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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番外四 寶庫
給甄珍炒火鍋底料的邢大詩人一直沒有放棄自己的追求,培養了個能替班的徒弟,上班不休息,把假期都攢一起,每年都請兩個月長假出遠門,外出采風豐富詩作的素材。
這些年隨著網絡興起,信息爆炸,別說看詩的,連看書的都少了。老邢不在乎浮名,潛心打磨自己的詩,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詩歌圈子漸漸有了些名氣。書號現在還不算太難弄,甄珍找遼教的老朋友張權幫老邢出了本詩集。
印本有限,出版社掙不到錢,作者也掙不到稿費,攢個集子當是為老邢這些年的詩歌所得留個紀念。張權有心,詩集裝幀很精美,老邢長久撫摸帶著墨香的詩集,大醉了一場,對甄珍說:「有這個集子,我這輩子值了。」
每個人雖然活法不一樣,完全放下功利的少,都想在世界上留下點印記,於老邢就是詩歌。
說到老邢外出采風的地方,這些年他一直在北疆的大小興安嶺一帶轉悠,在那裡有他的詩友,同樣愛寫詩的鄂倫春族放養馴鹿的牧民。
這次去采風的半途,老邢突然給甄珍打了個電話,甄珍聽後久久沒有回神,世界很大,世界又很小,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可能老天爺想彌補寶庫的缺憾,幫他找到爸爸。
套娃如今已經上六年級了,發育得晚,早幾年還一團稚氣,肉臉頰,卷捲毛,小矮個,因為可愛的外貌,大方的性格,深受女校長、女老師、女同學的喜愛,甄珍隔三差五都要在大漁招待一頓寶庫妹妹們的吃喝。
今年開始,小少年開始抽條,個子快要超過姐姐,五官更加深刻立體,從可愛小童變成了俊俏少年。
甄珍週末撇下小陳和寶珠,單獨帶寶庫去城裡新開的一家高檔自助餐廳吃飯。兩姐弟吃飯習慣坐同一邊,甄珍也習慣了不停給弟弟投喂好吃的。
「三文魚還不錯,多吃點。」甄珍因為有心事,吃得不多,杵著臉頰笑著看寶庫吃東西。
「沒有姐姐做的飯好吃。」小孩誇人時眼中有星星閃爍,長大後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
「你想不想見見你的親生父親?」甄珍斟酌開口。
寶庫吃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怪不得你今天這麼奇怪,我還以為是我媽回來了呢,爸爸嗎……見見倒不是不可以。」
甄珍見小少年臉上故作輕鬆的神情,心中不忍,「要是覺得難受,咱們就不見。」
寶庫搖搖頭,沉默了好一會才出聲:「雖然我有時候也會有點小失落,別的同學互相吐槽父母看他們看得緊,而我連能讓我抱怨的爸媽都沒有。陳大爺老說宇宙能量守恆,幸運也是守恆的,有得必有失。所以我也想通了,有姐姐還有那麼多長輩愛我,所以我才會沒有父母緣的。」
小孩抬頭對姐姐釋然一笑,「既然找到了,那就見一見,我也挺好奇他長什麼樣子的。」
她的寶庫總是這麼樂觀又豁達,「肯定比你更像戰鬥民族。」甄珍擠擠眼打趣弟弟,接著說起是怎麼戲劇性地找到這個人,「你邢叔今年沒去錫林郭勒,去了小興安嶺一帶,碰到上山撿蘑菇的村民,看他們那野生的榛蘑個大質量好,想著給我進點回來,就跟著村民回了村。
小興安嶺腳下,黑龍江畔自古就是俄羅斯族的聚居地,統共也沒有多少人,現在漢俄通婚之後,純正的俄羅斯族人就更少了。得知你邢叔想收蘑菇,周圍幾個村子俄羅斯族的都來了。聽你邢叔的口音,得知他的來的城市,有個俄羅斯族人開玩笑問他認不認識甄玉秀。
甄姓本來就不多,你邢叔就問他為什麼問這個人,他當初確實跟你媽處了段時間朋友,後來你媽非要去莫斯科賣體型褲,他一直在貝加爾湖倒騰小商品,俄羅斯太大了,逐漸斷了聯繫,後來他又提前回老家,徹底失去你媽的音信,他不知道你的存在。
因為不確定,我們就沒告訴你,驗過DNA,這人確實是你的父親。他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不想見他就不見,但他想彌補一下,負擔你上學的費用。」
聽姐姐說完,寶庫垂下眼眸,嘴角輕輕顫抖,「原來我不是被父母兩個同時拋棄的呀。」
甄珍把弟弟攬進懷中,下巴擱在小孩柔軟的亞麻色頭髮上,「有些人天生不配做母親,我們不去想她。」
「姐姐,我覺得你就是我的媽媽,我可不可以叫你媽姐?」
「……你知不知道,在潮汕一帶媽姐指的是下南洋給有錢人家做保姆的女人。」
「那我就叫你媽祖……哎呦,知道了,知道了,還叫你姐姐。」
「再吃塊三文魚。」
「嗯吶。」
期待中的父子見面,因為寶庫父親被政府緊急徵調搞森林防護,一天假都不給,直到北國飄下第一場雪,才正式見上。
陳家人一起去接站,來人很好認,頭戴毛茸茸的獺兔皮帽子,身高足有一米九,肩上扛了個快有一百斤重的大包,長得很有異國特色,開口就露餡了,「哎媽呀,瞧我這二虎八道的,跟人白話差點坐過站,大兒啊,你帥呆了,照片把你照呲了。」
熱情的俄羅斯老哥,放下大包,上來就給寶庫來了個熊抱。
被埋進壯實的胸膛差點沒喘上來氣,寶庫終於掙脫出來,彆扭地巴拉下頭髮,大人們發現小孩的小臉有點紅。
老陳招呼,「走,外邊冷,咱先回家。」
寶庫的親生父親漢族名字叫仲大勇,俄國名字叫瓦西里,大包裡裝的東西塞滿了兩個後備箱,「都是我們那旮沓的土特產,干磨、黑龍江的魚乾,自己家種的玉米和大豆,你們要是吃好了,這些東西以後我都包圓了。」
怕他住家裡彆扭,甄珍安排他住在大漁樓上,寶庫也過去陪住。
冬天護林任務重,只批了一星期假,瓦西里在省城住了三天就得往回趕,臨走時給寶庫留了五千塊錢,「現在糧食賣不上高價,這些你先拿著用,護林有工資,我一分不花,攢夠了再給你。」俄羅斯大漢是個講究人,以前不知道兒子的存在,既然知道了,不能讓別人義務養兒子。
「我的財力跟你陳大爺沒法比,錢不多,地多,家裡有四十畝苞米地,還承包了五十畝大豆地,以後這些地都是你和你弟弟的,我走時他還沒放假,等放暑假我帶他來看你,你倆長得特別像。」
「好。」寶庫給了才熟識沒幾天的爸爸一個擁抱,望著他登上火車,直到火車開出好遠,才收回視線,對家人說:「他人好像還不錯。」
「寶庫啊,你以後可是地主家的兒子啦。」老陳拍拍小孩肩膀。
甄珍想到了一件事,突然笑出聲,「大豆油是液體黃金,寶庫,你的爸爸是種寶藏的,簡稱寶藏沒毛病。」
欺負小陳不在,寶珠揚起小臉羨慕地表示,「小舅舅,我也想要個寶藏爸爸。」
因為跟寶藏爸爸相認,寶庫生活中缺失的一角終於補齊。剩下的就是快快樂樂上學和玩。
小少年自己長得好,熱愛一切美的東西,美味的食物,美麗的景色,還有漂亮的女同學……
不搞早戀,女同學都是好妹妹,好閨蜜。異性緣從幼兒園好到高中,二中奉行素質教育,不要求穿校服上學,寶庫自認時尚達人,經常在破洞牛仔褲裡套條紅襯褲。閨蜜妹妹們濾鏡太厚,一致認為他是二中有史以來最會穿衣服的校草。
古靈精怪的小學雞寶珠摳了摳寶庫膝蓋上的破洞,「電影裡跟女生當閨蜜的男的都喜歡男人,小舅舅難道你……」
寶庫指了指自己,「我,寶二爺,就喜歡跟妹妹們玩。」
「喜歡跟妹妹們玩。」有個小娃娃奶聲奶氣地當復讀機。哦,這是甄珍跟小陳的第二個孩子,大名叫陳默,小名叫寶馬,是個男寶寶。
起名陳默,一點都不沉默,八個月會說話,小嘴叭叭的,啥都能插一嘴。五官肖似小舅舅,大眼萌娃一枚。
寶庫的校草光環太耀眼,連外校都有他的妹妹們,美名戛然停止在高二某個週末。
這天跟一群妹妹逛街逛得正美,小寶馬跟個小馬駒一樣斜衝過來,大喊一聲,「爸爸,你怎麼不陪我玩!」
寶庫:「……不是……你怎麼……」
「甄玨,你可真是太絕了。」長得這麼像,妹妹們腦洞太大,全想偏了。
得,妹妹都跑光了,安心學習吧。
寶庫很早就定好了自己的志業,高中畢業,去了意大利學設計,專門研習珠寶設計,愛好是對妹妹們好,給她們設計漂亮的首飾。
有些妹妹們還喜歡看犯罪推理小說,在異國上大學思念母語,犯罪剋星寶庫試著寫起推理小說,以姐夫和姐夫的同事們為原型,刑偵專家風霜雪雨緝兇,不能這麼默默無聞,應該把他們的破案事蹟記錄下來。寫得不錯,回國之前已經出版了兩本。
為了慶祝寶庫學成歸國,全家人一起去甄珍承包的小島過週末。能承包小島,當年省大經濟系的大才子馮奔功不可沒,經濟理論搞煩了,馮奔思想來了個大轉彎,認為人類生產過剩,玩經濟還不如搞環保有意義。
跟甄珍的想法不謀而合,兩人合作,第一步致力於恢復和維護遼省近海養殖生態。不可能不吃海鮮,野生的越來越少,需要搞養殖,但要搞生態養殖,甄珍租的海島位於北緯三十九度附近,弄了一片參場,專門養殖海參。
承包的小島不大,蓋了一棟小樓,全家人吃吃海鮮,吹吹海風,好不愜意,男人們正在釣魚,見肥貓咕嘟從岸邊高處一猛子扎到水裡。
全家急壞了,小陳和寶庫跳下水去撈,並沒有看見小貓的身影。
倆個孩子都哭了。
李淑珍嘆了口氣,「咕嘟已經活到貓能活到的歲數的最大極限,它通人性,不想在我們面前老死,所以才投到大海的懷抱,生命起源於大海,死後回歸大海,是個很好的歸宿,這算是喜喪,我們要快快樂樂地把咕嘟送走。」
只有甄珍瞭解內情,咕嘟能力不斷升級,對魚類攝入量不斷加大,因為搞近海養殖,食物不成問題,經過這麼多年的積累,終於開啟了回家的通道。
早在幾天前,咕嘟用尾巴跟她告別,綠眼睛好似易碎的水晶,帶著濃濃的不捨和感激。
甄珍覺得該感謝的是她,這些年咕嘟不斷複製的魚類,她消耗不了那麼多,找機會放歸到大海裡一批,咕嘟複製的魚類生命力強健,應該能適應海洋競爭,興許對某種魚類的繁衍起到很好的促進作用。
答應咕嘟要替它守護秘密,她不能食言。
海水蒼茫,一碧萬頃。再見咕嘟,有緣再見。
兩年後,百發地產在省城建設的地標性建築竣工封頂,全家人坐著云梯升到三百米高空,烈烈風響,腳下的城市冷冽中躍動著蓬勃的生命力。
甄珍想起加繆的一句話,要瞭解一座城市,簡便的辦法就是探索居民如何勞動,如何愛並如何死亡。在這個城市,她跟無數勞動著的人並肩而戰,死過又活,一直在愛著。
她愛這座城。
(番外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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