德加殘缺的靈魂聯繫更加緊密。年輕騎士無神的目光空洞地掠過攝魔獰笑的臉,直直落向後面的黑暗精靈公主。

  幻覺?她為什麼變成那位黑髮的、總在他夢裡出現的女性?

  對了……她是埃德加的夢魘,都是因為她,埃德加才會在騎士的鼎盛之年自殺身亡,犯下了神不允許的重罪。

  只要殺了她,埃德加和自己都能得到救贖!

  腳下的大地枯萎崩裂,一種不自然的乾旱以奧克利為中心飛速蔓延,阿莎爾感覺到尾蟄變得乾枯衰敗,連忙縮回來,只見原本健康有光澤的前端像是被吸乾水分似的萎縮。

  受到影響的不只阿莎爾,奧克利身後的牧師和光輝騎士們生命力也在飛速的流逝,每一位的皮膚都在肉眼可見的衰老。

  「生命祭禮?!他真的是太陽之主的信徒嗎?」阿莎爾難以置信地喊著。

  這是徹頭徹尾的禁術,只有最墮落的神祗才會授予信徒這個,它會抽取周圍的生命力轉化為施術者的力量,而且信仰相同的自己人最容易被當做食糧,如果周圍沒有別人,這個法術就是一個絕佳的自殺術,饑渴的它甚至將轉而掠奪施術者本人的生命力。

  奧克利身上的神術靈光已經恢復,純白的天使姿態卻帶著一身可怖外翻的血洞。他本可以治癒,但此時被兩種記憶衝擊,陷入癲狂的他並沒有治療自己的意識,一雙瘋狂的眼睛直勾勾看向維蘭瑟。

  「不好!」阿莎爾剛要飛去阻攔他,卻被一道排斥術擊飛了老遠,她顧不得一切地爬起來,然而那處空間已然拒絕她踏入,她只能徒勞地用爪子和尾蟄擊打著看不見的障壁。

  痛徹心扉的悲傷和活聖人偽造的虛假記憶在腦海中交替撕扯,奧克利臉上流下兩行血淚,嘴角卻帶著狂氣的微笑:「我是個罪人……幫幫我……黑色聖母……流下贖罪之血……讓我得到……拯救……」

  滴血的聖劍被他緊握在手中,他甚至放棄了飛翔,一步步向維蘭瑟走來。

  就不該想著避免,該發生的自然會發生。

  維蘭瑟直視著瘋狂的天使,想用我的血贖罪?做夢。

  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到她前方,紅色嬰孩般的小魔鬼庫祖被天使位階所壓制,本不是戰鬥單位的它忍不住有些顫抖,卻仍然堅持著沒有逃跑。

  「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小魔鬼。」維蘭瑟趕蒼蠅般驅趕著平時諂媚的狗腿子。

  「詭變大人的命令,原諒庫祖不能遵守,說起來庫祖本來就是白銀王子的屬下,和詭變大人根本不是一個系統,詭變大人無權讓庫祖聽命。」

  「那實力低微的你現在打算做什麼?你自己離開,或者我幫你退下。」惡戰在即,如果不是她不想浪費自己的魔力,早就有多遠讓庫祖滾多遠了。

  「嘿嘿……詭變大人,庫祖可是存了許多功勳,你看到的庫祖不過是隱藏實力的庫祖,如果庫祖想要變得厲害,隨時都可以。」紅色小嬰兒邪氣地一笑。

  小魔鬼形態頭腦聰明,比起位階更高但職責是精銳前鋒的鏈魔、鋼魔形態方便勸誘,庫祖想要利用這個階段多收集靈魂,最後一躍成為智慧與實力都強大的高階魔鬼比如愉悅魔,維蘭瑟是知道的。

  「你想在這裡進階鋼魔?不要白費工夫……」

  「不是鋼魔哦。」庫祖揮舞著小鋼叉,「詭變大人,庫祖馬上就要變得很強很強,您再也沒辦法欺負庫祖了。」

  黑色的負能量從小魔鬼體內散發,將它包裹成一個黯淡的繭。緊接著,瀝青般青黑、如同被剝皮的人形魔鬼撕破了薄膜的外殼,從繭中被孵化而出。

  這是一隻戴著面甲的無臉魔鬼,眼睛位置則散發著不祥的紅光。

  痛苦魔……

  維蘭瑟認出了這種魔鬼的種類。

  它位階很高,和攝魔同等,但幾乎毫無智力,歷來是魔鬼上司明升暗貶、流放那些野心勃勃屬下的位階。

  因為一旦變成這個形態,就只能作為煉獄重犯牢房的看守,幾乎毫無升遷可能,所以它在同等位階需要的功勳非常低,甚至比其下級的位階要求更少。

  與狡猾但脆弱的小魔鬼完全相反,痛苦魔的所有天賦都花在了戰鬥上,沉默的守衛者會忠實地執行一切任務,就算代價是生命。

  「不會讓你……過去……為了女王!」

  面甲後傳來痛苦魔遲鈍而渾濁的嘶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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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無信者

  天使金色的血液隨著腳步滴落,奧克利不斷抽取著太陽之主信徒的生命力,璀璨的光焰集中在他身上,宛如光芒凝聚的人形。

  痛苦魔袒露筋骨的無皮外表在聖光中散發著惡臭的焦味,但早已決定好的職責早已銘刻入它靈魂深處,成為近乎本能的東西。它腳掌的利爪深深刺入泥土固守位置,泛出紅光的雙目鎖定了天使,這是一雙除了目標之外完全看不到週遭一切的眼睛。

  但天使隨手一劍,庫祖用手臂上的骨刃防禦,巨大的力量讓痛苦魔站立不穩,被帶得往旁邊踉蹌,但庫祖也在此時抽出另一手,一爪穿刺過天使的翅膀。

  奧克利的聖血腐蝕了魔鬼的手臂,在表面滋滋灼燒起一顆顆燎泡,也讓痛苦魔面具後的聲音器官發出痛苦的嚎叫。

  下一刻,天使的翅膀在不斷汲取的信仰之力作用下癒合,只要場上太陽之主的信徒沒有被抽乾,除非受到致命打擊,不然他都會立刻癒合。

  這是絕對難以戰勝的目標,但痛苦魔並沒有打算放棄,在它進階之時已經灌輸了唯一的信念,無論如何都會保護自己身後那人的安全。

  「……離開……快離開……」痛苦魔渾濁的聲音不斷重複著。

  這時,被奇蹟震驚的斯特裡克士兵也反應了過來,任何人一生中都沒有經歷過這樣不可思議的事件,即便是他們現在已經不再祭拜神祇,但純善的天使仍然是意象中代表美好的象徵。可是後來的發展急轉而下,天使是他們的敵人,而友軍中則出現了醜陋的魔族。

  開明的人類國家也會接納黑暗精靈,所以幽暗少女這樣的黑暗精靈神祇也在地表有為數不少的信徒,但不會有任何正常國度公開表示願意與魔鬼為伍。

  信奉魔鬼的人,會被罰下煉獄,永世受到折磨。

  但是隨著那天使手持帶血的聖劍,一步步走向公主殿下。他們終於從夢中醒來。

  這就是該死的現實,沒空猶豫了,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和以前一樣,跪在騎士老爺們的腳下苟活下去,要麼堂堂正正地戰一次,給與天使和他的主子永世難忘的教訓!

  「碰!」不知道是誰拾起地上的鉛彈袋,第一次按動了扳機。

  子彈擦過天使的翅膀,帶下一根羽毛,他身上的強大的神祐讓鉛丸偏離。

  這聲響提醒了別的士兵,他們也紛紛拿起火銃,對著神祇行走在人間的僕人毫不猶豫地開火。

  火銃噴吐著灼熱的濃煙,鉛彈咆哮撕開空氣,飛快地消耗著天使的護盾,偶爾有幾枚與之前的空隙重疊,在天使身上濺起金色的血花。

  奧克利轉過狂亂的面孔目視一群凡人螻蟻。

  「頭戴光輝王冠的創造者,天國的卓越之王,眾天使的偉大主宰,我從祂手中領受了踏碎魔鬼頭顱的權力,也接受了打敗它眷屬的使命。」

  神聖之音彷彿從雲層中灑落,一股難以言喻的共振嗡嗡響起,就像是億萬聲音合唱讚頌神的歌曲。

  一位士兵頭頂上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光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的腦袋就在無形的共振中爆裂了,造成這一切的光環隨即又轉移到另一個人頭上,繼續製造下一個犧牲者,每過幾秒就會帶走一個人。

  「哈哈哈哈……這就是信奉魔鬼的代價,你們悔過吧!!!」天使狂笑的聲音在曠野迴蕩。

  他使用了高階神術【內爆術】,把生物從內部瓦解,並且宛如活著的詛咒一般從一個犧牲者傳給下一個。

  身邊朝夕相伴的隊友接連不斷倒下,有的甚至還是認識的朋友或者街坊鄰居,他們支離破碎的遺骸噴濺在附近的士兵身上,之前還一起吃飯,開過玩笑的活生生的人就這麼變成了溫熱的一團血漬,很多人都眼含熱淚,不斷有人扯斷身上的護身符和聖徽扔在地上,那本來是他們的親人很久很久以前在牧師手中買到的,在當時是很珍貴的禮物,但現在卻像是垃圾一樣被棄之不顧。

  他們只是不停地裝填,開火,裝填,開火……鉛彈清脆的破空聲從來沒有間斷過。

  「那麼,那就是信仰神祇的代價嗎?」

  維蘭瑟指向天使身後,那裡也不斷有士兵被抽取成乾屍,無論是天使用來修補自己,還是延續的內爆術,都需要消耗大量的信仰之力。

  「那是光榮的犧牲!他們死後會前往神國,那裡有永恆的歡樂和安寧,賜給吾主勇敢虔誠的戰士們。」天使狂熱地囈語著,「而你們……邪惡的魔鬼以及眷屬,只會被釘在牆上,等待永世的折磨!」

  維蘭瑟注視著天使和他身後的科奧蘭人,他們本來因為恐懼和脫力而顫抖,但天使的話一出,不少人雖然仍舊害怕,卻仍舊從衣領中掏出聖徽,不斷親吻祈禱著,用信仰麻醉自己。

  「你們曾被告知,光榮歸於太陽之主,祂乃是輝煌的救星,凡有氣息者,皆要讚美祂。

   你們曾被告知,騎士是為主的殉道者,以無畏的精神欣然赴死,靈魂必將得到昇華,此為世間最高尚之奉獻。

   你們曾被告知,凡人生來有罪,而神愛世人,以慈恩化赦罪之泉,使罪人重獲新生。

   你曾被告知的一切,卻是天大的謊言。」

  維蘭瑟以【幻音術】將自己的聲音覆蓋了嘈雜的戰場。

  「為神而戰,死後獲永生和喜樂?你們只不過是一群商賈、投機客和婊子,販賣自己的信仰,換取死後的許諾。而被你們仇視和憎恨的他們,在你們的價值觀中卑微得如同一根雜草的他們,卻可以愚蠢地放棄自己的生命,即使死後只會面臨被釘上牆的命運……呵呵……你們都是聰明人,知道如何選擇對自己更有利,他們愚鈍,所以不明白,或許他們就是一個個傻瓜,不為勝利而戰,為之奉獻生命的唯一的目就是戰勝神的爪牙,斬斷他們攫取未來、想要奴役所有人的魔爪!從遙遠的以前,連眾神都不存在的時候,卻是這樣愚鈍的人依靠自己小小的力量艱難地活著,把智慧生命光榮的血脈延續。」

  她的聲音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中,瀆神的言辭讓科奧蘭王國的人們義憤填膺,除了憤怒以外,他們又有種莫名的惶恐。平時他們忽略的很多東西在話語中漸漸浮現,那是最令他們恐懼的真相。

  一邊說著,她的思緒放空,目光從一張張凡人士兵的臉上巡視而過,每一個都與她對視。

  原本只是想要證明自己的做法遠遠比其他魔鬼掮客的更加完美,但此時此刻她的心境也有所變化,那些勤勞善良的領民是如此信任她,其樸實而純粹的心靈遠比那些虛妄的神靈更值得珍惜與守護。

  恍然間,一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紛至遝來。

  【教堂的鐘聲敲響了行刑的訊號,一位邪惡的巫師被押送往鮮花廣場,劊子手取下巫師的頭套,露出一張屬於學者的儒雅的臉。

  行將死去的巫師對他說:「你們宣讀判決時的恐懼心理,比我走向火堆還要大得多。」

  被矇蔽的民眾仇視他,認為他帶來了不祥和詛咒,不時有人往他身上砸臭雞蛋。

  巫師被綁在鮮花廣場的火刑柱上,他周圍高呼「黑暗即將過去,黎明即將來臨,真理終將戰勝邪惡!」

  火焰燃起來了,這位捍衛真理的無畏戰士最終在烈焰中化為灰燼。注①】

  【在多元宇宙某個遙遠的地方,大火在一群穿著簡單防護服的人身後燃燒,高溫散發出大量污染物到空氣中,即便是機器人都因為高濃度的輻射停擺。

  「同志們請稍息!大家都清楚自己的任務了。我和政委剛剛到屋頂上面去了一次,那裡也沒什麼了不起!一切就緒,每個人到上面就鏟兩下然後趕緊下來,記住防護要領!每組十人,不要超過40秒!還是我先上去,然後是政委、共產黨員和共青團員。其他同志在後面跟著,注意安全。假期和黑海的療養院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為了蘇維埃祖國!」②

  這是由凡人的英雄書寫的史詩,如此少的人為了更多與他們素不相識的人做出偉大的犧牲,挽救了整個世界。】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外面已是風聲鶴唳,在一處暫且安全的密室中,幾位拖著辮子的書生相向而拜,他們都知道,這次的分離就是永別。

  抓捕他官差或許已經在路上了,唯一留下的那位年輕人吹乾遺書上的墨蹟。正如他期盼的,在不久的將來,他的流血犧牲吹動了變法的號角,喚起了一個偉大民族的覺醒。】

  宗教源自畏懼和依賴,是人性軟弱和黑暗集合體。但智慧生物擁有矛盾和複雜的思想,他們有著崇高的另一面,獨立思考、探索未知、甘於犧牲……而文明就在這些高尚的品質中誕生。

  一瞬間,維蘭瑟明白了,無信者並非完全沒有信仰,相反他們是比最虔誠的信徒更加高潔的靈魂和信念。而神祇畏懼無信者,因為他們儘管有著海量的信念,但他們內心世界裡根本沒有神存在的位置。

  一絲一毫都沒有。

  無數光團向維蘭瑟身上集中,那是一切斯特里克領民的信念。

  「讓我來告訴你們最後一點吧……凡人有權選擇『不信』!」

  ------------------------------------

  注②:切爾諾貝利現場總指揮、蘇軍工程兵司令員塔拉克諾夫將軍

  注①:布魯諾(地心說被燒死那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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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悲傷與勝利

  維蘭瑟感覺到,所有她的子民的信念都在與她融合,即使閉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那代表芸芸眾生的光團依舊如此醒目。

  黑暗精靈法師那遠遠稱不上強韌的軀體充斥著陌生的能量,不可名狀的風暴在她靈魂中橫衝直撞。她聽見自己發出了難以抑制的嘶吼,外泄的能量從嘴唇和雙目噴薄而出,這無意識的噴吐宛如龍息掃過地面,連她前方的天使都用羽翼包裹自己試圖防禦,仍然免不了被這蘊含巨大能量的風暴吹了數米遠。

  但天使身後的士兵們可沒有這好運,呼嘯的罡風宛如大海驚濤拍岸,把最前方的人盡數捲起,扔向數十米之後,而地面的沙塵石塊也同樣被攜帶著,無情敲擊在他們頭臉上。

  衝擊波繼續向後橫掃而過,翻湧了天空的雲層,在所有人驚懼的目光中消散於遠方,支配這一切的維蘭瑟浮在虛空中,腳下的沙石泥土失重般漂搖著,純淨的信仰光芒形成光繭把她包圍,彷彿是一個微縮的太陽,她的光明將燃盡日月星辰,連世界本身都要屈膝下跪。

  她以凡人之身承載了本該神明行使的權柄,她本身就是一股行走在人間的毀滅力量,世間的一切奧秘在她耳邊低語,可怖的信仰之力在她靈魂中翻騰,即便是物理法則也能被她的意志所扭曲。

  一瞬間,她成為了神!

  光繭爆發出一道巨大的強光,彷彿燃盡一切的至高無上的光和熱,一位由光芒組成的人形從光繭中走出,她的血肉因為燃燒開裂,宛如爐膛中爆裂著火花的柴薪。

  以知識、智慧、奉獻等一切美德為翼,十二片光輝形成的羽翼在她背後舒展,自蒼穹之上大放光明,遠勝於世間一切美景。

  奧克利艱難地移開千瘡百孔的翅膀,因為前方的人形太耀眼了,他無法看清她的臉,但卻能感覺到她的威能,聽見她口中古老的話語。

  她並沒有釋放任何一個法術,現在她的形態已經用不著使用法術,因為她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代表力量本身,無論是出於崇拜或是畏懼,這個世界一切生靈都會屈服。

  沒有精密的術式和構成、純粹只是懲罰性的力量,她的怒火降臨於世間,奧克利感覺自己跪在地上,任憑她的旨意命令這個世界剝離了他一切恩賜。

  低頭,他聞到了自己身體在化為灰燼,看到了在不斷崩解變得殘缺不全的陰影。

  靈魂中兩股力量在交替撕扯,奧克利聽到了自己意識中另一個聲音,讓他本就不多的理性更加變得渺小。

  恍然間,奧克利站在一處喧囂的舞廳內,他不知不覺走向旁邊的雕花小門,琺瑯掐絲組成的百合花圖案門扉後,一位黑髮的貴族少女在陽臺上吃點心。

  「你別哭啊……」她看到自己,友善地遞過一塊手絹,「所謂的上流社會禮儀,也就是一群無聊的人用一些莫名的條條框框自我滿足,希望把自己和旁人區別開,這本身就是一種不自信,你看我就從來無視他們。」

  她向自己展示了特立獨行的餐具,那是兩根簡單的木棍,在她手裡就像是畫家的畫筆一樣靈巧而文雅。

  【在我十七歲時,一個輕浮奢靡的宴會角落,天國之門在我面前打開,一道明亮溫暖但不熾烈的光降臨於我卑微的靈魂……在那一刻,我第一次知曉了守護的意義……】

  【然後,我親手扼殺了我的光……】

  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在他心中迴響著,漸漸微小到不可聞。

  隨著傳說聖騎士與他靈魂的分離,奧克利意識逐漸迴光返照般清醒,屬於他本人的記憶走馬燈似的閃過。

  第一次在比武中獲勝……被大主教授予金馬刺……在斯特里克刺探……還有活聖人冕下的謊言和欺騙。

  聖騎士殘缺的靈魂中,對那位小姐的只有悔恨、愧疚和眷戀,她並不是魔女,而是救贖了埃德加的光。

  在生命的最後幾年,埃德加一直在懺悔。

  能夠觸摸到他悲傷的奧克利此時一點都不奇怪為什麼他會自殺,反倒是他在那之後還活了五年才是最不可思議的。早在那位黑髮的女性遇害之時,埃德加的靈魂就已經死了,只是他的恩師還強留他在這個世界,讓他在精神的極度痛苦中被折磨了整整五年。

  到這裡,一切畫面都歸於黑暗,就像是一盞昏暗的殘燭終於熄滅。

  他已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慢慢地陷入永恆的安眠。

  維蘭瑟以凡軀代行神罰,把一位半降臨狀態的天使化為灰燼,這幾乎是屬於真神的力量。

  真正的神因為個體力量太過強大,會被物質界的晶壁排斥,只能隔空影響這個世界,祂們在物質界能動用的力量是不如本身就是本界居民的維蘭瑟的。

  但她畢竟不是神祗,也沒有神格。就算斯特里克的人們信賴她,讓她能夠使用這一部分信仰之力,可是這樣危險的行為就像是三歲的孩子舞弄大錘,而純淨的信仰力量也會對凡軀造成巨大的傷害。

  正當人們要慶祝勝利時,維蘭瑟的凡軀已經在光焰之身中燃燒殆盡,黑色塵埃不斷在光團中剝落,就像是太陽不祥的黑子。

  陽光從雲層的縫隙投下絲絲縷縷的光,黃昏的晚霞呈多彩的玫瑰、暗金……環繞維蘭瑟的光芒逐漸暗淡,彷彿一個虛幻的精魂漂浮在空中,逐漸與陽光融為一體。

  這是一副動人心魄的壯麗景象,城中、戰場上、甚至遠方的敗兵……所有人都看著她,她也以屬於神的目光凝視自己的國度和子民。

  夕陽的餘暉中,淡淡微光組成的女神對所有人回以輕輕一笑。

  「和以前一樣,好好生活下去。」

  她的口型開合,似乎如此說著。微光組成的美麗身影就像是紛飛的螢火蟲一樣,消散在空中。

  所有人都張開口,甚至不敢呼吸,世界變得異常安靜,只有吹拂原野的微風沙沙作響。

  片刻之後,大家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這一場戰鬥中,斯特里克人同時收穫了勝利和悲傷。

  被颶風拋起扔到遠方的一位騎士掛在一棵樹上悠悠醒轉,他看到了事情的經過,十二翼的女神在無限明光中轉身微笑,然後隨風而逝。

  那是一股令人心悸的壯美,即便不在現場,他也能感受到沉重的悲傷和死寂籠罩了整個斯特里克。

  他從林中找到一匹驚慌逃脫的戰馬,一瘸一拐走過去安撫了它,和它一起開始了漫長回家的旅程。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走出去,在馬背上攤開了一塊布片,用炭筆預先寫好遺囑。開頭記述了如果他不幸死去,有好心人發現他的屍體,並幫他把遺骸歸鄉,他的家人必須要給與恩人四分之一的財產,後面則是對遺產的分配和處置。

  在信的最後,他終究忍不住加上一句發自內心的感歎。

  ——我們的時代結束了。

  ……

  蘭德修道院的地下墓室,老得似乎要隨時死去的活聖人跪在盛放埃德加的棺木前,向冥冥中的神祗懺悔祈禱著。

  在他身邊,盛開的白色百合花熙熙攘攘擁擠著覆蓋了整個地面,花與花空隙間則伸展出一支支白色的細長蠟燭,千萬根白燭散發著溫和而神聖的光芒。

  突然,一陣風吹來,一大半的蠟燭隨風熄滅,而百合花也接著枯萎。

  「不可能!怎麼會……」

  活聖人耷拉著的眼皮立即緊縮,露出其下昏聵渾濁的眸子。

  還沒等他祈求的話語說出口,喉嚨一股腥甜,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噴出的血液染紅了前方一大片百合。

  「仁慈的光輝之父啊!請寬恕您無助的罪人,我願意降服在您面前,順服您的旨意!偉大的創造者和救主,懇求您赦免我的罪……」

  憤怒的神祗責罰著他,讓他的靈魂如墜煉獄,經受硫磺火焰永恆的煆燒。

  昂伯羅斯‧赫福蘭,這位隨時能把國王罷黜的地上聖人卻知道,在太陽之主面前,自己和以前的鄉村教士並無差異,一切恩寵都是神賜予,神也隨時能夠收回。

  「是的……埃德加那個軟弱的廢物,他辜負了您的信任和恩寵,卻沒有給您回報以忠誠……我本來計劃用奧克利來承載他的殘魂,讓一位正直虔誠的年輕人糾正中和他殘餘的叛逆部分。」

  神祗威嚴的叱責像是悶雷在他靈魂敲響,給與昂伯羅斯刻骨銘心的痛苦。但活聖人只能強打精神,應對他嚴厲主人的質問。

  「誠如您指出,我不成熟的考慮確實又讓您失去了一位有潛力的信徒,而且失敗了……但另一方面我們又成功了,不僅除去了一位疑似那魔女的傢伙,這也被證明是對他有效的,埃德加殘餘的記憶已經被沖散了很多,他剩下來的部分非常純淨,只需要再物色一位合適的容器,就可以……」

  「這次我不會失敗了!作為發現埃德加的獎勵,您賜予我不滅的靈魂,而埃德加的背叛,您也懲罰我的軀體不斷老去……您是如此賞罰分明的恩主,這次我以我的永恆之魂為誓,一定會讓埃德加回歸天國!」

  「我向您保證!」

  冥冥中的存在終於離去,活聖人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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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5 00:0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王國

  「就這樣放著他不管沒事嗎?」阿莎爾眺望著城堡某個房間,儘管在外面看不到,但她清楚裡面有一個悲傷無助的靈魂。

  「不要做多餘的事,如果他沒法辦自己走出來,也說明他不過如此。」奧弗尼爾冷淡地說。

  「真是殘酷啊~龍王大人,你還能這樣保持鎮定還不是因為撒旦陛下保證會庇佑她的安全,如果換你處在那個位置,我看也和他差不多。」攝魔嘖嘖咂舌。

  「在這點上,你沒有資格諷刺我……至少我可沒有記憶碎片落在某個地方,沒人操縱仍維持了一萬多年的詛咒。」

  阿莎爾被這辛辣的反擊噎住了,半晌才哼了一聲,「說的好像你製作那個『痛苦天使』的玩具很光彩似的……」不過她最終還是停止了互相傷害,決定轉移話題:「現在領民的狀態怎麼樣?還是所有人都在消沉?作為修復她的交換,撒旦陛下可是要求我們必須維持好秩序。」

  「怎麼維持?」翡翠領主不耐地眯起眼睛,「有一半的人嚷嚷著復仇,另一半則比那傢伙好不了多少,整個城市一切生產活動和經營都停擺了,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造成物資短缺。」

  他煩躁地踱步,體內的奧法溪流因為焦躁的情緒變得紊亂,腳下的小石子因而漂浮起來,漫無目的地隨處亂砸。

  幾顆石子砸向蹲坐在地上的痛苦魔,現在智力基本等同於野獸的庫祖盯著高速飛來的物體,背後的倒鉤尾巴野貓般靈巧地一甩,把這些石子又盡數抽了回去。

  石頭擦著奧弗尼爾的後腦飛過,龍以不善的險惡目光看向它,總算奧弗尼爾沒有失去理智到和一個白癡鬥氣,於是也懶得管它。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你在這裡的時間比我更長,加上還有管理過圖斯米特的經歷,趕緊把這恢復走上正軌,我們也好儘快去找她。」

  「……」

  奧弗尼爾倒是想,但之前他一直試圖勸說維蘭瑟放棄斯特里克,他本人也沒有過多插手這裡的事務。如果現在突然去鼓舞人心,要求別人振作起來,別人唯一的反應大概是「這自我感覺良好的傢伙究竟是誰啊」。

  「奧弗尼爾大人,您的無用真是讓我驚訝。」攝魔恨恨地說,「那這裡究竟誰能代替她,我們可以去嘗試說服。」

  ……

  斯特里克堡設計之初的作用是作為軍事堡壘,為了防禦投石機和弓箭,這裡的窗戶都設計的很窄小,陽光無法透入,連白天都要點蠟燭。

  在維蘭瑟一直處理公文的書房內,以往蠟燭往往晝夜不熄,但現在這裡卻一片死寂,桌上的書本和文件維持在幾天前的狀態,沒有新增的送來,也沒有處理好的送出去。

  在房間的角落,銀髮的月精靈蜷縮著,長長的頭髮和衣物滿是塵土,呆滯的目光無神地發散。

  直到現在,他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他變得畏懼日光,因為那讓他想起公主殿下消失的那一刻。

  那一天,未來的時間流剛剛恢復,他再次從廣場上顯露身影,就看到所有人都在仰望空中,然後和所有人一同目睹了女神的離去。

  螢火蟲般的微光逐漸消散,恐懼與悲傷吞沒了他的心,絢麗的夕陽彷彿變成了陰沉沉的鉛灰色,他無意識地對著它說出一連串的瀆神之語,但卻已經無法改變任何。

  混亂的思維和難以抑制的負面情緒擾亂了他控制術法的能力,他成為了一個徹底的敗犬,一切彷彿又回到了母親被殺的那一刻,但這比那更加令他無助和絕望。

  是噩夢嗎?一定是的!

  而這次卻再也沒有人能把他從夢境中拉出來。

  時間變成了一種刑罰,它無窮無盡,把痛苦的每一秒都化為了永恆。他沒有進食和飲水,但感覺不到饑渴,身體彷彿成為了別人的東西。

  黑暗中,他看到了公主的臉,她專心致志審閱文件的臉龐,還有微笑時淺淺彎起的雙眸,還有消失之前的那段唇語。

  那是他的光,他為之活下去的理由,在他幾乎要放棄一切的時候,是她拯救了他。

  最終他還是慢慢恢復了意識,如果她最後說的話是她的要求,那麼他無論如何也要去做。

  他勉力使自己爬起來,慢慢的,他以前也曾經像這樣數日不食,知道一旦動作太過劇烈反而會昏過去。

  但或許這是他多慮了,與虛弱的身體相反,他的精神卻宛如焚燒的烈火,那是憤怒在心中膨脹。

  是他太弱了!

  如果現在得到力量,能夠改變這一切嗎?

  他不確定。

  這個時候,那個隱藏在水晶空間中的陰影終於察覺到了機會。它貪婪地蠶食著他的內心,加速了他的腐化。

  只有心中藏有黑暗,才會呼喚黑暗,他那空無一物宛如深淵的心靈是陰影渴望的樂土。一直以來,他的光讓他抑制了心中的猛獸,而現在鎖鏈斷開了。

  於是,他沒有任何猶豫,完完全全接納了陰影,並驚訝地發現它與自己是如此契合。

  陰影所有的龐大信息量讓無數想駕馭它的法師頭腦爆裂而死,但對於一個如此純粹的個體,卻能把它完全收為己用,來自宇宙外域深淵的智慧被加載到他的靈魂。

  他感到自己一眼就能看清事物的本質,世間的一切在自己面前都纖毫畢現,凡俗個體過去經歷悉數知曉,而他的未來的道路也能模糊探尋。

  如果這叫做思考,那他不知道自己頭腦中以前的部分叫做什麼。

  他瘋狂地在意識中祈求著有關於她的一切,透過時空的薄紗,穿越無數奇妙的位面,這令他意識有一些暈眩,然後他在一片朦朧的霧氣中看到了。

  那有一位沉睡的黑髮人類女性,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公主。

  而她身邊,一雙紅色的魔瞳彷彿燃燒著寧靜的火焰。

  祂在等待她醒來。

  突然,人類女性的手指動了一下。

  這時,紅色的魔瞳似乎感覺到了窺視,那自亙古就注視著世間萬物、引誘它們墮落的雙目憎惡地給予他無情的凝視。

  「哈……哈……」

  他喘息著驚醒,雖然無法再深入探尋,但他已經知道他應該做什麼。

  ……

  在會議廳內,黑暗精靈、森林精靈、矮人、人類……在斯特里克說得上話的管理者們都聚集在這裡,已經連續幾天了,但仍然沒能拿出一個辦法。

  整個群體被分成了好幾種派系,一部分人徹底陷入沮喪,沉默地呆在一旁,似乎對一切都不關心;也有人大聲爭吵著,從馬上捉住活聖人吊死在斯特里克,到屠滅科奧蘭所有人,各種復仇意見層出不窮,而且進攻的方案也有無數種,每種都有人一邊拍著桌子加大音量,強調自己的意見。

  他們以往只會負責自己的領域,所以一旦沒有具體分配任務的領袖,就會陷入僵局,就像一個完好的身體失去了大腦,即便四肢健全,內臟健康,也無法讓這具身體動起來。左腳動的時候右腳要怎麼配合?光憑他們自己可無法做出決定,一切都要靠大腦統籌規劃。

  「你們究竟在做什麼?」

  會議室門被大力打開,面容蒼白憔悴的希澤爾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嘴唇乾裂了幾道血痕,深深的黑眼圈讓他的雙眸彷彿深淵般暗沉,整個人籠罩著一種銳利而陰鬱的氣場。

  他左右環視一圈,冰冷的聲音響徹在石製會議廳內:「吵完了就保持安靜,閉嘴都聽我說。

  公主殿下會回來的,你們也都看到了,她並非凡俗生物,最後不費吹灰之力就讓那個半吊子天使化為灰燼,如果認為她最後的消失是死去那就大錯特錯了。但在此之前,我們自己要先保持內部的穩定。至於復仇與否,我相信大家心中早有定論,唯一的問題是,我們要讓敵人的血沒過我們的腳踝還是膝蓋?如果我是你們,早就沒有時間浪費在爭吵上,我的劍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碾過他們的尊嚴和生命!」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充滿了魔性的殘酷和血腥,但在這個時候卻充分勾起了所有人的決心。

  「公主殿下在黑暗中幫助我們找到未來的路,但我們不能事事依賴於她,她教給我們智慧和勇氣,並不是讓我們在關鍵時候猶豫和懦弱的。

  作為她的副官,我將代替她執政,成為攝政王,國名採用古稱『塞萊涅』,領土初步預定為斯特里克與科奧蘭全境!她走時留下一座城市,等她歸來,我們將獻予她一個國家!公主這個稱呼已經用了太久了,她應該成為我們的女王!

  至於進攻的路線和調度計劃,我這幾天就會拿出來,如果有誰想到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到書房來找我,我們可以一起探討。時間我認為秋收完全結束後更好,我們準備半個月時間,然後開始我們的復仇!只要地圖上仍然存在一個叫做科奧蘭的版塊,哪怕只有一丁點,我們的尊嚴就不存在,必須用那群暴徒的血才能洗清我們的恥辱和仇恨!」

  他充滿煽動性的話語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戰爭中在己方沒有陣亡多少人的情況下,最高統帥竟然疑似陣亡了,雖然大家相信公主殿下終究會回來,但這是籠罩所有人頭上的恥辱。

  當攝魔和龍王找到他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所有人都憋足了幹勁,彷彿馬上就要準備大幹一場。

  「究竟是怎麼回事?」等到會散後,攝魔驚訝地問。

  「你們快走!沒時間了……撒旦的目的是埃德加,祂想讓她進入埃德加的夢境!」希澤爾痛苦地倚著牆壁,剛剛最大限度使用時間與空間之眼探測消息,讓他頭腦像是要炸裂似的。

  一切都在失控,他現在的預知能力已經隨時隨地都在開啟,直接結果是腦海中無數個攝魔的影子做出了成千上萬種細微處不同的反應,龐大的信息量徹底擠佔了他的思維和意志,讓他靈魂像是分裂一般。

  「這是違反契約的,不可能!」奧弗尼爾脫口而出。

  塞萊涅所有死去的人最後都為煉獄效忠,協議的條件之一就是女王的平安自由,所以撒旦無法命令她。

  「你知道這是可能的!」攝魔一字一頓說,「祂可以暗示她,只要不是他要求和命令,就不算違約,就像誘導她離開你身邊一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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