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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中二隱修會] 轉生黑暗精靈後那些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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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2: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背叛者

  「你是來看我笑話嗎?」烏蘇冷淡回應她。

  「為什麼這麼說?我明明在向你釋放善意。」維蘭瑟聳聳肩。

  「……這一切難道不都拜你所賜嗎?」蘇烏可對這個前默夜的成員懷恨在心,「雖然碧綺絲沒有明說,但真正主持上次暗刃祭祀的是你吧?那段時間你上升得非常快,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很難想像還有什麼能讓一個默夜的叛徒在暗刃身居高位。幹的不錯,法師。如果不是你,我們的艾倫妮塔一定是女神最青睞的祭品,可惜這一切都被你毀了!」

  「然而現在我後悔了。」維蘭瑟隨手把酒杯放在花壇邊,倚著鏤空花紋的欄杆,悠長地嘆了口其他:「你難道沒注意到嗎?今天甚至沒有一個人來恭維我,以前明明我無論走到哪,她們都和蒼蠅一樣圍著我轉……雖然不想承認,但我的確失勢了。」

  「……」蘇烏也淡出交際圈一段時間,對這些消息已經不太靈通了,她也意識到了這點,於是重重一哼,不再說什麼。

  「看你們的反應,難道真以為那魔嬰是蛛后對主母的嘉許?」維蘭瑟似乎帶了點醉意,懶洋洋地問道。

  「卓格羅斯是神后的祝福,這毋庸置疑。」

  「的確如此,但祝福的對象是誰就不一定了,呵呵……畢竟伊莫瑞已經死於『難產』了,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蘇烏敏銳地發現了她的暗示。

  「沒有人能長久獲得我們那位善變的女神的恩寵,碧綺絲也同樣,至少在我看來,女神是支持伊莫瑞挑戰她的權威,所以才會賜予她神聖的子嗣……很可能碧綺絲也發現了神后恩寵的轉移,她耐心地等待魔嬰生產,並且在它誕生的那一天,殺了嬰兒的母親,奪取了那孩子。

  所以這個孩子不僅不是蛛后對她的祝福,反而是女神失去耐心的證明。既然她可以奪走別人獲得的賞賜,那為什麼卓格羅斯不能屬於血魘呢?」

  「這又如何?她已經成功了,重要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女神不會為了這一點小事剝奪這個嬰兒的歸屬。至於奪走惡魔之子,哼,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碧綺絲從伊莫瑞那得到孩子,那是因為她需要殺的僅僅是它的母親,而我們不同,血魘發動戰爭的代價太大,安杜斯不可能存在能悄無聲息滅掉暗刃整個家族的勢力。」

  「得到魔子的方法有一百種,為什麼您要選擇代價最大的?」維蘭瑟哂笑,「要強行進入暗刃家族,未必需要經過戰爭,可以選擇其他的方法,比如『搜查』。」

  「什麼意思?」

  「這幾天,我們的城市發生了許多起暴動事件,這是對傳統的蔑視,也是對女神的不敬。」

  「不過是一些下等種族在貧民窟引起的騷亂,這和魔子有什麼關係?」

  「由於某些執政者的坐視,這些下等種族愈加猖獗,他們甚至能夠出入貴族區域,襲擊祭司,殘殺蛛后的僕人。」

  蘇烏呼吸凝滯了,維蘭瑟現在說的,當然是還未發生的事,但代表了事件未來的「走向」,如果發展確實有利於血魘,那她們不介意讓預測轉化為現實。

  「為什麼下等種族能夠在貴族居住的高地石林悄無聲息地行兇,並在現場留下一些令人髮指的、充滿煽動性的叛逆血字?我們的奴隸士兵中一定有同情甚至幫助它們的叛逆者,任何有責任心,並且一直致力於守護這座榮光之城的管理者,都應該贊同一個緊急法案的通過,它的頒佈將限制高地石林的顯貴家族衛兵中下等種族的比例,並且議會必須掌握它們的數量和名單;同時,下等種族不得擔任小隊長以及以上職務,它們的領導者必須是精靈;高地石林的下等種族不得有五人以上的集會,如果必要必須有精靈在場……」

  維蘭瑟口若懸河地說著,這些法令針對的唯一目標必然是暗刃,碧綺絲本就是在大清洗中上位,一個刺客要成為第一家族的掌舵者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她的六個姊妹以及其附庸都在政變中身死或逃亡,這也讓暗刃的精靈數量大大減少。再者她本人又沒怎麼生育,黑暗精靈的放蕩本就是維持種群數量的重要保障,一位女貴族應該擁有眾多情人,這些男性的效力不僅直接增加了家族精靈的數量,更讓她們頻繁受孕,源源不斷生育更多的血裔。

  碧綺絲的上位斷絕了這些紐帶,現在暗刃的確強大,但這是建立在龐大的外族軍團的基礎上,如果按照維蘭瑟提出的法案構想,那暗刃根本拿不出來那麼多本族精靈擔任外族軍團的監督者和下級軍官,那麼它龐大的兵力也將和建立在沙灘上的城堡一樣一觸即潰。

  「碧綺絲主母是不會同意這個法案的。」蘇烏期待的口氣聽不出一絲反對,其中只有興奮和躍躍欲試,想來即使維蘭瑟的方法即便有這個致命的瑕疵,她也會付諸行動,只為了讓碧綺絲顏面掃地,在所有貴族中威信全失。

  更何況維蘭瑟菱唇輕吐,給出了更加絕妙的理由。

  「暗刃主母解決問題的方法只有匕首,這些年她幾乎不過問家族事務,失去了索恩、伊莫瑞和我,她能動用的外交手段非常有限。您只要能保證,其他大多數家族會跟從血魘的步調就好了,說起來,要是在人脈上連碧綺絲都贏不了,我看你們還是不要奢望什麼時候能戴上第一家族的王冠了,它不是為無能者準備的。」維蘭瑟搖晃了鬱金香形狀的酒杯,感受它散發出的醇厚香味,繼續說道:「那時候,她同意與否已經不重要了,如果同意,暗刃無異於自己解除武裝;不同意的話……」

  說到這裡,維蘭瑟頓了頓:「議會有權力發動一支聯軍,前往暗刃進行『搜查』,這也是為了安杜斯的將來!至於那位惡魔之子……您不覺得就這樣下去放任它處於危險中無異於瀆職嗎?它需要『保護』,避免女神的恩賜被一些叛逆的亂民殺死!記住,這一切都是搜查,而不是戰爭,所以也不用遵守天亮前必須讓暗刃貴族們全部死光的規則。」

  烏蘇眼前一亮,維蘭瑟這個建議簡直絕妙,操作起來似乎也很容易,家族那些當權者們會喜歡的。

  「你提供了的建議值得一試,但我想知道,你這麼費心出謀劃策,究竟想要什麼?」

  ……

  在血魘家族,數量龐大的祭司團安靜地聽著蘇烏的報告,不時有人點頭讚歎。

  和暗刃不同的是,血魘主母和她的姐妹都極能生育,她們的女兒也同樣如此,許多和蘇烏同輩的祭司已經有了自己的孫子孫女。

  為了悉心教導艾倫妮塔,蘇烏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因為艾倫妮塔討厭其他兄弟姐妹分走本屬於她的「母愛」。但蘇烏明明如此盡心盡力,最終還是失敗了,並因此失去了家族的信任,從血魘的決策者之一黜落為一位普通祭司。現在不同了,蘇烏認為她一定能用這件事證明自己,重新回到昔日的高位。

  「正如我所說,我認為這件事操作成功的可能性極大,而它需要付出的代價又如此之小,簡直就是蛛后的恩賜,我認為我們應該儘快動手。」

  「你們怎麼看?」血魘主母詢問道。

  「我同意蘇烏的看法。」

  「非常好的計謀,不過巡城隊已經打算鎮壓暴動的下等種族,正好他們的隊長是我情人,我會打招呼讓他們遲些動手,在我們『搜查』結束前,務必要讓這些奴隸繼續鬧下去,越激烈越好。」一位祭司咯咯笑著。

  「那麼接下來,我們應當製造一些『罹難』的祭司,為了洗脫嫌疑,我認為血魘也應當有一個名字出現在死亡名單中。」

  「那就霍莉吧,我簡直受夠了這個平民出身的傢伙,當初真不應該准許她成為血魘家族的一份子。」一名流著純正血魘家族血脈的祭司抱怨道。

  「那麼現在就按照計劃進行。」血魘主母一錘定音,她突然問烏蘇,「為什麼那位暗刃的三公主要告訴你這些?」

  「默夜的老鼠又想換一條船了,碧綺絲已經不信任她,再這樣下去,她會更加遠離權力,這個背叛成性的傢伙希望成為我們家族的一份子。為了贏得她的信任,我許諾血魘不會虧待她,但是這種事嘛……總歸是輕易相信別人的傢伙不對。」蘇烏詭異一笑,她還是不能原諒維蘭瑟毀掉了她一手策劃的獻祭儀式。在場的大家都不約而同領會了她的意思,於是跟著竊笑起來。

  「我們不能給她再次出賣我們的機會,她是個天生的背叛者!默夜已經因為她而毀滅,很快暗刃也會被這條毒蛇咬一口,我們還是在搜查的時候讓她死於亂兵中吧。」血魘主母補充說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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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3: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聯軍

  「這段時間,雷納要和上古之眼秘會中那些你認為可靠的、能成為我們同志的人保持聯絡。海丁、歐塔爾你們儘量分多一點人手去收購市場上的禦寒物資,越多越好。另外,如果你們有看不順眼的女祭司,如果確保自己不被當場發現,儘管可以殺掉,城市護衛隊不會認真去查的。」維蘭瑟坐在桌前,一邊寫寫畫畫一邊向雷納安排,毛料和棉花太少,畢竟地底沒有四季之分,禦寒的被服存貨很少;高熱量的攜帶食物也不太夠,這裡沒有光照,用糧食飼養牲畜並不划算,普通精靈的食物只是孢子麵包而已;鹽和藥品倒是差不多了……

  一旁的雷納卻有些猶豫:「我們……真的要去地表嗎?」

  他永遠不會忘記,以前由一位祭司帶領著,來到接近地表的一處洞口,等待黎明的到來,感受從天而降的神罰。

  那破開黑暗夜空的光球放出比火焰更加灼熱的的射線,炙烤著他的雙目和靈魂,嚴厲的祭司曾告訴他,這就是蛛后對地表妖精的處罰。

  那冷冽的語句和刺目的陽光,至今仍深深銘刻在他腦子中,讓他不由得畏懼。

  這也是灰焰組所有人的不安,他們懼怕太陽。

  「是回歸地表,我們的祖先最早就生活在那裡。」維蘭瑟停下筆,和所有男性們的雙眼一一對視,被她凝視的目標都不由得抬起頭,努力不露出膽怯的神態。

  「我會走在你們前面,為你們指引道路,如果那真的是蛛后的神罰,那它一定會先罰在我頭上。」

  「不!怎麼能讓您做這種事!」

  「還是我來,我的偵察成績整個戰士學院都比不上我!」

  維蘭瑟把手往下壓了壓,示意他們安靜:「暗刃繪製的地圖就在我腦子裡,這是碧綺絲走過無數次的路,應該不會有錯,所以帶路的必須是我。你們如果想要幫上忙,就去準備物資吧,我們的禦寒被服和乾糧遠遠不夠。」

  「我們現在擁有的已經足夠三百多人使用,真的還需要購買嗎?」斯庫利皺眉問題。

  「是的,如果可能,我也不希望在這段時間離開,畢竟這時的地表正是冬季啊……」維蘭瑟歎氣回答道。

  不得不說,血魘的行動力確實很強,在那次宴會後沒多久,暴亂的火焰很快就燒到了高高在上的貴族們身上。

  短短幾天內,11名祭司先後被殺,地點全部都在治安良好的高地石林。血魘懂得怎麼挑起祭司們的敏感神經,屍體上留下的大型抓痕以及一些被下等種族侵犯後的痕跡,無疑讓她們憤怒得近乎失去理智;而血魘那名犧牲者陳屍的地方還用死者血液書寫了幾個可怕的單詞——「下一個就是你,赫爾加‧血魘(血魘主母的名字)」。

  連第二家族的祭司都不安全,整個會議廳幾乎吵成了一團,她們不能接受尊貴的黑暗精靈女祭司以這樣屈辱的方式被奪去生命。

  這些爭吵每天都在進行,但沒有人能抓到兇手,隨便殺一些「疑似犯」也毫無作用,反而讓情況愈演愈烈,碧綺絲已經厭煩了這群歇斯底里的女性,最近幾次會議索性推脫了不再參加。

  而血魘家族則派出她們口才最優異的族人,在執政家族會議廳、在街頭巷尾、在她們去過的每一個聚會發表頗具煽動力的演說。

  「諸位姐妹,恐怖陰雲籠罩了我們,難以置信,在這片蛛后賜福的神聖土地上,一邊是女神忠誠的僕人遭到淩虐、殺害,而另一邊的最高執政者卻無動於衷。當我們用悲傷的淚水埋葬同胞殘缺的遺體時,暗刃家族的奢華宴會上動人的音樂仍徹夜奏響。第一家族主母已經被那些奴隸種族的甜言蜜語蒙蔽,她用食人魔的典獄長關押精靈,手下的士兵隊長全是貪婪殘暴的外族雇傭軍,而她本人長的就像一隻地表的妖精,她厭惡女神鍾愛的暗色肌膚,沾沾自喜於自己那蒼白邪惡的墮落容顏!」

  「就在幾天前,我們失去了十數名可敬可愛的同胞,她們沒有死在向異教徒宣揚蛛后榮耀的光榮戰鬥中,也沒有死於保衛我們城市的神聖使命,一群卑劣的奴隸、無恥的暴徒襲擊了她們。我懇請諸位,不要再繼續沉默,不要在以後厄運降臨到自己頭上時哀歎當初不曾站出來,我們改變未來的機會就是現在!」

  「誰分走了本屬於你們的麵包?誰無恥地奪走了精靈工作的機會?是異族!是奴隸!現在安杜斯的第一家族不相信自己的同胞,寵信那些低等的諂媚種族,讓你們置身貧窮與饑餓,現在,我們要改變這一切!我們必須戰鬥!為了黑暗精靈的生命和安全,為了美麗的安杜斯,為了偉大的蛛后而戰!」

  對貴族女性,她們以尊嚴和安全恐嚇,對於平民精靈,她們又提及權益和資源,引導他們將自己的不幸歸咎於其他種族,歸咎於暗刃。

  這本是蛛后控制黑暗精靈的手段,現在由血魘有樣學樣,用在自己同族身上,照樣得心應手。或許是黑暗貧瘠的地下世界太過壓抑絕望,如果不去試著憎恨,就無法在這裡生存吧?

  在碧綺絲缺席的議會上,其他執政家族集體通過了限制下等種族的法案,窗外傳來平民在幕後推手煽動下組織的示威吶喊。短短一個月不到,碧綺絲用以前的威信和惡魔之子帶來的奇跡樹立的權威盡數瓦解,一切都彷彿在表明暗刃家族大勢已去,整個安杜斯沒有人會站在碧綺絲那邊。

  現在,蘇烏就站在暗刃精金雕琢的華美大門前,身後則是執政家族們組成的聯軍,她們都知道,一旦惡魔之子成年,她們將再無機會,整個安杜斯議會將成為碧綺絲的一言堂,她們必須利用這次亂民暴動的機會,以此為藉口奪走那個關鍵的孩子!

  「諸位,暗刃家族的大門就在眼前,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本非我們所願,但是貪婪成性的第一家族主母碧綺絲逼我們不得不拿起武器戰鬥,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個結果:一是碧綺絲和她的異族走狗們的勝利;二是安杜斯所有高貴的精靈的勝利!告訴我你們的選擇是什麼?」蘇烏轉身面對他們,振臂高呼。

  「我們必將勝利!」所有精靈都回之以熱切的眼神和狂熱的吶喊。

  碧綺絲坐在她的寶座上,短刃平放於大腿,上面沾染著血跡,她隱約聽到了外面嘈雜的聲音,並再一次試著與蛛后溝通,那位女神卻再也沒有回應。

  是被放棄了嗎?她諷刺一笑。

  蛛后不會做損害祂信仰的事,如果一整個城市的精靈都痛恨她,那神祗也不會故意和民意作對。

  這些年掌控的權勢原來也有失去的一天,本以為自己會有更多不甘和難捨,想不到到頭來卻如此的心平氣和。

  區區一個家族而已,沒有了就算了吧。她是幽靈蜘蛛,可以在這座城市的陰影中活下去,今天來的所有家族她都會一直記住她們,以後安杜斯就是她的狩獵場,她會耐心等待,一個一個的,直到把她們全部屠戮乾淨!

  從萬人之上的第一家族主母,到即將淪為見不得光的流亡者,碧綺絲發現身份的轉變竟然並未給她帶來任何不適。

  那她一直以來追逐的幻影究竟是什麼?就像那位惡魔之子一樣,一開始無比的想要,現在卻可以為了避免它落入敵人手中,毫不猶豫地殺死。

  啊……又來了,那種一直困擾她的空虛……

  她就像一個永遠不能被填滿的黑洞,不知疲憊地吞噬著所有東西,卻又無法被滿足。

  究竟什麼能讓她平靜下來呢?碧綺絲也不知道,但如果試著去奪取,總有一天會找到吧?

  噠……噠……

  誰的腳步在慢慢接近?

  這個步伐,應該是那位來自默夜的法師。

  維蘭瑟推開主母居室的大門,對著地上那具魔嬰的屍體熟視無睹,和往常一樣欠身微笑說道:「日安,尊敬的主母。」

  碧綺絲盯著這個掛著虛偽面具的女性,怎麼也無法把她同當年那個走投無路,向她出賣整個家族的喪家之犬聯繫起來。瞬間,一束思維的電流將一切事情都串了起來。

  「我的侍女沒有阻攔你,看來她們都被你殺死了吧?外面的其他家族士兵也是你的傑作,還有伊莫瑞和索恩……」她一字一頓說。

  「索恩那次不是我,他的死對我來說也是非常意外,讓我的計劃不得不提前進行。」維蘭瑟有些惋惜地回答,「反正暗刃也快完了,我想借用一下家族的藏寶庫,不過您多半是不會同意的,所以我親自來取了。」

  就憑她一位法師嗎?碧綺絲眯了眯眼。

  這時,振翅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一位看起來相當高階的女性魔鬼從黑暗中顯露身形。

  「她是最後一個?」阿莎爾環抱著雙臂,懶洋洋地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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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3: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蠟融妖

  「不對,是這邊~」攝魔又一次在匕首即將刺入她心臟前消失在原地,並從碧綺絲最難反應過來的死角出現。分泌毒液的螫刺蛇一樣在暗刃主母身上製造著傷痕,令她意識模糊,動作麻痹。

  女魔鬼這樣貓戲鼠的玩耍已經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了,碧綺絲身上到處是螫刺穿透和割裂的傷口,一頭雪白的銀髮被她自己的鮮血染紅,劇烈的喘息就像是破敗的風箱。

  「阿莎爾,不要玩了,快點結束。」維蘭瑟不太喜歡為了取樂的虐殺行為,終於忍不住催促她。

  「完成了你的願望,我就要離開這裡,回到無聊的煉獄。好不容易來主位面一次,怎麼能不好好玩玩呢?還是說……你根本不想看到我,只不過想利用我?」阿莎爾狹長的美目飽含怒意地盯著她。

  又來了……這個不可理喻的傢伙……我討厭一切不可控的因素。

  另一邊,渾身是傷的碧綺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額頭一道傷口流下的血模糊了視野,她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

  多少年沒這樣了?

  好久好久了吧……

  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也常常這樣,渾身是傷。

  別的黑暗精靈小孩叫她「地表的白妖精」,向她扔石頭,甚至在她麵包裡插入刀片和針……這一切在她學會使用匕首後終於得到了改觀。

  她殺了他們。

  苦難終究會成為她的力量,但今天的敵人實在過於強大。

  這種奇異的女魔鬼和她的近親魅魔完全不同,魅魔不會有如此強大的近戰能力。

  她有著女妖般鋒利的爪子,多頭蛇般迅捷的螫刺,肉身搏鬥上完全和自己不相上下,更何況她還是一位褻瀆祭司,能夠竊取神力釋放神職人員的法術,無論近戰遠程都近乎無懈可擊。

  自己會死在這裡嗎?

  不……還有另一個方法!

  突然,維蘭瑟眼角一抹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小心!快阻止她!」

  阿莎爾非常之快地……瞬移到她面前,張開雙翼和螫刺,擋在她和碧綺絲中間,嚴陣以待。

  「……感謝你在百忙之中還能想起一旁的我,但我不是這個意思。」維蘭瑟歎氣。

  「這裡需要小心的只有你而已。」阿莎爾羊蹄一跺,恨恨地說。

  而碧綺絲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她匕首上掛著一顆深紅色雞蛋大小的肉,像是某種生物的心臟,只見她張開嘴,飛快地把那肉塊吞咽了下去。

  「惡魔之子的心臟……來不及阻止了。」

  在維蘭瑟說話的同時,碧綺絲雪白的肌膚像是老牆上的石灰層一樣龜裂、剝落,露出其下深棕色宛如黏稠流質般的血肉。

  蛛后樂於見到子民們互相殘殺,這樣祂的信徒會逐漸淘汰群體中的弱者,變得越來越強。但與之相對的,祂又是一位極端護短的神明,在黑暗精靈與外族的鬥爭中,祂不吝賜予最大程度的幫助。

  尤其是當對象是祂痛恨的魔鬼時……或者說,沒有神明不憎恨魔鬼,這群陰險狡詐的傢伙總是蠱惑祂們的信徒、偷走本屬於祂們的靈魂。

  當碧綺絲絕境中的祈禱傳遞到深坑魔網,統治那個位面的蜘蛛女神在狂怒中投下了自己的神力,以惡魔之子的心臟為媒介,祂幫助碧綺絲轉化成了另一種生物,那原本是深坑魔網獨有的種族,羅絲將惡魔改造而誕生的侍女——蠟融妖。

  短短數秒時間,銀髮白膚的美麗精靈少女就化為一團巨大的、散發著惡臭的半液態生物,就像是一團熔化的蠟油,中央一隻血色的眼珠從油泥中浮現,反射著冰冷的紅光。

  「噁心的東西……」阿莎爾皺眉,厭惡地咒駡著。

  那蠟融妖抬起一隻不斷滴落油泥的腕足,體內響起混濁的、像是咒語一樣含糊的聲音。

  一道光命中了攝魔,每一位蠟融妖都能使用祭司的神術。論實力,它未必是攝魔對手,更何況碧綺絲是用半惡魔心臟轉化而來。

  但問題在於攝魔是被維蘭瑟召喚至物質界,這道光不是傷害性的神術,而是驅逐術,作用只是把受術生物傳送到它本來的世界。

  「什……麼?」阿莎爾在中招的同時,腰後帶著螫刺的觸腕深深插入石壁,像彈簧似的把她身體猛烈彈向施咒的敵人,眨眼間,尖銳的利爪已經觸及了蠟融妖血紅的眼珠,但她的身體也同時變得透明,最終,攝魔的虛體和蠟融妖交錯而過,帶著錯愕的目光消失在空氣中。

  短短數秒種時間,形勢逆轉,現在是維蘭瑟需要獨自面對被轉化為蛛后僕人的碧綺絲了!

  維蘭瑟一抬手,空氣中的水分瞬間凝成五根尖銳而透明的冰霜箭,並飛速向蠟融妖射去。而蠟融妖速度也絲毫不慢,它黏液般的身體迅速改變了外形,蒸發為一大團帶毒的氣狀雲柱,冰霜箭矢無法凍結空氣,於是只能無功從中穿過,打在它背後的牆壁上,將石壁表面化為嚴寒的冰面。

  「還真是犯規……」維蘭瑟嘖嘖讚歎。

  這可難辦了,沒想到半魔的心臟會幫助碧綺絲獲得蠟融妖的形態,她是在這個位面轉化的,甚至驅逐術都不能把它趕到下界,以她這具身軀現在的能力,要戰勝它恐怕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維蘭瑟不想失去現在的身體,不然重新在某塊魔魂壺的碎片中復活,如果運氣差可能還要等上千年才能得到重新佔據身體的機會;她也同樣不希望這具身體變得破破爛爛,至少主要的肢體和器官不能嚴重受損,這樣使用起來會很不方便。

  要找一個能夠最小代價獲勝的方法……

  維蘭瑟看著蠟融妖那氣態的身體,污濁的毒雲擴散著把她包圍,時而聚攏凝成油泥狀的觸腕,從厚厚的陰雲中向她襲來。

  蛛后能把她轉化為蠟融妖,一定是付出了相當多的神力,尋常生物接受這種力量,早就因承受不住而靈魂四分五裂了,即便是現在,碧綺絲使用的也是蛛后投射給她的深淵之力,物質位面不會給她這樣奇異的力量。

  任何異位面的力量在穿過晶壁來到住位面時都會被損耗,除非接受者有著溝通神界的潛質,碧綺絲能夠如此輕易運用這力量只有兩種解釋,一是她非同一般的虔誠,不會對信仰的神有任何懷疑,所以靈魂對蛛后的神力沒有絲毫抵觸,這在信徒中叫做虔信徒;二是她的精神在某一刻與蛛后異常同步,就像是移植配型吻合度極高的器官一樣,不會產生排異反應,屬於正信徒,也就是認同神明理念的信徒。

  維蘭瑟不認為碧綺絲是前者,否則對於管理暗刃不會如此心不在焉,要說虔信徒只有血魘家族才比較接近這一角色。但蛛后最寵愛的卻是碧綺絲,一定是祂在碧綺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啊……是了,蛛后是被前夫精靈主神科瑞隆詛咒,趕到的下界,為了恢復失去的神力,不得不擁抱深淵,墮落為惡魔女神,她當然會欣賞作為黑暗精靈主母,卻親手獻祭了深愛她的日精靈王子的碧綺絲;而剛剛碧綺絲處在絕境中,即將被所有黑暗精靈家族討伐,幾乎命喪阿莎爾之手,不是和當初幾乎失去所有信徒的羅絲有相同的處境嗎?

  但是,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兩個完全相同的個體,她現在就要讓碧綺絲意識到,她和蛛后的差異,讓深淵的力量再也無法投射到現世!

  在她思索的時候,碧綺絲的攻勢卻一點也沒有停滯,很快維蘭瑟就被逼到一個角落,而數根觸腕早已對準她,蓄勢待發。

  然而維蘭瑟卻在這時完成了一個看似無用的法術【喪志凝視】,自己的臉變成對方所愛之人的面孔。

  刺向她的觸腕瞬間一頓,卻又以更快的速度穿過了她的心臟。

  「我好痛啊……碧綺絲……你親手挖出了我的心臟,你已經不記得了嗎?這裡現在是空的啊……」

  維蘭瑟呻吟著開口說,聲線卻是年輕男子的聲音,簡單的腹語術她甚至不用魔法就能實現。

  而她的心臟位置確實空置著,在碧綺絲被她外貌驚異的瞬間,她使用了另一個法術【臟器波動】,能隨意把自己內臟和器官移動到身體其他位置。

  但在碧綺絲這邊,當看到維蘭瑟被法術改變的容貌時,她本已沉寂多年的靈魂卻傳來一陣劇烈的悸動。

  薩米爾金葉,那個埋葬於記憶長河的名字幾乎快要脫口而出——如果不是現在她的新身體只能用特殊方式振動空氣發聲的話。

  感受到了對方動作的遲滯,維蘭瑟輕輕一笑,觸手還紮在她胸前,雖然沒有傷到心臟,但前後肋骨都被擊斷,為了防止進一步傷害,她還是發動了塑能法術【焰之繭】,火焰形成的外殼覆蓋了她,將它來不及縮回的觸腕包裹焚燒。

  碧綺絲和蛛后是不同的,蛛后輸給了科瑞隆,失去了一切,而前夫現在也另有新歡,祂恨精靈主神,恨科瑞隆的地表子民,也恨世界上所有男性。

  而碧綺絲是勝利者,精靈王子的鮮血為她鋪平了通向權勢之路,她不可能去憎恨一個給予她從未感受過的信任、關切的男性。

  只要不斷強調這一點,就能把她和蛛后間的聯繫割裂!

  「能在這樣劇痛的創傷中完成施法,你絕對不是原本的維蘭瑟!」蠟融妖流質的軀體發出含糊的可怖聲音。

  「或許我是從深淵來到現世的幽魂,向欺騙我、殺害我的愛人復仇呢?」維蘭瑟笑道。

  「那正好。」蠟融妖再度凝聚成一隻大蜘蛛的形態,「我既然能殺死薩米爾一次,也能殺死他第二次!」

  「可憐的碧綺絲。」維蘭瑟一邊躲閃她的攻勢,一邊瓦解她的心理防線,「你就像一隻籠中的鳥兒,看慣了裡面狹窄的風景,就把它當做了生命中的一切。你明明喜歡我,喜歡地表的花草、雨露、微風,卻不敢直面自己的內心,你有過無數次放棄地底陰暗邪惡世界的機會,成為我的新娘,但你最終卻把我獻祭給你的惡魔女神,換取你根本不需要的東西……碧綺絲,你真是個傻瓜。」

  「你什麼都不明白!我從小遭受的苦難塑造了現在的我!如果沒有仇恨,沒有向那些欺辱我的傢伙復仇的願望支撐我,我早就該死了……你不過是我生命中的過客,我的一個污點!有什麼資格讓我放棄之前的努力,放棄復仇的夙願?!殺死你我從未後悔!只要有力量和權勢,我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蠟融妖嘶吼著,蜘蛛的形態開始變得有些不穩定,顯示了她內心的動搖,但隨著她的吶喊,形體很快又再度凝聚。

  她清楚眼前像是薩米爾的形象是法師的把戲,但她必須要去面對,因為在她心中一直有著這樣一個影子,現在她要把維蘭瑟當做這個影子,然後戰勝它,這樣她就能擺脫自己的弱點。

  嘖……無意義的拉鋸戰。

  維蘭瑟雖然能避開要害器官和內臟,但肌肉和骨頭免不了受損,這樣積少成多,即便失血也能造成重創,而她用語言影響碧綺絲的心理也在逐漸產生作用,蠟融妖形態切換已經不那麼靈便,就看誰最先堅持不住了。

  如果碧綺絲先失去接受深淵魔力的同調,那她就會被維蘭瑟破壞眼部核心殺死;而維蘭瑟如果先傷重失去行動力,自然會被蠟融妖吞噬。

  不過在那一步前,維蘭瑟一定會先使用自殺性的大威力法術,捨去這具身體,也要讓碧綺絲陪葬。

  就在這時,被破壞得一團亂的主母寢宮門前出現了一個細長的人影。

  「公主……殿下……」希澤爾推開門,望著渾身浴血的維蘭瑟,呆滯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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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惡魔祈願

  「這個怪物在傷害我……好痛……我需要幫助……」

  維蘭瑟立刻解除了【喪志凝視】,剛剛還談笑自若的她轉眼間痛苦地皺眉,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希澤爾的臉瞬間變得極度猙獰和可怕,他剛拔出劍,另一邊維蘭瑟虛弱的呼喊繼續傳來:「你能儘快……過來嗎?血……我流了好多血……嗚……」

  隱沒在碧綺絲的雲霧體態後面,與斷斷續續的痛苦喊聲相反,維蘭瑟表情沒有半點不適,帶著挑釁的神情看向蠟融妖的虛體,甚至抽空壓低聲音笑著說:「看到這幅場景,有沒有感到懷念?以前也有這麼一位男性,他甚至願意把生命奉獻給你,可惜現在他已經死了。」

  希澤爾來的可真是時候,有了這個方便的道具,想必更容易讓碧綺絲回憶起那位日精靈王子。

  被蠟融妖巨大的身體擋住了視線,希澤爾萬分焦急地向維蘭瑟的方向跑過去,絲毫不顧及自身的安全,雲霧凝成的觸手借機攻擊,貫穿了他的大腿、左肩、右小臂,他卻毫無所覺。

  如果說維蘭瑟的法術僅僅是形似的拙劣模仿,那希澤爾完全真實的焦慮則是極度的神似,讓那些她本以為已經封印的記憶紛至遝來。

  【我叫薩米爾,是一名騎士,美麗的小姐,需要我的幫忙嗎?】和煦的陽光下,那位騎士小說中毒的精靈王子飄揚的金髮甚至比太陽更耀眼。

  【保護女性是騎士的美德,他們想要動您,除非踏過我的屍體!】明明武技爛得髮指,拿劍的手都在發抖,為什麼不從她面前讓開呢?

  【我是騎士啊……騎士是主角,所以不會有事的……】可是你死了呢……

  空虛……

  心臟的地方缺了一塊,一直隱隱作痛,現在它彷彿就像在抽搐似的,想要吞噬,想要被填滿。

  煙雲柱的中心,一顆紅色的眼珠凝聚而成,這是她的內核,如果不形成眼球,她也能感應生物的蹤跡,但卻沒有清晰的圖像。

  她變回了本來形態,看著希澤爾,彷彿看到了當年的日精靈王子。

  身形動作和長相無一相似,但他們那奮不顧身的神態,卻是她多年來一直尋找,卻從未發現過的。

  她是蛛后最喜愛的玩偶,在幽暗地域最殘酷的生存遊戲中活下來,她早已不知如何去愛人,在她的理解中,愛即為支配和統治,所愛之人是隨時能夠被犧牲的。

  至於那種刀割似的悲傷,在她被蛛后扭曲的感官中被理解為奉獻的痛苦和快樂,以及不斷尋求的貪婪和空虛。

  她只想填滿自己空洞的靈魂,對方是誰都可以。

  現在,她找到了……或許這名男性可以代替他……

  但是,這為什麼和記憶中不一樣?

  他關切的眼神為什麼會看向另一個女性?

  他為什麼從她身邊跑過,卻沒有在意過她哪怕一秒?

  一隻觸腕憤怒地甩出,把希澤爾拍飛撞到石壁上。他悶哼一聲,仍然向著維蘭瑟的方向竭力爬去。

  蠟融妖感覺到它與深坑魔網的聯繫越來越淡薄,但她卻毫不在意。說到底,她始終是忠實於自己欲望的生物,復仇的執念讓她獻祭了所愛之人,現在能夠驅使她行動的,唯有填補自己永不滿足的空虛。

  她要得到這名男性!

  「他不會是你的,他只可能屬於我。」察覺到蠟融妖的視線已經開始鎖定希澤爾,維蘭瑟低低笑著,繼續撩撥著碧綺絲的神經。

  作為與深淵力量產生隔閡的結果,碧綺絲失去了霧化形體的能力,現在已經是可以被殺死的狀態。但維蘭瑟不會就此罷手,她要繼續瓦解碧綺絲的信仰,試圖把這柄蛛后之刃從她的女神身邊奪走!

  「我一直很好奇,見過地表世界,而且並不畏懼陽光的你還會回來?是蛛后的謊言嗎?難道你真的相信所謂『地表妖精背叛』招致神罰的說法?可笑!事實上,黑暗精靈和地表精靈本就是一種生物……」維蘭瑟給自己加上了浮空術飛了起來,讓自己和蠟融妖那紅色的眼珠對視。

  「收起你的花言巧語。」碧綺絲打斷了她,「我當然知道,你想說的一切『真相』。」

  「嗯?」

  「你以為是我需要神?那就大錯特錯了,我不是因對女神的虔信才得到權柄,而是女神寄希望於我,需要我的武器頌揚她的權威。」蠟融妖可怖的聲音闡述著。

  「黑暗精靈本就是地表妖精的血脈,我當然清楚,沒有誰比我殺過的精靈更多。切開他們的喉嚨、心臟、脊柱,他們有這和黑暗精靈一樣的構造……地表受詛咒的火球?陽光的照耀只會讓我心情愉悅。至於你問的為什麼我會繼續回到幽暗地域?那是當然的!為了不被統治者支配,我成為了最強的統治者,現在到了我把受到的痛苦反饋給這個世界的時候了。」

  糟了!

  維蘭瑟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這才是碧綺絲與蛛后最接近的地方!安杜斯所有精靈都被蛛后欺騙,被教育著仇恨精靈,畏懼地表。

  唯一的例外是碧綺絲,她知道真相,但比起自由美好的地表,她選擇了能讓她擁有絕對權勢的幽暗地域,明知謊言卻踐行著謊言,這才是蛛后最欣賞她的地方。

  深坑魔網的惡魔女神因碧綺絲的話語感到愉悅,蠟融妖身上的無形神焰猛烈燃燒起來,爛泥一般的外形逐漸縮小,變為一位赤裸黑暗精靈女性,她擁有神性的魅惑,任何男性都不能抵禦她的美貌。

  「即便是你,也不過用這些『小玩意』控制他。」精靈形態的碧綺絲輕輕走到希澤爾身旁,指尖在他無名指上一點,控心者之戒被深淵的混沌神力污染,就像死去的貝殼一樣鬆弛脫落。

  她現在是惡魔的身體,擁有看穿魔法靈光的雙眼,這個戒指散發著代表精神力量的紫光,顯然是控制心靈的物品。

  這個男性她記得,是索恩在外面同平民生下的野種,平時畏畏縮縮還不覺得,沒想到現在看起來這樣令她中意。

  只不過,看著她的不是仇恨的目光就好了。

  「她一直用這枚戒指操縱你的心智,監視你的思想,現在你自由了。」

  「監視……公主在……監視我?」希澤爾身體一震,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趁著他精神動搖,碧綺絲使用了黑暗精靈形態的魅惑力量。

  「來,看著我,甜心。」

  希澤爾依言看著她,目光逐漸變得呆滯。

  「過來。」她咯咯笑著,「法師真是方便,動動指頭使用法術就讓他忠於你,不過現在我也有了這樣的能力,很遺憾,以後他屬於我……呃……」

  一柄長劍穿過了她的心臟位置,而劍柄則握在剛剛被她魅惑的希澤爾手中。

  蠟融妖的精靈外形並不具備人體內臟,她的弱點只有眼球狀的內核。

  「不是這裡嗎?那麼是這裡?」

  希澤爾一劍下去沒有感覺到刺入軀體的觸感,於是冷漠地拔了出來,又換了脾臟的位置。

  碧綺絲這個形態以魅惑能力著稱,也能像普通精靈那樣使用裝備和武器,但現在她身無寸縷,更兼被人偷襲,於是一時間無法做出有效地反應。

  更何況,他的劍尖傳來了奧法的冰霜力量,把她黏液形成的身體凍住,失去了轉化為霧態的能力。

  「什……麼……」她試著用任意門將自己傳送,而周圍的次元空間就像是鐵桶一般被封得死死地。

  次元錨?

  她盯著插在希澤爾腳邊的另一柄劍,就是它封阻了空間,讓她無法逃脫。

  他究竟是什麼東西?用劍的法師?他是假裝被魅惑,然後借此接近了自己?

  「傷害公主殿下……讓她流了那麼多珍貴的血……你這個蛆蟲……該死的雜碎……我要把你的內核找出來……砍成一千片……」

  面對那具蛛后賜予的完美女體,他就像是一個屠宰場的屠夫,並不關心自己面前的牲畜有多麼美貌,只是一劍一劍胡亂劈砍著被凍結的肢體,試圖找出蠟融妖體內的紅眼。

  「你……她不過是在利用你……」碧綺絲看了看遠處的維蘭瑟,發現她並沒有過來的跡象,那個姿態和表情,是在戒備?

  不是戒備自己……而是……

  對了,殺死索恩的,是一柄細長的薄刃……

  他是被那個存在選中的個體……

  「找到了……原來是這裡……」希澤爾一劍切開蠟融妖的頭,碧綺絲石頭般裂開的臉下露出紅色的內核。

  她現在軀體被凍結,無法使用任何法術,但唯有一個是心念一動就可以實現的!

  每一千年,惡魔都能許下一個願望,由於深淵的混沌力量,實現的方式會根據願望的難度會有所偏轉。比如許下擁有無盡的財富,很可能被傳送到巨龍的藏寶庫,然後被憤怒的龍一口吞下;許願被無數美女相伴,也可能發現自己成為了深宮中服侍帝王姬妾的宦官。

  由於祈願術的各種不確定性,惡魔喜歡用這個法術愚弄凡人,但現在碧綺絲已經顧不得了。

  碧綺絲沒有許願仇敵的死亡,如果不在願望中留下變數,那祈願術會自己隨意曲解,比如祈願某人的死或許只會讓他成為更加強大的巫妖。

  她祈願,這名男性將被整個安杜斯視為敵人,所有人都會暫停手中的工作,以殺死他為第一要務。

  在內核被破壞的同時,惡魔的【祈願術】籠罩了希澤爾,他黯淡的皮膚逐漸褪色,變為地表精靈的純白。

  正如精靈主神柯瑞隆在遠古時期將黑暗精靈和普通精靈相區分,把他們變為深色,現在碧綺絲的祈願術移除了神明的詛咒,讓希澤爾在黑暗精靈中變得無比顯眼。

  就在這時,所有的祭司都收到了蛛后傳達的命令,找出暗刃那隻白色的妖精,然後殺了他。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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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騎士(碧綺絲番外)

  「脫下你們的裝備、武器,我是說全部!要是誰讓我發現他皮膚外還有別的什麼,我就讓他嘗嘗我鞭子的味道!」

  這一天是三大學院「感受神威」的日子,計時柱還沒被點亮的深夜,所有這一屆的學生都被召集起來,安靜地排成序列,魚貫進入某個往常被嚴密看守的通道。

  碧綺絲前後的學員都離她一個多身位,這在整個隊伍中算得上拉的比較開的距離。從她小時候起,當身邊有年長的黑暗精靈教育孩子如何去憎恨地表妖精的時候,就會拿她作比較,「地表虛偽蒼白的妖精長著令人噁心的白色皮膚,顏色就像是屍體中蠕動的蛆蟲,喏,就和那邊的傢伙一樣。」

  精力過剩的頑童理所當然把他們剛萌芽的仇恨發洩到她身上,直到她交上了兩個盟友:一位是她左手的「毒蟄」,另一位是她右手的「蛇牙」。

  在領隊祭司的要求下,她不得不與兩位忠實的「盟友」暫時分別,卸下全身武裝。

  她旁邊的學員和她同樣渾身赤裸,大家感受著通道彼端傳過來清新濕潤的空氣,陌生涼爽的微風,雖然舒適,但難免不安。

  「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全部從這裡出去,然後安靜地在原地,不准隨意亂跑!」

  服從地位更高的女祭司是他們從小就被灌輸在腦海的本能,所有人都從那個奇妙的通道走了過去,來到一個未知的世界。

  廣闊無垠!

  這是碧綺絲第一眼的感受,和地表的天幕相比,安杜斯大得令人驚奇的穹窿不過是個有限的洞穴罷了,遙不可及的夜空點綴著千萬繁星,就像深色天鵝絨緞上灑落的碎鑽,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充斥著鼻腔,靜謐的夏夜唯有蟋蟀奏響的鳴叫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如此美麗……

  「看著東方!不許眨眼!好好感受下女神的詛咒降臨的恐怖吧!」躲在洞穴中的祭司遠遠傳來命令。

  東方一點魚肚白形成了與西方黑夜明顯的分界,並很快變成耀眼的橙色,放出迷人的霞光,比幽暗世界最純淨的琥珀還要耀目!在瑰麗璀璨的雲霞伴隨下,在輕盈迷蒙的晨霧籠罩下,一個比熔爐內的鋼水明亮數萬倍的火球從地平線的彼端噴薄而出,莊嚴、偉大而神聖。

  碧綺絲不知不覺流下淚水,一半是長期在地下生存,未曾適應陽光的應激反應,另一半則是一種悸動……那個火球彷彿點燃了她靈魂中的某些與生俱來的東西。

  她周圍的學員們已經不知不覺慘叫著跌跌撞撞爬回了黑暗的洞穴,只有她孤零零地站在原野上,忍耐著眼睛劇痛和不適,用被淚水模糊的雙目感受著全新的世界。

  ……

  她第二次來到地表是在此後的兩個月後。

  這一次領隊的高階祭司沒有在子夜召集他們,而是選擇了計時柱的紅光升到頂點又往回落的時段,那在地表代表著黃昏。

  這一次參加的都是各學院的優秀學員,等到太陽完全下山,他們被准尋全副武裝地前往地表,進行「狩獵」。

  這條通道剛開闢不久,黑暗精靈常借此襲擊地表的商旅、城鎮,當然,如果能夠遇到那些可憎的妖精,殺死他們,並帶回他們的耳朵作為戰利品,那就再好不過了,這將毫無爭議地提升那位勇士的位階,讓他成為安杜斯紅極一時的名人。

  但整個行動時間被限制在一個夜晚,否則即便是他們能夠找到陰暗的地方隱藏,身上被幽暗地域神秘輻射強化的帶有隱匿和其他特殊能力的裝備也會因為地表的詛咒風化和腐朽。

  碧綺絲藏身在一顆巨大榕樹的樹幹上,像隻幽靈一樣注視著下方交談的學員。

  「我們學院那個『白妖精』真令人噁心,她上次竟然在女神的詛咒下站了一個小時,直到最後忍無可忍的祭司大人命令她回來。」

  「大概是她原本就流著骯髒的血吧?說不定她是暗刃主母和某個妖精私通生下的孽種呢?不過……她和妖精長得可真像,要是把她的耳朵交上去,說不定我們還能得到表彰。」

  「沒錯,誰讓她和那些賤種長得一模一樣呢?也怨不得我們會看錯……」

  嬉笑聲漸漸遠去,碧綺絲繞過他們,從相反方向的樹冠上一路隱匿而去。

  他們都是結伴而行,而她不會有任何盟友。

  想到這裡,碧綺絲握緊了插在大腿刀鞘上的兩柄短刃,只有它們讓她有安全感。

  儘量避免和其他學員碰面,但她並不知道,這些結伴的精靈都用各種方法打探了信息,他們知道哪裡是通往商隊和城鎮的路線,而碧綺絲隻身前行,只能到人跡罕至的荒野。

  快天亮了,她仍然一無所獲。心高氣傲的碧綺絲不允許自己完美的成績單上有一絲污點,她決定無視黎明前集結的命令,擅自延長「狩獵」的時間,反正只要有豐碩的戰果,那教官絕對不會苛責她,反之要是她仍然沒有收穫,那她將面臨最嚴厲的懲處。

  不知是不是蛛后的仁慈,她在太陽升起後不久終於找到了一處小型的強盜營地,這些以人類為主的劫匪把自己的老巢隱藏在森林深處,靠神出鬼沒襲擊過往商旅和探險隊為生。

  悍匪們顯然剛經歷一次豐收,除了必須的值守人員,他們喝的酩酊大醉,有的還搖搖晃晃去不遠處的小溪邊清洗血衣和刀具。

  碧綺絲粗略地數了下,大概有三十個,這樣鬆懈的防備,她有把握一個個把他們全部都暗殺掉。

  但是碧綺絲還是犯了一個錯誤,教官只告訴過她,如果在地表待久了,含有黑暗精靈魔法的武器裝備會在3天左右分解朽爛。然而得出這個經驗的是普通黑暗精靈,他們在一次狩獵結束時被巡邏隊發現,不得不繞遠逃離,避免暴露這處密道,他們躲在地表黑暗的山洞中三天,出來後所有精靈的衣甲斗篷和武器都變成了一觸即碎的垃圾。

  她原以為自己的裝備也能至少堅持兩天,但不畏日光的她光明正大行走在陽光下,這些含有輻射魔力的道具以可怕的速度崩壞分解,就像盛夏的冰雪。

  在殺第十四個人時,她的一位「盟友」原本鋒利的刀刃被喉部的軟骨崩裂,本應無聲無息死去的獵物發出垂死的驚叫,整個營地的人都因此驚覺。

  在手無武器的情況下,她擰斷了兩個醉鬼的脖子,帶著背上的三根箭矢,拼命向森林深處逃去。

  強盜們知道碧綺絲受了傷跑不遠,他們帶著獵犬一路追逐,那可是個罕見的稀有種純血精靈的小娘們,即便是公爵也願意為這樣的美人兒出大價錢!

  就當碧綺絲準備拼死一搏時,一位自稱「騎士」的傢伙出現了。

  他穿著彷彿滑稽劇演員似的誇張騎士服,臉上貼著捲曲上翹的八字鬍,頭上還有上個世紀流行的帶著華麗鳥羽的寬沿禮帽,蓬鬆的燈籠褲旁別著一柄花花公子用來假裝武勇的裝飾禮劍,嘴裡念著小說裡行俠仗義的文縐縐臺詞。

  「先生們,下午好,如果你們不懂得尊重女性,那我可以用我手上的傢伙來教你們!」

  被他保護在身後的碧綺絲呆滯著看著這麼個活寶,從他姿勢上無法得出外行菜鳥以外的結論……

  「這位小姐請不要害怕,保護女性是騎士的美德,他們想要動您,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害怕的是你吧?明明手都在顫抖,他都不認識自己,為什麼要捲進來?

  對面的盜賊發出粗野的笑聲。

  「哪來的小丑?」

  「誰去把他幹掉?注意不要切得太碎,免得嚇壞我們的小美人!」

  最終,強盜們還是在騎士先生的威懾下四散而逃,憑藉的當然不是一個照面就被打飛的裝飾劍……而是魔法。

  這個碧綺絲認為腦子不正常的傢伙竟然是位法師,準確的說是一位騎士小說中毒的法師。他認為魔法不夠帥氣,希望像人類小說中的騎士那樣行俠仗義,成為弱者的救世主。

  屠龍的英雄都是用劍的勇士,而不是孱弱的法師……他是這麼振振有詞說的。

  「我叫薩米爾,是一名騎士,美麗的小姐,需要我的幫忙嗎?」在強盜逃走後,他撕下可笑的假鬍子,露出俊秀美麗得不似人類的容顏,誇張的寬沿帽被卸下,一頭金色長髮就像林間灑落的和煦陽光,碧綺絲一瞬間有些失神,甚至沒有在意帽子下彈出的長長尖耳。

  他竟然是位地表的妖精!

  一陣狂喜在她腦中席捲而過……這個妖精對她沒有防備,這樣一來,她有一個絕妙的計劃!

  ……

  「時間到了。」

  一月後的建城節上,碧綺絲在熏香室內冥想,腦中全是那些天與薩米爾在地表度過的日日夜夜。

  他並不懂得如何取悅女性,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性上的交集,只是非常普通地化妝後去人類的城鎮,享受從鄉村節日祭典到高雅的歌劇,品嘗從粗劣的麥酒到昂貴的「霜詠」佳釀,會幫助村婦尋找走失的貓狗,也會替美術館偵查盜走名畫的怪盜……

  即便是如此,她竟然能從中體會到從未有過的快樂。

  現在,他就躺在祭壇上,整個過程神志清明,未有任何反抗,早在他們被碧綺絲暗中聯絡的家族衛兵抓起來的時候,他就挺身保護了她,並承諾用自己的生命換她的安全。

  「因為我是騎士啊……」被帶走單獨關押的時候,他微笑著說。

  如果有誰能代替他,即便是暗刃的主母,碧綺絲也會去做……

  但是誰讓他是一位純血的日精靈?柯瑞隆最鍾愛的王族,安杜斯自建成以來,還未有過這樣高貴稀有的祭品。

  我會殺了他……然後得到第一家族,君臨整個城市!

  碧綺絲對自己說著,然後戴上面具,堅定地拾起了祭刃。

  儀式不允許由一位長得像妖精的女性主持,但女神特地指名要碧綺絲獻上祭品,家族勒令她必須把自己全身包裹起來,不露出一丁點潔白的肌膚。

  在眾人的歡呼中,她走上祭壇,那位總是在她面前微笑的王子卻哭泣著發抖,不敢看她手上可怕的蜘蛛兇器。

  身為精通神秘學的法師,他應該能猜出,這東西將挖出他的心臟。

  後悔吧?誰讓你這麼輕易相信?被欺騙的傢伙只能怪自己太過愚蠢!她不斷告訴自己黑暗精靈的準則,一邊卻想起更多無關緊要的事。

  他很怕痛,也怕血。

  但這樣的傢伙卻在兇狠的衛兵面前把她護在身後,面對嘶嘶作響的蛇鞭說「一切沖我來」。

  她知道他在畏懼,但卻不懂得為什麼他遠遠比自己更有勇氣。

  「喂……你們……你們會放過她吧?」精靈王子哽咽著問。

  她不想出聲,於是點點頭。

  「那就好……能懇求您一件事嗎?女士。」他踟躕地問:「我怕痛……一會……能不能快點……」

  她無法拒絕這個目光,又點了點頭,雖然她知道,台下的觀眾都希望延遲他受刑的時間,好品嘗一位可恨的妖精的痛苦。

  在儀式進行時,她以最快的速度,用蜘蛛祭刃的鉤爪帶出了持續跳動的心臟,整個過程不到半秒鐘。

  她可以確定,大腦將在短時間內失血,然後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在眾人意猶未盡的目光中,她高舉那塊紅色的血肉,溫暖的液體滴落在她臉上、身上,就像是他最後的擁抱。

  歡呼聲震耳欲聾地響起,蛛后的嘉許衝擊著她的思維,她知道,她向所有精靈證明了自己,今後她將在女神的獨寵下無往不利,安杜斯遲早是她的囊中之物,那些看輕她,辱沒她的人,以後註定在恐懼中瑟瑟發抖,迎接自己即將到來的末日。

  一切都太容易了。多年的夢想實現,竟有些不真實,沒有絲毫她原以為的愉悅和興奮,

  胸膛裡……一抽一抽地,空了一大塊,竟讓她有種錯覺。

  彷彿祭刃上插著的,是她自己的心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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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巨蟲

  內核崩裂破碎,碧綺絲的動作被定格在那一瞬,就像是目睹美杜莎後被石化的雕像,然後化為粉塵,被微風吹散。

  「死了……嗎?」希澤爾慌忙從塵土中撈起什麼東西,飛快地向維蘭瑟這邊跑來。

  「站住。」冷澈的聲音命令道。

  「誒?」希澤爾僵硬地站在原地,「公主殿下……您身上的傷需要處理……」

  「比起這個還有更重要的事吧?」漂浮在空中的維蘭瑟盯著他,「用劍使用的魔法?什麼時候學會的?殺了索恩用的就是這個手段?」

  維蘭瑟使用了【異界探知】這個五環預言系法術,把精神沉入另一個位面徵求一些古老存在的解答。土元素沉默而誠實,雖然惜字如金,只會對特定問題做出「是」、「否」、「也許」、「無關」、「不知」這樣簡短回答,但絕不說謊。

  她問了它們,殺死索恩的是否是希澤爾,它們回答了——「是」。

  元素們不喜歡頻繁的打擾,如果不是必要,她也不會使用這個法術。現在她得到了正確的答案,不得不對這名一向聽話順從的男性打個問號。

  未知的東西是最無法預料的,即便是他現在惶恐萬分、可憐兮兮地看著她,維蘭瑟也有種難以掌控的直覺。

  「你殺了他,還騙過了我……不,我的法術成功了,你的思維不可能說謊……該死,你難道修改了自己的記憶?!」那天看到的扭曲景象再一次浮現在她腦海。

  這個傢伙絕對是最危險的個體,隨意扭曲自己的認知,和這樣的人不可能有任何道理可講,他是徹底的唯心主義,一旦有什麼和他想像的不同,他就會用自己的方式將其「糾正」,這個過程有可能是僅僅在他腦海中進行,也有可能體現在別的更可怕的方式上。

  而眼前的精靈男性現在被祈願術移除了日光詛咒,未見陽光的蒼白肌膚,加上他脆弱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一片純淨的雪花,一位懺悔的無垢天使。

  「我……我從未欺騙過您……嗚……」他絕望地流下淚水,看向手掌中從灰塵裡撿起的指環,將它套在無名指上。可這個失去生命的魔法物品只會鬆垮垮地掉下來,他試了無數次,最終只能放棄。

  「壞……壞掉了。」他喃喃自言自語,眼中逐漸露出殘忍的瘋狂,彷彿內心被邪魔浸染,「都怪那個該死的賤人……她毀了公主賜我的寶物!如果不是她,您還會像以前那樣信任我……像以前那樣……隨時觸摸我心靈的最深處……」

  那種深淵一樣的東西,我從來就觸摸不到。

  維蘭瑟冷冷地看著他,突然一聲巨響打破了沉寂,只見他瞳孔一縮,手放到了腰間的劍柄上。

  開始了嗎?

  維蘭瑟早在防備他了,手一張,早已準備好的【力場波】就要轟過去。

  突然,她視野一晃,發現本來應該浮在空中的自己正站在地上。

  希澤爾扭曲了次元,把他們的位置交換,站在他的角度上,維蘭瑟清楚地看到空中一根斷裂的鐘乳石正落下來,即將砸到空中避無可避的希澤爾身上。

  她偏轉了力場波的方向,將之對準他頭頂的鐘乳石,隨著隆隆巨響,巨大的鐘乳石被無形的重擊生生移開一米,只是擦過他的脊背。

  即便如此,他也像斷線風箏似的掉下來,被維蘭瑟釋放一個【羽落術】然後以雙手接住。

  儘管知道這是法術造成的輕盈,她抱住希澤爾時,看著他濕潤清澈的雙目,虔誠癡迷的俊臉,散亂的純白長髮,仍然產生了接住一位從天而降的大天使的錯覺。

  「對……對不起……」他漲紅臉,「我把公主……弄髒了……」

  該相信他嗎?如果不是他的話,她肯定會因此受傷甚至死亡。

  遠處不斷傳來吶喊和喧嘩,結合剛才的巨震,似乎她佈置的暗棋被觸發了。

  必須趕快進行下一步了。

  維蘭瑟輕輕把他平放,希澤爾似乎讀懂了她矛盾的眼神,死死拉著她的衣角,用驚恐的目光哀求她不要離開。

  這樣可沒辦法繼續。

  她微笑著:「你還不知道吧?你現在的樣子和以前差別很大。」

  在對方不知所措的眼神中,維蘭瑟凝出一個冰鏡,光潔的表面對準了希澤爾。

  平滑的冰鏡映出一名雪白的精靈,純白的皮膚,銀色的長髮……

  希澤爾一聲慘叫,慌忙捂住臉背過身去,肩膀一抽一抽地傳來細細的哭泣聲:「請不要看……如此醜陋的我……我……我變成了……」

  簡單擺脫。

  維蘭瑟歪頭微微一笑,她的血肉開始變得透明,顯現出其中的肌肉和骨骼,不過背過去的希澤爾已經看不見了。

  感覺到自身的生命精華被淬煉集中到指尖,維蘭瑟指向了哭泣的精靈,將治癒的力量傳導入他的傷處。

  通常情況下,只有牧師能夠治療傷口,但法師也不是毫無辦法。

  【療創之觸】是一個死靈系法術,本質上來講是抽取自身的生命力治療盟友,所以當希澤爾痊癒時,他所受一半的傷害被真實地反應到維蘭瑟身上。

  似乎感覺到了自身的異常,希澤爾猛然一頓,正好看到慢慢扶著牆壁軟倒的維蘭瑟。

  「公主殿下!」

  自己身上的傷口出現在了公主身體的同一位置,他瞬間明白了她剛剛使用了什麼性質的法術。

  「住口……不准哭!」

  「但……但是……」

  「呵,你是屬於我的東西,這沒有錯吧?」

  「是!」

  「我的身體也是我支配的,我從我的東西上轉移一些東西到另一件我的東西上,有什麼問題嗎?」

  「……」雖然聽起來有道理,但總覺得不對,卻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需要你的身體,它比我的更強壯敏捷,你要抱我去更上層的寶庫……不過在那之前,先扶我去窗臺看看。」

  在暗刃的庭院中央,一隻長達100多英尺的巨型白色蠕蟲盤踞著,簡直就像一隻異形的巨龍。無數精靈士兵拔出武器,遠遠包圍著它。憤怒的怪物承受著各種攻擊,身上不斷飆出藍色的體液,這種液體似乎有著強酸的成分,無論石頭、鎧甲還是血肉,遇到它都會茲茲冒著白煙融化。

  蠕蟲足部有著無數根觸腕,它用其不斷捲起周圍的精靈,把它們塞進它長滿尖刺的圓管口器,那蠕動著的噁心器官就像惡魔的腸道,一張一合間就能把一整隻精靈碾成肉末。在吃下新鮮的血肉後,蠕蟲的傷口很快癒合,並有不斷長大的趨勢,那增生的肉體組織甚至撐破了表皮,裂開的傷口像是過分成熟的果實,然後在過剩的生命力影響下繼續痊癒。

  「呵呵……我們安杜斯的祭司們真的非常執著,她們的命令也會得到毫無保留的貫徹,一支強大的軍隊……但這與聰明是兩回事。」維蘭瑟看著下面的屠殺,露出諷刺的笑容,「為什麼她們會認為靠人多就會贏?明明只是排隊來變成餐點而已。」

  「那是……什麼?」希澤爾看著肆虐在人群中的巨大蠕蟲。

  「那東西啊……你不是見過嗎?我們從巨人之杯中樞腦池中得到的奪心魔幼蟲。」

  「可是……它……它沒有這麼大……」

  「啊,這來自一個有趣的嘗試。」維蘭瑟在他懷裡扭動了一下,找到一個更加舒適的位子,「奪心魔的幼蟲被飼養在浸泡著主腦的腦池中,通常主腦會挑選其中強壯的用以繁衍,但一隻奪心魔會排出數千枚卵,這些幼蟲顯然不會都有機會鑽進智慧生物的大腦,那麼剩下的蝌蚪去哪了呢?答案是被主腦吃掉了。

  由於我們的到來,主腦逃離了它的城市,只剩下這些看起來毫無攻擊性的小東西。但我們滅掉巨人之杯後,已經不用再生產奪心魔,我就想著先飼養看看,也不知道它們能活多久?

  我把它們從巨人之杯運過來,放在我實驗室的玻璃標本瓶中暫時安置著。不過我那段時間非常忙,忘記給這些小寵物餵食大腦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它們餓了……也不知道是哪個聰明的小傢伙,它最先開始通過同類攝取營養。既然無法蛻變,它們就只能一直保持著幼蟲的姿態,這在很多蠑螈身上也很常見,在缺乏某些營養的時候,蠑螈即使繁殖期,依舊會保留外鰓及其他幼體特徵,稱之為幼態延續……只不過,體型會越來越大。

  總之,我發現這個小傢伙的時候,它已經變得和小狗一般大小,並打碎了我實驗室所有的培養皿,吃掉了它的兄弟姊妹們。

  在後續的研究中,我發現,它會通過攝取的生物的腦組織部分獲得相應的智力,我餵食了它蜥蜴的大腦,它因此獲得了一些簡單的條件反射,而洛斯獸的腦子則讓它學會了有限的邏輯判斷能力。

  在他們發現它之前,它已經長成一隻快一噸重,並且頗具威脅的野獸了,它缺乏的只是一枚真正智慧生物的大腦。

  到時,它會覺醒知覺和靈能,也將意識到自己這副身體的醜陋與可悲,它本該成為一隻優雅智慧的奪心魔,可惜現在卻只能屈居在爬蟲的身體中,這是多麼讓它絕望的現實啊……

  瘋狂的食欲和對完美人形的智慧生物的憎恨,一定會讓它捕食自己看到的一切精靈……要怪就怪第一個打開地下室門的可憐蟲吧,闖入一位法師的居室可是一個致命壞習慣。

  我的小寵物絆住了他們,我們有充足的時間去搜尋我們的戰利品,現在你可以抱我去樓上的藏寶庫了。」維蘭瑟愉悅地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脖子。

  「公主殿下……」

  「嗯?」

  「太近了……請不要看……現在的我……很醜……」希澤爾窘迫地偏過頭,看起來對自己的新膚色非常自卑。

  「你在說什麼?現在的你比以前更英俊……」維蘭瑟把他臉旁的頭髮別在耳後,露出他完美的側顏,這樣端麗澄淨的姿容,任誰一看都是一位久居王庭的精靈貴族。

  「這樣也不錯……不,簡直是太好了!白色在地表更加方便行事,你現在的姿態一定是我以後不可或缺的助力。」

  「……真……真的?我……」希澤爾睜大眼睛,語無倫次地說著。

  「當然,」維蘭瑟放鬆地倚在他胸前,聽著他心臟劇烈的跳動,「上樓梯的時候,請穩一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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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4: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向新世界

  感覺到希澤爾動作僵硬地行走,維蘭瑟歎氣道:「你就不能放鬆一下嗎?」

  「但……但是……」

  「現在我們沒有供你緊張的時間,雖然暗刃家族陷入了混亂,很多士兵和僕人都潛逃了出去,但不排除有和我們同樣打算,想去寶庫撈一把就走的傢伙……而且能夠知道寶庫位置的,應該是原本在暗刃有一定地位的強者,我現在行動不便,只能靠你去應對,如果你沒辦法發揮作用,很可能會讓我死在這裡。」維蘭瑟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

  必須讓他認真,不然這麼明顯的地表妖精在黑暗精靈老巢走來走去,所有具備戰鬥力的傢伙看到他都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跟來。

  「……是!我明白了,就算是獻上生命,我也會守護您的安全!」

  沉在他臂彎中的公主是那麼纖細,女性身上迷人的香味幽幽地撩過鼻腔,聽公主說過,地表上的騎士會把他們愛慕的女士的貼身物品放在鎧甲的內襯中當做護身符,現在他懷中則是公主殿下本人,巨大的幸福感和使命感使他歡欣雀躍又誠惶誠恐。

  「我不需要你獻上生命,我只要你讓我的敵人為他們所效忠的對象獻上生命。」維蘭瑟說著,然後沉吟了一下,「不過我們缺乏人手,或許他們的生命也暫時可以利用。」

  緊接著,希澤爾看見維蘭瑟在他懷中完成了一個法術,她使用了一些不知名的語言,發音方式就像亡靈的絮語,聽起來既邪惡又恐怖。

  在旁人面前使用黑暗聖言也是無奈之選,以往維蘭瑟會在確保目擊者無法洩密的情況下吟誦這些邪惡的語句,通常那些可憐的傢伙都在聽到的瞬間陷入顫慄和驚恐,只要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之殺死。

  能在這個時候還保持平常心……好吧,也不算是平常心,這樣癡迷專注的凝視怎麼看也不是正常的表現。但眼前這位男性精靈是唯一沒對這樣的她表現出恐懼和敵視的主位面生物。

  維蘭瑟撕裂了自己法師袍的衣領,柔軟的酥胸晃悠悠幾下,似乎彈跳著要掙脫出來。

  「公……公主殿下……」

  膚色變白後,他臉紅起來更明顯了,只是拼命偏過頭,一幅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

  「愣著幹什麼……趕快……拿出來……」維蘭瑟支起細腰,幾乎把胸口送到希澤爾面前,「仔細看這裡……有把劍!」

  分裂靈魂的負擔還是太重了,她受傷之下完成這個法術,感覺自己腦子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又像是在被燒紅的鋸子割裂。

  希澤爾戰戰兢兢飛快地瞥了一眼,只見她皺著眉有些痛苦的樣子,臉上悄悄滑落了一滴汗液,雙乳間浮現出一支黑色的劍柄。

  「就是它……拿出來……快點!」她催促著,渾然不知自己現在的狀態和話語有種異樣的撩人。

  希澤爾咽下一口唾液,閉眼把手伸向劍柄,抖動的柔軟像是烙鐵一樣,讓他受驚地鬆開手,又小心地握回去,然後輕輕一提,就像是從果凍中抽出小叉一樣容易,一柄煙灰色的水晶長劍從她的身體中取了出來。

  「啊……」她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讓希澤爾耳朵更熱了。

  「這叫做穢惡之刃,是提取我靈魂的一部分並結晶形成的武器,雖然有實體但其實是純能量構成。用這把劍無法殺死人,但如果敵人受到它造成的致命傷害,那他將會在一段時間內『感染』上我的意志,並把我視為同盟和主人,差不多等同於魅惑術。」維蘭瑟略帶自得地笑道:「正好我們可以利用他們,盡可能多拿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嗯?你對我的法術有什麼顧慮嗎?」

  她發現,希澤爾看起來非常不情願的樣子。

  「……沒有……只是……有些嫉妒……」他腳尖踢走一塊小石子,聲音越來越小,悶悶地說:「感受公主的靈魂?他們明明是敵人……為什麼能得到這樣的獎勵……」

  雖然希澤爾在心中一直祈禱不要遇到敵人,但顯然心裡塞滿了公主的他是不會有神明庇佑的,很快他就用維蘭瑟製造的靈魂武器魅惑了11名黑暗精靈,這實在是讓他感到非常沮喪。

  很快到了寶庫的門前,維蘭瑟一個化石為沙溶解了寶庫的牆壁,徑直讓整個小隊從缺口處魚貫進入。

  不得不說,暗刃不愧是安杜斯的第一家族,這些年積攢的財富的確頗為可觀,幽暗地域物產貧瘠,或許吃穿用度比不上地表,但稀有礦石資源異常豐富。

  「這個……不是稀有的星光紅寶石嗎?要了。」

  「那邊綠色的是綠榴石?可惜……如果是這種顏色的祖母綠,價格估計還要翻個五倍……不過還是帶走吧。」

  「琥珀堆裡混著一顆金綠石貓眼,撿起來,其他不要。」

  「嗯~純正的矢車菊藍,這塊藍寶石品相不錯啊~」

  「『白晝裡的祖母綠,黑夜裡的紅寶石』,能夠根據光線改變自身的亞歷山大變石可是相當少見……」

  在維蘭瑟的指揮下,希澤爾和被魅惑的十幾名暗刃家族成員一起在寶庫中搜尋著,專挑值錢的寶石、金幣等財物,卻對一旁的魔法武器裝備不屑一顧。

  「我們……不帶走一些武器嗎?」希澤爾感受到它們身上散發出的魔法靈光,感覺這一定比他很多同學們的武器都精良。

  「沒用的,這些都是用地底輻射和黑暗精靈魔法製造的東西,在地表日光下很容易損壞。」維蘭瑟解釋道,「而寶石和黃金不同,我們可以用它們與人類或是其他種族交易,購買在地表也能使用的裝備,還有補給品。」

  緊接著,她微笑說:「到時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你現在是高貴的純血月精靈,以後我們與周邊勢力的貿易能不能賺錢取決於你口才如何……」

  當年兩大神明爭奪在精靈種族中的第一主神位置,造成精靈內部分裂,以王族和軍隊為主的精靈們支持魔法與戰爭之神柯瑞隆,而祭司和宮廷女官們則支持當時還是藝術與命運女神艾羅希涅的羅絲。

  最後羅絲一方戰敗,被柯瑞隆詛咒為黑暗精靈,然後驅逐入幽暗地域。雖然他們現在看起來都是有別於地表精靈的暗紫、淺灰等黯色肌膚,但一旦解除了詛咒,又重新恢復以往的純白膚色。

  支持神明爭權奪利的可都是當時精靈社會的上層人物,即便是安杜斯地位最低的平民精靈,往前數無數代說不定就是某位上古王族的血脈,當時的王族只有日精靈和月精靈兩支,日精靈膚色淡黃,髮色為太陽般的金色;月精靈則是白膚銀髮。

  希澤爾解除詛咒的樣子就是標準的月精靈模樣。而且長期以來,幽暗地域中的黑暗精靈族群通婚比較封閉,一旦恢復本來的樣子,反倒比散落在地表,混入了森林精靈、草原精靈等其他血脈的絕大多數現存精靈王族看起來更加正統高貴。

  這樣的臉無論在哪裡都是通用的,即便是人類勢力。

  地表的確有精靈奴隸貿易,但都是見不得光的東西,在官方層面,所有人類國家都宣稱與精靈的睦鄰友好關係,精靈王族也經常出訪人類王國,精靈的藝術在人類貴族中被引為時尚潮流。

  至於落單的一些森林精靈被掠走販賣?人類主流輿論當然是口誅筆伐,精靈王族沒有確切證據也不好指認,況且人類又不是針對某個種族,如果人類的俊男美女孤身在外,一樣也會被具有職業道德的人販子盯上。

  像希澤爾這樣,具有相當實力又有衛隊保護的月精靈王子,走到哪裡都是當地公侯們的座上賓。

  維蘭瑟已經為以後的計劃設計好了藍圖,只是關鍵人物的希澤爾聽得忐忑不安,生怕因為自己的關係,讓公主殿下的利益受損。

  在憂心忡忡的希澤爾陪伴下,維蘭瑟帶著一群被魅惑的黑暗精靈席捲了暗刃的大部分財物,向城外走去。

  希澤爾穿了一件遮蓋全身的斗篷,在其他黑暗精靈掩護下,倒也沒人能發現人群中混雜著一名地表妖精,有些落單的黑暗精靈甚至在維蘭瑟的示意下,同樣被希澤爾以穢惡之刃魅惑,變成聽命於維蘭瑟的部下。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來到了計劃中的集結點,這裡50多名爐衛氏族的矮人,以及70多名精靈已經帶好了臃腫的被服和乾糧,整裝待發了。

  維蘭瑟環顧一周,矮人是她親自說服的,以矮人家族的凝聚力,基本上全員到齊。而黑暗精靈除了她的19名學生外,還有一些像斯庫利的母親紅蠍之類的親屬,以及上古之眼中被他們說服的異見分子。

  然後就是她身後的二十七名被她魅惑裹挾來的傢伙了,這次收穫頗豐,連他們也不打算放過了。

  「解除武器。」維蘭瑟命令他們。

  失去自我的木偶們立刻把武器扔下,早有旁邊的其他人撿起來堆到一邊,等到他們全部失去反抗能力,維蘭瑟立刻解除了魔法。

  一大群精靈如夢初醒般立刻就要反抗,突然發現自己被一百多精靈和矮人的聯軍包圍著,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一打五,他們自信沒有突圍的能力,於是只能在包圍下不斷後退,直到所有人都擠作一團。

  「諸位,我對你們沒有敵意。請安靜下來,如果我想要殺了你們,恐怕沒有人能活過半分鐘。」

  維蘭瑟說的是實話,在場的每一個精靈都能判斷,一百多精靈和矮人的部隊殺二十多手無寸鐵的俘虜,不比宰二十多頭洛斯獸難多少。

  「我並不想與你們為敵,但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我沒有其他選擇,只能用法術先把你們變成『盟友』。就在剛剛,在你們的掩護下,我帶著這名地表的妖精安全走出了高地石林。」

  維蘭瑟邊說,一邊拉開了希澤爾的兜帽。

  這不是夢!所有被裹挾來的精靈都呻吟了一聲。

  而灰焰組們也難掩驚異的目光,他們認出這名妖精有著希澤爾的臉。

  「如果有誰認為,他能在幫助一位妖精出逃後,還能保有自己的財產和地位,繼續若無其事地回到安杜斯,還請放棄這樣愚蠢的打算,這樣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絕望和苦痛。」

  「如你所說,我們失去了一切!你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一名女性精靈不甘地低吼著。

  「我希望能和你們一起前往地表,開闢我們的新世界……」

  「你瘋了?!那是被詛咒的地表焦獄!」

  「很多往來於地表的行商都可以做到,非常容易……我希望你們不要過於輕率的做出決定,請謹慎考慮清楚自身的立場。你們也可以討論商量,最後讓一兩個代表告知我你們的答覆,我認為所有事都可以……溝通。」她示意下,所有灰焰組的精靈帶頭拔出了武器,雪亮的刀鋒明晃晃的閃耀著光澤,每一條都是內容翔實勝於雄辯的「論據」,能幫助俘虜們做出正確的判斷。

  這根本沒得選,是馬上去見蛛后,還是在被詛咒的地表苟活,精靈們都表示願意跟隨維蘭瑟去開闢新世界,同時心裡嘀咕她不要把自己賣到太殘暴的主人那裡。

  然後,維蘭瑟向他們分發了非常厚的被服,並命令他們穿上。原本他們還以為這是新的防止俘虜逃跑的方法,畢竟穿這身也太臃腫了,並且非常非常的熱,幽暗地域涼爽不變的溫度,這群精靈從來沒穿過這麼厚的衣服。

  緊接著,他們看到從維蘭瑟到其他所有人都換了相同厚度的服裝。

  「走吧,諸位,我們得儘快了,必須在黎明前趕到被廢棄的城堡,那裡將是我們新的據點!」

  無論是灰焰組還是矮人,亦或是被俘的黑暗精靈,無論他們是出於對維蘭瑟的信任,還是遵從於諾言,亦或是根本被迫選擇,此時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隨維蘭瑟一同向通往上方的通道走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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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4: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王冠的重量

  斯特里克邊地位於精靈棲息的銀月森林和它東面的人類統治的科奧蘭王國交界處,原本這是一處三不管的地界。由於科奧蘭王國逐漸走向繁榮,國內貴族繁衍出龐大的子孫,他們需要更多的領地分封,於是國家也採取了擴張的政策,逐漸向銀月森林擠壓。

  斯特里克邊地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由四百年前的艾蒙達夫子爵率領家族武士和無數勇敢的工匠在一座平緩且視野良好的小山頂上修建了一座城堡,並以此為據點發展成一座小城鎮。

  這片小小的領地並未繁榮多久,幽暗地域的黑暗精靈們開闢了一條通往地表的道路,正好在斯特里克邊地旁。艾蒙達夫子爵的後裔們此時也已經積攢了不菲的財富,本就不願意在遠離王都的邊境餐風飲露,加上黑暗精靈們神出鬼沒的襲擊,他們索性帶走了金銀細軟,去王都附近買下一座莊園,改行過富家翁的生活。

  沒有了騎士和軍隊的保護,普通平民無法和原野上遊蕩的食人魔、獸人等抗衡,更畏懼那些鬼魅般的黑皮精靈們,於是也去往他鄉去討生活。近二十年時間裡,斯特里克邊地就這樣荒廢了下來,碧綺絲曾在這裡往返過幾次,都沒見過人類出沒,而廢棄的堡壘則更多充當了黑暗精靈們的休息所,有時候需要去更遠的地方狩獵,他們就會在第一天的夜裡來到斯特里克堡,休息一整個白天,然後在第二天的夜裡從這裡出發,對目標發動襲擊。

  雖然安杜斯不缺乏記載斯特里克地形地貌的文獻甚至地圖,但現在的季節,即便是最熟悉這個地方的精靈都不敢說自己絕不會迷路。

  大雪覆蓋了整個地面,原本凹下去的地方被填平,凸出的岩石則被掩埋,在缺乏參照物的情況下,維蘭瑟走在最前方,用星相學和羅盤分辨方向。

  岡羅妲‧爐衛帶領著族人跟隨前方的隊伍,在雪原上賣力地走著。他們人人腳下都綁了一塊木板,增加受力面積,開始還有人對維蘭瑟這個要求表示疑惑,並固執地不願意帶上這種會讓他們行動不便的玩意,直到他們感覺腳下一鬆,陷入了深深的積雪。

  在地表一些窪地,雪的厚度是可以達到接近一米的,這對於身高較高,動作輕盈的精靈來說還好;但對於只有4~4.5英尺(折合1.2~1.4米)高,身材敦實的矮人掉進去,憑藉自己的力量很難出來。

  但對於精靈來說,行走在雪原也不是什麼可以誇耀的優勢。矮人壯碩的體格不容易損失熱量,而精靈細長的四肢相當怕冷,好在維蘭瑟也命人提前準備了防寒的被服耳罩什麼的。即使如此,他們也被凍得臉色發青,時不時擰開水壺,灌一口裡面的液體,不一會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水壺裡裝著用來自地表的乾薑、胡椒以及號稱超辣、嘗一口就能吐出火焰的龍息辣椒熬制的特殊飲料,精靈清淡的口味從來沒有嘗試過這麼刺激的玩意,雖然他們每一個都被辣得就像吞進了一塊燃燒的炭火,但卻不得不承認它有效祛除了寒冷。

  「公主殿下真是博學,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是她不會的……」歐塔爾話還沒說完,就被後面的斯庫利用拐杖捶了一下,示意他不准繼續開口,避免流失熱量。

  當然,這也是維蘭瑟要求的。

  無論精靈還是矮人,他們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最前方脊背挺直的身影,沒有人懷疑她良好的教養、高貴的舉止,但正是這樣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公主殿下,卻能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中,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並且帶頭走在最前面,這讓所有人都不知不覺對她產生了信賴,即便是原本被脅迫加入的——他們可是第一次見識這樣屈尊紆貴的高等女性精靈。

  而維蘭瑟旁邊,一直伴隨她的希澤爾卻無法體會到他們的心情。

  只有他知道,公主喝掉的辣味藥水比誰都多。她之前原本就受了傷,失血造成的低溫加上傷口與外界容易產生熱量交換,本不適宜在雪原跋涉,更何況她還擔任了嚮導的職責,她會用手杖小心探明前面的情況,避開某些過於鬆軟雪地,所以她需要花費的體力比其他所有人都大。

  好幾次她都不小心踏入陷坑,是他在旁邊拉了一把。希澤爾本來緊緊抓住她的手,希望她能把自己作為拐杖,走得輕鬆一點,卻被維蘭瑟用力甩開。

  「不行啊……希澤爾……不要做這種多餘的事。」她在呼嘯的北風中低聲說。

  「您應當明白!您的身體現在不適合承擔這樣的工作,請讓我來!讓我成為您的雙腿和雙眼,我的體力足夠把您送到斯特里克堡!」希澤爾第一次在她耳邊幾乎用咆哮的口吻說。

  「所以說你還不成熟……」她搖搖頭,「有些事情是必須由我去做的。」

  「還有什麼比您的身體更重要嗎?」

  維蘭瑟擦了擦他眼角的淚水:「不要哭,不然臉會凍傷的。

  不要只站在我們的角度看問題,現在我們身後還有許多人,他們很多都是因為我的一句話,或者一個源於欺騙的諾言跟隨我,來到這個他們從未聽聞的陌生險惡環境。他們會不安,會恐懼,會喪失對未來的希望。

  所以我必須告訴他們,風雪和寒冬並沒有什麼可怕,但這樣的話如果由一個用浮空術在空中高高在上指揮他們探路的法師老爺,或是由一個縮在英俊侍從溫暖的懷中驕奢放縱的公主殿下來說,是無法讓人信服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神明們也曾經害怕弄髒自己的手,派遣了一批戰鬥天使去往深淵與惡魔們作戰,祂們把天使們當做處理污穢的白手套,自己卻安穩地待在神國發號施令。滿身血腥和傷痕的戰士最終看透了祂們虛偽的本性,現在的煉獄就是由倖存的戰鬥天使建立……當然,這在神看來叫做『墮落』。

  如果我無法成為他們的表率,只是在舒適安逸的地方說著一些冠冕堂皇的虛偽話語,那我和我最討厭的神明有什麼區別?你現在要做的是協助我完成引領他們的工作,如果你無法勝任,我就把你調遣到隊伍後面壓陣,換雷納來做我的協助者。」

  「請原諒我的無禮和逾越……不要……不要趕我走……」

  即便是維蘭瑟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在這個時候直視他的眼睛。

  記憶中那位龍族的前任上司帶著挑剔和慍怒的碧瞳浮現在她腦海中,有時候那傢伙對她的瞭解甚至勝過她自己。

  【誠然,你在面對包括敵方在內的絕大部分人時,都能保持著相當的謹慎和聰慧,但你的視野仍然存在盲區……信任是一種有缺陷的情感,我遺憾地發現,你會認可一部分你認為可以信任的部下,對他們的舉動採取縱容的態度,甚至在某些不該放棄的利益和他們之間選擇後者,這讓我相當失望。】

  【我原以為自己教導的是一位精明能幹的煉獄掮客,而我眼前這位卻是怎樣一位仁慈的聖人?】

  還真被他說中了……為什麼突然會有種拋棄寵物的罪惡感,為了掩飾這莫名的感官,維蘭瑟只能板起臉訓斥他:「你當然可以留下來,如果不是必要,我也不願意將你換掉,當然,這是建立在你服從命令的前提。」

  心下稍定的希澤爾仍不死心,他沉默了一會,踟躇著問:「為什麼……必須是公主殿下……不可呢……我、我也可以帶領……」

  維蘭瑟冷笑一聲:「『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們叫我『公主』,擁護我的決策,可有一個因為我是暗刃那個腐朽的家族名義上的女兒?權力和地位象徵著更多的責任,這也是我必須行使的使命。

  你不過是我的侍從,做好侍從該做的事就好。時候不早了,我要加快速度了,如果我不小心踩到陷坑,記得拉住我,這就是你要做的。

  我們必須在黎明前趕到城堡,雪地會反射陽光,即便是地表的居民也會因此患上雪盲症,我們長期在地底的族人可無法承受這種傷害。」

  公主殿下……

  希澤爾心中像是翻騰的海浪,據他所知,暗刃有好幾位公主,但維蘭瑟殿下是其中最特殊的。

  她的尊貴並非被這個頭銜授予,反倒是她的所作所為,為這個稱號增添了榮耀。

  但希澤爾也再一次認識到了自己的無力和弱小,明明公主就在他身旁艱難地跋涉著,但他卻只能在她即將跌倒時攙扶一下。

  他這樣渺小的弱者沒有承擔王冠重量的資格嗎?

  希澤爾有些仿徨,他第一次想要公主殿下以外的東西是權勢,不是為了它帶來的榮耀和便利,也不是因為黑暗精靈銘刻於靈魂中的野心。

  因為有了它,或許他就能夠分攤公主殿下身上的無形重負。

  這樣褻瀆的念頭時時困擾著他,他無法想像自己以平等的姿態站在公主身邊的樣子,卻又隱約有些渴望。

  就這樣在希澤爾矛盾重重的內心掙扎中,一行人趕在東方露出魚肚白之前,趕到了斯特里克堡。

  在啟明星的照耀下,這個他們未來的據點雜草叢生,佈滿了鐵銹般的苔蘚,外牆深棕色的蔓藤上掛著積雪,一副蕭索衰敗的模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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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爐火

  相對於科奧蘭王國豐腴地帶那些諸侯們壯麗的行宮,斯特里克堡則更接近城堡最原始的功能——戰爭地帶的統治中心。

  世界上一般不存在舒適宜居的軍事設施,斯特里克堡也同樣如此,它以石灰拌和的砂漿與粗略打磨的石塊砌成,非常厚實以及笨重,為了防止敵人的滲透,城堡外牆除了留給弓箭手的細小射擊孔眼外,基本沒有外窗,採光非常之差,原本的建造者們只能依靠火把和蠟燭照明;而城堡內陰暗潮濕的環境,滋生的老鼠、蜘蛛等,讓這裡的衛生條件同樣不容樂觀。

  當然,這兩點對世代在地底居住的黑暗精靈來說不是什麼問題。不過由於年久失修,石灰砂漿被雨蝕風化,讓粗糙的石塊之間產生了縫隙,加上岩石本身就無法保暖,整個城堡內部比外面好不了多少,仍然非常寒冷。

  所以維蘭瑟在抵達這個荒廢的城堡後,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尋找周圍廢棄的木料,準備燃起火焰,驅走寒氣。

  在軍事化的堡壘中,除了有身份地位的少數幾個統治者,其他士兵幾乎不存在「個人空間」這種東西。他們的休息場所就在城堡的幾個大廳中,數十個人圍著火塘或是壁爐,或坐或躺,吃睡都在這裡。

  這樣的生活條件比起數量更龐大的平民已經是相當好了,這時代絕大多數農夫都只能一家人擠在一座沒有分隔房間的四方小屋中,住宅甚至囊括了畜欄的功能,冬季與牛羊居住在一起能夠互相取暖,畢竟單薄的衣服無法抵禦嚴寒。

  這樣惡劣的環境自然沒什麼隱私可言,父母私生活甚至從不回避孩子,同時也是臭蟲和疾病的溫床,所以農夫的兒子們做夢都想成為騎士的侍從,這樣他們就可以在城堡中烤著火塘入睡,而不是和骯髒惡臭的牲畜擠在一個茅草墊上。

  所以無論精靈還是矮人,對居住條件都沒有什麼抱怨,這個世界的平民生活都差不多惡劣,幽暗地域空氣和水都來自地表滲入,有著良好通風的區域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平民的飲水當然是帶著腐爛異味的污水,食物短缺讓地底老鼠和無毒的昆蟲幾乎絕跡。

  由於斯特里克堡的居民都是逃難而去,很多破舊的茅屋、柵欄等散落在城堡下的城鎮中,可以充當爐火的燃料。由於黎明即將到來,維蘭瑟讓有著地表生活經驗的矮人去尋找——矮人逐礦而居,在尋找挖掘深埋的礦脈時居住於地下,如果礦石在礦山被發現,他們也會居住在山谷中。

  但維蘭瑟卻不打算讓矮人也幫助黑暗精靈收集柴火,雖然這樣的分工看似合理,但卻無助於養成良好的習慣。她並不希望精靈們把矮人當做僕役甚至奴隸,所以必須從一開始、從小事上強化這樣的印象。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要放任這些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可憐傢伙們受凍,一共八十多名精靈被分在了三個大廳中,其中有包括維蘭瑟和希澤爾在內的十一位施法者被單獨列出來,火系經典法術不可能有誰沒有掌握,法師和術士們被分成3個組,輪流按班次以魔法提供熱源。

  其中,維蘭瑟和希澤爾的施法等級更高,二人單獨負責一個大廳,其他九位負責另外兩個。不過這樣穩定提供火源和平常施法將就的大威力、高爆發完全相悖,維蘭瑟不得不臨時指導了他們一會。即便如此,在火塘中央的魔法火焰偶爾也會小小炸一下。

  黑暗精靈們感覺到了火焰帶來的溫暖,一個個都像是圍在暖爐前的貓咪一樣,不知不覺就圍坐了過來,舒緩著四肢,驅散體內的寒氣,讓維蘭瑟有種看著一群漂亮大貓在自己面前舔爪子梳理毛髮的錯覺。

  偶爾負責提供火焰的法師略有分心,爐火稍稍炸出火星,一隻大貓像是被烤焦了鬍子似的迅速縮回去,對著翻騰的火焰心有餘悸。

  當下那名術士羞愧地看了維蘭瑟一眼,沒發現責怪的神情,立刻打起精神,維持自己身前火焰的穩定。

  還有待磨練啊……

  維蘭瑟暗歎,距離下次日落還有至少17個小時,這也意味著他們每人都要這樣專心致志提供四五小時的火源。

  不過其他組人手充足,他們應該會採取每位法師值班兩小時,休息四小時後再輪一班這樣的模式,這樣讓精神更加集中,也是對魔法掌控力不錯的修行。

  與之相對的,維蘭瑟和希澤爾這組工作量就會重一些,每人將被分配8小時。

  「我們也該差不多過去了,走吧,他們該快凍僵了。」維蘭瑟叫住希澤爾。

  「公主殿下,我希望第一個由我先值守!」

  「為什麼突然這麼認真?」維蘭瑟輕笑著回答,「既然你這麼強烈的要求,那就按你說的吧,是八小時一換,還是四小時?」

  「最近我對法術的理解加深了,連續八小時持續施法應該沒有問題。」

  「也好。」她叫住一位旁邊的精靈,吩咐他8小時後到樓上的城主居室叫醒自己。

  「那麼,八小時後我來替換你,如果中途覺得自己支撐不下去了,記得叫人來敲我臥室的門。」

  目送維蘭瑟從石階向上走去,漸漸離開視野,那名精靈搓著凍僵的手長舒一口氣:「呼……好冷,地表不應該是被詛咒的焦獄嗎?我感覺自己被凍得像一塊石頭,好在終於快能烤火了……」

  希澤爾抬起一隻手,打斷了他,

  「抱歉,能再等我十分鐘嗎?」

  請求的語氣,但確是毋庸置疑的口吻,一瞬間,那名精靈感覺眼前這位一向溫和的公主侍從身上散發出了刺骨的寒氣,甚至比城堡外的冰雪還要淩冽。

  腳步不能亂,眼神要集中,自然目視前方……

  眼前的景象一陣模糊,維蘭瑟試了幾次,都無法讓散亂的瞳孔聚焦,只能迷迷糊糊向大致的方向走去。

  我不能讓別人看到這幅不成體統的樣子……

  還有一層,我能夠做到的……

  維蘭瑟此時也已經到了極限,但她渾渾噩噩地,全靠一種意志力勉強身體做出行動,幸虧這樣的城堡結構並不複雜,她總算正確找到自己的目的地,推開破敗的木門,向裡面走去。

  似乎這樣狹小私密的空間讓她精神一陣鬆懈,還沒走到簡易鋪墊被服的鐵架床,她就身體一軟,幾乎要跌落到地面。

  這時,她身後的黑暗中浮現一雙手,一雙此前在雪原上攙扶過她無數次的手。

  希澤爾早發現她的不對勁,跟了她一路,終於在她搖搖晃晃時衝了出來,正好接住她無力的軀體。

  直到觸及那朝思暮想的公主,希澤爾確信她已經失去了意識,把她橫抱起來,輕輕放在一旁簡陋的床上。

  他咬了咬嘴唇,最終在她額頭飛快地印下一吻,然後走出了房間。

  樓下的大廳中,還有近三十名精靈等待著他點燃冰冷的火塘。

  要長時間維持持續穩定的火焰,要求精神高度集中,一旦這時間達到了可怕的8小時,對法師來說已經是一種極高的負擔了,更何況他還打算挑戰更高的數字。

  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那個公主吩咐讓叫醒她的精靈準備動身的時候,被他叫住了。

  「你要去哪裡?」

  「公主殿下叫我到8小時叫醒她,現在時間差不多了。」

  「不用去。」坐在火塘旁的希澤爾冷冷地說,「剩下的我來就好。」

  「你瘋了?」雷納正好在這一組,「其他組的法師們可都是2小時一換——」

  「那和我們組有什麼關係?」希澤爾打斷了他,「在我還能做下去之前,不許你們去打擾她!」

  火焰在他臉上跳躍著,變換出明暗的陰影,雷納突然覺得,這個莫名變成「白妖精」的小子有些狠戾。

  公主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被仰慕和信賴的尊貴女性,她的命令是不能違抗的,然而希澤爾有時候會擅自做出主張,對於他來說,這似乎還有更深層隱晦的意義。

  黑暗精靈極少有愛情,更兼是女尊男卑的社會,雷納一時不能理解他的情感,那並非源自下位者的服從和取悅,雛鳥羽翼逐漸豐滿,它迫不及待伸出稚嫩的翅膀,想要把珍視的東西保護在羽翼下。

  這樣奇妙的情感,或許就連希澤爾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等到維蘭瑟醒來,天色早已入夜,她猛然坐起,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有這麼累嗎?

  她整理好衣服,快步走出門,一切都按照她事先安排好的計劃井然有序進行,黑暗精靈們乘著夜色出去收集燃料,這樣接下來的日子就無需再以法師點燃爐火,而矮人們則已經在城堡中四處查看,修繕設施,有的在爐膛邊揉搓黏土,製作成陶罐以火焰烘烤——這也是維蘭瑟安排的工作,站穩腳跟後,再吃乾糧已經不太適合,他們需要一些炊具煮食狩獵來的野味。

  她詢問了下工作進展,還有部分矮人已經去城中尋找鐵匠鋪,看看有沒熔爐的遺址可以維修使用。

  到了精靈們聚居的地方,維蘭瑟看到其他精靈已經外出了,剩下之前那個她安排叫醒她的傢伙在沉睡的希澤爾面前守著他。

  「他一直值守了17小時?!怎麼回事?我不是叫你叫醒我嗎?」

  「可是,他讓我不要去打擾您……天黑下來後,他就倒下去了……」

  「亂來!」維蘭瑟恨恨低聲說道,「果然不應該聽他的建議,竟然給我來這一手。」

  她撩開希澤爾臉上的亂髮,精靈昏迷時臉上露出柔軟而澄淨的表情。

  「真是條不聽話的笨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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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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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4 00:15: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漁獵

  同其他絕大多數堡壘一樣,斯特里克堡建在視野良好,能夠鳥瞰四周的小山坡上,維蘭瑟站在瞭望臺上,扶著有些殘缺的垛牆,地平線一直延伸到非常遙遠的地方,從城堡下廢棄的小屋,到城郊掛著積雪的針葉林,再到結冰的湖面和綿延的銀色山脈,以黑暗精靈的黑暗視力看來,白茫茫的大地在即將到來的曙光下一覽無遺。

  很快的,灼熱的紅日自遙遠的群山中一躍而出,刺目的紅光炙烤著維蘭瑟的雙目,但她一動不動,接受柯瑞隆悠久古老的詛咒帶來的洗禮。

  她帶領追隨者來到地表時,正值精靈的日沉之月,也是人類曆法的12月,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月,尋火之月來了,初春的生息之月已經不再遙遠。

  她從一開始的畏懼陽光,逼迫自己不斷適應,現在已經可以在早晨陽光不那麼強烈的時候披著斗篷出行,除開詛咒被解除的希澤爾,這在黑暗精靈中速度是最快的。

  「走吧,今天我也去。」她對一旁一臉緊張的希澤爾說。

  「我一個人就足夠了……雪地裡陽光還很刺眼,對您的健康沒有好處……」希澤爾喋喋不休地跟在後面碎碎念,直到維蘭瑟停下腳步。

  「你陪同我去,或是我一個人去。」

  這讓他徹底閉嘴了,只能乖乖跟在她身後。城堡下停著一輛雪橇,矮人用木頭打造了這個雪地行走的利器,而拉車的則是一群霜狼,或許是聞到了斯特里克堡又有久違的生靈氣息,它們前段時間在城外遊蕩,試圖幾個落單的傢伙抓來吃掉,可惜它們這次遇到的是最頂尖的獵手。

  黑暗精靈們絕大多數還沒習慣陽光,但這不妨礙他們入夜後溜出去,玩遊戲似的你殺一隻我殺一隻,沒多久這個有這二十多名成員的狼群就幾近宣告覆滅,最後維蘭瑟用群體怪物魅惑術把剩下的當做畜力保護起來,它們才免於全軍覆沒的命運。

  現在維蘭瑟身上的狼皮斗篷就是那群小子獻寶似的送上的禮物,那鬼鬼祟祟又期待無比略帶得意的表情,維蘭瑟有一種自己飼養的家貓叼來老鼠的即視感。

  雖然狼肉腥膻,但幽暗地域的居民很少有肉吃。雞是被馴化的食物轉化率最高的動物,在無數萬年的家養人工選擇下,家雞基本失去了野外生存的能力,能量幾乎用來長肉,這樣才有把三磅穀物轉化為一磅體重的生長率。與此同時,豬是4:1,牛則是7:1,幽暗地域那種環境唯一能飼養的是洛斯獸,生長率比牛還低,這樣條件下,吃肉是只有貴族才能體驗的奢侈生活,普通精靈都靠苔蘚和摻了雜質的孢子麵包度日。

  所以當他們第一次嘗到維蘭瑟親手烤製的狼肉,所有精靈和矮人都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天吶!原來肉是這樣的味道嗎?!

  法師的儀式和法術材料中有許多月桂、百里香之類可以食用的香料,維蘭瑟把它們磨成粉末,加上附近針葉林中採集到的本地特產香辛料杜松子,為烤得金黃滋滋冒油的狼肉增添了特殊的風味,維蘭瑟就這樣烤熟一層,就用匕首立即片下一層,每一片肉片都恰到好處,散發著爐膛中松枝的清香和火焰炙烤後微焦的酥脆,再撒上最能激發肉類鮮香的粗鹽,沒有誰能抵擋它的誘惑。

  黑暗精靈們自小吃孢子麵包長大,舌頭不擅長應付滾燙的食物,但在這樣的烤肉面前絲毫沒有自制能力,被燙得直呵氣也要搶著吃下,維蘭瑟削下一片,立馬就被不知哪冒出來的賊手偷走了,敏捷得根本看不清動作。不得已,她只得命令他們離自己至少十英尺遠,然後專心烹飪,把肉片堆積在一個大陶盤中,直到整隻烤完,圍觀的精靈眼睛都落在裡面了,就像等待投食的流浪貓,她這才把被期待已久的食物分給他們。

  意猶未盡的吃貨們甚至想對剩下被維蘭瑟保護起來的霜狼下手,但被維蘭瑟嚴厲叮囑了。

  一段時間內,斯特里克堡的霜狼可能是世界上承受惡念和詛咒最多的生物,上上下下多少人每天都要祈禱它們莫名暴斃,好再次嘗下令他們魂牽夢縈的美食。

  不過這情況在矮人的雪橇做好後就改觀了,大家紛紛覺得,這幾隻畜牲還是留著好,這樣每天就都有魚可以吃了!

  維蘭瑟現在正打算去取魚獲,地方則是斯特里克堡附近的冰湖。

  她和希澤爾帶著霜狼們來到厚厚的冰層,這裡已經提前被打了好幾個窟窿,粗長的麻繩從湖裡延伸出,通過窟窿被固定在一個絞盤上。

  「真是神奇……為什麼只需要打個洞,在這裡灑下網,過一夜後就會有很多魚可以撈?」即便已經從事了相同的工作好幾次,希澤爾仍然對這樣奇妙的事疑惑不已。

  幽暗地域的魚通常有毒,而且生性狡猾殘忍,非常危險。而地表的魚則呆呆的,打個洞就愚蠢地聚過來,甚至有的還會從窟窿躍出冰面,它們為抵禦冬季的寒冷,個個都吃的肥肥的,肉質豐腴鮮嫩,脂香四溢,非常的美味。

  「湖面的冰阻隔了氧氣,它們缺氧,所以會聚集到通氣的地方。」維蘭瑟走到收網的絞盤旁,這玩意雖然是她參與設計的,但從來沒用過,之前都是由希澤爾獨立完成,現在,她和他將使用法師之手推動周圍的絞盤,把亞麻編織的漁網從冰上的出口拉出湖面,兩個人協作顯然更有效率。

  隨著絞盤在令人牙酸的咯咯聲中絞緊,漁網也在一寸寸浮出水面,維蘭瑟一邊操縱著法術,一邊在出口旁探視,整理出水的漁網。

  「公主殿下……請您不要站這麼近……」希澤爾緊張兮兮地在一旁勸她。

  「不要緊,我用聲波類法術探測過,這裡冰層至少有3英尺厚,絕對不會有事的——」還沒等她說完,一條足足有100磅重的大魚猛然躍出水面,強壯有力的魚鰭把水花潑濺到一人多高,維蘭瑟這具身體是法師,無論動態視力和反應能力都無法在這麼近距離讓她做出躲避的動作,更何況水花的範圍這麼大,也無處可躲。

  這時,旁邊的希澤爾手疾眼快地把她往自己身後一拉,他身材雖然勁瘦,但是在黑暗精靈中都算是相當的高,他面對著維蘭瑟,弓起脊背把她擁入懷中。等到水花落下,她只有狼皮斗篷的邊角被濺濕了部分毛皮,而幫她擋住冰冷湖水的希澤爾長髮和衣服都淋濕了,來不及被吸收的水分正往下滴落著。

  「所以……不能靠太近……」沾濕的頭髮貼在他臉上,突如其來的冰寒讓他說話時牙齒有些不受控制地碰撞在一起,「有些魚……非常有精神……在這裡會濺一身的……」

  「這就是你第一天回來時候像幾乎被凍成冰坨的原因嗎?我聽人說起時還以為你落水了。」維蘭瑟解下狼皮斗篷,想為他披上,但希澤爾卻堅持不要。

  「是的……當時我在整理裝滿魚的麻袋口……鬆手的話很多魚會掉下去……所以無法躲開……」他有些窘迫地說。

  「笨蛋……區區一袋魚,那種情況就不要管了!在這種天氣下穿著濕衣在戶外行走,簡直是找死的行為……抱歉,今天也因為我的原因……是我太想當然了,理論並不是萬能的,很多細節只有實踐才能得知,沒有聽從你的建議是我的過錯……」

  剛剛還非常沉穩可靠的美青年侍從被她的話弄得不知所措。

  「唔……請不要道歉……能為公主殿下……起到作用……我……我很高興……以後也請您繼續……繼續使用我……我就是為了這個……而存在的……」

  一緊張,他又磕磕巴巴語無倫次起來。

  「好了,不要磨蹭了,趕緊把這個披上。」

  「不行……」他難得有正面違逆她的勇氣,「今天的公主才是有錯的一方……有錯的人應該反省……而不是命令正確的人繼續犯錯!」

  「嗯!?」她聽見了什麼?希澤爾小哭包竟然學會頂嘴了?

  但是這個平常的慫貨今天卻相當堅持,寸步不讓,幾乎讓維蘭瑟懷疑是不是矮人的頑固會傳染,把她溫順的小狗帶壞了。

  「那好吧,正好魚也差不多收上來了,快些裝好去一旁的樹林烘乾衣服再走。」

  「可是……這樣時間就會很遲,我擔心中午之前無法趕到……」他知道維蘭瑟還未適應中午的日光。

  「如果今天被淋濕的是我,你會不讓我烘衣服嗎?」

  「……」希澤爾一時語塞,這顯而易見的答案他無法說謊。

  「所以我們今天註定要耽擱一段時間,如果正午時我們還未趕到,那我就把眼睛蒙起來,由你牽著我走……抱歉,本來想幫助你,由於我的一時任性,反而增加了你的工作量。」

  他們捕到的魚太多了,足足有兩千磅重,霜狼的雪橇只能用來運載,再加上兩個人恐怕不堪重負,所以回去的路只能步行。

  但此時的希澤爾已經考慮不了任何其他無關緊要的小事,他的大腦在被「牽著公主的手漫步回家」這樣的重磅消息無限刷屏。

  「啊……當然沒、沒問題……就按您說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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