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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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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退戈\腿毛略粗] 有朝一日刀在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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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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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24 07:04: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登入

  穹蒼最多的東西就是書。兩人在書房裡搜羅了一遍就差不多齊全了,賀決雲負責將東西都搬回去。

  家裡驟然多了一個人,頓時變得熱鬧。

  穹蒼在房間裡頭整理,賀決雲把堆疊在走道上的不常用物品全部搬去車庫。

  他沿著電梯上上下下忙活,來回用了半個小時都沒搞定,就開始後悔。花錢請個搬運工它不香嗎?自己為什麼要在穹蒼面前表現得那麼淳樸?他什麼時候多了這個人設?

  當賀決雲又一次乘著電梯上去,經過某樓層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喊老大。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音調,不用問都知道是誰。

  賀決雲火速衝到樓下,果然看見一位年輕人在他緊閉的門前張頭張腦。

  宋紓見到他,抬手招呼道:「老大,原來你在樓上啊?」

  賀決雲不自覺放低了聲音:「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今天都沒來上班,只在後臺發了個聲明,我就想你需不需要幫助。」宋紓虛情假意地從書包裡抽出一遝文件,「順便給你送點溫暖。」

  賀決雲拉住他,想往電梯裡塞:「這些是非得今天簽的文件嗎?你這麼熱愛工作,需不需要我也給你送點溫暖?」

  宋紓努力抗爭,叫道:「你這是欲蓋彌彰,我不相信!我的超級智慧機器人被你移動過了,你要麼想扔了它要麼想搬家。你說,你是不是背著我找了漂亮姐姐!」

  賀決雲驚嚇,急忙捂住他的嘴往旁邊一扭,將他的慘叫聲全部堵了回去:「你想我在你墓誌銘上加一句嗎?」

  宋紓被推攘進電梯,不甘道:「不留我吃個飯嗎?我也想和漂亮姐姐一起吃飯啊!」

  賀決雲:「吃你個鬼,整天就想著吃!」

  青年咋舌,擺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道:「老闆你不得了,所以真的有小姐姐。」

  電梯門關上,裡面的人最後朝他做了個鬼臉。

  賀決雲看著電梯一路下行,走到樓梯間的窗戶口往下望。

  沒多久,宋紓從大門走出來,仰起頭,朝他的位置怒氣衝衝地比了個手勢,並甩起書包轉身離開。

  賀決雲安心,這才返身上樓。

  他剛拐上樓梯,就見穹蒼換好了衣服鞋子,一臉虔誠地站在門口安靜等候。

  賀決雲正面撞上,嚇了一跳,以為她是聽見了什麼,可仔細觀察表情又不大對。

  「你幹什麼呢?」

  穹蒼拿出手機展示時間,鄭重道:「6點,該吃飯了。」

  賀決雲複雜撇嘴。只覺這人真是可以。

  他正準備側身進去,路過穹蒼身邊的時候,大腦突然冒出一個令人他受寵若驚的想法。賀決雲猛然一個回頭,問道:「你是要請我吃飯啊?」

  「當然,需要的。」穹蒼笑道,「畢竟之後還要你多多關照,何況這次你幫助了我那麼多。就算是對盟友,也應該展示一下我的誠意。」

  賀決雲虎軀一震,腳步克制地屋裡走去:「行,我先換身衣服。你等一下!」

  十分鐘後,兩人坐在三夭寬闊的休息室裡。

  賀決雲單手扶著額頭,滄桑地歎了口氣。

  這件事情充分證明了:穹蒼的誠意不值錢。

  他早就應該知道的,做人不能太癡心妄想。

  穹蒼非常滿意。

  本來她是想跟賀決雲住在一起,以表示自己跟范淮沒有聯繫的真誠。但是住進來之後,她突然發現,住所離三夭那麼近,以後她就要過上人生贏家的免費體驗生活了。

  值。

  穹蒼把筷子的尾端在桌上頓平整,見對方呆坐不動,很好心情地問道:「怎麼了?是這裡的東西不好吃嗎?」

  賀決雲深吸一口氣,違心道:「沒什麼,特別好吃。吃完飯順便過去遞交一個內測的申請。」

  「好的。」穹蒼誇獎道,「你真是一個敬業的人。」

  --

  敬業的人領著穹蒼去樓上填寫表格。

  參與內測的手續非常繁複,好在很多文件都已經在三夭有了備份。賀決雲替她擔保,省去了一部分沒用的程序。一番操作後,工作人員將准許通行的綠卡發給他們。

  穹蒼接過,過程比她預料要順利很多。

  賀決雲指著卡片上的標識道:「五天後正式開始第一批內測,到時候會有別的玩家一起進行。我要再重申一遍,在內測結束到公測開始的這段時間裡,你需要嚴格遵守保密協議,事後也不可以對外發佈一些有引導方向,但並不準確的信息,否則你將會面臨巨額經濟賠償。不要試圖挑釁三夭的法務部,他們每天都在期待著集體出道。上一個被他們祭天的人,現在身上還背著一串數不清的負債。」

  穹蒼點頭。

  賀決雲:「另外,內測耗時會偏長,根據副本的難易程度來決定,三天到一周都有可能。如果副本長時間沒有進展,三夭會在外部給予一些提示,將證據放置到相對簡單的位置。」

  穹蒼問:「為什麼會那麼久?」

  「因為部分原型人物也會出場。說實話,內測的遊戲體驗並不好。」賀決雲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在內測期間,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詢問,哪怕是閒聊也沒關係,這樣有助於幫助我們完善角色建模。但問題必須是可公開的內容,敏感性詞匯會被我們設置為禁詞。」

  穹蒼:「好吧。」

  賀決雲又跟她講解了一些關於內測的注意事項,然後就去聯繫方起,讓他再來給穹蒼做一次心理測試。

  --

  內測一向不對外公開,只在三夭內部悄悄進行。

  五天後,穹蒼接到手機提醒,與賀決雲步行前往三夭。賀決雲領著她去往對應房間,自己去了隔壁的機位。

  而此時內測的放映室,也聚集了一幫人員。

  謝奇夢跟在一位中年女性身後走進來,與房間裡的幾位工作人員打招呼。

  這位女性穿了件白色雪紡襯衫,下身是黑色西裝長褲,不苟言笑,周身帶著股強勢的威嚴,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她一頭短髮很是俐落,面上妝容精緻,乍一眼看去,只以為是個出色的女強人。可是從她佈滿老繭和傷疤的手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位實打實從基層拼出來的一線刑警。

  何川舟,也是負責偵破這起案件的重案組副組長。

  謝奇夢打開面前的屏幕,看了眼內測人員名單,在掃見一個熟悉名字的時候愣了下,拉住何川舟,張口欲言:「她……」

  何川舟打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說話。

  「大家來得真早啊。」

  方起邁著大步,笑嘻嘻地走進來。

  「早啊,都辛苦了。」

  「好久不見了啊。」

  「託福,我還是第一次參加內測。」

  「說實話,參加過一次你恐怕就不想參加第二次了。」

  幾位心理測評師互相認識,笑著寒暄了兩句,隨後走到各自安排到的位置,等待副本開始。

  九點左右,第一批內測玩家全部到位,眾人漸漸停下說話的聲音,關注起面前的屏幕。

  方起脫下外套,端正坐好,看著黑色背景裡浮現出一行文字提示,同時亮色的場景逐漸亮起。顯示穹蒼正式登入。

  --

  歡迎玩家來到全真模擬遊戲【凶案現場解析】(內測副本)。案情相關記憶已封鎖,請按照過往經驗,自由發揮,配合各人物,完善劇情細節。

  身份:緝凶者(執法人員)

  姓名:穹蒼(QC1361)

  玩家評分:97(有一首歌,步步高,一定很適合你)

  與角色契合度:100%(請不要做出違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行為)

  偵查進度:你還完全不知道兇手是誰。

  【注】內測副本耗時偏長,如果詢問角色後未能及時得到答案,請耐心等待,或先行勘查其餘現場。

  【點此查看副本詳情】

  穹蒼朝前邁了一步,在場景中的霧氣退去之後,看清了眼前的畫面。

  她正站在一片草地上,雜草由於長期沒有打理,已經長到半米到一米的高度。枯黃與嫩綠的顏色交雜,擋住了被掩埋在裡面的人影。

  周圍的溫度有些發冷,涼風吹得穹蒼手臂上起了層雞皮疙瘩。大卡車的鳴笛聲幾乎近在耳旁,伴隨著風聲呼嘯令人發躁。

  他們是在靠近郊區位置,一條馬路的旁邊。

  「死者,丁陶。」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穹蒼轉過頭,看見賀決雲穿著休閒服,手上舉著一本小冊子,正在念讀死者信息。

  兩人視線交匯,輕笑著點了點頭。

  賀決雲繼續道:「死者丁陶,54歲。今天早晨5點半,一位清潔工在附近打掃,發現了他的屍體,並前往附近的便利店報警。」

  賀決雲翻過一頁:「根據法醫初步檢驗,死者死亡時間是在早晨2點至3點左右。根據屍斑顯示,這裡是第一案發現場。但是,從現場痕跡來看,他被運到這裡時,應該還未死亡。他身上有十分濃重的酒精味,沒有明顯外傷。隨身攜帶的錢包裡有少量現金,同時手上戴有價值數十萬元的手錶,以及一枚戒指,都沒有被劫走。部分傷痕需要時間才能顯現,具體死亡原因要等解剖結果。」

  賀決雲又從身側的袋子裡抽出一個證物袋:「口袋裡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的是,『謊言』。如果沒有它的話,看起來倒像是一場意外。」

  穹蒼嗤笑了聲:「熟悉的套路。不過十分之莫名其妙。」

  穹蒼在屍體邊上蹲下,戴上手套,轉動著他的臉左右看了一遍,

  這人身上的酒精味十分濃重,將泥土的氣息都壓了下去。地上有一灘嘔吐物,可見死者生前只吃了一點肉和蔬菜,伴隨大量飲酒。他側臉正好泡在嘔吐物裡,在浸泡一夜之後,半張臉已經被泡得浮腫,幾乎辨認不出原型。

  穹蒼說:「家境條件優渥。穿著完整西裝,可能是去應酬了。查一下他昨天晚上去了哪裡。以及,徹夜未歸,家人沒有擔心嗎?」

  賀決雲:「他住在靠近市中心的公司附近,有一個正在讀研的兒子,不住在家裡。妻子是家庭主婦,說死者經常徹夜不歸,所以沒有起疑。」

  賀決雲轉身,朝外一指:「報案人在那裡。」

  穹蒼順著望去,那是一個穿著單薄外套,在晨風顯得有些拘謹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清潔的工具,正低頭小聲地跟身邊人對話。

  穹蒼走過去,朝他道:「你好。」

  報案人循聲看向她,表現很是緊張。

  賀決雲盡責地扮演一名小弟:「洪俊,42歲。」

  42歲?

  穹蒼挑了挑眉。

  看他蒼白的兩鬢和憔悴的面容,說他比死者丁陶要年長穹蒼都信。

  穹蒼說:「少白頭嗎?」

  洪俊扯起嘴角勉強地笑了笑。

  賀決雲補充道:「社恐。」

  穹蒼:「……」

  她看出來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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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24 07:05: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問詢

  穹蒼勾了勾手指示意,從賀決雲的手中接過筆記本,快速掃過上面的內容,同時說道:「環衛工人應該很辛苦吧?工資能夠支撐你的日常開銷嗎?如果有生活困難的話,你可以向政府尋求幫助的。現在國家在大力扶持貧困人員,基層服務也很健全。」

  洪俊沒有說話,只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穹蒼說:「不用緊張。麻煩你再回憶一遍,你是怎麼發現屍體,又是怎麼報警的。」

  洪俊喉結滾動,然後開口道:「我清掃路面的時候路過這裡,聞到了一點酒精的味道。我以為是誰吐在了路邊,沿著馬路牙子一直走,準備離開的時候,就看見了草叢裡的人。我走過去,發現他已經死了。」

  穹蒼:「你是上前確認他已經死了才去報警,還是看見他躺在地上,沒有動靜,馬上跑去報警的?」

  洪俊說:「我摸了摸他的脖子,他屍體已經涼了。」

  穹蒼點頭,又問:「你發現死者的時候,周圍有什麼可疑的痕跡,或者行人嗎?」

  洪俊搖頭。

  穹蒼壓低視線,以方便看清楚他臉上細微的表情。

  賀決雲又從兜裡掏出一本筆記本,翻開後進行記錄。不明白穹蒼為什麼要問這麼詳細的細節。

  穹蒼聲線低緩道:「你認識死者嗎?」

  洪俊說:「不認識。」

  賀決雲筆下快速記錄。

  穹蒼突然問了句不搭嘎的問題:「你們平時工作用什麼聯繫的啊?」

  洪俊抬起頭,表情同樣茫然。

  穹蒼笑道:「有手機嗎?現在手機很便宜的。」

  洪俊愣了下。

  穹蒼看著本子上的筆記說:「我看見,你是五點半左右,在附近的那家便利店報的警。為什麼不用自己的手機,而是跑去便利店呢?」

  洪俊沉默下來,用指甲摳著一側的褲縫,盯著自己不大乾淨的鞋尖。

  「這個很難回答嗎?」穹蒼笑道,「是不是手機丟了?或者當時太慌張沒想起來?你只要如實闡述就可以了,別的事情不用擔心。」

  洪俊的聲音偏小,尤其在周圍的雜音干擾下,顯得氣息不足:「不是。我本來是不想管的,不想惹上麻煩。走到便利店附近的時候,又覺得這樣不好,就去報警了。」

  「原來是這樣啊。」穹蒼像是信了,繼續問道,「你們平時的工作時間是幾點到幾點啊?」

  洪俊抓著手裡的掃把,抿了抿唇角,微微偏過身,隱晦地表露出些許抗拒的情緒。

  這些都是很簡單,甚至看似與案情無關的問題。洪俊的表現顯然不大符合常理,導致賀決雲都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賀決雲第一次關注起面前的這位報案人來。這人無論是穿著、表現、長相,都十分的普通,而且氣質是偏向於「老實人」、「老好人」的那一類,讓人生不出半點懷疑,第一時間將他排除在外。

  見他不回答,穹蒼自己答道:「我記得環衛工人的上班時間並不固定,要看各自的清掃區域和當地情況來決定的。一般馬路附近,會儘量要求在5、6點之前清掃乾淨,一旦路上車輛多了,工作就會變得不安全。對嗎?」

  洪俊並不反駁,淺淺吐出一口氣。

  穹蒼指向身後不停有車輛穿行的公路。

  「比如這裡。雖然附近沒有住宅區,但是靠近工業區和高速口,從早上開始就會有很多大車經過。不遠處的路段還有一個駕照考試點。整體是一段比較熱鬧的路。如果太遲得話,就不大安全了。」

  賀決雲順著望了過去,餘光窺覷著洪俊。後者並沒有出現什麼波動。

  穹蒼說:「你能回答我嗎?我說得對或不對,你可以點頭搖頭。」

  洪俊掀起眼皮,露出渾濁的雙目。他配合地,遲緩地點了點頭。

  穹蒼的語氣依舊禮貌,不帶任何針對的意味:「您的清潔區域是哪一塊?清掃方向是什麼樣的?從這裡要便利店,步行大概是十五分鐘的時間。您是在五點十五分的時候,準備回去休息,路過這裡,還是之前清掃來過一次,但是沒有發現死者?」

  洪俊說:「我今天身體不舒服,起遲了,剛剛才到這裡。」

  穹蒼:「是哪裡不舒服?」

  洪俊:「只是累而已。」

  穹蒼注視著他,而後點頭:「好,我知道了。」

  洪俊將掃把換了隻手,問道:「我可以回去了嗎?」

  「可以。」穹蒼說,「之後我們可能還會有別的事情請求您的配合,請保持聯繫通暢。」

  洪俊給幾人留了手機號碼,彎腰提起自己的袋子,推著小車離開。

  賀決雲一直望著洪俊的身影。後者的背已經挺不直了,腳步也一深一淺的,彷彿壓著無數生活的重擔,看著莫名讓人心酸。

  穹蒼推了下他的肩膀,說道:「Q哥,你去查證一下我剛才說的那幾個問題。」

  她掰著手指數道:「洪俊平時的工作時間,清潔範圍。再根據附近的監控錄像,確認一下他剛才的口供。順便查一下洪俊的檔案。看看他身邊有什麼家人,經濟情況怎麼樣,是否跟死者有聯繫。包括過往的學習情況跟工作情況。順便找他的同事,詢問他一下他平時的情況。但是注意態度隨意一點,不要讓人誤以為他是嫌疑犯,以免對他造成太大的影響。」

  她一連說了一串,賀決雲都用筆記下了,問道:「他有可疑嗎?」

  「這誰知道?」穹蒼收起筆記本,攤了攤手,「從感覺來講,沒有。但同樣從感覺來講,他應該有刻意隱瞞的地方。具體是什麼,我沒看出來。主要是我不明白,他幾次沉默的用意是什麼。」

  賀決雲說:「大概是不善與人交流吧。社恐啊,說話前需要斟酌很久。」

  「嗯……」穹蒼沉吟片刻,搖頭道,「我覺得,他並不是社交恐懼。」

  賀決雲記錄的手停頓了下,說道:「你不是說你不研究心理學嗎?」

  「社交恐懼症,或者社交焦慮障礙,是神經症的一種。以恐懼為主,可能會出現緊張、焦慮、回避、口不擇言等多種表現。」穹蒼轉身,沿著洪俊剛才指出的行走路線踱步過去,清亮的聲音平穩地說道,「洪俊頂多是性格內向,面對警方詢問的時候有些許緊張,但這是普通人的正常反應。他的語言表述十分清晰,回答問題的時候,多用肯定句,瞳孔和肌肉,沒有出現不正常的震顫,說明他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我提出一些難以回答的問題,他也沒有出現焦慮或慌亂的情緒,而是在思考之後,給我回答。拘謹不代表恐懼,他的表情和眼神告訴我,他並不恐懼。」

  賀決雲說:「那他是什麼意思?我覺得有些問題,他根本不需要說謊。如果人真的是他殺的,他會那麼冷靜的反應,應該早就想好了對應的答案,可是他沒有。這又很矛盾。」

  穹蒼想了想,道:「可能就是純粹的不想和你說話而已。」不願意配合調查。

  賀決雲:「……?」莫名有種被傷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賀決雲跟著她走了兩步,明白過來:「應該是他不想和你說話才對吧?」

  穹蒼回身,坦然道:「我們不是一起的嗎?」

  「你……」賀決雲放棄道,「算了。」

  兩人沿著這條路走了一遍,不時往死者倒地的方向望去。他們發現,當站上某處石坎的時候,確實如洪俊說的一樣,比較容易發現丁陶的屍體。

  以現在的月份,五點左右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大亮,利用手電筒或路燈進行照明,死者被半掩在草地裡的藍色西裝估計會變得更加明顯。

  不過至於酒的味道,他們並沒有聞到,可能是因為酒精已經揮發了大半。

  穹蒼想起來,問道:「哦對了,剛才那些答案,需要多久出來?」

  「不知道。」賀決雲說,「內測嘛,慢慢等吧。一般來說,檔案完整的話,遊戲時間一天之內。」

  穹蒼不大滿意,還是道:「那就先去,見一見死者家屬好了。 」

  --

  放映室內寂靜無聲,大概是因為何川舟的威壓在,幾位工作人員和心理測評師都只在小聲討論。

  目前副本才剛開場,許多玩家還在問詢階段毫無進展,並沒有需要他們關注的地方。倒是方起這邊,看得津津有味,就差來包瓜子配瓶酒,評論刷個666。

  正看到入神處,一直表情冷峻的何川舟突然開口道:「現在就把洪俊的檔案信息發給她。」

  眾人皆是訝然地抬起了頭。

  一側的工作人員乖巧舉手提問:「那個,請問是幾號選手?」

  何川舟說:「穹蒼。」

  謝奇夢驚了下,說道:「隊長,這不合規矩吧?影響了大家副本進度。」

  何川舟淡淡掃了他一眼,說:「穹蒼有很強的觀察力,尤其是在對人物情緒的分析上,我甚至會誤以為她是個有豐富經驗的一線人員。對於這種人,所謂的控制副本進度只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而已。既然她已經察覺到洪俊的反常,也找到了關鍵的線索,沒必要在時間上為難她。如果別的玩家,搜索到同樣程度的劇情,我也可以把檔案提前交給他。有意見嗎?」

  眾人無話可說,默認了這個提議。【凶案解析】本身就是各憑本事。

  「哈哈哈!」方起大笑出聲,獨自帶著與放映室裡截然不同的散漫氣質。他揮著手,朝眾人炫耀道:「穹蒼嘛,我的客戶,大家應該都認識。沒別的優點,就是聰明。也沒什麼別的缺點,就是太聰明!大家關注一下,可以給她打個賞點個贊,互相學習學習。新人的成長需要大家的支持,尤其這位新人,囊中有點羞澀。謝謝,謝謝了!」

  何川舟瞥向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與有榮焉的興奮感,但還是扭頭對謝奇夢說了一句:「你幫我關注一下。」

  謝奇夢:「??」您認真的嗎?

  --

  賀決雲正準備驅車去往死者家,剛坐上駕駛座,兜裡的手機就跟觸電似的不停震動。他繫上安全帶,拿出來看了一眼,發現上面的內容居然是洪俊的個人信息。

  穹蒼提出的幾個問題,全部用數字編號,清楚地寫了出來。

  賀決雲怔住,然後道:「調查結果出來了。」

  穹蒼湊過腦袋查看,貼近了他,說:「這麼快?看來這一屆基層很辛苦。」

  賀決雲沉默。

  這跟基層的勤奮沒有關係,這只跟參數有關係。

  他還不知道自己手底下那幫崽子的想法?這一定是對穹蒼的赤裸裸的討好。他們都被宋紓蠢化了。

  無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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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舊恨

  手機屏幕窄小,穹蒼就算仔細看也只能看清楚幾張圖片,再靠近就要貼到賀決雲的肩膀。

  賀決雲側過屏幕,將上面的內容轉述出來。

  「洪俊原本是一名客車司機。已婚,家庭和睦。妻子在生產的時候,意外大出血,因醫療條件限制未能及時搶救,去世了。腹中的胎兒也沒能活下來,他就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下方附了一張照片,拍攝於他妻子死亡前不久。

  照片中的男人氣質儒雅,對鏡頭露著傻笑,頭髮剃得平整,衣著乾淨簡單,可見是個陽光又講究的人,而且還帶有一點討人喜歡的憨氣。當時他滿頭烏髮,眼中光彩四溢,看著頗為年輕,實在無法想像會在十二年後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中間差的哪只十二年,恐怕是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穹蒼盯著照片裡的人看了許久,緩緩道:「所以,他難以接受生活的打擊,選擇自暴自棄,放棄工作跟體面的生活,最後為了糊口,去做了環衛工人嗎?他沒有其他的家人了嗎?」

  「並不是單純的不幸而已。」賀決雲的表情越發冷肅,目光也陰沉下來,「洪俊的妻子是未足月生產,不過離預產期其實也只有半個月左右了。兩人在鄉下過年的時候,妻子不慎摔了一腳,洪俊叫了救護車,將妻子送到最近的醫院。但因為車輛在路上耽擱了太久,到醫院時,人已經失去意識。最後一大一小都沒救回來。」

  賀決雲手指滑動,露出下面的內容。

  「根據交警隊的通報,當天,是丁某開車,占了雙車道,擋住救護車的路,導致病人錯過了最佳救援時機。司機一路用喇叭喊話、鳴笛警告,可是丁某都不予理會。最後是跟在救護車後方的一位司機看不過眼,直接撞擊將他別停,才讓救護車順利通過。」

  穹蒼唇角崩成一條直線,拉遠了與賀決雲的距離。

  「事後,丁某說自己當時在戴著耳機聽歌,有些分神,沒有聽見後方車輛的喊話,也不知道喇叭是針對自己的,更沒看見後視鏡中的救護車。最後他只被處以罰分罰款,外加十日拘留。」賀決雲說,「這個丁某,就是丁陶。」

  穹蒼哂笑道:「這要怎麼算呢?」

  賀決雲繼續往下翻閱,拉出另外一張通報圖片。

  「洪俊曾經報過警,說丁陶是故意擋路。丁陶當天損失了一份公司合約,心情不好,所以聽見救護車在後面鳴笛警告的時候,不願避讓,甚至刻意放緩車速拖死病人。他說這是丁陶自己說的,可是因為沒有證據,警方無法立案,最後不了了之。而且,惡意阻擋救護車通行,法律原本的處罰力度就不夠,最多也只是行政處罰而已。」

  穹蒼說:「他如果不是聾了或者有聽力障礙,一個多年的老司機,怎麼能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

  賀決雲同樣這樣認為。

  這樣的藉口如此拙劣,所有人都知道丁陶是故意的,洪俊、交警,或者醫生。可是所有人都對此無能為力。

  賀決雲罵道:「人渣。」

  穹蒼緩緩轉過頭盯著他。

  賀決雲道:「幹嘛?」

  穹蒼說:「人渣的本質是人,像這一種,你應該直接罵禽獸。」

  賀決雲受教了:「禽獸。」

  穹蒼:「畜生。」

  場外何川舟低調地附和點頭。是個懂事的人。

  管理員彈出一條警告:【注意三觀,禁止髒話】

  穹蒼跟賀決雲一同無視,不過也沒有再討論罵人的藝術了。

  賀決雲將注意力拉回來,分析道:「照目前的信息來看,洪俊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子跟孩子,因為丁陶的私心而痛苦去世,這名罪魁禍首沒有承擔起應負的責任,甚至餘生還過得風生水起,沒有絲毫的愧疚。他知道之後,心裡必然懷有怨恨。有足夠的殺人動機。此外,他巧合地出現在丁陶的死亡現場,成為凶案的第一發現人,還聲稱,自己並不認識死者。但是,有過這樣的經歷,他絕對不可能忘記丁陶這個人。」

  穹蒼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平緩補充道:「但是,他說不認識死者,也可能只是為了避免麻煩,以免警方懷疑到他的身上。這樣的下意識反應屬於正常。」

  賀決雲低頭看了眼屏幕,繼續道:「按照洪俊往常的工作安排,這一片區域,他會在四點鐘之前清掃乾淨,偏偏今天,因為身體不舒服,拖延到了五點一刻才出現。雖然不確定這段時間的變化與丁陶的死亡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湊巧就在今天出現了意外,似乎不大合理。可能是他在模糊自己發現屍體的時間。丁陶身上有很濃重的酒味,洪俊刻意將時間後移,或許是為了確保自己到場時,丁陶已經死亡。」

  穹蒼:「也可能真的只是巧合。有些時候,最難相信的就是巧合,但偏偏,它可能是真相。」

  賀決雲:「洪俊身上明明有手機,為什麼要刻意步行到便利店再報警?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他可能說了一半的實話。」穹蒼道,「他那麼恨丁陶,不想跟丁陶沾上關係,哪怕看見對方的屍體也無動於衷。可是走了之後又反悔,決定為他報個警,沒有多想,進了旁邊的便利店。」

  賀決雲關閉手機,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問道:「你的感覺,傾向於哪一種可能?」

  「我的感覺不重要。」穹蒼說,「總之洪俊身上有很多疑點。」

  賀決雲問:「要去把洪俊追回來,再做一次口供嗎?」

  穹蒼想了想,搖頭道:「等丁陶的屍檢結果和現場足跡分析出來再說吧。連他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審問很難有什麼進展。讓人暗中看著洪俊,如果他有什麼反常行動,再把他帶回公安局。順便,注意監控。有什麼發現請他們及時彙報。」

  賀決雲:「那還是先去見死者家屬?」

  穹蒼:「可以。」

  賀決雲驅車前往丁陶的家。

  丁陶是一位服裝生產商。他有一家大型工廠,在某批發網站上有一家銷量靠前的店鋪,同時兼營線下產業,總店開設在市中心附近,主攻廉價市場,生意還算不錯。

  工廠、商鋪、住宅,這三個位置與死亡地點都有一定的距離,且並不在同一個區域,顯然丁陶不是在工作或回家的路上遇害。

  目前最讓人百思不解的是,丁陶為什麼要去郊區的地方,最後倒在草地裡?又是誰開車將酩酊大醉的他送過去?什麼時候?

  穹蒼兩人到的時候,女主人沈穗不在家,據說是聽聞噩耗後六神無主,在一名警員的陪同下,去學校投靠兒子了。她哭到近乎暈厥,現在正在平復,等情緒稍緩後就回家。

  穹蒼站在門口,抬手看了眼時間,臉上再次露出不滿意的神情。

  平復情緒要多久?從學校到家又要多久?不至於坑他們半天吧?

  賀決雲似乎很有經驗,乾脆地在樓梯上坐了下來。穹蒼不放棄地思考,是應該去學校堵人,還是等在原地留守。

  這時,一聲輕微的「哢嚓」響起,綠光閃爍,門把手自動扭轉,大門像被風吹開了一樣,出現了一條縫隙。

  穹蒼愣在原地,以為是見鬼了。界面中彈出一個紅色的提示框:

  【注:玩家等待期間可先行進入房屋搜查。房間內部根據警方初次勘查時的記錄進行還原,請玩家在NPC沈穗回家前結束搜查,搜查期間產生的數據不做保留。倒計時:26分。】

  賀決雲「嗖」地站起來,叫道:「過分了啊!你們這綠燈開得也——」

  穹蒼不解看去。

  賀決雲舌頭打結,「也」字被生生拖出一道長音,最後強行改口道:「太人性化了。進步了啊兄弟們,內測副本的節奏居然不拖遝。」

  穹蒼猜不透Q哥這個男人,伸手將門推到大開,裡面客廳的全貌展示出來。

  反正搜查數據不做保留,穹蒼乾脆不脫鞋,直接踩了進去。賀決雲緊跟在她身後。

  客廳裡有很濃重的生活氣息,果盤的垃圾還擺在茶几上,只是從香蕉皮的顏色來看,似乎昨天沒有及時清理。

  穹蒼只在客廳粗略掃了眼全貌,就轉身往臥室走去。

  丁陶的臥室有一股化妝品混合的香氣,一推門就能聞見。連著臥室的走入式衣櫃裡擺滿了衣服和手提包,桌上、窗臺上,幾乎全是女性化妝品跟各種首飾。推開靠牆的一扇櫃門,裡面更是擺了上百雙高跟鞋。

  穹蒼不認識那些品牌,但會這樣保存的東西必然有一定的價值。她笑道:「他們夫妻感情應該不錯。丁陶做人不怎麼樣,但對妻子足夠大方。」

  「對自己也挺大方。他手上的那隻錶六十幾萬。」賀決雲讓開位置,把櫃子裡幾個盒子展示出來,「這幾支錶的價值也都在四十萬以上。最貴的這隻限量款不大好買,市價在百萬左右。他的工廠雖然利潤不錯,但還遠不到能讓他肆意揮霍的程度。他應該本身就是個花錢不怎麼節制的人。」

  穹蒼心說還好自己不識貨,否則聽著都要心梗了。有錢人的享受她不懂。

  穹蒼帶著迷惑去往別的房間。在檢查到一樓最角落的一個房間時,照例伸手開門,卻卡住了。

  她驚疑道:「怎麼門鎖著?」

  賀決雲彎下腰查看:「門縫下面有灰塵,已經鎖了很長時間了。」

  「為什麼要將自己家裡的房間鎖住?」穹蒼好奇道,「喂?我叫聲芝麻開門,三夭的技術小哥能再給我開一次門嗎?」

  賀決雲好笑道:「怎麼可能?你以為這鎖聲控的啊?既然鎖了,說明可能需要觸發其它劇情才能打開,我們再四處看看吧。」

  穹蒼還沒開口,那熟悉的解鎖聲再次響起,方才還紋絲不動的木門,自動敞開了一半。

  賀決雲:「……??」

  小天才?你為什麼會在我的公司裡開掛?

  穹蒼笑說:「謝謝技術小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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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天分

  等穹蒼走進房間之後,就知道三夭的技術人員為什麼那麼輕易地給她開門了。這個房間恐怕跟丁陶的死沒什麼直接關係。

  房間裡大部分的家具都鋪上了防塵白布,而根據白布上堆積的灰塵來看,物品放置在這個地方已經有些年頭。木地板上也蒙著厚厚的一層灰色落塵,上頭沒有任何腳印的痕跡,證明這一片非常「乾淨」,長期無人涉足。

  穹蒼走到裡處,掀起一塊布,發現下面是一張藍色的兒童床。再邊上,是一個藍色的小木櫃。

  無怪乎這裡的家具體型都偏小,應該是丁陶兒子年幼時用過的物品。

  靠近門口的位置,擺設變得雜亂,堆積了幾件小幅損壞的玩具。看起來像是被改造成了一個雜物間。

  賀決雲手指在牆上擦了一道,奇怪說:「一間兒童房為什麼要鎖呢?臥室都不鎖,偏偏要鎖一間許久不用的兒童房。」

  「東西太多就不想整理了吧,就像許多人不會經常清理床底一樣。」穹蒼說,「而且,如果家裡經常會有小孩兒拜訪的話,我恨不得把大門的鎖都給它焊上。」

  賀決雲:「……」就是因為這樣,你的形象才會變得越來越奇怪。

  他神情複雜地掃了穹蒼一眼,後者已經轉身出去。

  賀決雲跟著穹蒼走上二樓,沿著扶梯一路過去。

  陽光廳、露天花壇、電影放映室。這些房間裡面都沒什麼重要信息。

  在走到一間臥室前時,穹蒼腳步再次頓住。

  他們面前的就是丁陶兒子的臥室。

  青年的臥室整理得很乾淨,被子整整齊齊地平鋪在床上,空氣裡還能聞見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他兒子平時應該住校,不常回家,房間經過清掃,沒有住人。

  穹蒼抬步走到桌邊,拿起一本本子翻看。上面寫了青年的名字,丁希華。

  賀決雲仰頭看著書桌側面的木架,嘀咕了聲:「他房間裡好多照片。」

  穹蒼順著看去。

  丁希華是一個長相斯文靦腆的男生。五官沒有侵略性,稍長的劉海遮著眼睛,髮質軟綿綿的,帶著一點柔和的微黃,整體看上去非常符合學霸的形象。像每個班級裡都會有的那種老好人。

  他的照片擺得很齊全,在木架上一層層疊放,從內容幾乎可以看出他完整的成長全過程。

  他初高中都在市十三中就讀,大學考入C大,目前在C大讀研。在校時是學生會領導,畢業時是學生代表。學過長笛,拿過相關的全國獎項。也學過奧數,高中隨隊參加過全國競賽。

  每次丁希華獲獎,丁陶都會跟他拍一張合影,手裡舉著獎盃,笑得很是開懷。說明丁陶對自己的這個兒子感到非常驕傲。

  在掃過幾張學生時期的照片時,穹蒼心底生起一股輕微的異樣,她眼神飄了下,又很快掠過,最後收回視線。

  穹蒼問道:「你們男生家裡會擺這些照片嗎?」

  「不常見吧?」賀決雲遲疑說,「我爸媽會幫我保存在相冊裡,但我的房間,最多只擺一張全家福。我認識的兄弟,也很少會在家裡擺那麼多的照片。不過這應該只是個人喜好?女生房間裡,不是也會掛很多藝術照嗎?」

  「哦。」穹蒼神遊天外,「是嗎?我一張照片都沒有。」

  賀決雲:「……」

  賀決雲絞盡腦汁地說:「手機裡有也一樣的。」

  穹蒼低下頭,拉開面前的抽屜,沒想到裡面居然是個零食格。她用手撥弄了一下,除了薯片和滷味,還有幾顆眼熟的橙味硬糖。

  --

  場外,幾人都在關注著穹蒼這邊的劇情進展。他們在聽見穹蒼問話之後,對原本忽略掉的正常細節也漸漸覺得莫名詭異起來,交頭接耳,小聲討論。

  「男生在房間裡擺幾張照片很奇怪嗎?猛男有猛男的愛好,花美男有花美男的愛好。」

  「男生也可以自戀的吧?這種行為本質叫悶騷罷了。」

  「穹蒼應該只是因為自己沒拍過照,觸及了知識盲區,隨便問一問吧?」

  何川舟穩健有力的聲音,緩慢從嘴唇裡吐出,擲地有聲,立馬將討論的聲音壓了下去。

  「我們要學會在現場勘查中獲得的任何碎片裡提取有用信息,包括跟案件直接相關的證物或痕跡,還有就是能幫助你完善對死者或其身邊人的人物側寫的線索。側寫雖然沒有辦法成為明確性的證據,卻可以協助你對案情進行判斷推理,指不定會在什麼時候成為破案的關鍵。」

  謝奇夢聞言,緊皺的眉頭彈跳了下,這才開始關注起剛才屏幕中一掃而過的照片。

  何川舟繼續道:「丁希華擺出來的所有照片,幾乎都是獲獎時的榮譽記錄。他並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麼與世無爭,也不是跟普通人愛美那樣地喜歡自己的容貌。他重視榮譽和名次,有一定的好勝心,是個很受歡迎的人物。完善類似的人物側寫,在對他們錄製口供時,也能有所幫助。」

  謝奇夢低語道:「她真的想了那麼深嗎?」

  「她怎麼想,我怎麼會知道?」何川舟說,「不過一些有天分的人,就算沒想那麼多,潛意識中也會有類似的判斷。」

  謝奇夢呢喃:「天分……」

  何川舟點頭:「是啊天分。普通人靠經驗,天才靠天分。刑偵這一行也很不簡單的。誰都喜歡有天分又努力的人。但那樣的人,畢竟只是極少數而已。」

  方起翹著二郎腿,笑道:「穹蒼在極少數裡,可是還要再拔尖一點。」

  何川舟並未反駁,而是點了點頭:「我看過她參加的副本。單是她的耐心和信息收集能力,就已經超過了很多人。但是很可惜,她的性格不適合在體制內工作,沒有適合領導她的上級。嗯……作為外聘專家倒是不錯,可是我還不知道她的專長到底是什麼。」

  方起說:「對於不喜歡的工作,她收費可是很黑的。本來她在A大任教的時候還可以免費諮詢,現在就沒那麼好的機會了。」

  謝奇夢說:「隊長……」

  「噓——等一下。」何川舟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話,眼神如同銳利的刀鋒緊緊盯著屏幕,突然說了一句:「她為什麼在看那櫃子零食?」

  方起從穹蒼進行搜查開始,就沒了興趣。聽何川舟開口,才注意到穹蒼的視線,然而等他看過去的時候,穹蒼的目光早已移開。

  裡面的人還在漫無目地開櫃搜查。

  方起挑眉道:「你確定?」

  「我確定。」何川舟肯定地說,「她的視線明顯在抽屜的位置停了一下。我和無數人打過交道,知道他們一個眼神是想看哪裡。」

  屏幕側面,彈出了一張放大後的圖片。然而除了各種零食,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方起狐疑。

  謝奇夢忍了忍,問道:「何隊,您對穹蒼是不是太過關注了一點?還有好幾個玩家呢。」

  何川舟像是沒有聽進去,仍舊一瞬不瞬地盯著穹蒼,過了數秒,才不上心地問了一句:「有嗎?幾個玩家都還在審問洪俊,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你剛剛想說什麼?」

  謝奇夢深吸一口氣,挫敗道:「……沒什麼。您繼續。」

  副本中,穹蒼跟賀決雲很快搜索完臥室。穹蒼說了句:「走吧,去丁陶的書房看看。」

  她漫不經意地路過書桌,動作自然地順走了裡面的橙味硬糖。一把操作是如此的嫺熟。

  這一幕還是被賀決雲看見了,他驚道:「這是證物啊!」

  「兩毛一顆。」穹蒼拆開包裝,「要不我先付一塊錢的吧。」

  「你以為這是兩毛的事嗎?!」賀決雲憤怒道。

  何川舟隊長點頭。

  沒錯!怎麼可以這麼不正經?!

  方起語塞,偏頭瞄了眼何川舟。心道這些人真的是太可怕了。他們的洞察力連許多優秀的心理醫生都比不上。

  裡頭賀決雲接著說:「你知道一顆糖需要多少行代碼?你知道三夭的頂級程序員有多貴嗎?!你吃掉的是好大一筆經費!」

  穹蒼遺憾道:「可是這顆糖沒有味道啊。就……滑溜溜的。」

  賀決雲扶額:「因為沒人會想到玩家還會吃證物啊!」

  穹蒼:「反正數據要復原的。吃顆糖也沒什麼吧。如果有毒,還能直接通關了呢?」

  賀決雲給她氣笑了:「你怎麼那麼多歪理?」

  這時,系統上跳出一句黑色提示:bug已接收,感謝反饋。【豎拇指】【亮齒微笑】

  穹蒼得到肯定,也豎起拇指,與那位程序員隔空欣慰一笑。

  賀決雲瞪眼,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這群無恥的小崽子。何時才能對你們老闆這麼殷勤?年紀輕輕,怎麼能有兩幅面孔?

  穹蒼已經腳步輕快地走遠,進了丁陶的書房。

  此時賀決雲收到了來自同事的信息。說他們已經陪同沈穗在回來的路上,問二人是否還等在門口。賀決雲給了個肯定的答覆,並催促他們動作快一些。

  等他進書房的時候,穹蒼已經霸佔了正中間的老闆椅,舒舒服服地坐著。可她並沒有打開桌上的電腦,也沒翻找桌上的物品,而是舉著手機在查資料。

  賀決雲走過去,自己在書桌上翻了一遍。

  穹蒼看他裡外忙活,掀起眼皮,說道:「別找了。丁陶不大可能會把重要的證據放在明面上。至於電腦,我剛才試了下,芝麻開門不能讓它解鎖。」

  賀決雲無語說:「……你開掛還上癮了是不是?」

  穹蒼說:「書房裡能找到的線索,無非就是丁陶在公司經營中簽過幾份合約,以證明他在商場上的不光彩吧。」

  賀決雲說:「怎麼?」

  穹蒼把手機遞過去:「你看,丁陶說是,為了擴大新的生產線而進行融資,可是在吸引投資後,他並沒有馬上籌建新的工廠,而是把錢套了出來。公司發佈了幾則公告,之後就沒有了下文。」

  賀決雲問:「套哪兒去了?」

  「多半是放貸賺利息去了,公司並沒有記錄相關的帳目。」穹蒼說,「這一部分利息,很可能是進了他私人的腰包。此外,他年報上的壞賬率遠超同行,屢屢消失的應收賬款指不定去了什麼地方。他的日常花銷很大,應該有一些灰色收入。」

  賀決雲覺得有點荒誕:「他已經算有錢了,公司也有了口碑。老老實實地發展,生意能穩定擴大的,這樣管理豈不是自毀前程?」

  「見識過更有錢的人,就會更加渴望錢,因為資本的世界殘酷又分明,而丁陶不是個容易滿足的人。」穹蒼兩手交叉,手肘撐在扶手上,那姿勢頗有商業大牛的風範,她說:「利用別人信任嘗到過甜頭,很容易會把其他人都當做傻子。何況丁陶的公司來自父輩的繼承,多年來又維持得不錯。他成功得太簡單了。」

  賀決雲看著她,有一瞬間忘記了誰才是霸道總裁。

  他把手機還過去,問道:「按照流程,我們是不是應該排查一下跟丁陶有仇的債務人?」

  穹蒼攤手:「應該是吧。但是那個名單的數量估計會很龐大,我的直覺告訴我,多半是在浪費時間。」

  以丁陶的做人方式,跟他有仇的,怎麼可能只有一點點?

  兩人還沒敲定下一步的調查計劃,三夭系統已經彈框提醒他們,說沈穗回來了。

  數據立即回調,二人重新回到緊鎖的門口。

  穹蒼轉過身,看見了一起出現的三人。

  丁陶的妻子沈穗,身體虛軟地靠在兒子身上,鼻子與眼角一片通紅。雖然是素顏,卻有著成熟女子的風韻,看著楚楚可憐。穿著一身中長裙,以及一雙黑色的高跟鞋。

  後方的警員朝他們點點頭算作打招呼。沈穗也沙啞地說了一句:「你們好。」

  賀決雲正要回禮,發現邊上穹蒼直著眼,毫不避諱地在沈穗身上來回掃視,舉止極不禮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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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疑點

  賀決雲用手肘輕輕撞擊穹蒼以作提醒,並錯身上前,禮貌地對沈穗道:「女士請節哀。我們今天過來,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跟你確認一下。」

  沈穗吸了吸鼻子,無視了賀決雲,眼泛淚花地回視穹蒼,問道:「怎麼了?」

  穹蒼這才移開視線,回說:「沒什麼。」

  沈穗上前打開房門,邀請眾人進去。

  --

  就在沈穗出現時,何川舟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起正在觀察她,沒錯過這微表情的變化。他從原座離開,一步一步地靠近,試探打聽道:「你覺得沈穗這樣的表現有問題嗎?」

  何川舟眼珠轉動,不冷不熱地斜睨他,反問道:「你覺得呢?」

  方起:「感覺有用嗎?」

  何川舟說:「它有一定的參考意義,但是你需要找到感覺的來源,否則它很可能會成為你的偏見。」

  謝奇夢垂下視角盯著地面,眼睛重重地眨了兩下,臉上是陷入沉思的晃神。

  方起捏著下巴,低聲沉吟。

  「不同專業的人,有不同的判斷角度和判斷方法。讓我來分析的話……」方起說著語氣逐漸堅定,兩手環胸道,「如果的三夭建模沒有問題,我認為沈穗並不如她表現出得那麼傷心。偽裝的情緒和真實的悲傷是不大一樣的,她臉上的肌肉有些許的僵硬,走向不夠自然。」

  何川舟說:「這個可能是臉上打了針。」

  三夭的幾位技術人員聽見這話笑了一下,但見其餘幾人表情都很認真,又忍了下去。

  方起說:「她在看見兩個警察的時候,下意識地將丁希華的手臂抓在了懷裡,還側過了身,回避二人的視線。這是一種尋求安全感且表示抗拒的動作。賀決雲跟她說話時,她第一反應是關注穹蒼那邊。她對別人的態度很敏感。我見過一些極度悲傷的人,他們對外界的信息接收會變得緩慢,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也幫忙開導過一些死者家屬,他們面對警察時,第一反應不是抗拒,是希望警方能夠幫忙抓住真凶。普通人都會將警察默認成朋友。」

  何川舟點頭。

  方起說:「而且,她太漂亮了。我是說,一種過於精緻的悲傷,好像在拍戲表演一樣。你不能說這樣不行,但總覺得,有點奇怪。」

  幾位同行都是點頭。顯然他們也察覺到了沈穗身上的違和感。

  何川舟掃向謝奇夢:「你覺得呢?」

  謝奇夢小聲說:「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還不知道。」

  何川舟語氣平靜:「她可是犯了幾個很大的錯誤。」

  謝奇夢怔住。

  但何川舟並沒有想解釋的意思,只道:「先往下看吧。」

  謝奇夢內心滋生出一股淡淡的酸澀,大約是挫敗,然而很快被他按下。他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屏幕,較勁兒似地想在沈穗臉上盯出一個洞來。

  --

  穹蒼等人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呈分明的兩派坐下。

  穹蒼坐在最靠近沈穗的位置,邊緣處的年輕警員自覺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重點內容。

  穹蒼安慰了他們兩句,開始步入正題。

  「你最後一次見到丁陶是什麼時候?」

  「昨天早上。」沈穗回憶說,「他前天其實回家了,只是回來得很晚,那時候我已經睡了。第二天早上他很早就離開,我還沒醒,也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麼時候走的。」

  穹蒼繼續問:「你知道,他昨天是去見什麼人了嗎?」

  沈穗搖頭:「不知道。他生意很忙,朋友很多,不會見誰都跟我說的,說了我也不懂。」

  穹蒼:「他昨天沒有按時回家,有打電話跟你報備過嗎?」

  「他經常不按時回家,甚至不回家的,從來不會跟我通報。」沈穗苦笑了下,扯過一張新的紙巾,「他有一點大男子主義,做什麼事情都自己決定,不喜歡我總管他。何況,我也管不了。」

  穹蒼起身,拿過桌上擺著一瓶飲料,示意說:「不介意吧?」

  「隨意。」沈穗擦著鼻涕說,「不好意思,沒好好招待。」

  穹蒼一面擰開瓶口,一面問道:「丁陶昨天穿的是什麼衣服?」

  「藍色西裝……」

  沈穗說著明顯頓了下,又開始猶豫起來,說:「大概是吧,我也記不大清楚了。」

  穹蒼狐疑:「嗯?」

  沈穗繼續解釋說:「他走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一下,所以有點印象。也可能是我記錯了。不過他衣櫃裡的衣服就那些,平時穿藍色的比較多。」

  「哦,我只是想讓你放鬆一點,隨便問問,你不要太緊張。人在悲傷的時候就算出現記憶錯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穹蒼說,「局裡對這件事情很重視,一定會追查個水落石出。」

  沈穗捂著胸口道:「那就太好了,謝謝你們。」

  「那我們繼續吧。」穹蒼說,「你們知道,丁陶平時有得罪什麼人嗎?」

  沈穗又哭了,啜泣道:「我老公做人很好的,朋友也很多。我想不出有什麼人非要殺他。」

  穹蒼瞥向一直沉默的丁希華,後者低下了頭表示回避。

  穹蒼說:「比如,十二年前,丁陶刻意阻攔救護車通行,導致一名孕婦錯失最佳治療時機,並不幸身亡。孕婦的家人,應該算丁陶的仇人吧?」

  沈穗在聽到一半的時候,額頭的青筋已經開始抽搐,等穹蒼說完,她神情激動,朝前坐了一點,說道:「是不是跟他有關?同志!我們老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老公解釋過很多次了,他只是當時有點分心。兇手是不是那個人?這是不是打擊報復?同志,你們得幫我老公啊!」

  穹蒼說:「我們只是在查丁陶的過往履歷時查到了這件事情,你不要激動。」

  沈穗嘴唇顫抖,像是驚訝,說道:「需要查到這種地步嗎?」

  「當然。」穹蒼說,「我們的目標是查出兇手,自然要從動機上開始入手。你放心,現在多種機構的數據庫都共享了,在這樣信息高度發達的年代,人只要做過什麼,都會留下一點痕跡。我們會逐一進行排查的,總能夠抓到真凶。」

  沈穗若有所思地點頭。

  賀決雲不動聲色地注意著幾人的表情變化。他本身共情力就比較強,自然也能感覺到此刻氛圍的詭異。

  穹蒼身體前傾,偏向丁希華,說道:「你已經二十五歲了,公司的事情,你應該有所瞭解吧?」

  丁希華搖頭:「我不想繼承家裡的行業,我想走科研的道路。」

  沈穗拍著他的手說:「我兒子不喜歡做生意。我老公學歷不高,被人嘲笑過,所以也很希望小希能好好讀書。他成績一向很好,老陶不會拿公司的事情煩他。」

  穹蒼問:「你覺得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沈穗:「他是老陶的兒子,當然是仰慕自己的父親!」

  穹蒼:「你知道你父親當年阻攔救護車的事情嗎?」

  沈穗尖聲道:「他當時還小,怎麼可能會知道!」

  穹蒼停了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

  「他當時還小但是他現在不小了。他現在是個成年人,有能力獨自回答我的問題,你說呢?」

  沈穗才發現自己的情緒過於激動,在丁希華的安撫下,安靜了下來。朝後靠坐,不再出聲。

  穹蒼朝賀決雲示意點頭,賀決雲翻出洪俊的照片給丁希華看。

  「見過他嗎?」

  丁希華唇角肌肉僵硬了下,同時搖頭。

  穹蒼:「有沒有看見他在附近出現過,或者聽你父親提起過類似的人。」

  丁希華:「真的沒有。」

  穹蒼:「你對公司的財務狀況也一點都不瞭解?」

  丁希華:「我只知道好像還不錯。」

  穹蒼又問了幾句話,沒得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二人已經因她剛才的問題生了戒備。穹蒼乾脆起身告辭,答應有新的進展,再來告訴他們。

  三人出來,上了停在路邊的車。

  穹蒼剛拉上車門,就說:「抽幾個人手去丁陶的公司問問,看看能不能問出他昨天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最好是詳細的行蹤。」

  賀決雲直接問:「沈穗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小警員坐在後排,聞言將腦袋從座位間的空隙裡伸出來,插話道:「我看她哭得很傷心,眼睛都腫了。隊長你怎麼好像對她有所懷疑的樣子?」

  穹蒼笑了下,伸手調整上方的後視鏡,讓它照著年輕警員茫然的臉。

  「今天你來通知她丁陶死訊的時候,她穿的是什麼衣服?」

  「就身上這件衣服啊。」小警員說,「她情緒快崩潰了,也沒心情及換,之後我就送她去學校了。」

  穹蒼說:「在家裡應該要穿睡衣吧?怎麼會穿那樣的裙子呢?」

  「可能是正準備要出門?」年輕警員歪著腦袋,遲疑道,「一件黑色的中裙,外加一條披風?不行嗎?」

  穹蒼還是笑:「要出門的話,應該要化妝吧?她房間裡那麼多化妝品,是個生活過得很精緻的人。」

  年輕警員愣了愣。

  穹蒼說:「她頭髮綁好了,衣服換好了,應該是要出門,卻沒有化妝,也沒有戴首飾。憔悴、悲傷、素雅、美麗動人。」

  年輕警員聽著也不由開始懷疑:「這……」

  穹蒼又問:「你到的時候是幾點?」

  年輕警員回說:「不到六點半。我們是五點半接到的報警電話,確認死者身份之後,我第一時間從局裡出來找死者家屬。」

  「六點半,很健康的作息,但是恕我直言,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穹蒼的雙眼倒映在後視鏡中,因冷笑而牽動的肌肉變化,讓她的眼神變得更為深邃銳利,「丁陶深夜回來,早上出去的時候她還在睡。這個『早』,應該不會早於六點半吧?那時候天都還是黑的。那她的作息到底是怎麼樣的?」

  年輕警員立馬會意道:「二位請稍等,我馬上就去問問附近的鄰居,看看有沒有線索,很快回來!」

  --

  看完這一幕,何川舟點了點頭,似有似無地朝謝奇夢的方向轉了下身,說:「信息有很多種解讀方式。不要忘記時間、地點,以及其餘外界因素對它的影響。讀對了,它就是線索。」

  謝奇夢沉沉吐出一口氣,將攥緊的手指放鬆,點頭道:「是。」

  方起感慨說:「刑警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何川舟難得地笑了一下,只是她的笑容看起來非常搪塞:「有經驗就會好很多,警察是會成長的,但是罪犯一般不會。其實許多案件都是靠基層排查來解決的,因為很多兇手並沒有那麼強的心理素質,會在過程中留下不少的線索,犯下相同的錯誤,甚至喜歡自作聰明。慢慢來,不用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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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推論

  穹蒼二人坐在車裡,青年弓著背出去,快速跑回樓上,找附近的住民求證。

  穹蒼拿出手機對了下時間。現在這個點,很多人還在家,或者正準備去上班。

  賀決雲一手搭著方向盤,努力回憶了一遍之前所有的細節,說道:「這樣想的話,沈穗的表現好像的確有點奇怪。她渾身肌肉都很緊繃,眼神閃避,對你大為戒備。比起難過,緊張的情緒更多一點。而且還好幾次打斷了她兒子說話,是不是怕丁希華向他們透露出什麼?」

  穹蒼跟他聊了幾句,過了十來分鐘,年輕警察回來了。

  青年因為過於心急,明顯是一路衝刺回來的,以致於開口的時候,氣息還有點不平穩。

  青年掏出筆記本,說道:「我問了下附近的居民,剛才給我開門的是一個保姆,她說她平時要五點多起床去買菜,然後過一段時間帶小孩兒出門逛一逛公園。從她往常遇見沈穗的時間來看,沈穗一般會在十點鐘左右才出現,每次出門都會化妝,打扮得很漂亮,很在乎自己的形象。根據她化妝所需要的時間來推測,她平時應該是在八九點起床。對吧?」

  穹蒼說:「可能吧。」

  青年說:「那她今天會在六點半之前起床,甚至換好衣服,就顯得很反常,彷彿在等著我過去通知她一樣。難道她預料到了丁陶的死亡?」

  穹蒼不置可否,問道:「還有嗎?」

  「哦,另外,丁希華前幾天回來過,那個保姆說,她昨天傍晚出來散步的時候,還碰巧看見他了。」青年扒拉著椅背,討好地問:「隊長你覺得呢?」

  賀決雲側過身,狐疑道:「那他房間打掃得那麼乾淨?好像沒有人住一樣。是刻意清掃過了嗎?」

  穹蒼說:「這兩天也不是節假日,學校一般有課,他怎麼會突然回來呢?」

  賀決雲手指不停敲動,鬱悶道:「怎麼這一個個,都那麼可疑?」

  「撲朔迷離比滿頭抓瞎要好。發現疑點,是件好事。」穹蒼淡定道,「找個合理的邏輯將它們起來,就可以先確立一個調查方向。所以,大膽假設吧。」

  車內無人出聲,路邊已經有行人來來往往。

  安靜了不到片刻,後排的年輕警員按捺不住又開始躁動。他像倉鼠一樣地將頭伸了出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賀決雲被他那張大臉嚇了一跳,深刻懷疑他是自己手下某位員工強行塞進來的分身代表。

  「難道說——」年輕警員握拳在手心用力一捶,因自己腦補出的大型家庭倫理劇而震撼得臉頰泛紅,他大膽猜測道,「丁希華會不會不是丁陶的兒子?這件事被丁陶知道了,丁陶十分生氣,決定將他們二人掃地出門。所以沈穗心下發狠,決定殺人滅口!」

  警員呲牙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又或者,沈穗出軌,丁陶要與她魚死網破。她設計殺死了丁陶,而丁希華因為父親已經身死,又沒有決心告發母親,只能幫忙掩護。所以在剛才詢問口供的時候,沈穗幾次三番想要阻止丁希華說話,就是生怕他意志力不堅定。我說的對不對?!」

  穹蒼撓了撓眉毛,有點好笑。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青年積極舉手道:「我可以申請給丁希華做個親子鑒定。我現在就去他的學校看看,試試能不能找到鑒定用的毛髮皮屑。」

  「收著點兒吧!」賀決雲哭笑不得道,「丁陶跟丁希華那就差共用一張臉了,需要做親子鑒定嗎?」

  青年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賀決雲說:「而且洪俊也很可疑啊。他也同樣說謊了。他的動機可比沈穗靠譜多了。」

  穹蒼好笑地瞥向後視鏡,想看看年輕人的反應,說:「是啊,洪俊也很可疑啊。」

  年輕警員再次陷入頭腦風暴,兩手抵住太陽穴,跟發功似地尋找信號。

  穹蒼見狀,決定先給眾人安排工作,說:「儘快核實洪俊和沈穗其餘口供的真實性。洪俊說他昨天晚上一直待在家裡,當天推遲了一個半小時出門工作。沈穗說她昨晚在家看電視。要把丁陶的屍體搬到郊區,肯定是要車的。一查凶案現場附近的監控,二查小區昨晚的車輛出入記錄。現在直接去找物業要監控吧。」

  賀決雲低頭歎了口氣。

  後面年輕警員突然一拍座椅,高聲道:「隊長,我知道了!」

  穹蒼對他追求獵奇的腦回路充滿了期望:「你不會想說,沈穗的出軌對象就是洪俊吧。」

  年輕警員煞有其事地推理道:「不是不是,我的猜想是,沈穗想要殺了丁陶,於是主動找到洪俊。兩人動機相同,一拍即合,就決定連手作案。互相掩護,提供信息,構成完美犯罪。其實兩個人都是兇手!」

  穹蒼心說這個案子跟完美犯罪差得有點遠啊。這孩子老跟不上節奏是怎麼回事?

  年輕警員還問:「你覺得呢隊長?」

  「隊長想交給你一個很重要的任務。」穹蒼說,「你去把小區監控篩選一下,看看昨天傍晚到淩晨一點之間,沈穗有沒有開車出去。」

  年輕警員重重點頭:「好!」

  他精力十足地走下車,站在路口判斷了一下方向,然後大步邁向物業。

  賀決雲鬆了口氣:「他終於走了。」

  穹蒼笑說:「挺可愛一小孩。」

  賀決雲身形滯住,緩緩轉過身,揚起眉毛問道:「你喜歡這種類型的男生?」

  穹蒼也緩緩轉過身,滿臉嚴肅道:「賀決雲,你的想法很危險啊。」

  賀決雲指著自己:「我?」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穹蒼斥責說,「他還是個孩子!」

  賀決雲:「……」

  「他還是個孩子」最……最好聽的用法?

  賀決雲乾笑道:「我以為你們這些高智商的人,真的會比較喜歡傻白……我是說比較單純的男生。」

  穹蒼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點頭說:「呵呵,也算吧。」

  賀決雲敏銳地察覺到有那麼一點兒不對。品味著,看穹蒼的眼神帶上了譴責。

  你特麼是不是在內涵我?

  穹蒼轉移話題,一身正氣道:「再回凶案現場看一下,或者回局裡查一查資料。順便催一下法醫跟痕檢。走吧。」

  賀決雲快速切換狀態,盡責地發車啟程。不想車才剛開出五十米,兜裡的手機再次響起。

  他的褲子比較緊,不好意思叫穹蒼幫他拿,只能重新停靠在路邊。還沒來得及摸出手機,穹蒼那邊的設備也響了起來。

  二人動作一致地低頭查看信息,沉默地閱覽完裡面的內容,抬頭對視一眼。

  「很重要的線索。」賀決雲說,「絕大程度上能確定兇手是誰。」

  「我也是。」穹蒼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先說。

  賀決雲道:「剛才讓基層的人去丁陶的公司詢問,已經有了發現。丁陶昨天中午,出現在工廠視察,當時穿的是一身黑色的西裝。設計師給他拿了新一季的畫稿,還給他端了一杯咖啡,結果兩人因為衣服布料的問題吵了起來,設計師不小心地打翻杯子,將咖啡潑到丁陶身上,所以丁陶才換上了備用的藍色西裝,就是他遇害時穿的那件衣服。」

  穹蒼點頭。

  賀決雲說:「另外,根據丁陶的秘書說,丁陶平時辦公不穿藍色西裝,他覺得那種顏色太過豔麗,只有在招待客戶,或者參加晚會時,才會換上。」

  沈穗在說謊,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二人心裡都有數。

  從沈穗能夠在穹蒼提問後下意識地回答出,丁陶昨天穿的是藍色西,說明她昨天必然見過丁陶,且是在中午以後。而當她回答完這個問題,自己也馬上意識到不對,又開始刻意地找藉口進行解釋,顯得倉皇又可笑。

  她為什麼要極力否認這件事情?見過自己的丈夫,是什麼不能為人知的秘密嗎?

  過於欲蓋彌彰了。

  穹蒼說:「這些不能作為直接證據。沈穗完全可以反駁。」

  「但是能幫我們確認調查方案。不是你說的嗎?」賀決雲問,「你那邊呢?」

  穹蒼靠在車窗上,單手扶住額頭:「法醫在丁陶的襯衫裡,發現了一顆白色藥丸。確認是安眠藥。另外,他們還在丁陶的嘔吐物中,發現了少量未融化完全的白色碎粒。雖然現在具體的血液濃度檢測還沒出來,但法醫有足夠的理由認為,丁陶是在深度醉酒後,被人餵食了過量的安眠藥導致死亡。他被送到案發現場時還活著,是在深度昏迷中慢慢停止呼吸死去。」

  賀決雲疑惑:「安眠藥?」

  穹蒼點頭,看著手機屏幕,繼續道:「他們查了洪俊的病歷,確認洪俊有長期失眠的病症,一直在服用安定。最近一次從醫院領取藥品,就是三天前。他們建議我馬上申請一張搜查令,去洪俊家裡看看,是否還有剩餘的藥片。」

  「我幫你打申請吧。不過我不認為,安眠藥會是洪俊的。」賀決雲知道憑直覺斷案不對,可是……「他的反應總讓我覺得他不是兇手。」

  穹蒼說:「另外,現場初步的足跡鑒定出來了。地上有一個43碼的新鮮腳印,從邊緣的位置一步步走到丁陶的倒地現場,將他放下,然後轉身離開。從鞋底留下的花紋進行比對分析,確認那雙鞋子,是街道給環衛工人統一發放的鞋子。而洪俊的鞋恰好是43碼。」

  她手上快速按動,編輯信息,讓技術人員幫忙再做一個腳印的受力點分析,找洪俊做實驗比對,確認那腳印是否真的來自洪俊。

  賀決雲沉默片刻,說:「你贏了。你的證據比較硬。巧合點太多了。」

  「照這麼看,應該是那個孩子贏了。」穹蒼說,「他兩個全押。」

  這種時候,賀決雲竟然覺得她的冷笑話有點令人感動。

  ……人間慘劇。他竟然是要習慣了。

  賀決雲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

  「別的案子是找不到兇手,這個案子是,看誰都像是兇手。可真有意思。」賀決雲一頓,問道:「你也覺得,他們兩個人會是合謀嗎?」

  穹蒼放下手機,抬手擦了把臉,提起精神說:「這誰知道?把洪俊叫到局裡來吧,我親自問他。」

  賀決雲:「那沈穗呢?」

  穹蒼:「先不。」

  --

  一個小時後,密閉的審訊室。

  穹蒼提著文件進來,在桌邊坐下。

  洪俊還穿著工作用的黃色小馬甲,低頭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眼神空洞,臉上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委屈,彷彿已經失去了情緒的波動。

  穹蒼問道:「早飯吃了嗎?肉包還是菜包?甜豆漿還是鹹豆漿?」

  洪俊抬起頭,眼神落在她臉上。

  穹蒼笑道:「沒意見的話,我就讓人給你都帶一份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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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24 07:05: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六章 普通

  穹蒼拿起手機發了條短信,之後就靜坐著等候。十分鐘後,賀決雲提著一手的早餐進來。

  饒是洪俊也開始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猜不透她的意思。

  賀決雲將東西放下,穹蒼客氣對洪俊道:「你喜歡吃什麼?隨意。」

  洪俊沒有動作,穹蒼就自己先拿了兩袋,跟賀決雲坐在桌對面閒適地吃了起來。

  一股包子的香味開始在空中彌漫,稍稍驅散了審訊室的冰冷和肅穆。

  洪俊頹然地坐著,宛若一個神遊天外的人。

  穹蒼終於開口道:「知道我們為什麼叫你來嗎?」

  洪俊點頭。

  「你不可能不認識丁陶。」穹蒼說,「不過我知道你這樣做的原因,你是不想惹上麻煩。我可以理解你一次,希望以後你能跟我說真話。」

  洪俊聲線沙啞,說話的時候也好像很無力:「你想說是我殺了他?」

  「我們正在調查。」穹蒼說,「我個人不這樣認為,因為我覺得其中有疑點,還不能找到一個相對洽和的邏輯。但是我可以坦誠告訴你,目前的證據,對你很不利。」

  洪俊眉毛輕微一皺,臉上的皺紋跟著挪動起來:「因為我發現了丁陶的屍體?」

  「丁陶是服食過量安眠藥死的。」

  穹蒼提著一個白色的塑料袋,丟到桌子中間。打了結的袋子裡是一盒盒的藥劑,袋子正面印了醫院鮮明的標記。

  「我們拿著搜查令,去你家裡找過。這個袋子裡有醫院的發票,證實就是你三天前去醫院開的東西。裡面的藥品也全都對得上,除了安定。醫生一共給你開了七天劑量的安眠藥,你又去另外一家醫院開了十五片。那麼多的藥量,你不可能已經服用完。所以藥呢?」

  洪俊眼中閃過一道暗光,原本軟綿低垂的眼皮睜大了些,他偏過頭,盯著攝像頭,鼻翼動了動。任誰都能看出,他的態度發生了大幅的轉變。

  穹蒼捏著自己的指節,觀察他的變化,問道:「人是你殺的嗎?」

  洪俊突然不再言語。

  穹蒼用舌尖舔舐自己的牙齒,思忖片刻後,又說:「現場還找到了兇手的腳印,證實兇手穿的是環衛工人統一分發的鞋子。如果你不配合我們,你將會成為,最可疑的嫌疑人。」

  洪俊閉上眼睛,徹底回避她的審問。

  穹蒼深吸一口氣,後倒在椅子上,思考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麼。

  賀決雲歪著腦袋斜視天花板,隱隱覺得自己抓到了關鍵,又說不大明白。

  「這樣你會滿意嗎?」穹蒼眯著眼睛,試探道,「洪俊,你老實本分、辛辛苦苦地堅持了十二年,到頭來,替別人背上殺害丁陶的罪名,這樣你就滿意了嗎?」

  洪俊唇角扯了扯,露出一絲自嘲的意味,但並不明顯。

  穹蒼從來沒見過這麼令人難以捉摸的男人,不由偏頭看了眼賀決雲。後者兩手環胸,大概是脖子酸了,又換了個方向歪頭,看著頗具傻氣。

  穹蒼收回視線,又對洪俊道:「誰能拿到你的安眠藥,你心裡應該有人選吧?他知道你長期失眠,知道你一次開了半個月的安定。知道你的工作範圍和工作時間,還知道你的鞋碼大小。我相信他跟你一定有關係。」

  穹蒼有節奏地敲著桌面:「因為他幫你殺了丁陶,所以你感謝他,願意替他承擔罪名?那你知不知道,他刻意留下清楚的鞋印來陷害你,還把案發地點選在你的工作範圍之內。他的本心必然不是為了幫你,你沒必要以德報怨的。」

  出乎穹蒼意料的,洪俊依舊沒什麼反應。

  如果不是知道洪俊已經孑然一身,穹蒼都要誤以為作案的是洪俊的哪位親人,居然能讓他如此維護。

  可是沈穗,跟他有那麼親近的關係嗎?

  穹蒼撇撇嘴,咋舌一聲。既然對峙無果,穹蒼乾脆地甩出一份資料,擲到中間。

  文件中間夾著幾張照片。

  「我知道不是你。警方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無能,定罪也比你以為的要更加嚴謹。」

  「這一張,是現場確認為兇手鞋印的照片。雖然鞋印上的花紋,確實跟環衛工人統一分發的鞋子是一樣的,但是,根據採集的鞋印來看,這明顯是由一雙新鞋踩出來的痕跡,而你最近沒有申領過新的鞋子。」

  穹蒼一手指著上面的圖案,目光緊緊鎖在洪俊身上。

  「每個人走路的姿勢不一樣,會對鞋子產生不同程度的磨損,同時也會在地上留下不同的痕跡。我們根據你家中存放的舊鞋發現,你走路的姿勢相對標準,而這位兇手走路,有一點點外八。你總不可能謹慎到這種地步。」

  洪俊有了些許波動,眼珠轉動了起來,順著她的話進行回憶。

  穹蒼繼續道:「此外,大腳穿小鞋,跟小腳穿大鞋,所呈現的鞋印是不一樣的。根據專家的初步分析,這雙鞋子的長度是43碼,但是,穿這雙鞋子的人,腳長在43碼以上。我們也可以找全國最頂尖的足跡分析專家來幫忙鑒定,他能精確計算出犯人的身高,誤差前後不超過兩釐米。你跟在這兒跟我們拖延時間,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洪俊的表情再一次出現變化,只是這次的變化中出現了迷惘的神態。他微微張開嘴,朝著側面偏了下頭,在迷惑思考。

  穹蒼挑眉。

  賀決雲看著洪俊,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下巴,突然開口道:「你不會真的跟沈穗有一腿吧?」

  洪俊反應遲緩道:「你在胡說什麼?」

  賀決雲說:「不然你為什麼要替她頂罪?你保持沉默,難道不是為了保全沈穗嗎?」

  洪俊終於明白過來,生氣道:「我為什麼要替她頂罪?他姓丁的一家有一個好人?」

  他的表現真實,不似作偽。穹蒼睜大眼睛,驚喜望向賀決雲。

  賀決雲聳了聳肩膀。

  穹蒼的聲音再次強勢起來。

  「因為沈穗,丁陶的妻子,是除你以外最可疑的人。」穹蒼一字一句重音道,「我們已經掌握了一定的證據,目前可以證明,沈穗有參與這件事。我們推導出的案件經過是這樣的、昨天晚上,丁陶回到家中,被沈穗找藉口灌醉,然後餵食安眠藥。沈穗趁他沒有意識之際,開車將他運到公路旁邊,同夥的青年,把丁陶拋在草地裡。二人再分別離開現場。沈穗心理素質不行,在我們的盤問下已經露出了很多的破綻。她對城市裡的監控系統也不瞭解,不可能毀滅所有的罪證。她註定是逃不掉的。」

  洪俊眼神的焦點在空中亂轉,嘴唇顫動,開始無聲自語。

  穹蒼說:「安眠藥是你提供給沈穗的,你們早有聯繫,並且密謀了整件事。你刻意推遲自己的工作時間,就是為了確保自己發現丁陶時,他已經死亡。然後你才報警。」

  洪俊叫道:「我沒有!」

  穹蒼大力拍桌,清亮的聲音驟然將洪俊的情緒拔升了起來,她聲音急促道:「你的確沒有參與最直接的部分,因為你沒有那個膽量。十二年了你都沒有那個膽量去殺人。沈穗雖然跟你合作,但是又不甘心讓你清清白白,想拉你下水,於是她找了一個同謀,穿著跟你類似的鞋子,將丁陶處理乾淨,並把嫌疑嫁禍到你的頭上。而你卻還在包庇她!」

  「我沒有!」洪俊站了起來,兩手按在桌上,胸口起伏,激動叫道,「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原來你不知道沈穗才是兇手嗎?看來我們之間的交流出現了一點點誤會。」穹蒼將剩下的早餐往前一推,客氣笑道,「現在想吃早飯了嗎?」

  --

  放映室內,一直安靜觀看的何川舟突然說道:「穹蒼是嗎?我覺得她對別人情緒的判斷,每一次都很準確。之前在詢問沈穗的時候也是,她懂得如何放鬆別人的警惕,如何在不知不覺中施加壓力,如何透露半真半假的消息迷惑對方。當你直視她的眼睛的時候,你會有一種被洞穿的錯覺。她……很有天分。」

  謝奇夢說:「她沒有學過心理學。」

  何川舟:「所以我說是天分。」

  謝奇夢沉默良久,問道:「如果,能夠輕易獲知別人的想法,卻沒有足夠的同理心。這樣不恐怖嗎?」

  方起抽抽嘴角,翻了個白眼。

  何川舟問:「那如果,你面對與這類似的局面,你會怎麼處理?」

  謝奇夢緊繃的神經被勾了下,他張大嘴,感受到輕微的刺痛,才發現一直沒有飲水,嘴唇已經快要乾澀蛻皮。他說:「根據證據辦案。」

  何川舟說:「如果證據指向洪俊,洪俊本人又不予否認呢?同時外界呼求破案的壓力很大,上級領導責令儘快查辦,你心裡還有一點沒解開的疑問,你會不會遞交這份證據發起公訴?」

  謝奇夢聽著自己的聲音不是很堅定,但是他說:「不會。」

  一旁的方起聞言笑了兩聲,插話說:「那是因為你主觀性地知道洪俊不是兇手。現場的證據太粗糙,誣陷的意圖太明顯。如果犯人把現場做得逼真一點,證據安排得縝密一點,你心理上信了七八分,就算留有一點點漏洞,你其實還是會。」

  謝奇夢感覺被挑釁,帶了點慍怒說:「如果是證據是真的,證據指向他是,那麼比起我的主觀,我當然會選擇相信證據。更何況,我的任務是調查案件,收集證據,而最終進行司法判決的,是人民法院。」

  方起繼續嗆道:「法院心理上會偏向於偵查機關提供的證據是真實的,你應該要先保證自己的證據來源是否可靠,而不是把責任轉嫁給人民法院。」

  謝奇夢說:「你這就是強詞奪理了,我說了前提是,『如果證據是真的。』。」

  「什麼叫強詞奪理?你的前提是你的工作沒有錯誤?前提明明是『你心中還有疑慮』。既然有疑慮,說明有不合理,你應該要做的是,反復確認證據來源的真實性,以及邏輯推導的合理性,而不是直接提起公訴。」方起擠眉弄眼道,「是不是啊何隊長?」

  謝奇夢被他氣得肝疼,冷笑道:「這位先生,你為什麼要針對我?」

  「你駁回了我多少份報告,我怎麼就不能針對你了?」方起不客氣道,「你對穹蒼的看法不就是存在無理由的偏見嗎?你不是說你只相信證據嗎?證據呢?你的愚蠢嗎?」

  謝奇夢努力控制著語氣:「你有你考量的標準,我有我考量的標準!你能不能不要因為不符合自己預期的事就對別人進行人身攻擊?」

  「什麼是你的標準?為什麼你的標準能夠干涉另外一個專業領域的標準?我才是心理醫生!」方起分寸不讓道,「穹蒼有她自己的才能,這是基因表達中的幸運。除此之外不代表任何事情。覺得可怕那是你的問題。她表現出情緒,你說她偏激,開始防備她的下一步舉動。她表現得中立,你又要說她冷漠無情缺乏同理心,懷疑她內心潛藏著什麼難以預測的惡意。你是想怎麼樣?你究竟是想讓她做一個普通人,還是根本就不相信她是一個普通人?你的預設立場已經影響了你判斷的公正性,你問問你們何隊長怕不怕。」

  「我——」謝奇夢語塞,緊張地用餘光看向何川舟。

  何川舟神色不變,指了指屏幕道:「看劇情吧。你們要是想分個勝負,出去討論。這麼多人看熱鬧呢。」

  三夭的技術人員立即低下頭,裝模作樣地敲了幾行代碼,幾位看得津津有味的心理測評師也遺憾移開視線,對著自己客戶的表現指指點點。

  方起抓了把柔順的頭髮,傲然坐回自己的位置。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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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24 07:06: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七章 誘導

  審訊室裡。

  洪俊支起身,拿過桌上的包子,解開塑料袋,大口咬了下去。

  他每一口都吃得很用力,臉頰兩側鼓起,塞滿了食物。一下一下認真咀嚼,彷彿要將多年來的心酸盡數嚼碎。

  吃到一半,眼淚已經流了下來,顆顆豆大地打在桌面上。

  穹蒼與賀決雲沒有打擾他,只安靜地看著,並從袋子裡抽了兩張面紙遞過去。

  洪俊接過,擦了一把,卻止不住一直流淌的熱淚,最後抬起手臂,用衣袖狠狠地在臉上擦拭。

  這個包子大約是他多年以來吃過的最鹹酸,又最嘗不出味道的包子了。

  等他終於將東西吃完,頹然陷下肩膀,再次陷入空虛的恍惚之中。

  穹蒼開始自己的提問。

  「你為什麼要一次性開半個月的安眠藥?」

  洪俊這回配合地回答,說著開始疲憊地搖起頭來:「我睡不著。我服用了很久的安眠藥,藥量一向很大,已經有了嚴重的依賴性。醫生勸我要減少藥量,可是我真的太累了。」

  穹蒼問:「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情?」

  「大概不多吧。」洪俊說,「不過要是想查,應該不難,我沒刻意瞞過誰。我每週都要去醫院,如果有人跟蹤我,就會知道我在幹什麼的。」

  穹蒼:「你最早想要包庇的那個人是誰?」

  洪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沈穗真的是兇手嗎?」

  「按照規定來說,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具體的案件細節我們是不能告訴你的。」穹蒼將桌上的文件一一收回來,一面整理,一面道,「我現在跟你說的只是我自己的推理和發現而已。我懷疑她是,不過在法院正式判決之前,我也只能是懷疑。」

  洪俊生疑問道:「她為什麼要殺丁陶?丁陶很有錢,沈穗只是一個家庭主婦。丁陶死了,她就什麼都沒了。」

  「看來你還瞭解過沈穗啊。可惜你不大瞭解丁陶。」穹蒼輕笑,避開了最關鍵的內容,含糊其辭道,「具體原因我們也還在調查。我只知道,只要從現場經過,必然會留下痕跡。不過,我可以糾正你的一點認知錯誤。丁陶並不像你想像得那麼有錢。他日常花銷很大,夫妻都喜歡買奢侈品,收藏貴重物件,有著強烈的虛榮心。工廠的盈利已經完全不足以維持他們表面的光線,所以丁陶涉足了一些灰色領域,還有過億的負債。這些是公司的運營問題,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懂。」

  洪俊聽不聽得懂不要緊,他只知道「過億」、「負債」這兩個詞就可以了。

  穹蒼說:「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吧?」

  洪俊喉結滾動:「我以為是……是我的一個朋友。她是我的同事,我跟她講過我的過去。你們說兇手是用我的安眠藥來殺人的,還穿著清潔工的鞋子,我就以為是她。」

  穹蒼兩手交叉托著下巴,分析他在說起這個人時的情緒,然後道:「為什麼你會以為是她呢。就算你們關係再好,普通人也不會做出,替另外一個人殺人報仇這樣的事情來。」

  「她不一樣……她命快沒了,病得很重。我沒什麼要用錢的地方,會借錢給她治病,她一直很感激我,想報答我。」洪俊聲音漸漸小去,低下了頭,回憶起什麼,露出一個說不盡苦澀的笑容,「她跟我一樣,都是形單影隻。她兒子很早就死了,可她一直不知道兇手是誰。也許是我的情緒影響了她,有時候,我真的需要靠跟她說說話,才能接著過日子。後來,她說想給我報仇,我就以為她真去做了。」

  賀決雲在一旁提筆記錄。

  洪俊又問:「幫助沈穗殺人的人是誰?」

  「如果我們知道的話,就不用現在提審你了。」穹蒼點亮手機屏幕,示意給他看說,「從發現屍體到現在,才過了不到六個小時。因為你不說實話,我們大半的時間都耗在了你的身上,你總得給我們一點時間是不是?」

  洪俊覺得她說的的確有道理,沒有緊逼,又聽穹蒼壓緊嗓音,朝他神秘道:「不過……我有一點懷疑,丁希華被迫協助沈穗殺人。」

  洪俊瞳孔縮緊,因為激動差點發不出聲音。

  穹蒼接著說:「丁希華跟在沈穗身邊,一副欲言又止唯唯諾諾的樣子。明明說沒見過丁陶,可是在我不經意問起的時候,他們卻回答出了丁陶死前才換上的衣服。何況,沈穗短時間內,應該找不到人跟她裡應外合。」

  「報應啊,你看看,這是報應啊!」洪俊大笑起來,本該爽朗的笑聲從他沙啞的喉嚨裡溢出,卻變成了桀桀的怪笑,甚至帶著一點哭腔。

  「他殺死我的妻子跟孩子,十二年後,他被自己的妻子兒子給殺死了!這是什麼樣的報應?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他這樣的人?」

  洪俊身體不住顫抖,穹蒼問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問你那位同事?她現在人在哪裡?」

  洪俊止住笑聲,說:「我問過了,可是她的手機打不通,所以我才以為,她是兇手。」

  穹蒼:「名字,聯繫方式。」

  洪俊閃過遲疑,最後還是將對方的信息報了出來。

  賀決雲一一記錄,併發送給同事,告訴他們這位嫌犯同樣是一名清潔工,請他們儘快幫忙核實。

  勤勞工作的警員直接聯繫了相關街道,而後又根據手機號碼搜索到了一家醫院,很快給予兩人回復。

  「查到了一份急救記錄。董茹姚,女性,39歲,昨晚在城東街道工作的時候,突然病倒,被路過的車輛送到了醫院。現在已經搶救結束,但是還沒有清醒。」

  穹蒼聽到是一名女性,就知道她跟丁陶的案子應該沒什麼直接的關係。搬運丁陶的,是一個腳長超過43碼的男性。

  何況城東街道距離凶案現場很遠,董茹姚如果要殺人,不必麻煩地選擇那個地方,還給洪俊增加了嫌疑。

  果然對方又補充了一條信息。

  「跟城東那邊的街道工作人員確認過,董茹姚昨天下午參加了街道組織的免費體檢,結束後跟他們的工作人員一起吃了頓晚飯,又借他們的休息室睡了一下。晚上出去工作,沒多久就被送到醫院,沒有作案時間。」

  穹蒼與賀決雲對視一眼,徹底排除了洪俊二人的嫌疑。

  「她現在在人民醫院。」穹蒼說,「已查證,沒有作案時間。」

  洪俊大鬆了口氣。

  穹蒼起身道:「感謝你的配合。出去辦一下手續,就可以離開了。」

  她將椅子推回去,眼神中再次浮現出些許的冷光,說:「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勸告你的朋友一句。遵紀守法,不要因為生命即將逝去,就放棄自己的底線。殺人沒那麼簡單的。」

  洪俊站起來,目送二人離開。在穹蒼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說了一句:「謝謝啊。」

  穹蒼朝他點了點頭,邁步離開。

  --

  等二人從審訊室走遠,賀決雲才問道:「你剛才跟洪俊說的是真的嗎?」

  他們的腳步聲一先一後地響起,緊緊跟隨,節奏鮮明。

  「你說哪一句?」穹蒼略帶驚訝地回頭道,「我不保證我說的是真實的,我的形容一直都是:『我覺得』。你沒聽出來嗎?」

  「懷疑丁希華的那一句。」賀決雲說,「你懷疑沈穗逼迫丁希華協助作案?」

  穹蒼一臉無所謂地笑說:「降低洪俊的心理防備而已。他應該很渴望聽見這種結果。恐怕連想都想不到這麼精彩的劇情吧。」

  賀決雲並沒有隨著她笑:「可是你當時說話的語氣,我覺得你是認真的。」

  穹蒼停了下來,轉過身,跟賀決雲面對面地站著。

  無人的走道裡,二人互相注視著對方。

  穹蒼沒想到賀決雲也有一天會一針見血地指出她說謊這件事。他不是個連低級謊言都會相信的人嗎?

  穹蒼依舊笑著問道:「為什麼這麼覺得?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裡面最不真實的一句吧?你不是一直在看著我刷本嗎?我們並沒有任何的根據。」

  「感覺。」賀決雲雖然說是感覺,語氣中卻沒有一點懷疑的意味,「如果你不是真的這麼想,你不會莫名其妙地給洪俊這種期望。你不是這樣的人。」

  穹蒼笑容漸漸散去,問道:「我是什麼樣的?」

  賀決雲糾結了不到一瞬,給出了最標準的答案:「好人?」

  穹蒼兩手插兜,繃著唇角,還是忍俊不禁道:「語氣可以更加肯定一點。你為什麼要多加一個問號?」

  賀決雲說:「是你這種好像要生氣的態度,才搞得我多加了一個問號!」

  穹蒼正經起來,說:「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賀決雲:「說實話,我真的覺得不會。沈穗給我的感覺,不是那麼堅強狠厲的人,一般的母親都做不出,逼迫自己的兒子走上犯法的道路這件事。你是不是弄錯了?」

  穹蒼說:「我已經弄錯過很多次了。」

  賀決雲:「什麼?」

  「你知道整個案子裡,讓我最想不通,最感到違和的地方是什麼嗎?」

  「是什麼?」

  穹蒼抬手按住頭部兩側的穴位,說:「這件案子,好像是早有預謀的。兇手特意找出了跟丁陶有血海深仇的洪俊,偷走了他的安眠藥,又將屍體拋在他負責清潔的工作範圍。種種做法,在警方面前推出了一個最有動機的嫌犯。」

  「再者就是沈穗。一個有作案時間,心理素質不強,沒有專業知識,一出場就暴露多個錯誤的嫌疑犯。指向兩人的證據,都十分的粗糙淺顯。就好像,一個明明謀劃得很得當的計劃,實施的時候卻滿是漏洞。這根本不合理吧?」

  賀決雲按照她的分析思考下去,發現的確如此。

  沈穗的反應完全像是激情犯案,連面對警方時的口供都沒有捋清楚,被穹蒼輕易詐出了是在說謊。甚至還倉皇無措地,在大早上穿著裙子迎接了警方。

  可是如果她能做出陷害洪俊那麼有條理有準備的局,又不應該是這種表現。

  兇手前後的表現,堪稱割裂。

  穹蒼說:「我猜,凶案現場附近的道路監控,會清楚地拍到沈穗的車,以及她的臉,證實她到過凶案現場,是本案兇手。你信嗎?」

  她話音落後,走道裡出現了一陣真空般的死寂,那種安靜讓賀決雲逐漸感到身體發涼。

  這時,他手機的提示響了起來。

  這個副本裡,賀決雲已經連續數次被這毫無徵兆的手機提示給嚇到。他低頭仔細看完了上面的內容,再望向穹蒼時,眼神裡已經帶上了閃爍著崇敬的光芒。

  穹蒼說:「查一下丁希華吧,說不定有意外收穫。他的眼神告訴我,他一點也不簡單。」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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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證據

  賀決雲讓人去抽調丁希華的個人檔案,包括他學生時期,身邊發生過的所有重大事件,或者對他有過特殊評價的學生、老師。

  穹蒼根據目前已有的證據,讓沈穗來公安局協助調查。

  丁希華是陪著沈穗一起來的,他乖巧站在沈穗身邊,略帶羞怯地跟路過的警員打探細節,穿著一身白色的襯衫,模樣看著純良無害。

  沈穗被人帶去審訊,丁希華則留在休息室耐心等候。賀決雲本來想上前與丁希華搭話,想試試能否從他身上問出些什麼,被穹蒼抬手攔住。

  穹蒼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從丁希華的身上直接突破,以免打草驚蛇。不如去丁希華的學校問問,他昨晚是什麼時候回去的。賀決雲應允。

  穹蒼又點了之前那個咋咋呼呼的年輕警員,讓他跟自己一起過去審訊。青年眼睛發亮,豪放地將外套一脫,樂顛顛地跟了上來。

  兩人拿著資料,一前一後地進入審訊室,順手將門關上。

  清脆的落鎖聲讓原本已經坐在裡面的沈穗抬了下頭,她看著罩在自己身前的黑影,指了指燈光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調暗一點?我的眼睛不好,被這樣照得很難受。」

  穹蒼遺憾說:「不好意思,我們這燈不夠高級,沒有調整光線的功能。」

  「哦。」

  沈穗獨自面對他們,顯得很沒有安全感,不停地在凳子上小幅挪動,調整姿勢,似乎這椅子讓她坐得極不舒服。連她的雙腳,都不知道該呈什麼樣的姿勢擺放。

  「又見面了。」穹蒼說,「沒想到會這麼快?」

  沈穗問:「為什麼要把我叫到這個地方來?早上你們不是已經問過話了嗎?」

  「因為又有了一些別的疑問。」穹蒼說,「很正常的,我們也請了別的人。洪俊剛剛來過,也剛剛出去。」

  沈穗聽見這名字,緊張道:「他說了什麼?你們怎麼就這麼放他離開了?他不是兇手嗎?」

  「這個無法告知你。」穹蒼玩笑似地說道,「不過你可以自己猜。」

  沈穗不可置信道:「啊?」

  穹蒼豎起文件夾,低頭翻看上面的內容,漫不經心道:「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麼你會知道洪俊是誰?」

  沈穗愣住,然後說:「我當然知道啊,他不是殺害我丈夫的嫌犯嗎?你今天早上的時候不是跟我說了嗎?」

  「是嗎?」穹蒼視線越過文件的上方看向她,「上次見面的時候,我沒有在你面前提起洪俊的名字,對你來說,他應該是個只跟你丈夫見過一面,並且十二年再沒有聯繫的人。你們那麼多年沒見,你還記得他的名字?」

  沈穗兩手環住自己,沒什麼感情地說:「畢竟發生過不愉快的車禍,對他印象比較深刻。」

  「我不懷疑你記得這個人的臉,但是人類的記憶力沒有你想得那麼強大。」穹蒼說,「很多人大學畢業就已經不記得大部分小學同學的名字了。那還是相處過六年時間的朋友。」

  沈穗生氣了:「我就是記得!」

  穹蒼笑了下,從文件袋裡抽出兩張照片,並排放在一起,用手指推了過去。

  「就在不久前,我記得你還說,你昨天晚上沒有出門。請解釋一下,這又是什麼呢?」

  照片的上方標注著時間,顯示是昨天深夜十一點多。照片中的人開著一輛白色的小車,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可惜帽子未能遮住她的臉,路邊監控攝像頭的角度剛好將她的臉清晰地拍了下來。

  沈穗看了眼照片,很快收回來。雖然她極力想要保持冷靜,可是她脖子上外突的鎖骨,足以證明她此刻的緊張。

  「監控調取的地點,就在案發現場附近。沿著這條路,必然到達丁陶的死亡現場。」穹蒼嘲弄道,「看來你不僅出過門,還去『探望』過你丈夫啊?」

  這個問題沈穗明顯思考過,回答的時候速度很快,咬字清晰:「我昨天只是路過這個地方而已。聽你們說我丈夫死在那兒,我怕被你們懷疑,才下意識地說謊的。其實我沒想那麼多。」

  穹蒼:「你們夫妻感情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麼要擔心自己被懷疑呢?」

  沈穗說:「很多兇殺案最後證實,都是家屬或親朋殺的人。你們警方調查肯定會從我身上開始。」

  青年警察故意將鍵盤敲得很大聲,啪嗒啪嗒,暴躁地響動。

  「哦——」穹蒼拖著長音點了點頭,「那你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裡?」

  「去找我姐妹聊聊天。」沈穗抬手整理著自己額邊的碎髮,不停地將其往耳朵後面刮,「我手機裡的最近通話記錄還沒刪,你可以去回撥問她。她能替我證明,我是什麼時候到她家的。我根本就沒有在中途停車,我只是路過而已。」

  穹蒼攤手:「這無法證明。你不需要停留多長時間,你只需要把你的同謀在路邊放下就可以。」

  「我沒有同謀!」沈穗大聲說,「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根本沒有殺害老陶的理由!我只是路過,去我朋友的家裡!」

  穹蒼抬手一壓,示意她安靜:「行了,不要再做這種無理的解釋。法官對於證據是有一定辨識能力的,你以為靠一通胡言亂語就可以無事發生?你也太藐視我國的司法程序了。」

  青年警察一直在記錄,聞言抬起頭,沖對面的人呲了呲牙。

  穹蒼說:「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們會對你的車輛進行搜查。昨天晚上你去過哪裡,在哪裡停靠過,車上載過什麼人,我們都有可能查得出來。現在的鑒證技術已經很發達了,最近幾年的新技術發展,更是普通人無法想像的,何況沈女士您的手段並不高明。我想你絕對不記得對車廂內部進行消毒清潔,破壞DNA證據吧?」

  沈穗強撐道:「我們家的車,留下我丈夫的DNA,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你不要試圖欺騙我。」

  穹蒼搖頭:「丁陶昨天喝了那麼多的酒,還被餵食了安眠藥。他曾在死前嘔吐過,你猜他有沒有在你的車廂內留下一些口水,或者其它的分泌物?你丈夫以前應該沒有吃過那麼高濃度的安眠藥吧?我們除了DNA檢測,還可以做成分分析啊。」

  沈穗神情閃爍,像是被她一步步攻破,已在崩潰邊緣。

  穹蒼說:「自首可以減少懲罰,供認同夥,同樣可以減輕罪行。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沈女士,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沈穗幾番猶豫,終於低下頭說:「對,人是我殺的。」

  青年警察露出喜悅的表情,沖著穹蒼擠眉弄眼。穹蒼卻並沒有放鬆的感覺,坐正姿勢,聽她坦誠。

  沈穗一字一句緩慢道:「我早就見過洪俊。我知道他恨我丈夫,所以……」

  「別了。」穹蒼打斷她說,「現場留下的腳印,恰好證明了洪俊不是兇手。因為它們不匹配。」

  沈穗吞吞吐吐,冒出一句話:「你們是不是查錯了?現場那麼多腳印。」

  「這就不要懷疑我們的專業性了吧?」穹蒼給她逗笑了,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我真的沒有多少時間給你懺悔。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們有的是辦法自己查。只是到時候結果就不一樣。沒必要,你說呢?」

  沈穗絞著自己的手指,閉著眼神,沉沉呼吸。

  等了五分鐘都再沒有回應,穹蒼似是失去耐心,說:「我們已經派人去丁希華的宿舍了。他昨天負責搬運丁陶,他的衣服,他的鞋子,總會留下相關的證據的。」

  沈穗猛地抬頭。

  穹蒼皮笑肉不笑道:「從家屬查起,你剛才不是說了嗎?」

  --

  賀決雲抵達丁希華的學校,找輔導員詢出了丁希華所住的宿舍,並將他室友叫了回來。

  室友給他開門,賀決雲第一時間看見了掛在小陽臺上,還在往下滴水的衣服。他快步走過去,推開陽臺的玻璃門,將衣服取下來。

  室友在後面看著他動作,表情很是新奇。大概是第一次看見警察現場辦案。

  賀決雲聞了聞,衣服上有很濃重的漂白水的味道。丁希華明顯比沈穗要縝密多了。

  他問:「丁希華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深夜回來的吧?」室友打了個哈欠,睏倦道,「半夜兩點給我打電話,說自己要回來,莫名其妙好吧?尤其回來之後就開始洗澡洗衣服,簡直是不可理喻!本來昨天我就為了寫論文熬了一下夜,給他一折騰,我一整晚都沒睡。」

  賀決雲推開旁邊廁所的門,看見一個藍色塑料盆擺在地上,裡面泡著一雙已經洗乾淨的鞋子。浸泡的液體裡同樣加了大量的漂白劑。

  賀決雲走出來,問:「丁希華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要住學生宿舍?」

  室友說:「他之前是在學校對面的小區裡住,上個月才搬回來的。」

  賀決雲問:「為什麼搬回來?」

  「我不知道啊。」室友聳肩,「為了方便學習?」

  這理由聽著未免太敷衍了。

  賀決雲又問:「他昨天晚上怎麼進來的?」

  室友走到陽臺,指著一個位置道:「就從這兒爬上來的,我給他開的陽臺門。」

  賀決雲在他所指的地方,果然看見了一個不大明顯的腳印。他站到邊緣位置,探出身體朝下張望,對著樓下那個同樣的陽臺,以及一層處的草地若有所思。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儘快回來。」

  賀決雲蹬蹬跑到一樓,先在草地附近搜查了一遍,除了看見一些被壓塌的草皮,沒有別的發現。

  他用手機記錄下所有的畫面,再朝二樓走去。

  賀決雲從宿管員那裡拿了鑰匙,走到門口才發現二樓的宿舍裡還有學生。他聽見動靜,選擇抬手敲門。

  裡面窸窣一陣,然後一個還穿著睡衣的青年過來給他開門。對方看著他一臉茫然。

  賀決雲說:「我想去你的陽臺看一下。」

  他還沒摸出證件,裡面的同學先行道:「你是來找項鍊的對嗎?」

  賀決雲手頓在胸口前面,說:「麻煩給我看一下。」

  那同學一面轉身回屋裡拿,一面問道:「你的東西怎麼會掉到我們陽臺上啊?你是不是掛在上面曬了?不過同學你很面生啊,你是我們學校的嗎?」

  賀決雲兩指將證件翻轉了下,展示道:「警察。」

  睡衣同學差點打了個趔趄,小聲嘀咕說:「這東西這麼貴的嗎?還要報警啊。」

  項鍊的接口處斷裂了,應該是昨晚天色太黑,丁希華攀爬時沒有注意,讓它卡在了某個位置,繼而被暴力掙斷。

  賀決雲小心用證物袋將它裝起來,回到樓上,找室友求證。

  「認得出來嗎?這是丁希華的東西嗎?」

  室友幾乎沒大思考,脫口而出道:「沒錯,他經常會戴這個項鍊。」

  賀決雲:「好,謝謝。」

  賀決雲帶著東西走到僻靜處,朝穹蒼彙報情況。

  撥號音響了好幾次,穹蒼那邊才接通。

  穹蒼:「有發現了?」

  賀決雲說:「丁希華將衣服跟鞋子全部用漂白劑清洗了,我也不知道還能從裡面檢測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不過我在現場發現了一條項鍊,是丁希華昨天爬牆的時候不慎掉落的。如果他作案的時候也戴著這條項鍊,說不定能有什麼收穫。我待會兒送去讓人鑒定。」

  穹蒼:「嗯……」

  賀決雲聽出她的語氣不大對勁,問道:「沈穗不肯招認嗎?」

  「招了。」穹蒼說,「沈穗心理素質很差,第一次犯罪,內心極度焦慮,又不是非常聰明,隨便詐一詐就承認了。」

  賀決雲疑道:「這不是好事嗎?案子破了啊,你不高興嗎?」

  穹蒼冷笑了兩聲,說:「她說,是她殺了丁陶,且設計了全部的過程。她給丁陶餵食過量的安眠藥,以為他已經死了,然後脅迫丁希華幫自己搬運屍體。丁希華全程不知情、不自願、不主動,還曾經多次勸告讓她自首,可惜她執迷不悟。她原本是計劃將罪行嫁禍給洪俊的,沒想到會被警方查出問題。」

  賀決雲皺眉。

  「丁希華或許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可能會暴露。他任由沈穗留下無數的破綻跟線索,讓我們查到她的身上。可是也明白沈穗會包庇他的罪行,獨自攬下大部分的責任。這樣一來的話,丁希華只是個遺棄屍體的脅從犯,可以減輕處罰,甚至是免除處罰。而遺棄屍體,但沒有進行侮辱破壞,本身罪行就不重。」

  穹蒼很是諷刺地道:「用小小的責任,合法地逃避殺人的罪責。丁陶可真是教出了一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兒子。」

  賀決雲默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不是穹蒼這樣認為,其實,他更願意相信沈穗的證詞,也不願意相信世界上會有丁希華這樣荒誕無恥的人。

  穹蒼說:「我現在也來學校了。你等我一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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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24 07:06:3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九章 冷靜

  放映室內,眾人都在因穹蒼的敘述感到一陣惡寒。

  幾位心理醫生將注意力全部轉向丁希華,想要深度分析這個很可能是反社會人格,且天生缺乏情感跟責任的人物。可惜落在他身上的鏡頭不多,穹蒼又避開了審問,他連話都沒說過兩句。

  謝奇夢猶豫良久,還是問道:「她為什麼就堅信,丁希華是不無辜的呢?」

  幾位技術員聞言紛紛抬起頭,也有相同的困惑。他們認為丁希華一直都表現得很完美。聽話、懂事、靦腆,帶有一點小小的緊張。如果這只是表演,那他的演技就太厲害了。

  穹蒼說丁希華的眼神有問題,可是他們同樣看不出來。

  「感覺。」何川舟說,「或者是經驗。」

  謝奇夢覺得「感覺」這種東西真的是太玄妙了,它甚至不應該被稱之為經驗。

  何川舟坐了那麼久,姿勢依舊板正,她的聲音渾厚有力:「如果沈穗真的是兇手,當她遇見洪俊開始,就在策劃這起殺人案件。她偷走了洪俊的安眠藥,調查好對方的工作信息,甚至瘋狂的,讓自己的兒子來幫自己處理屍體。那麼,她應該極度痛恨丁陶才對。」

  「像她這樣的罪犯,一般性格固執,不會認為是自己的錯誤。被揭穿之後,她起碼要替自己辯白一句,類似『是丁陶該死』、『是那個男人逼我的』這樣的話。可是,從她承認罪行開始,她就一直在替丁希華開脫,沒有說過丁陶的一句壞話。我看不出她對丁陶的怨恨,以及不惜一切代價要將其殺死的偏激。」

  眾人受其點撥,恍然大悟。

  是啊。難怪沈穗總給他們一種奇怪的感覺,因為她身上沒有兇手的狠厲氣質,他們找不出一個合理的殺人動機。

  「至於丁希華的可疑之處在哪裡……」何川舟說著停了下,指向方起問,「第一次見丁希華的時候,你對他的評價如何?」

  方起想也不想道:「沉默寡言,乖巧聽話,邏輯清晰,極度冷靜。」

  一名技術員舉手發問:「為什麼是極度冷靜?」

  方起解釋說:「父親去世,他像個支柱陪在她母親身邊,雖然表情看起來像是悲傷,但是沒有出現任何的失態。要知道,他只是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學生而已,面對這種事情,倉皇失措才是常態。他見到穹蒼之後,一直很冷靜地在聽她詢問沈穗,哪怕二人看似要發生衝突,他也沒有打斷或插嘴。回答問題時中規中矩,聲線穩定,不主動探問父親的死因和案件的調查進度。所以我說他極度冷靜。」

  眾人若有所悟地點頭。

  「極度冷靜不是個貶義詞。」方起說,「只是我不認為一個極度冷靜的人,會犯下因母親脅迫而拋屍父親這樣的錯誤。」

  何川舟問:「如果是你們,你們母親逼迫你們處理自己父親的屍體,你們會同意嗎?處理完屍體之後,還能夠冷靜地回到宿舍,清洗衣物,消除證據,然後等待警方過來找人,並裝作悲傷的樣子,跟母親共演這齣戲嗎?」

  方起補充說:「準確來講不是屍體,丁陶當時還活著。我不認為,憑藉丁希華的智商,會發現不了這件事情。」

  別說是深想,光是有了這個念頭,眾人就不由渾身打了個哆嗦。

  如果倒推來看,丁希華今天早晨的表現,的確是過於「冷靜」了。

  何川舟說:「我認為,丁希華本人感情淡漠膚淺,即便跟家人生活了幾十年,也不大理解所謂的親情。他根據所學的知識,扮演著乖學生好兒子的角色,但其實內心並沒有那麼強烈的波動。也許他對雙親有一定的眷戀,可最主要的還是以自己為中心。他喜歡光鮮亮麗,受人敬仰的生活,一旦有人觸碰到他的利益禁區,他就會進行驅除。」

  這樣的人是很可怕的。他們表現看著溫柔敦厚、平易近人,甚至像一個好好先生,可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癲狂會在何時展現。他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只是謊言。

  一位心理測評師問道:「如果沈穗始終堅持自己是主謀的話,豈不是沒有其它證據可以指正丁希華了?那你們最後是怎麼給他定罪的?」

  何川舟抬起下巴點了點,示意眾人繼續看副本。

  --

  此時,穹蒼已經到C大了,送她過來的就是那個戲很多精力又很旺盛的年輕警員。

  他在路上跟穹蒼叨叨了一路,導致穹蒼跟賀決雲講電話的時候,聲音都沒聽清楚。

  二人在路邊停車,去約好的位置跟賀決雲會合。

  賀決雲還在跟同事打電話詢問信息,看見人影出現,抬手揮了下示意。

  年輕警員顛顛地跑回去,振臂給予他回應,並大聲叫道:「賀哥,又見面了!我今天就跟著你們一起查案了!」

  賀決雲盯著他看了三秒,掛掉電話,將用袋子裝好的項鍊遞過去說:「重要證物,你送回去檢驗。」

  年輕警員還準備掏工具證明一下自己的勤快,順勢將東西接過,訥訥道:「啊?」

  賀決雲無情轟趕:「你可以走了。」

  年輕警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殘酷的男人?

  賀決雲不顧這位NPC驟然轉雨的表情,對著穹蒼詢問道:「怎麼樣?你想先去哪裡查?」

  穹蒼不假思索說:「去丁希華之前的租房裡看看,弄清楚他為什麼要突然搬走。」

  賀決雲抬手一指:「打聽好了,就在生活區東門對面的那個住宅區裡。」

  二人說著,自顧自地離開,只留下年輕警員滿臉哀怨。

  丁希華之前住的房子是租的。學校附近的租房很緊俏,現在已經被人租走。

  兩人試圖從保安那裡得到信息,可惜因為附近流動人口太多,保安對丁希華也沒什麼印象。

  賀決雲在前面領路,帶著穹蒼去往小區內部。同時講解道:「輔導員跟他的舍友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搬回來。丁希華在他們眼中,就是個家境優越、長相中上、成績優良的男生,而且脾氣還很好。總之,基本上都是正面的形容。」

  穹蒼問:「他有女朋友嗎?」

  「沒有。」賀決雲說,「丁希華在學校裡經常受到女生的追求,但是沒有女朋友。他的說法是,他目前想專心學業。」

  穹蒼:「單身的男生會比較受歡迎。」

  這話聽起來頗有種陰謀論的感覺,賀決雲忍不住懷疑道:「會不會是你想多了?」

  穹蒼說:「可能吧。查一查就知道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了丁希華先前住過的房子門口。

  穹蒼駐足觀察了片刻,過去敲開隔壁鄰居的門。

  三夭在這一點上給玩家提供了足夠的便利,非主要NPC,敲門必應,家中有人。

  來開門的是個中年男性,身上還穿著居家的睡衣。他將腦袋從門縫裡探出來,戒備問道:「你們誰啊?」

  穹蒼抽出證件給他了眼,問:「你一直住這兒嗎?」

  大叔態度好了不少,主動解開防盜出來說話。

  「是啊。」

  「你知道原先住在那一戶的人為什麼搬走嗎?」

  「不知道啊。」大叔說,「他是個學生吧?」

  穹蒼點頭:「是的。」

  「人挺好的,還經常給我送水果。」大叔樂呵呵地笑了兩聲,說,「大概是有什麼事吧,就搬走了。」

  他的態度像是知道什麼,可是又不好意思說。

  「麻煩了。」穹蒼說,「這事兒非常重要。」

  中年大叔猶豫片刻,還是敘述道:「就是他搬走之前,有個女生帶著她爸過來,幾個人吵得非常凶。開始是在門口鬧,後來男生把兩人帶屋裡去了。」

  他忙揮手澄清:「我不是故意聽啊,這邊房子隔音都不好的,他們叫的大聲一點,我不願意也得聽見。」

  賀決雲問:「他們說什麼了?」

  「賠錢什麼的。」中年大叔不確定地說,「可能是女生懷孕了,或者是生病了,女生他爸要男生賠個幾百萬。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小心你說,安全措施不做好,找女朋友也不看一下對方的家庭背景。這不就是敲詐嗎?」

  賀決雲抽出紙筆,追問道:「你還記得他們兩個長什麼樣嗎?比較明顯的穿著打扮也可以。具體的日期跟時間。」

  「記得,也就一個多月前的事情。18號吧,或者17號。」中年男人回憶道,「長頭髮的女生,穿著藍色的裙子。她爸爸穿得比較樸素,看起來是個做體力活的。後來三個人就一起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兩人記住特徵,立馬去找保安拿監控。可惜小區的監控錄像只保留一個月,他們需要的內容已經被刪除了。恢復數據過於麻煩,穹蒼想了想,轉道去了附近的銀行。

  銀行監控的保留時間一般會在一到兩個月,穹蒼進去詢問,發現這家銀行的存儲要求就是兩個月。

  二人按照日期進行翻找,順利在監控視頻裡,看見了丁希華,以及跟在他身邊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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