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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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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4 12:56:26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松鼠鱖魚

  涼皮的食用源自黃土高原,用小麥蒸制的涼皮在當地叫釀皮,用大米為主料的則被稱做米皮。

  北方人口味跟陝西回民口味相似,最鍾情麻醬釀皮,除了用醋、蒜、醬油、辣椒油調味之外,拌皮時還要加上一勺香滑的芝麻醬,爽滑的涼皮,酸辣中還有芝麻的香醇,讓人想一吃再吃。

  雖然鍾情麻醬釀皮的多,省城人口基數大,喜好別的口味的應該不會少,甄珍不只教這一種,東北大米米質這麼優良,不做米皮可惜了。讓曹大哥從農村搞了個石磨回來,甄珍從選米、碾米、和漿開始教起。根據米皮的軟硬,教大家製作秦鎮和漢中米皮。

  老曹拿起一張蒸好的米皮,用手撐開,透過薄薄的米皮,他掌心的紋路都能看清,開口問甄珍:「大米韌性沒有白面好,這麼薄的米皮吃起來筋道嗎?」

  甄珍切了兩張,用提前準備的辣椒汁調好,讓大家嘗嘗。

  嘗過之後,所有人都很驚訝,「沒想到米皮吃起來竟有種柔中帶剛的口感。」

  「這個辣椒油真香,我好像吃出茴香的味道。」

  甄珍點頭,「拌米皮所用的辣椒油製作要更講究一些,除了花椒、辣椒,還有茴香等幾味香料,用菜籽油長時間熬製,風味與眾不同。」

  大姐們做了半輩子飯,涼皮的製作只要掌握了幾個要領,做起來不算太難,她們從甄珍這下工之後,回家刻苦練習,做出來的成品,很快得到甄珍的肯定。

  省城入夏後,受副熱帶高壓的影響,天氣乾熱,涼皮和涼拌菜格外受青睞,大家學成之後,都躍躍欲試想去食街擺攤試試看。

  先準備擺攤的工具,人多力量大,有個大姐的愛人木工活好,找來淘汰下來的舊門窗,拆下木料,先用砂紙把上面的油漆磨掉,再釘櫥櫃,鑲玻璃。

  大家手裡的錢不多,買新的三輪車太費錢,把目光又對準處理資產的工廠,用二十一輛的價格,買了十輛缺胳膊少腿的三輪車,雨菲爸爸下崗前是車間的焊工,這些缺胳膊少腿的三輪車被他利用下班時間都重新修復好。

  重新上過漆的三輪和玻璃櫥櫃,棕紅配深藍,看起來一點都不掉價。大姐們找了做廣告的設計了廣告字,貼在玻璃上——甄家涼皮、大拌菜。

  涼皮和涼拌菜的成本低廉,小生意的啟動資金一百塊足夠了,是大家能承受的數額。甄珍快餐的活最晚忙到下午三點,工人們下了工之後,就推車去賣涼皮。

  西塔片區就在市中心,擺攤的地點好選,北行佔地幾平方公里的大市場就能吃下五家,有兩家去北市,剩下的三家去了中興那一帶。

  試水之後,第二天來上班的眾人全都喜笑顏開,徐大姐掄著寶庫轉了三圈,把小孩都轉迷糊了。

  「甄珍,說實在的,第一回拋頭露面,我還有點不好意思吆喝,結果發現根本不用喊,北行下市早,好多人五點多從市場出來,全都在小攤子上買晚飯回家吃,擺攤的再多,也沒有下市的商販多,一會功夫就把我的小車圍滿了,光切皮、拌皮、找錢都忙不過來,哪有功夫不好意思去。」徐大姐一高興,嗓門格外大,甄珍耳朵被喊得嗡嗡響。

  曹大哥愛吃米皮,賣的也是米皮,臉上皺紋舒展,「我原本以為米皮不好賣,好些人好奇買了一份在原地蹲著就開吃,吃完全都說好,說我這個米皮從來沒吃過,味道香得很。」

  不光涼皮,拌菜也很受歡迎,雨菲家租住的地方開火不方便,雨菲媽媽聽甄珍的建議專做涼拌菜,在北行賣日用品的街區擺攤,在那邊做小生意的女的多,見她的拌菜可以自選,還能配著麵筋,現場涼拌,健康清爽還不長肉,都很感興趣,拿過去的三十斤拌菜半個小時就賣光了。

  大家生意好,甄珍也很高興,鼓勵道:「昨天試水不錯,你們今天可以加大貨量,夏天出貨快,爭取掙幾個月好錢。」

  「你說得對,我們也是這麼想的。」

  人的思路一旦被打開,一通百通,不需要甄珍指導生意經,他們都是產業工人出身,最瞭解分工合作的優勢。擅長熬辣椒油的就專門熬辣椒油,擅長蒸皮子的,就只蒸皮子。

  連家人也全部發動起來,十家人之所以過得艱難,有因為房子拖累的,有因為再就業的單位困難發不出資的,還有幾家像第一個來找活的大姐那樣,另一半因為身體原因喪失了部分勞動力。

  各家把自己家能派出來的勞動力都列出來,腎不好的家屬可以坐在床上幫忙選米,篩選調味料。

  徐大姐的愛人因為工傷斷了一條腿,腿使不上力,但他上半身有勁,她家住一樓,搬貨方便,讓他負責磨米。

  這樣的分工下,大家效率也提高了,現在物價不高,涼皮售價一塊,拌菜也賣得便宜,但擺攤沒有成本,蔬菜、大米、白面的成本同樣低,賣一份能掙四毛錢,甄珍教出來的徒弟,賣的東西味道好,口碑好,回頭客就多,一個晚上多的時候能賣一百多份,賣得好一週能掙上三百塊錢。

  這帳誰都會算,這樣下來,一個月豈不是能掙一千多?比在廠子上班時掙得多一倍,這在以前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雨菲一家對甄珍感激不盡,家裡省吃儉用,住鐵皮房就為了攢錢置換房屋,鐵皮屋吸熱,晚上熱的睡不著,大人可以忍,孩子不行,現在手頭充裕了,在附近租了個房子,家終於有了個家樣。來找寶庫玩的雨露身上終於不見了熱痱子。

  丈夫有腎病的彭大姐掙了錢,終於可以給丈夫做透析了,激動地抹眼淚,握著甄珍的手說,「老妹兒,不瞞你說,這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要不是因為孩子,我跟我家那口子早就想喝農藥了,從廠子出來這幾年,大姐頭一次感覺這日子有了奔頭,這都得感謝你,你就是我們一家的恩人。」

  甄珍幫彭大姐擦了擦眼淚,「小吃不小,但吃苦受累是別人的數倍,你們掙來的錢是你們應得的,不用謝我。」

  「有錢掙,胳膊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我們一點不累。」曹大哥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幾個工人用行動感謝甄珍,現在涼拌菜做成手,不用甄珍動手,把這道菜接了過去。

  大家學習上癮,食材好處理的時候,他們就分批來學習炒大鍋熱菜,同樣是大鍋菜,甄珍炒得比當年的食堂師傅好太多了,這就是水平差距,他們想要系統學習一下。

  有位姓劉的大姐愛鑽研,上手最快,徐大姐幾個也都總結出心得,爭著分擔一些炒菜工作。

  除了自己做的,天氣越來越熱,大家下不去飯的時候,甄珍還會從朴叔那裡訂購冷面,辛苦了一段時間,因為有人搭把手,到後來甄珍的工作量少了好多。

  王進申請查檔案,在他打了五個長途電話催促後終於有了結果,現在並沒有人因為魚丸機的設計申請過專利技術。

  「興許有人做過,因為專利觀念不強,沒有申請保護。」王進分析道。

  「這是好事,那我們下一步就著手找人設計。」甄珍從後廚給陳星耀和王進端了兩份米皮出來。

  王進有點頭疼,「咱兩眼一抹黑,找誰好呢?」

  小陳對這個結果早有準備,已經事先打聽了一圈,他人脈廣,是個本地通,為甄珍找到一個合適人選,這人脾氣有點怪,但是甄珍想要擺平,應該不難。

  「你會做松鼠鱖魚嗎?」小陳問。

  甄珍冰雪聰明,立即領會他的意思,轉轉眼珠,開口背起《調鼎集》所錄菜譜,「取魚,肚皮去骨,拖蛋黃,炸黃,作松鼠式,油,醬油燒。」

  王進也明白過來,大笑道:「妥了!」

  陳星耀找的這個工程師是省精密機械製造廠的,做精密機械製造出身,給他們設計個魚丸機算是大材小用。老頭姓孫,已經退休,又被廠子返聘,作為運動前的大學生,運動時沒少遭罪,幸虧被惜才的老廠長從農場抽調到當時三五期間國家重點單位的精密機械廠,才躲過一劫。

  作為遼省裝備製造業的領軍企業,老孫頭的專業能力在全國都能排上號,不光有一線的實踐經驗,理論水平也很高,現在大學機械製造專業的教材就有他的參與。

  小陳吃了一口米皮,被筋道、爽滑,又麻又辣的口感征服,開口說起老孫頭,「如果孫老還沒退休,我們也不好意思去打擾,返聘後,他的工作不多,應該有時間,不過這人不太好說話,所以得拿你的魚開道。」

  老孫頭老家是蘇州的,找的老伴也是南方的,陳星耀干偵查的,想要查一個人的嗜好,一查一個准。老兩口喜歡故鄉蘇幫菜,最喜歡松鼠鱖魚,最近這兩年老伴身體不好,沒人下廚,也沒了口福,所以他想到這個切入口,跟老孫套套近乎。

  「你們要對我有信心。」甄珍自信是因為她有小咕嘟。

  小貓這些天因為不會幫甄珍按摩,跟寶庫爭寵失敗,成天耷拉個尾巴不高興。得知甄珍要鱖魚,使出渾身解數,連吃三天鱖魚,給甄珍弄出九條肥嘟嘟的大魚。

  鱖魚是國內分佈最廣的淡水魚,沒有什麼格外突出的名品,小貓弄不出最好的品種,只能在體型上下功夫。

  甄珍撈出大肥魚,處理好用繩穿住,笑著表示,「等會把肥魚變成肥松鼠。」

  小貓尾巴又重新支棱起來,喵喵喵喵叫個不停,松鼠也是鼠,一定要好好吃它。

  除了鱖魚,甄珍還準備了其他幾樣食材,跟陳星耀,還有公安局經偵一位叫瞿文遠的小夥子一起去老孫家。

  他們不認識老孫,貿貿然上門不好,瞿文遠跟老孫小兒子是鐵哥們,由他和老孫小兒子穿針引線,這場公關戰才能打好。

  老孫家就住精密機械廠的家屬院,蘇式的聯排二層小樓。

  老孫小兒子,孫繼修老早就在外面迎接他們,雖然父母都是南方人,他在省城出生長大,沒有南方的文秀,說起話來大碴子味很濃,「我爸雖然是個強眼子,但你們要是真讓他吃高興了,甭說設計個做魚丸的機器,設計個做魚丸的機器人他都敢下手。」

  老頭閒不住,週末也在廠子裡忙活,家裡只有老伴在。

  老孫的老伴身材嬌小,面容慈祥,因為血栓,右半邊身體不太靈活,已經很少下廚。平時家務都是保姆在做,身體不好,平時很少外出下飯店,聽小兒子說,找了個得過獎的大廚來家燒蘇幫菜給她吃,老太太高興壞了。

  見大廚是個文秀的小姑娘,意外之餘,老太太高興地指著廚房的方向,「東西你隨便用,今天保姆放假,我也幫不上忙,麻煩你了姑娘。」

  家裡有病人,甄珍問明白老人是否有忌口的食材,笑著表示,「做菜難不倒我,您稍等。」

  老太太腦子轉得不慢,繼修的同學來了不奇怪,還來了個陌生小夥子,顯然今天這頓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小孩、老小孩,得知小夥子想找老伴設計做魚丸的機器,老太太高興地直拍巴掌,「老孫從來沒設計過做食物的機器,你們這算填補了他設計上的空白,我支持。」

  甄珍在廚房盡情發揮,調料和食材都是她自備的,食材也提前處理過,做幾個菜對她來說小菜一碟。

  先做魚,橫切魚身,翻開魚肉,將魚肉改菱形花刀,這道工序最考驗功力,改刀過程不能切斷魚皮。處理好,接著炸魚,油溫七成熱時,下改刀後的鱖魚,炸制金黃,定型後撈出,等油溫升高一成再入鍋復炸,讓魚肉口感保持酥脆。

  澆魚的滷汁準備最後再做,跟糖醋鯉魚一樣現吃現澆才過癮。

  下一道菜是她早就提前準備好的,水晶肴肉。

  豬蹄用特別調製的香料醃製一天,讓其充分入味,再將豬蹄用老鹵滷製,滷製好的豬蹄澆少量的滷汁冷卻即可。

  甄珍做的肴肉剔透、潤澤,怕溫度高,化掉,特意用加了冰塊的盒子冷藏著帶過來的。

  蘇幫菜屬於甜口菜,有了松鼠鱖魚這個代表,老年人飲食最好以清淡為主,小陳贊助了新鮮的碧螺春茶,甄珍要做地道的蘇幫菜,碧螺蝦仁。

  做這道菜,為保持河蝦的鮮味,必須現剝蝦仁,剝好後,用澱粉和蛋清給蝦仁上漿,豬油滑鍋,溜蝦仁,溜至乳白,瀝乾油。碧螺春茶取第二道茶水,與復入鍋的蝦仁大火爆炒片刻即可出鍋。

  人多還做了兩個南派硬菜。現在是吃六月黃的好時節,沒有南方的大閘蟹,遼省的河蟹也沒遜色多少,朴叔家年糕常備,甄珍用這兩樣食材做了著名的毛蟹炒年糕。

  拆出的蟹膏,拿來做了個蟹粉豆腐。

  這幾道菜大部分都是急火菜,再弄兩樣素菜,把松鼠鱖魚的汁調好就可以開飯。

  老孫到點回家吃飯,兒子提前告訴過他,今天有大餐,走到家門口聞到食物的香味,有蝦和蟹,菜挺硬啊……老頭立警惕起來,今天這頓大餐動機不純。

  抱著警惕的心情進門,見了幾個年輕人只點了下頭,見到桌上的菜餚,都是他喜歡的,眼神火熱,心說,我只吃,不答應就是。

  松鼠鱖魚滷汁已經調好,大家入座後,甄珍從廚房出來,跟精瘦的小老頭打了聲招呼,將滷汁澆在形似松鼠的鱖魚魚身上。

  熱騰騰滷汁澆上毛紮紮的魚肉,發出吱吱的聲響。這道菜不光形神兼備,連聲效都有了。

  老太太像個小孩子一樣,聽到鱖魚叫,呱呱鼓掌,看老伴這麼開心,老孫也彎起嘴角,這幾個孩子不管目的是什麼,倒是下了一番苦心。

  讓長輩先動筷,甄珍給孫老和老伴夾了鱖魚身上最肥美的魚腹肉,兩位老人嘗了一口魚肉,俱被征服。松鼠鱖魚不是一道家常菜,但他們家常吃,今天吃的這道魚,比他們以往吃的要好上太多。

  魚肉外酥裡嫩,滷汁酸甜,因為滷汁中有蝦仁,格外突出了鮮之一味,但這鮮不完全是蝦帶來的,這鮮來自魚肉本身,這麼新鮮的鱖魚平時很難買到,最新鮮的食材,用最高超的廚藝來製作,這道菜讓蘇幫菜大師來做也就這個水平。

  孫繼修已經在問大漁的位置了,「甄珍,你藏得真夠深,這麼好的廚藝,不去大飯店可惜了。」

  瞿文遠打趣,「杏花深處有大漁,酒香不怕巷子深。」

  老孫忍住了,沒開口,老太太已經開心地吃起下一道水晶肴肉了,

  水晶肴肉作為新中國成立後第一次國宴冷盤的主碟,自有其過人之處,有詩為證,「不膩微酥香味溢,嫣紅嫩凍水晶肴」,配香醋和薑絲,這道「夏月凍蹄膏」讓人食指大動。

  碧螺蝦仁,鮮蝦與茶香相得益彰,菜色有著夏日的素雅,茶香卻悠遠綿長。

  蟹粉豆腐,嫩豆腐如白瓷,蟹粉為豆腐增鮮,豆腐解了蟹粉的膩。老孫挖起一勺,根本不用嚼,豆腐由嘴一路劃向胃,最是妙不可言的滋味,這道菜尤其能激起對故鄉的思念。

  年齡大了除了思鄉之外,心也軟,何況還有「桃花流水鱖魚肥」能給人帶來快樂和放鬆的咕嘟牌鱖魚。

  老孫表情軟化,看向陳星耀,問道:「說說你們的目的,我就這點本事,電腦業興起,那是芯片領域的事,我不瞭解,相機的構造我倒是有點研究,你想做高精尖的相機嗎?」

  陳星耀沒回話,只把目光對準甄珍,甄珍站起身,笑著道:「您等我三分鐘。」

  三分鐘過後,甄珍端了一大碗魚丸湯回來,盛了兩小碗給老人,「您嘗嘗我的魚丸怎麼樣?做高精尖我們沒那個本事,我們就想研究怎麼讓自動化機器生產出的魚丸跟手打魚丸一樣香甜?」

  老孫挑挑眉,這請求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嘗了一口魚丸,滑、嫩、鮮。

  「這個有意思,讓機器化作廚師的手臂,而且要有最好的口感,有點難度,算是個考驗。」老孫點點頭,沒立即答應,接著吃飯,越吃越上頭,把陳星耀拿來的茅台也打開了,四個男人把一瓶全幹了。

  老孫喝開心了,「這個請求我答應了,不要報酬,多吃幾頓這樣的飯就行。」

  甄珍眼露驚喜,「想吃多少有多少,我還會草頭圈子,銀魚蓴菜羹,嗆蝦、醉蟹,您想吃什麼告訴我,我盡全力滿足。」

  「沒有你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問題,一頓解決不了就用兩頓。」把小瞿先送回家,再送甄珍回家。車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小陳打趣道。

  「飯要吃,該給的設計費我們還是要給,將來申請專利,也要帶上孫老先生,專利有人家的一份。」甄珍提醒。

  「這個是必須的。」

  甄珍轉頭看向開車的陳星耀,笑著誇讚,「這事能這麼順利,多虧有你,我們是合夥的,我就不謝你了。」

  小陳搖頭,「該謝的其實是我,今天跟你的飯沾了光,等設計完你的魚丸機,我也想找孫老設計個機器。」

  甄珍一臉興味,「怎麼,你想進入高精尖領域,投資相機製造?」

  陳警官笑容神秘,「回去再說。」

  關子賣得甄珍好奇極了,好不容易到家,一下車,寶庫從門口奔出來,「姐姐,你回來啦。」今晚去給孫老做飯,家裡停業一晚,寶庫被趙姨照顧了一晚上。

  見甄珍回來,趙姨也從屋裡出來,「甄珍,我回去拌菜了,家裡沒什麼事,寶庫寫了兩篇字。」

  鄰里之間不用客氣,甄珍目送趙姨進了自家門。兩大一小回到自家餐廳,見陳星耀從兜裡掏出個金屬半圓。「我想讓孫老設計機器,生產這個。」

  甄珍看了半天沒認出到底是什麼東西,略有些失望,「好像沒有那麼高精尖。」

  過氣蛋總,新近卡總胖手接過半圓,扣在腦門上,「發卡子。」

  細細一條扣在寶庫的捲毛上,甄珍突然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小陳也笑著解密,「你說我關不關愛女性?」

  「……你真是名副其實的婦女之友。」甄珍一臉不可置信,心想,陳星耀是個謎一樣的男人,確實不是老陳從垃圾堆裡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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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酸湯魚

  「去年我去廣東追捕嫌疑人,在那邊待了一個月,出這趟差給了我很大的觸動,我們和南方的差距太大了。我們這邊的國企忍痛斷臂求生,人家那裡的私營小廠卻在紅紅火火地搞生產,經濟的活力在人,我們東北不缺人,我們缺的是人的靈活意識。」小陳不受甄珍調侃的影響,用最正經的語氣,跟她討論起東北經濟的得與失。

  見他認真,甄珍在對面坐下,伸胳膊從寶庫頭上把內衣襯骨取下來,「所以,你的靈活意識放在這上面了?」

  小陳抬眼看她,「你猜猜生產一件胸罩需要多少個部件?」

  「……這個真沒研究。」

  小陳伸出手指比出兩個六,「稍微高檔一點的胸罩至少要十二種部件。」

  只見其型,不聞其名的小胖孩立即瞪大眼睛問:「胸罩是什麼?」

  「胸罩是件衣服。」小陳一板一眼地答道。

  「我可以穿嗎?」小孩又問。

  「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淚,男人光膀子,不穿胸罩。」某人的狼式教育毫無邏輯可言……

  「我喜歡光膀子。」某小孩竟然受教,呲著小牙嘿嘿樂。

  屋頂的吊扇吹著涼風,有幾隻漏網的飛蟲在燈光下盤旋,明明是最正常不過的夏日夜晚,甄珍卻覺得隨著兩人對話的展開,周圍的空氣都變得詭異起來。

  小孩的注意力轉瞬即逝,忘了胸罩,跑去跟咕嘟看圖畫書。

  陳警官把偏移的話題又拉回正軌。「蕾絲生產起來工序太多,相當於開了家紡織廠,金屬構件不一樣,一台機器就能搞定,調節環和掛鉤形狀複雜,不好辦,還是襯骨形狀簡單,更好做一些,所需要的就是一台金屬沖壓機。」

  甄珍還沒從小陳帶來的信息衝擊中回過神,乾巴巴的評價道:「你研究得真透徹。」

  小陳從甄珍手裡接過襯骨,修長的手指從一端劃向另一端,繼續講解,「我在南方廠子裡見過,沖壓機先把金屬折彎,再把材料切割,最後再給分割後的材料鍍上一層尼龍鍍鐵,一根襯骨很快完成。

  做襯骨還有一個方便之處,調節環要根據內衣的顏色給外鍍的尼龍染色,襯骨襯在裡面省了來回變換顏色的麻煩。

  這樣的機器我們國家沒有,南方的工廠從國外買回來的機器要幾十萬一台。我一直在想壓襯骨的機器我們能不能自主研發,構造應該不難。」

  「你生產這玩意會有市場嗎?」甄珍對他奇葩的想法十分費解。

  「女人在,市場就在。」某人很有信心。

  要是肖鋒在,肯定會對陳星耀的認識再次升級,這傢伙不光是木頭橛子裡的哲學家,還是性別領域的哲學家,簡稱性學家。

  「你不缺錢,為什麼想到做這個?」甄珍問道。

  「因為它簡單,只需要一台機器,幾個工人就能做起來的簡單生意,對外行的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嘗試。

  做這個只是手段,咱們這不缺製造業人才,不光有孫老這樣的專家,下崗工人裡熟練的技工也海了去了。

  可現在熟練的車工、機修工都在幹什麼?他們在工地裡搬磚,在揮鎚子砸牆,在建設路蹲點給人掏下水道。太浪費了。

  以前雖然也覺得這樣浪費人才太可惜,開過眼界之後,我其實並沒有把它付諸實踐的想法。」

  看了甄珍一眼,小陳勾唇,承認道:「我是受了你的影響,你那句話,創造條件讓弱者變強,給我很深的觸動。

  其實有些人並不是弱者,他們只是受到命運的擺佈,倒霉地被體制性地淘汰了,叫倒霉蛋更貼切一些。

  現在私營的小工廠不多,競爭少,小工廠也更容易存活,像襯骨,以後有了競爭可能不會掙錢。但小工廠跟大企業比,還有個特點,轉產靈活。我們以此為起點,在小件商品的製造上多下功夫,興許能幫助一些倒霉蛋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

  小工廠單打獨鬥不行,我們力量有限,我想通過辦魚丸廠,內衣配件廠這樣的行為,來改變一些人的意識,經商、找錢的意識。

  我們這裡的人習慣從出生到老死都有工廠給你安排一切,我們的人喜歡體制內的工作,旱澇保收,不用擔責,我們的惰性太強。但是就算再懶,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聰明人的想法會改變,是時候該行動起來了。」

  陳星耀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話,不慷慨也不激昂,聲音低沉地把他一直以來的想法平靜地說出口,甄珍從啼笑皆非到心潮澎湃,只用了一分鐘,笑著表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陳警官的面龐不復當初的冷意,笑容乾淨溫暖,「對,以魚丸廠和內衣配件廠為起點,我們放一把火試試看。」話音接著一轉,「雖然有公職人員在經商,但終歸還是不合規,所以還是得靠你衝在前面,我給你做後盾。」

  甄珍痛快答應,「沒問題。」

  其實他這麼做還有另外一個原因,話題有些沉重,陳星耀暫時不想跟小甄姑娘提起。

  小甄和小陳心懷善意,倒沒有什麼偉大的願景,只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鼓舞和影響一部分人,但他們也意識清醒,事情要一步一步來,初心不能忘,於小陳就是破案,於甄珍來說就是追求廚藝的進步,開好她的小館子。

  進入盛夏,大家食慾都有些不振,還沒有開海,市場上的海魚不多,甄珍就在養殖的塘魚上想辦法,食慾不振需要刺激,酸甜苦辣咸五味,酸味最能促進食慾。

  中餐中酸味魚菜的代表,當屬苗侗族的傳統菜餚酸湯魚。夏天溫度高,糯米發酵一天就可以拿來入湯,做酸湯魚少不了山雞椒,遼省沒有,北行大市場進貨網絡遍佈全國,香料店從安徽找到了貨源,甄珍一次性進了一大批,放在冰箱裡保鮮,可以吃很久。

  酸湯魚的酸湯種類有太多,溫度、濕度、菌種不同,甄珍沒做太複雜的,野生西紅柿東北也沒有,但本地農家種植的西紅柿進入豐產期,熬成醬汁可以拿來入菜。

  正宗的做法要把西紅柿、仔姜等調味料放入泡菜壇中密封十五天再食用,飯店做起來太複雜,甄珍用西紅柿醬和發酵後的米湯混合熬成的簡易版酸湯汁做魚,效果同樣不錯。

  還是普通的草魚,跟燉魚的步驟類似,只是燉魚的湯汁由開水變成提前準備好的酸湯,再放入一些時令蔬菜,葷素搭配,起鍋時用山雞椒炸的油提味,做法簡單,但味道很是不同。

  顧客們在大漁吃過醬燜魚、吃過辣得直冒鼻涕泡的來鳳魚、吃過咸鮮入味的醬油水魚,這次的魚又不一樣,變酸了,發酵後的米酸,不像醋酸酸得那麼直接,酸度柔和,再混以西紅柿的果酸,酸出了不同的層次。

  爆鍋時甄珍放了一點幹辣椒,酸中帶微辣,跟普通的草魚搭配,給人一種酸鮮的口感,魚肉細嫩,淡紅的魚湯,湯味酸爽,因為天氣炎熱而封閉的味蕾被徹底打開。

  大家對酸湯魚的接受度很高,一是滿族飲食文化中喜歡食用發酵的玉米,朝鮮族也有食用米酒的傳統,東北兩大少數民族對發酵食物都不陌生,多年的民族交融,滿漢朝三族口味逐漸統一,酸湯魚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評。

  有位大哥直接來了句流行廣告詞評價酸湯魚,「牙好胃口就好,冷熱酸甜,想吃就吃。」

  旁邊桌那位立即接上,「吃嘛嘛香。」

  吹著小風扇,吃酸溜溜的酸湯魚,熱出一身汗,爽!

  下午忙完,打車去孫老先生家溝通魚丸機設計方案時,甄珍也帶了酸湯過去,還帶上了寶庫。

  小孩靠顏值又收穫了兩個大齡粉絲。

  老孫的幾個孫子都大了,身邊沒有寶庫這種承歡膝下的小孫子,不嫌熱,大熱天也要跟小孩抱在一起,跟甄珍說起他的設計想法,「全自動機器設計的要點,無非就是傳動、運動、連接、組件和彈性組件這幾方面,我先做個小模型調試,最快一個月能出結果,你先不用急。」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您還有廠子裡的事情,我們慢慢來。」甄珍笑著表示。

  至於小陳研究沖壓機的想法,他自己親自上門跟孫老說的,跟他想的一樣,孫老回覆說,大型的沖壓機器國內早就已經現身,做個改進應該也不算太難,但他沒時間同時做兩樣設計,給小陳介紹了個人,這人是他的忘年交,發明研究方面的奇才,在省大當老師。

  想起忘年交,老孫看向懷裡的小孩,「寶庫啊,發明創造很有意思,你想不想當發明家?」

  發明是什麼小孩不明白,寶庫早就有了奮鬥目標,脆生生告訴孫爺爺,「我想當老總,我是蛋總,我還是卡總。」

  小孩總字的發音不太標準,聽起來像腫。

  「蛋腫啊,」老孫教育小孩,「當資本家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膨脹,一膨脹人就腫了。」

  腫的意思經過姐姐的解釋,寶庫想起老陳像發麵饅頭一樣的臉,憋憋小嘴,吭哧半天,「可是我還是想當老腫怎麼辦?」

  小模樣把孫老的老伴愛得不行,拄著枴杖去書房,把書架上孫老當初給大孫子設計的鐵公雞玩具抱了出來,塞給小孩當禮物,「當老總要把錢管住,像鐵公雞一樣,就不會腫了。」

  鐵公雞有著鋥鋥亮的金屬外殼,寶庫如獲至寶,原因是鐵公雞會下金蛋。

  孫老親自設計的東西怎麼會簡單?鐵公雞除了有鬧鈴功能,定時打鳴之外,再裝上一塊電池,按下按鈕,隔五分鐘就會下一隻染成金色的雞蛋。

  自動化玩得好,陳老的生物知識欠缺,公雞被他設計成雌雄同體,早晨叫起,喔喔喔,下了蛋,還會咯咯噠。

  讓寶庫一度模糊了性別,問來吃飯的陳星耀,「男人會生小孩嗎?」

  「不會。」

  「可是公雞會下蛋。」

  陳警官心說,發明創造可真不能胡來。

  發明設計在順利進行,王進也在到處尋覓合適開廠的場地,一切都在有序往前推進。

  太順利,來了個找茬的。

  甄珍接到王進電話,「李成喜的食品廠來了聯合執法的,他剛打電話給我,讓我們下週一一上班跟他一起去有關部門說明情況,甄珍,我們被舉報了。」

  「舉報?」甄珍鬧不明白,「貼牌生產就像委託加工一樣,我們有合同,不違法呀。」

  為這事她專門諮詢過陳星耀,現在立法不完善,沒有專門的合同法,但像他們這種貼牌生產,雙方自願,又不是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假冒對方商標的侵權行為,不違反民法通則的規定。

  王進也不緊張,「咱們完全合規,王進營業項目申報的多,我們沒超出經營範圍,更沒偷稅漏稅,而且我們產品化物所已經驗過,各項指標都不超,比大食品廠的還衛生,咱還有樣品在老李那凍著,不怕查,你不用擔心。」

  甄珍納悶,「誰舉報的我們?」

  王進也想不明白,「是不是眼紅我們賺錢的其他食品廠干的?」

  「有可能。」

  沒讓甄珍疑惑太久,有個人在週末下午登上門,算是個熟人,電視台前主持人靳虹。

  一張美人臉,還是那副傲慢德行,進門就叫囂,「什麼錢你都敢撈,斷了我財路,我讓你在省城混不下去。」

  她這種行為,在省城很常見,俗稱立棍。

  甄珍立即意識到,舉報人就是她。

  那位美籍華人馬老先生講誠信,不是說說就完,臨回國之前找到包括甄珍在內的,他看好的幾位有潛力的年輕人簽了合作意向,他的合資公司的審批政府特事特辦,給走了綠色通道,很快就會有結果,意向中承諾,等合資公司註冊完成,就開始推進雙方的合作。

  所謂擋了她財路,估計這女的或者說整個馬家沒得到馬老的額外照顧,於是惱羞成怒,把嫉恨發洩在他們這些跟馬老簽意向的人身上。

  甄珍真相了。老先生習慣了規範化的公司制管理,不喜歡家族式的管理方式,國內的馬家這支想在合資公司分一杯羹的想法,想也是白想。

  馬老倒是沒做絕,馬家的祖產雖然還了一部分回來,但還有大半早就散沒了,國內的馬家雖然過得不錯,但跟他沒法比,馬老臨走前向他三堂弟贈與了一筆錢,由他統一分配。

  馬三不知道怎麼想的,把錢攥在手裡,沒告訴孩子。

  鰣魚白吃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幾個孩子都挺鬧心,尤其靳虹兩口子,他們有些能量,把甄珍和其他幾個人,一路查了底掉,查到甄珍跟李成喜的食品廠合作搞節禮銷售的事,認為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去工商、稅務還有新成立的食品監督部門舉報了他們。就算不成功,也要噁心噁心她。

  雖然生產已經完成,但執法部門可以追溯,接到舉報,工商等部門還真去李成喜的食品廠做了調查。

  「我們沒得玩,你們誰都別想把戲唱下去。」靳虹湊近甄珍,繼續發狠話。

  甄珍哼了聲,「你還真是柿子挑軟的捏,馬老不光跟我合作,在市裡也投資了幾個大項目,你怎麼不找市長去,說他擋了你的財路。」

  「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我就要整你。」靳虹一臉潑婦樣,白瞎了好形象。

  甄珍心說,這還真是個貨真價值的草包,要換成是她,陰完人,絕對不會主動露面。靳虹這麼做,估計是看她孤女一個,好欺負,才有恃無恐。

  那就走著瞧,有人蹲在頭上拉屎,不反抗那是慫包。

  靳虹放完狠話,轉身出門,她車就停在門外,火沒熄。

  開車門上車,不知道怎麼,突然滑了一下,靳虹一頭栽在方向盤上,幸虧沒碰到啟動裝置,要是車子滑行起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嗑得太狠,靳虹竟然短暫昏迷了。甄珍走上前,把她踢醒,見她頭上鼓起個大包,勾起嘴角,「愛叫的狗都傻,因為它們叫喚聲太大,腦袋容易缺氧。」

  靳虹捂著腦袋,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疼得,直翻白眼。

  摟著鐵公雞的寶庫從朴嬸家出來看熱鬧,「腫了。」寶庫指著靳虹的額頭說。

  「膨脹得沒邊了,能不腫嗎?」甄珍眯了眯眼道。

  大家都出來圍觀,靳虹覺得丟人,忍著疼很快把車開走。

  車底一隻金黃閃閃的蛋露了出來,上面還有疑似腳印的灰斑,寶庫驚喜地把蛋撿起來,「原來在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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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4 12:56:56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反擊

  朴叔很快想明白靳虹是怎麼摔倒的,彎下腰,逗小孩,「寶庫啊,蛋擱我們這就是個吃的,擱你那咋還成武器了?」

  寶庫把金蛋重新塞回雞肚子裡,把鐵公雞舉過頭頂,小奶音特自豪,「我有下金蛋的戰鬥雞。」

  把大人們逗得不行。

  「甄珍,靳虹來你這幹啥?」朴愛善問道。

  週末杏花巷來回走動的人多,還有不認識的人在場,甄珍不想到處宣揚,撒了個謊,「上回來我這吃飯沒吃過癮,還想再來吃一頓。」

  趙華心細,看靳虹那氣哼哼的樣子可不像來訂桌吃飯的,拽了拽朴愛善的衣襟,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人走了再問。

  靳虹有權有勢,鄰居們怕甄珍被欺負,等看熱鬧的一走,全都湧到甄珍這。

  鐘小燕剛上完貨回來,聽說有事,跟個炮仗似地衝進來,「甄珍,她來找茬了?」

  甄珍沒瞞著大家,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複述了一遍。

  這把小燕姐氣得,柳眉倒豎,「想立棍也不問問我鐘小燕答不答應?咱憑實力拉投資,怎麼就擋了她財路了?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啥德行,女的打女的不犯法,媽的,下次讓我碰上,非鎚死她不可。」

  趙華搖搖頭,「打她是解恨,打完了呢?她背後勢力大,動動手指頭,甄珍就得傷筋動骨,反正舉報不會成功,咱先觀望一下,要是她還有下一步動作,那咱再好好想想辦法。」

  朴嬸解氣地拍拍寶庫的戰鬥雞,「幹得好,光頭上摔個包便宜她了。甄珍,我看她不會善罷甘休,你下一步想怎麼做?」

  仗勢欺人的人甄珍見過太多,倒沒怎麼動怒,心平氣和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還不知道她的底細,先瞭解了再說。」

  朴大宇點頭,「孩子你說得對,咱是無縫的蛋,不怕蒼蠅叮,她可兩說,興許就是個繡花枕頭。」

  調查的事情當然得小陳上,聽到甄珍的請求,陳星耀沉了臉,竹杯子在他手裡哢嚓一下就被捏碎了。

  看得寶庫好生羨慕,胖手也抱著個杯子捏,真是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小臉都要憋成西紅柿了,杯子依然紋絲不動。

  「你只適合玩蛋,放過杯子吧。」甄珍勸道。

  覷一眼小陳陰冷的神色,甄珍啞然失笑,「人形冰箱就是你這樣的。」

  陳警官坐不住了,只留下一句話,「等我消息。」長腿邁過門檻,人立即沒影。

  小陳不可能一晚上就給她回信,甄珍該幹嘛幹嘛,週一上班跟王進和李成喜帶上材料跑了幾個部門,他們有合同、有完稅憑證,想雞蛋裡挑骨頭的注定要失望,再說李成喜幹了這麼多年食品廠,跟上面關係維護得不錯,有人幫忙說話,沒怎麼為難他們三個。

  從稅務局出來,王進使勁踢了路邊的石頭一腳,「剛才那專管員肯定收了馬家的錢,恨不得拿放大鏡看咱賬本,這年頭,狗腿子可真多。」

  李成喜老成一些,拍拍王進肩膀,「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都是有數的。」看了眼甄珍,「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他們不是想立棍嗎,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咱光棍,李哥這回生氣了,咱跟他們幹,干趴下了,從頭再來就是。」

  老李仗義,受了無妄之災,還想著幫他們報仇,甄珍有些過意不去:「李哥,還沒到那份上。這回是我拖累你了,讓你跟著受驚了。」

  「外道了啊,老妹兒,李哥跟著你掙了錢,這點麻煩算啥。」甄珍的朋友都是敞亮人,不會責怪小姑娘,冤有頭債有主,有些人太拿自己當盤菜。

  耽誤了一上午功夫,給工地的供餐,今天徹底交給徐大姐幾個,跟王進和李成喜告別,甄珍急匆匆回到店裡,準備中午營業。

  週一中午上門的顧客多,因為酸湯魚,今天人格外多,來得晚的都沒位置了,天太熱站外面等位不是事,甄珍把包間的門打開,還能再安排十幾個人坐下。

  忙裡忙外,甄珍快要轉成了陀螺,幫忙幹活的大姐看她忙不過來,也幫著一起上菜,菜上到一半,聽前廳有桌客人怪叫了一聲,「魚湯裡有蟑螂。」

  吃飯的聽到動靜都停了筷子看過去,有個粗脖子圓腦袋小夥子用筷子挑起一個黑乎乎的蟲子,捂著嘴做嘔吐狀。

  來甄珍店裡吃飯的百分之七十都是老客,第一反應全是不可能,甄珍後廚從餐廳隔著玻璃能一望到底,牆上掛著的鍋底都比那小子臉乾淨。

  窗對面儲物架上還有一排來福靈在那放著,他們不信後廚能跑出那麼大的蟑螂。

  老客不信,但屋裡還有新客,沒上菜的罵罵咧咧抬起屁股就走,上了菜了把筷子一扔,錢也不給了,皺眉對攔路的甄珍說,「噁心死忍了,沒讓你賠錢就不錯了,別攔著我們。」

  包間裡還閃出一個人,說他是報社的,已經掏出了相機,一旦是真的,他要好好報導一下。

  最近走私日韓進口二手車的人很猖獗,西塔所又忙了起來,跟甄珍定了快餐,今天中午連小周都沒過來吃飯。

  沒有警察主持正義,幾個熟客大哥不讓勁,對幾個不給錢的說道:「說話客氣點,你們要是敢欺負小姑娘,我第一個不干,事情沒查清楚就賴人老闆身上,誰知道那東西是不是他自己放的。」

  那個胖子推開椅子,一高蹦了起來,指著老於大哥罵,「你再說一遍!」

  蟑螂夏天繁殖快,到處亂爬,為了滅蟑,她請了專人過來,給大漁裡外消殺了三遍,洗菜也格外注意,甄珍敢肯定,這找茬的還是靳虹使的壞,連記者都派來了。

  她真有點惱了,俏臉帶霜,「同行,想找彆扭,你這手段玩得太低級了。」

  小胖子目光微閃,「誰是你同行?」

  「你身上油哈喇的味道,隔大老遠我都能聞到,陳油還好,我聞著怎麼像是從泔水裡提煉的二手油味。」甄珍倚在吧檯並沒有上前,她是廚師,五感靈敏,是不是同行一眼就能看穿。

  聽甄珍這麼說,大家都瞪亮眼睛,螳螂捕蟬,一環扣一環,看來這事不簡單。

  「賊喊捉賊,小子你玩陰的,也不找個埋汰的玩,非要找上我們這片最乾淨的一家店,你是不是缺心眼啊?」五金店小老闆連損帶罵。

  「大家都不容易,你欺負甄珍一個小姑娘,算什麼爺們。」

  小胖子伙伕還想頑抗,「身上有油味怎麼了?跟我在你店裡吃出蟑螂有什麼關係?」

  甄珍抬手指了指身後牆上的鏡頭,「我要是說了不算,監控錄像能不能說了算?咱拿著錄像一起去派出所看看就清楚了。」

  因為進小偷,陳星耀找人幫她把房子又武裝了一遍,還幫忙裝了模擬監控,監控鏡頭不一定能錄上他的動作,甄珍這麼說純粹就是想詐詐這個狗腿子。

  那小子果然怕了,抬腿就往門外跑,一身肥肉,跑起來還挺靈活,躲過了甄珍的攔截,嗖嗖嗖往大馬路上跑。

  大熱天的跑起來一身汗,甄珍沒費事追他,就算追上了也是一頓教育,又不能拿他怎麼樣。那個記者倒是臉皮厚,沒立即跟著走。

  玩這麼不入流的把戲,靳虹你就是個不入流的貨色,我記住了,甄珍目光沉沉。

  女對女,男對男,小陳在查靳虹丈夫馬傳輝的石棉瓦廠。

  聽說他們未來嫂子被人給陰了,大家都急眼了。大辦公室人多眼雜,留路全帶著人在外面盯著,陳星耀帶肖鋒和鄭飛進小會議室查賬。

  賬本是小陳通過關係在稅務局要的陳年賬冊,鄭飛看賬最快,陳星耀也不慢,會計賬做得很漂亮,明面上看不出太大的問題。

  鄭飛冷哼一聲,「給工人一個小時一塊四的最低工資,拿人當牲口使。」

  「馬家那幾個孩子都是六零後,能上幾年學?現在富得流油,我不信靠得是真本事,錢就是這麼壓榨出來的。」肖鋒恨恨接口。

  陳星耀沒怎麼失望,生活不是電視劇,想要短時間找到一個人的錯處,不會那麼容易,不過石棉瓦廠不是鐵板一塊,他使了點手段聯繫了廠裡一個出納大姐,下午三點她要外出辦事,有點時間跟他聊一聊。

  讓肖、鄭兩人留下,他單身赴約。

  跟出納大姐聊完,來看甄珍,小陳臉色不是很好,背靠椅背,仰頭默默看著頭頂旋轉的吊扇,今天天氣悶熱,空氣彷彿都要凝固住,吊扇轉動得有氣無力。

  寶庫從後廚端了兩碗西瓜露進來,分給陳星耀一碗,爬上他對面的凳子,喝起自己的那份,冰冰涼,甜滋滋,小孩樂哈哈,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米牙,「西瓜味的。」

  紅如寶石的西瓜露是解暑的好冷飲,小陳卻毫無胃口,西瓜露紅得像血,像資本家貪婪的血口。

  對跟在寶庫身後進屋的甄珍說:「人要是沒了選擇,為了生存,哪怕是血汗工廠也得硬著頭皮往裡進。這次不為你,我要讓馬傳輝吐血。」

  小陳沒有細說,甄珍已經意會。

  接著說起靳虹,短短兩天時間,陳星耀也查不出太多問題,「她在電視台的風評不是很好,當主持人時作風張揚,現在雖然退居幕後,隨著有限電視的普及,電視台的話語權加大。靳虹現在負責一檔大型生活欄目,是欄目組的土霸王,壓榨新人,打壓其他競爭節目很是在行。

  是否受賄,暫時沒有證據,不過她表哥的飯店,她那個節目沒少過去錄製,她應該背後有股份,以她無利不起早的性格,不會賠本賺吆喝。」

  「飯店嗎?」甄珍想起來找茬的胖子身上的油哈喇的味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可以去會會。」

  靳虹表哥的飯店開在故宮附近的商街,三層大酒樓,營業面積一千多平米,不是甄珍的大漁能比的。

  位置好,又有電視台的廣告宣傳,晚餐時間段,飯店前的廣場停滿了進口汽車,裝修得富麗堂皇,一樓散台,二樓三樓包房,內裡冷氣開放,生意好到連散台都坐滿了人。

  人多不會有人注意她,甄珍點了份招牌菜,魚頭泡餅。

  上菜倒是快,魚頭是碟魚頭,老抽提色,紅色小米辣,小綠蔥點綴,鐵鍋旁貼著金黃的小餅子,賣相很不錯。

  挑起一口,甄珍嘗了嘗,秀眉微擰。

  酸甜苦辣咸鮮六味,鮮最難把握,魚肉是公認的最具鮮度的食材之一,這家魚頭是鮮,但鮮中還有一絲讓人很難察覺的澀。

  散台桌距很近,東北人愛嘮嗑,見甄珍一個人來吃飯,有個大姐跟她話家常,「你咋不吃啊?這魚頭可鮮了,我們一家一個禮拜必須來吃兩次,不吃就全身不得勁,吃了舒坦極了,跟藥似的。」

  是嗎?

  甄珍雖然有所懷疑,但不會當場揭穿,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把魚頭打包帶走,托王進帶到化物所的實驗室,化驗結果很快出來,她的猜測應驗了。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結果的爆發有時太過突然,往往讓人產生生活就是連續劇的錯覺。

  因是回國的外籍華人馬老先生種下的,他給他三堂弟那筆錢,馬三沒有分給孩子,全都拿去買了古董。

  家裡的古董都在運動時沒了,馬三對古董有一種執念,專程去首都,拖中間人在琉璃廠尋了一批古董,運回省城之後,興沖沖地找了省博的院長來家裡鑑賞,老院長沒給他面子,說他買回來的這堆古董都是假的,沒一件是真的。

  打擊太大,馬老三血壓本來就高,嘎一下抽了過去。

  病情有些重,搶救回來之後,只能臥床,政協副主席也只能退了。

  人走茶涼,馬家雖然有外籍華人的親戚,畢竟隔了一層,靳虹嫁進的高門,門楣突然矮了一截。

  機會擺在面前,陳星耀和甄珍開始行動。

  跟靳虹競爭的社會調查節目有一天接到個匿名打來的爆料熱線,舉報福滿樓用罌-粟入菜,還有輝耀石棉瓦廠生產環境惡劣,防護措施不到位,大量工人染上塵肺病。

  隨著《東方時空》、《焦點訪談》等節目的崛起,深度新聞報導影響力越來越大,節目製作人劉兵笑了,對助理說:「終於有人抓住這個機會對她動手了,你說是誰幹的?」

  助力撇撇嘴,「老鼻子人都看她不順眼,光咱台就有一半人想這麼幹。」

  「幹得漂亮。」劉兵哈哈大笑。

  節目採編之後,播放得等一週,沒播出之前,像反貪局一樣,今年新成立的食品監管部門就已經行動起來,重罰是跑不了,而且罌-粟入菜要擔刑則,靳虹不是法人,逃過一劫,但台裡有人抓著這事不放,逼著她辭職。

  《社會調查》的特別節目,週五晚上播出時,陳星耀把電視搬到樓下,杏花巷幾家都聚在大漁裡一起看。

  看到從福滿樓後廚翻出一大桶大煙葫蘆,朴叔他們一點都不意外,中國自古有用這玩意來吊湯的傳統,這是被當場抓到的,省城賣麻辣燙的有多少放了這東西根本就無從統計。

  像節目裡受訪的專家說的,這東西不能提鮮,但是能讓人上癮。

  「缺心眼可以,千萬別缺德。」朴嬸啐了一口。

  更缺德的還在後頭,記者暗訪輝耀石棉瓦廠的時候,粉塵遍佈的石棉紡織車間裡,到處都是神情麻木,機械勞作的工人,一個小時一塊四的最低工資,一天干滿十二個小時,一天不休,一個月剛剛掙上五百塊錢。

  石棉粉塵太多,有好多工人邊入料邊咳嗽,記者採訪馬傳輝時,問道:「石棉生產過程中如果防護不到位,容易導致石棉塵肺,你清楚嗎?」

  馬傳輝神情同樣麻木,「為什麼有的人就沒得?抽煙的人多了,有幾個得肺病的?」

  看到垮著肩膀,骨瘦如柴,得了病也不休息,為了工時拚命幹活的工人,甄珍想起靳虹胖成面板,拿進口巧克力當飯吃的兒子,還有從南方千里迢迢運過來的天價鰣魚。

  「有些人奉『真小人好過偽君子』為圭臬,那些恬不知恥,自私自利,虛偽膨脹的人在當今社會確實更容易獲得成功。」甄珍感嘆。

  「自古就是如此。」小陳對社會功利本質看得很透徹。

  趙華在為女兒的事情打官司的時候,雖然遭到很多冷遇,但她也得到了更多的幫助,對這個社會她抱之以最大的善意,「好人總有贏過壞人的時候。」

  老朴對寶庫說,「小孩,戰鬥可以,但我們要做文明人。」

  「嗯吶。」寶庫乖巧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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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約會 難忘的經曆

  跟馬老先生簽意向的時候,甄珍跟鼓搗電瓶車的下崗大哥,還有那個研究最新互聯網科技的小夥子互留了號碼,調查節目播出後,接到他們兩人打來的電話,都跟甄珍訴苦,原來不光是她,同樣作為馬老先生看好的潛力股,這兩人也沒逃脫馬家子女的騷擾。

  電瓶車大哥的小廠子差點被查封,搞互聯網的小夥子是大四的學生,因為各種原因被找茬,好懸沒拿到畢業證。

  甄珍有些不理解,問陳星耀,「他們怎麼就能那麼狂妄呢?自己不幹不淨,還到處找人麻煩?」

  小陳冷笑,「咱身邊這樣的人還少嗎?昨天我開車走在十馬路,前面一輛豐田車臨時變道,跟一輛正常行駛的夏利出租車剮蹭,那輛豐田車下來個男的要打出租車司機,讓司機賠錢,邊打邊罵他是下等人,就配開這種國產垃圾貨。我看不過眼,上前拉架,隻說了句,想不想讓我查查你的底,那人就灰溜溜上車走了。

  越是這樣的狗眼看人低的人,越禁不起細查。

  馬家這幾個也是,你說他們觸犯了特別嚴重的刑則了嗎?沒有。不殺人放火,有什麼可心虛的?要不是《食品衛生法》去年出台,新法在執行上受重視,擱從前,往湯裡放大煙葫蘆的有幾個被抓過?石棉瓦生產條件不好,犯法了嗎?頂多受點行政處罰,交了罰金不也照樣生產?

  有錢和關係鋪路,犯了事也能擺平,他們自認為有狂妄的資本,愈發不把弱小當回事。」

  甄珍輕嘆一聲,「這就是所謂的低人格優勢,取得成功的成本真低。」

  「他們自認為上面有人,可人是一系列社會關係的總和,」小陳嘴角的冷笑加深,譏諷道:「拿靳虹和馬傳輝兩口子為例,媚上欺下,這幾年膨脹得太厲害,得罪了太多他們看不起的人,原先忌憚馬家這位副主席,大部分人受了欺負也隻能忍氣吞聲,現在沒了這位副主席,不光靳虹節目組的人站出來反映她收受廣告商賄賂,馬傳輝所謂的朋友也出來揭發他偷稅漏稅,這兩人不被扒層皮,大家不會善罷甘休。」

  「樹倒猢猻散,這都是有數的。」甄珍回過味,在這件事裡,她和陳星耀隻不過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沒有他們兩個,最終還是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馬家僅僅是倒掉的一棵樹,還有許多棵樹枝繁葉茂,還有無數的猢猻在蹦跶。

  甄珍怔怔想了一會,擡眸看向陳星耀,問道:「有時候你會有無力感嗎?」

  「當然有。」小陳默然片刻,承認道。

  倒也不用那麼悲觀,善惡終有報,人還是要有顆向善的心,甄珍彎唇笑了笑,「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陳警官默念。

  兩人相視而笑。屋外牆角有蛐蛐在鳴叫,對面樸家傳來跟廣義學跳舞的寶庫清脆的笑聲。

  因為被找茬,時間過得格外快,甄珍接到孫老要她過去調試機器的電話,才發現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

  下午忙完,帶著寶庫趕過去,調試的地點在精密機床廠的倉庫。這不是真正的機器,是孫老根據甄珍關於魚丸的步驟詳解,做的一台聯動模型機,通上電也能轉。

  甄珍帶瞭解剖好的魚過來,設計之前,她想將殺魚這一步驟也用機器完成,跟孫老溝通後,認識到機器作業靈活度不夠,解剖得不幹淨,容易影響魚丸的口感,遂又放棄。

  設計的起點從刮取魚茸開始,平鋪在傳送帶上的魚,被特製的模型觸手,快速地將魚茸刮掉,隨著傳送帶運轉,魚茸被裝進大攪拌桶,攪拌桶上方有輔料、調味料添加管道,不是甄珍設計的那種簡易桶子,更加精密先進,根據需要,孫老還增設了冷凝設備,能自動調節溫度,以便魚茸更好地成膠。

  在一旁圍觀的寶庫再一次打開新世界的大門,蹲在出料口,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打丸地出現。

  成膠後的魚茸被送往一個漏鬥形容器,經過旋轉成團後,從漏鬥底部漏出。

  不知道哪裡出現問題,魚茸沒有成團,擠出來的魚條漏了出來,在下方堆成一團,形狀很可疑。

  孫老皺眉頭。

  寶庫張小嘴,「粑粑?孫爺爺,這個大機器會拉粑粑。」

  孫老:「……」

  甄珍想笑,怕孫老惱了,隻好拚命忍住,挑起一團魚肉放進旁邊的電鍋煮,煮熟嘗了下,魚肉的緊實度還是欠缺一些。

  設計工作不會一蹴而就,一個月能出來這樣的效果已經不錯了,何況這還是個半拉設計。

  孫老看了圖紙和筆記,對甄珍說:「攪拌機功率不夠,出丸口問題最大,定型這部分我還沒做,過一個月你再來看。」

  甄珍豎起大拇指,「這已經超出我的預期太多,您真厲害,別累壞了,先吃飯,我帶了螃蟹過來,給您老兩口包蟹黃包。」

  老孫呵呵笑,「我最喜歡蟹黃包。」

  魚丸機在調試,小陳的金屬沖壓機的改進反而更快一些,這個機器結構不複雜,怎麼能讓機器在短時間內升溫至五百度,更好地將尼龍均勻噴塗,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其他的就不難。

  王進那邊也有了消息,他在城東找到一家黃攤了的小家具廠,兩間三百平米的廠房,還有個小院子,佔地面積不是很大,用來做剛起步的小廠子的落腳地,很合適。

  房主隻賣不租。週六下午,小陳開車帶甄珍和王進一起過去看房。

  信奉藏傳佛教的滿清皇室,在順治年間,在老城的東南西北各建了四座佛塔。挺巧合的,甄珍住在西塔,王進找的廠房則在東塔附近。

  跟商業氛圍濃厚的西塔不同,東塔周邊是大片綠油油的苞米地和高粱地,還有個張大帥當年建的機場。

  有隻甲蟲從開著的車窗飛到陳星耀黑色T恤的袖子上,寶庫伸出胖手把蟲子撚起來,興奮地舉給姐姐看,「花大姐。」

  「嗯,你數數它後背有多少顆星星?」甄珍教弟弟認識昆蟲。

  等寶庫瞭解了手裡這隻橘紅色的小蟲蟲是專吃苞米葉子的害蟲,家具廠已經到了。

  紅磚圍牆正中一個帶著鏽跡的大鐵門,一棵老松探過圍牆。

  家具廠的小老闆已經站在院子裡等他們半天了,等他們一下車,立即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當初為了能進拉木柴的大車,我這院子圈得很大,放心,全在土地使用範圍之內。大松樹看見沒?老大歲數了,有東塔的時候就有它了,這樹快成精了,能聚財。」

  睜眼說瞎話,你家廠子為啥黃了?聚財聚黃了?王進忍不住在心裡嘀咕。

  房子沒啥看的,紅磚紅瓦壘起來的廠房,一間舉架高,一間舉架矮,裡面什麼都沒有,要是買下來,收拾房子時,倒是不用費力氣拆東西。

  城東好些土地還屬於集體用地,小老闆很自豪,出示手裡的土地使用證書給甄珍三個看,「我當初費了老鼻子勁,才把用地性質給轉了,要是集體用地,以後說徵收就徵收,咱這個牢靠,不怕徵地。我這房子成本高,就高在地錢上,王進跟你們說了吧,開價十萬,不還價。」

  十萬其實就買個地方,房子不值錢,他們還要搭錢重新收拾。

  現在房價和地價還沒起來,這個價格其實很合理。老陳說過,福利分房制度早晚要取消,到時這樣位置的房子價格翻番都說不定,甄珍幾個來之前就已經有意要買下來。

  陳星耀不擅長砍價,王進上,靠三寸不爛之舌,愣是讓房主讓了兩千塊錢,九萬八,就要發,特別吉利的數字。

  約定明天上午寫買賣契約,廠房算是搞定了。

  回去路過東塔,開車的陳星耀突然開口,「咱們四個塔原先都有廟,東塔的廟叫永光寺,乾隆曾經給寺廟題了塊匾——「慈育群靈」。我們食品廠、配件廠起名叫慈育怎麼樣?」

  慈育,仁慈撫育,食品撫育生靈,配件廠也想要以星星之火,撫育省城人民的經商意識。

  甄珍和王進都同意。

  寶庫大眼彎彎,很有老闆架勢地點點頭,「很好。」就像他知道慈育是什麼意思似的。

  把王進逗得笑倒在後座。

  要買房子就要注資,甄珍又開始盤點她那為數不多的資產,陳大爺和其他兩位大爺夠意思,跟她說好給工地訂餐後,就直接打了全款過來,現在已經做了兩個多月,數出一萬塊錢留著買菜用,跟她預想的一樣,現在她手裡還剩四萬塊。

  買廠房的錢,三人各出三分之一,四萬塊錢出資足夠了。魚丸廠啟動資金不算高,但孫老的設計費要付給人家,還有魚丸機製作費用,收拾房子的費用,也應該會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暫時店裡賺不出來這筆錢,她去銀行諮詢過,把房子抵押出去貸款周轉下倒是可行,西塔地腳好,應該能貸出幾萬,這樣剩下的出資湊湊也夠了。

  陳警官表示內衣配件廠他出全資,由她管理,也表示要幫她把魚丸廠的出資都一起交了,被她拒絕,在能力範圍內自己能解決的事情,還是不要求助於別人,哪怕這個人是陳星耀也不行。

  想到陳星耀,想起兩人之間的關係,甄珍抱起總愛陪她一起算賬的咕嘟,邊順毛,邊細數陳星耀的優點,「長得帥,有錢,性格可靠,愛看書,喜歡吃我做的飯,很有愛心,三觀跟我一樣。」

  咕嘟皺了皺粉鼻頭,喵喵叫了兩聲。

  甄珍好像明白它的意思,啼笑皆非道:「你的意思是上述品質你也具備?」

  咕嘟狂甩尾巴。

  甄珍眼尾挑起,「他還有缺點呢,你想不想具備?」

  咕嘟不甩尾巴了,綠眼睛瞪圓,等著聽小陳的缺點。

  「首先,他表裡不一,看著冷冰冰,內裡住著個周星馳,脫線是病,得治。其次,說要跟我處對象,送了菜花、西藍花、海葵之後他還有什麼表示沒?偃旗息鼓了,沒誠意。」

  同一時間,小陳也在接受一支隊眾人的教誨。隊裡小孫的姐夫開了家串店,今天小孫請客,邀大家過去擼串。

  小孫姐夫開的是遼西風味燒烤,既擅長生烤,又擅長熟烤。羊肉串、羊腿、羊腰子滋滋冒油,蒜蓉海蠣子,鐵闆大魷魚,賊拉香,蔬菜串最有特色,茄子、豆角、辣椒、韭菜統統都能考。

  最好吃的要屬遼西特產幹豆腐,水質的原因,遼西的幹豆腐細膩、幹爽、透薄,捲上香菜和小蔥,用串穿著,烤得外皮微焦,再刷一層特質的辣醬,那滋味絕了。

  小陳吃飯也不忘幫甄珍聯繫貨源,對小孫支了支下巴,「問問你姐夫,幹豆腐在哪進的。」

  小孫會意,調侃副隊長,「哎呦,吃個飯都想著甄珍,陳哥,你倒是趕緊行動啊,我們都等著喝喜酒呢。」

  肖鋒吃了個特色烤雞頭,又灌了大半杯紮啤,打了聲響亮的酒嗝,沖小孫擠擠眼,「陳哥是個木頭橛子,你先把要隨的份子錢放銀行存個三年定期,我跟你說,錢到期了,這錢都不一定能隨出去。」

  「過分了啊,肖鋒,你就明說吧,你在嫉妒人家星耀。」老趙幾個結婚的,拿穿串的簽子揍得肖鋒嗷嗷叫。

  小陳一雙冷眼比穿串的簽子還紮人,揍死你活該。

  連路全都看不過眼,給陳星耀提意見,「甄珍雖然被綁在店裡,週末應該比平時鬆快些,你約她出去玩玩啊,得行動起來。」

  陳星耀不說話,他聽了勸,第二天就給甄珍打電話,約她這週六出去玩。

  甄珍放下電話,心裡有點小雀躍,給工地炒大鍋菜炒得格外起勁,徐大姐端著洗好的豆角進屋,看她賣力地揮鍋鏟,笑著問:「甄珍,遇上啥好事了,跟大姐說說,我也跟著樂呵樂呵。」

  甄珍趕緊搖頭,因為約會高興怎麼好意思對外說。

  帶著好心情,工作了一個周,好不容易等到週六,中午送完最後一桌,甄珍就趕緊上樓洗澡,換衣服。

  洗得特別認真,身上都搓紅了,頭髮也用蜂花洗髮膏洗了兩遍,洗完還抹了遍護髮素,洗得頭髮滑溜溜,全身香噴噴。

  換了件孔雀藍過膝連衣裙,腰間繫一根同色腰帶,長發披散,腰肢款款。既古典又優雅。

  樸嬸幾個在大冷面門口吃冰棍,嘮嗑,見甄珍帶著午睡醒來的寶庫出來。小燕姐一臉興味,「甄珍,穿這麼漂亮幹啥去?」

  「跟陳星耀出去一下。」甄珍有些抹不開面,俏臉微紅。

  「約會好啊,小陳總算開竅了,寶庫交給我們,你們倆好好玩。」樸嬸塞給寶庫一支小豆冰棍,小孩歡快地舔了一口,催姐姐快點走,老陳要是看見,一定很欣慰。

  小陳準點過來,還開那輛他開慣了的子彈頭,也沒捯飭,他一個夏天都穿著同樣一件黑色名牌Polo衫,一次性買了六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從來不換衣服。

  看了眼甄珍,小陳挑眉笑笑,「你這麼穿,看起來像個孔雀藍花瓶。」

  往身上扣安全帶的甄珍動作頓了頓,我心情好,不跟你生氣。

  見車走遠,趙華欣慰地笑笑,「年輕真好。」樸愛善和鍾小燕也笑著點頭。

  下午沒啥事,大家邊扯毛線,邊看寶庫跟廣義跳舞。沒等散去,見甄珍出去三個小時多一點就回來了,還是一個人回來的。小陳臨時接到個電話,把甄珍送到巷子口立即趕回局裡。

  見甄珍紅著小臉,三個女的笑著對視一眼,談戀愛狀態就是不一樣。

  「你今天穿這麼漂亮,小陳是不是看直了眼了?」鍾小燕笑嘻嘻調侃。

  甄珍搖頭,「穿不穿都無所謂。」

  這話說得有歧義,甄珍又是一臉春色,她鎖骨處的皮膚也青紫了。

  三人驚了又驚,臉色也變了又變,最後鍾小燕輕咳一聲,覷一眼甄珍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雖然現在風氣開放,小陳人也不錯,但年輕人最好把持住,誰知道你有沒有個攪局的老婆婆,要是她來個棒打鴛鴦,你要是懷了孩子可咋辦?」

  甄珍:?!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陳星耀接上甄珍就往東北方向開,開到半路笑著說了句,「其實你也不用洗澡的。」

  你的意思是不嫌棄我一身油煙?甄珍有點小感動。

  開了快半小時,陳星耀把車速放慢,視野裡出現了湖面的輪廓,蒲河水在這裡沉積,形成了一個佔地幾平方公里的淡水湖,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粉荷裊裊婷婷,甄珍已經聞到荷葉的清香,心說這人還挺會選地方的。

  結果車頭一轉,陳星耀繼續往裡開,開過了荷花叢,開到了一處低矮的建築群前,金尼斯洗浴中心,幾個大字映入眼簾。

  甄珍:「……」怪不得不用洗澡。

  不是,約她出來洗澡?甄珍迷迷瞪瞪下車。

  陳大款出手闊綽,拍了一張卡,告訴服務員,「要最貴的套餐。」

  遞給甄珍一塊牌子,豪氣道:「先去洗個火龍浴,回頭按摩廳見。」

  半個小時後,甄珍穿著浴袍,跟同樣穿著浴袍的陳大款,一人手裡端著杯西瓜汁,由最專業的按摩師按腳,按完了腳,又做了個全身馬殺雞,就是這個馬殺雞把甄珍按得春光滿面,大姐手勁實在太大了……

  甄珍鎖骨的皮膚也火辣辣地疼,連著搓兩回澡,搓禿嚕皮了。

  樸嬸幾個聽完甄珍第一回約會的經曆,半晌沒說話,擡起手,摸了摸甄珍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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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4 12:57:28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水煮魚 蒸桑拿

  成天不是圍著後廚轉,就是忙著迎來送往的小甄老闆,沒有機會認識同齡女性朋友,幾位鄰居長輩年齡偏大,時代不同了,談戀愛的方式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再說那些戀愛中的甜蜜和竊喜也不方便跟長輩細說,這跟你不願把跟男朋友的交往過程事無鉅細地向你媽彙報是一個道理。

  甄珍也需要傾訴對象,寶庫和咕嘟雖然不懂,起碼都是喘氣的,還能支個聲,給個回應。小貓比小孩好一點的是,它就算想把聽來的隻言片語複述給外人聽,別人也聽不懂。

  被嫌棄的寶庫還在外面玩,甄珍趴在吧檯跟小貓臉對臉,撅著嘴抱怨,「別人約會感覺到甜,我怎麼隻感覺到疼,下次可不敢出去了,談戀愛還挺費胳膊腿的。」

  「也不對,」甄珍翻了翻眼皮,「我還沒正式答應跟他處,這不叫約會談戀愛,這叫相約泡澡。這麼一想,好像也那麼失望。別說,按了按,身上真鬆快不少。」

  心大的小甄老闆又笑了起來,笑容很快又收起,「方老闆送了我他們洗浴中心的卡,我可以自己去洗,不用他請。」

  小貓伸出毛爪,縮起指甲用柔軟的肉墊拍了拍甄珍的手背,對她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和慰問。

  陳星耀送甄珍回來的路上收到傳訊,局裡讓他跟路全趕回去開會,大周末的叫人開會,不會是什麼好事,進了會議室才知道,會議內容跟最近走私汽車行為猖獗有關。

  國內的汽車工業落後國外太多,市面上的好車大部分都是昂貴的進口外國車,一輛車各種稅費加在一起,連桑塔納都要十好幾萬,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住宅價格,現在車價比房價貴一點不假。

  有一小部分人從中看到了錢途,大大的錢途。現在是日、韓車當道的時代,價格便宜,性能優良的普通價位汽車,勢頭甚至蓋過了美國的老牌車企。

  他們從日本和韓國收購二手車,走水路運回國內,一兩萬收購的二手車,轉手就能翻幾倍賣出,再暴利不過。

  不光二手車,國外的大牌新車,拆成零部件運過來,比走正常渠道的進口車成本低一半不止。

  遼省因跟朝鮮接壤,是走私車登岸的首選之地,湧入國內的走私車數量暴增,引起上層重視,部裡下令,要公安全力配合海關,切斷走私車的轉運通道。

  參與的警力太多容易走漏風聲,沒讓三支隊參加,這次的行動由省廳指揮,局裡讓一支隊和二支隊聯合經偵支隊,參與緝私行動。

  下面的西塔所因為是朝鮮族聚居區,跨境運貨,少不了懂朝鮮語的人參與,早前接到省廳協查的通知,已經先一步在轄區內搜索走私犯蹤跡。

  任務不輕鬆,行動還沒正式開始,省廳週一才召集大家開會。

  路全出了會議室,分出點精力關注陳星耀約會成功與否。

  得知小陳帶甄珍去金尼斯洗澡,連路全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洗澡?你是怎麼想的?」

  「甄珍這段時間太累,我帶她按按摩,放鬆放鬆。」小陳道明這麼做的理由。

  「要洗澡幹嗎跑那麼老遠?西塔一條街不全是洗浴中心。」路全十分不解。

  「誰約會在家門口約?」小陳越說越有理。

  路全對他的陳副隊有了全新認識,老話說得好,各吃一精。小陳精明全放在破案上了,這份子錢真不用準備那麼早。

  ……

  幾家歡喜幾家愁,大漁生意紅火,市裡一家裝修一新的川菜館臨開業前一週,大廚跟老闆鬧彆扭,撂挑子走人了,臨走還帶走他的徒弟。後廚一下少了一半人,馬上要開業,上哪找合適的廚師?

  老闆發愁,他這可是高檔飯店,光裝修就花了十好幾萬,又緊鄰中山公園,這樣的黃金旺鋪,一年租金都夠買個差不多的兩室一廳了。

  他老婆埋怨他,「不該摳門時你偏摳門,他提出漲錢,你多少給漲點唄,幹嗎拒絕得那麼幹脆,這下好了,不等掙錢,每天一睜眼就開始賠錢。我看他走是故意拿喬,不是真心的,你去找找他,把他提的條件都答應了,人肯定能回來。」

  「不去,這人有點本事就開始支棱,我要求他,他要的錢就不止翻倍那麼簡單,我憑什麼被他拿捏?還有曉斌呢,沒了他我照樣唱戲。」

  飯店老闆手裡的錢是八十年代倒騰南方電子產品掙的,幹了多年買賣,心理素質鍛鍊出來了,還有積蓄,倒沒怎麼太心慌,大廚走了,還有個二廚,是他外甥,小夥子學了多年廚,基本功和天賦都不錯,就是沒拜成名師,找個厲害人給點撥點撥,後廚這塊絕對能擔起來。

  老闆姓江,因為要開飯店,圈裡人混得挺熟,正好認識冷芳,給冷芳打電話,問她能不能幫忙介紹個她們酒店的大廚,幫忙指導下外甥。

  冷芳一般有話直說,「我們酒店以粵菜為主,川菜師傅也就是個二把刀,手藝還趕不上你家外甥呢,你最好去四川當地找個大師過來。」

  「我認識大師,大師也不認識我啊,這一來一回,得需要多久?我最多能推遲一個月開業,再拖下去我真拖不起了。」

  冷芳腦海突然冒出個人選,「今年元宵廚藝大賽你看沒看?得第二的甄珍你有沒有印象?那姑娘別看年紀不大,廚藝特別高,要不是比賽是我們酒店辦的,第一絕對是她。」

  「川菜她擅長嗎?」江老闆對甄珍沒印象。

  「絕對擅長,我在她家吃過她的東坡肉和涼拌鯽魚,那味道真是絕了,比賽時她做過一道龍抄手,連美食協會的金會長都評價說,川菜大師做出來的味道也就這樣。指導你侄子夠格了,但是江老闆,找人點撥廚藝不能口空說說,你得給人學費,還不能給少了。」

  「她要是真像你說的那麼厲害,要多少錢我都給。」

  給包間上完菜,甄珍又在翻賬本,王進辦事效率高,房屋買賣合同已經簽完,等過完戶,就可以開工收拾廠房。交了自己那部分房錢,手裡的錢去的七七八八,去銀行抵押貸款需要走審批流程,她決定等明天銀行上班就去幹這件事。

  剛收拾起賬本,見幹練的冷芳進門,後面還跟著一老一少兩個男的。

  「冷大姐,你好久沒過來了。」甄珍揚起笑臉歡迎道。

  冷芳找了個桌子坐下,沒瞞著甄珍,開門見山說明來意:「這兩位在中山公園要開家水煮魚川菜館,大廚臨時不幹了,」

  擡手指向那個年紀看起來二十七八的小夥子道:「小郭跟你經曆差不多,也是初中畢業開始學廚,水平比不上你,想找你點撥點撥,一個月時間,他們付你八千塊錢學費。」

  冷芳雖然在中間牽線搭橋,但她不會虧了甄珍,隨著經濟發展,頂級廚藝大師的出場費也水漲船高,甄珍雖然資曆尚淺,但她水平在那,何況還要教授一個月,這個價格是她深思熟慮後提出來的,也跟江老闆表明,指點的範圍隻在他飯店定下的菜譜的基礎上,不能超出範圍。

  江老闆雖然對甄珍的水平有些疑惑,但並沒反對,真要學出來,那就是真本事,多少錢都買不來。

  甄珍沉吟,有了這八千塊,收拾廠房的錢就湊夠了。廠房要收拾一段時間,接下來的投資她再想想辦法,興許不用抵押房子也能湊夠錢。

  倒是可以答應。

  至於怕點撥別家廚師的廚藝餓死自己,純屬多慮。市裡的飯店又不是隻有大漁一家,兩家不在一個區域,不存在競爭。一家飯店的成功與否,主廚的廚藝雖然至關重要,但還有其他因素制約業績。

  更何況,師父領進門,關鍵在個人,教得好不如學得好。

  考慮清楚,甄珍沒立即答應,光有冷芳的保證不行,還得做份菜,擺出實力,才能讓人信服。笑著道:「你們稍等,我去做份水煮魚給你們嘗嘗。」

  水煮魚其實是在水煮肉片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水煮肉片這道菜,發端於北宋的鹽井,早先不用豬裡脊肉,用的是牛肉。

  自貢鹽井的鹽工們將淘汰的役牛宰殺後,用手邊的食材,花椒、食鹽煮食牛肉,牛肉鮮嫩可口,一開始水煮牛肉並沒有辣椒,辣椒是清代傳入四川之後,才加進的一味調料。這是一道源自民間的傳統名菜,江湖菜的典型代表。

  煮魚和煮肉方式一樣,雖叫水煮,其實是用油燙的方式催熟菜餚。普通的鰱魚就可入菜。成菜簡單,甄珍很快把做好的水煮魚端了出來。

  江老闆的外甥叫郭曉斌,對廚藝真心熱愛,尤其熱愛川菜的麻辣鮮香,對甄珍沒有輕視,誰手藝高誰就是師父。

  看甄珍這道水煮魚,油色清亮,魚肉潔白,賣相比江湖菜多了絲精緻。嘗了一口甄珍的魚肉,是他期盼的麻辣鮮香,甚至比店裡走掉的大廚做得都好。

  江老闆也嘗了口分到他碗裡的魚肉,整道菜香而不辣,墊底的豆芽清甜,魚肉嫩滑,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走掉的大廚做的魚吃起來口幹,甄珍的魚要是用專業術語點評,香而不燥。

  絕對是大師水準。

  江老闆一臉撿到寶的表情,「唉呀媽呀,那句話怎麼講來著,關上一扇門,打開一扇窗。我得感謝我家那個不講信譽的廚師,走得好哇。」

  郭曉斌迫不及待地開始請教,「甄珍你做這道菜的心得是什麼?」

  「川菜的傳統並不是以辣為主,做這道水煮魚其實和水煮肉片一樣,要突出香,淡化辣,辣椒選香賽過辣的二荊條,辣椒和花椒要先入鍋炒制,淋油時才不會焦苦……」這又不是獨家秘訣,理論上的知識,如果稍微下點功夫,早晚都會瞭解,甄珍不會藏著掖著不告訴別人。

  郭曉斌跟舅舅對視一眼,微微點頭,舅甥心中滿意,甄珍跟冷芳誇讚的一樣,是個敞亮人,跟她學習保管能學好。

  雙方簽了合同,郭曉斌不貪多,他就想把川菜基礎的幾道菜學好,上午甄珍沒有時間,他每天下午過來跟甄珍學習。

  江老闆其實並不摳摳搜搜,上一個廚師臨開業要挾漲錢,太不磊落,他才沒答應。對甄珍他很捨得,簽了合同,學費全款繳足。

  指點郭曉斌的廚藝其實並不累,他基本功紮實,酷愛鑽研,技校出身,有些細節的東西把握不好才在廚藝上止步不前,有了甄珍的提點,學了一個下午頗有醍醐灌頂之感,謝過甄珍,迫不及待地要回去練習。

  走進大漁的陳警官見跟甄珍道別離開的郭曉斌眉頭微皺,問道:「他是誰?」

  「合同制徒弟。」甄珍見他沒什麼好臉色。

  某人後知後覺意識到,帶甄珍去洗澡這個做法好像不是很正確。開口補救道:「等忙完這個案子,我帶你去海邊玩。」

  「還去洗澡?」甄珍斜楞他一眼。

  「買魚。」小陳聰明地答道。

  甄珍撇了撇嘴,沒繼續跟他就洗澡問題扯下去。見他不是從主街的方向過來,而是從西塔所出來的,問道:「怎麼?又有案子了?」

  小陳點頭,「這次跟上回的□□-案不一樣,我們有證據證明,幾個大的走私汽車團夥,確實把西塔地區作為一個接頭地點,省廳抓了幾個小嘍囉,他們供出來幾個主犯,怕打草驚蛇,沒通緝。幾個大型的洗浴中心,還有歌廳我們已經派人監控了,監控總有疏漏的時候,雖然來你這裡的可能性不大,但營業的時候還是小心一些。」

  甄珍點頭,表示明白。

  跟陳星耀認識得久,對現在的治安狀況也多少有些瞭解,不光是省城,因為現在刑偵偵破技術不行,導緻案件的偵破週期長,好些人看到這一點,鋌而走險,妄圖逃脫制裁。大案、要案時有發生,不光這種區域性的走私案件,涉-槍案件的案發率也很高。

  從另一方面說,警察行業現在確實是個高危行業。陳警官接下來估計又要變成熊貓了。雖然老生常談,甄珍不忘再次叮囑,「你注意安全。」

  小陳彎唇,「我手裡還有個溫泉洗浴的卡。」

  溫泉也是洗澡!

  甄珍推他出門,「你可趕緊走吧,搓澡精。」

  小陳這一消失,就消失了大半個月,其實他就在附近監控,敏感時期,也不能老來甄珍店裡。

  期間還發生一件大事,海關關長週末出了家門,沒走出一百米就被人襲擊,所幸沒傷在要害,沒有危及生命。

  走私犯赤-裸裸地挑釁行為,讓緝私任務多了一絲緊迫。忙的是幹警和海關的緝私隊伍,甄珍這些老百姓的生活依然平靜。

  王進已經在建設路找了一批下崗工人,收拾起新買的廠房,魚丸廠主要做排水,內衣配件廠要著重做保溫,溫度管控不好,尼龍噴塗就會受到影響。

  機器這邊也有了進展,小陳找省大老師設計的機器是在原有技術上做改進,估計再有個十天半個月,機器就能徹底完成。

  而魚丸機器,孫老已經全部捋順,就差最後調試,如果成功,下一步就可以找機械廠生產了。

  收了郭曉斌的學費,收拾廠子的錢已經有了。

  陳大爺的朋友們很給力,也跟快餐做出的好口碑有關,又有兩家找甄珍供餐,等這批活做完,不用拿房子抵押貸款,魚丸廠前期啟動的錢估計就夠了。

  事情進展順利,甄珍心情好,找出方老闆送的卡,請鄰居們蒸桑拿去。

  樸叔和劉叔看店,洗澡搭檔寶庫和廣義一起,甄珍和樸嬸幾個說說笑笑穿過小街,往方老闆的洗浴中心走。

  寶庫最近很長情,連洗桑拿都抱著自己的鐵公雞。

  樸嬸逗他,「給你的鐵公雞洗了澡,它就再下不出蛋了。」

  寶庫聽勸,「不帶它進去。」

  方老闆的洗浴城生意確實不錯,週六下午一樓大廳人來人往,魏虎在大廳幫忙,見甄珍幾個進來,摸了摸寶庫的小臉蛋,笑出小虎牙,「樓上大廳有溫泉蛋,我們專門在長白山弄回來的溫泉水,低溫煮出來的溫泉蛋,味老正了。」

  拿了浴牌男女分開,寶庫跟廣義哥哥進了男浴池,夏天還沒過去,衣服穿得少,寶庫跟廣義的衣服放在一起,專門給鐵公雞弄了個專櫃。寶庫關櫃門還跟大雞揮揮手,「戰鬥雞,我一會來接你。」

  廣義剛帶著寶庫走出通道,不知道哪位大哥的頭油灑了一地,前面一位眼鏡鎖在櫃子裡,回來取眼鏡的大哥沒穿拖鞋,跐溜跌了一個屁股墩,後面人沒注意,連寶庫也打著跐溜滑跟人疊羅漢,摔在一起。

  小孩疊在最上面,倒是不疼。摔在底下的人罵罵咧咧,喊服務員過來擦地,地上的浴牌掉了好幾個,寶庫手脖子上拴著的那個也掉了,小孩認識數,撿起來,遞給廣義哥哥,讓他幫忙拿著。

  沖幹淨身上,小孩穿上小浴袍,興沖沖爬上二樓找姐姐蒸桑拿。甄珍用白毛巾給弟弟做了個陝北老漢造型,看著好一通笑。

  廣義更不厚道,跟寶庫互相在頭上磕雞蛋,「蛋總,看看你的頭跟雞蛋殼那個更硬。」

  事實證明,還是雞蛋殼硬。

  雞蛋磕上頭,小孩摔了個四仰八叉,撅著小嘴爬起來,斜楞廣義一眼,「你壞。」

  化悲憤為食慾,連吃兩個溫泉蛋。

  方老闆家沒有專業的馬殺雞大姐,大家蒸桑拿也很開心。下午沒事,坐在大廳嘮嗑,嘮得很盡興。

  三樓的按摩廳燈光昏暗,有個中年男人從包間出來之後,快速從門外走廊的花盆裡撿起一個浴牌。

  下到一樓,沒急著換衣服,找到浴牌號碼對應的箱子,打開之後,沒有交接的東西,一隻銀光閃閃的鐵公雞對著他露出挑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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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破案 守株待兔

  被鐵公雞冰冷的眼神盯著,那人嚇得一激靈,警察的眼神就是這麼冷,監獄裡的鐵窗更冷。

  為了避人耳目,他上午就過來了,交接人下午到的,交接的細節,包括他在內,知道的人不超過四個,他們傳遞這東西別有目的,其餘三個人很值得信任,不會出賣他。

  東西變成了一隻雞,隻有一種可能,跟他接頭的人被公安或者緝私局的給盯上了,趁他同伴上樓送浴牌的功夫,把東西換了。

  媽的,這幫警察開什麼黑色玩笑?竟然弄隻雞放在櫃子裡。

  想到這裡,有種心驚肉跳之感,留隻雞在這,讓雞在櫃子裡守株待兔,蠢兔子當然是他。

  面貌尋常的中年人隱晦地朝箱櫃兩側望瞭望。下午四點半,洗浴中心又迎來一波客流高峰,周圍都是換衣服的人,左手第三個打開的櫃門後面,有人在盯著他看!眼神不簡單!

  男人心跳加快,控制住逃跑的慾望,這幾年時不時跟緝私船在海上玩生死時速,練出了膽量和急智。

  心想,萬一他多慮了呢?他這一跑不就徹底暴露了嗎?現在風聲這麼嚴,外面可能真有警察。

  強自鎮定地走回放衣服的櫃門前,迅速穿好衣服,男人疾步走出更衣室,沒有去前台打聽,都讓人盯上了,傻子才上前自投羅網。

  前台人多,他趁亂出了門,東西不打眼,萬一真搞錯了,這家不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晚上會統一開櫃門封存箱子裡的東西,到時他拿了浴牌過來,可以把東西再找回來。

  一刻鍾後,「真」拿錯了浴牌的寶庫被廣義牽著,蹦蹦跳跳下了樓。衣櫃是上下兩層的,寶庫的66號櫃子在廣義65號櫃子下面,小孩從廣義手裡接過浴牌,張羅著自己開櫃門。

  胖手一通鼓搗,跟浴牌連在一起的鑰匙怎麼也捅不進鎖眼,寶庫疑惑眨眨眼,「壞了?」

  廣義接過浴牌,第一眼也沒看出不一樣,拿著鑰匙繼續往鎖眼裡捅,當然捅不進去,再拿起來細看,「欸?這不是66,是99。」

  寶庫探過腦袋也來看,擡頭跟廣義哥哥重申,「一樣的。」

  廣義笑了,「你說得對。」倒過來看可不一模一樣嗎。想起進去沖澡前寶庫摔了一跤,浴牌也摔掉了,肯定是小孩撿牌子時撿錯了。

  帶著小孩出去找魏虎,甄珍幾個已經從對面女賓更衣室換好衣服出來了。聽了廣義的描述,也都猜是寶庫把浴牌撿錯了,數字太像,對方也沒注意。

  弄錯牌子在洗浴中心經常發生,通常的處理方式是把鑰匙弄錯的雙方叫到一起,當面清點一遍櫃子裡的東西,防止事後有人說少了東西,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店裡有廣播,跟寶庫鑰匙搞混的最有可能是99號箱,服務員在廣播裡找人,等了半天不見人下來。

  見時間不早了,甄珍要回去忙乎晚上的生意,寶庫的鐵公雞反正也丟不了,甄珍對魏虎說:「先放你這吧,等找著人,我們再把雞拿回去。」

  反正存箱櫃把頭的地方都有模擬監控,寶庫拿沒拿鑰匙去開對方箱子會被錄下來,不怕對方找事。魏虎擺擺手讓甄珍先回家。

  寶庫一步三回頭,要不是迫不得已,跟他的大雞一刻都不想分開。

  忙過一陣,停下來喝了口水,魏虎突然想起西塔派出所讓他們協查行跡可疑分子的事,雖然派出所沒有明說,但他對犯罪行為嗅覺靈敏,要不上回也不會懷疑金城洗浴洗錢。

  最近報紙沒少報導跨境走私汽車的事,西塔不管南朝鮮、北朝鮮還是朝鮮族的人都很多,興許真有走私犯在這裡走動。

  平時愛看警匪片的魏虎總結出個規律,大部分案子能被破獲,重要線索都是偶然得來的。

  記得沒來省城發展之前,市裡曾經發生一起大案,省博的一個展廳某天夜裡被盜,一次性丟了十幾件文物,有幾件價值相當大,找了半年沒找到盜竊文物的小偷。

  最後也是在極偶然的情況下追回了文物,城東一家小飯館收到一張假-錢,警察去抓用假-錢那個人,在他家廚房水池子下面發現了丟失的文物,誰能想到用假-錢的會是個文物盜竊販子。

  魏虎眼珠子轉了轉,又讓服務員喊了一遍99號存箱櫃的客人,依然沒有人下樓應答。

  大光頭心想,我隻看看裡面放了什麼,不犯法。

  叫上保管鑰匙的老薑,老薑就是那位愛吃甄珍做的魚鱗凍的優秀老車工。他們這些人跟著熊家四兄弟給方老闆裝修完洗浴中心,全都被留下來。

  給方老闆打工,待遇不錯,收入穩定,不用去建設路靠活。老薑年紀大,被分配幹保管,對現在的工作很滿足。

  先把寶庫的鐵公雞取了出來,再用備用鑰匙打開99號櫃子。除了兩件衣服之外,也有一樣鐵器,是個鐵質的箱子,不是那種閃亮的高檔貨,看著挺普通。

  魏虎疑惑地挑了挑眉毛,雖然覺得帶個箱子來洗澡有些奇怪,但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老薑隻看一眼就皺眉頭,對魏虎說:「我車了幾十年零件,對精巧的東西格外在行,這箱子看似不起眼,你打開那個蓋子看看,裡面應該有密碼轉輪,這東西不簡單。」

  魏虎打開箱子上方的小合頁,果然裡面是個六位數的密碼鎖。

  不是他瞎猜,難道真有情況?

  不往俄羅斯倒貨之後,好久沒遇到這麼刺激的事了,魏虎摸了摸光頭,眼睛興奮地冒光。

  剛從緝私局開完會回來的陳星耀和路全接到西塔所的電話,立即趕了過去。

  不是涉案物品,他們沒有權利搜查,讓魏虎先把店裡的監控錄像送到西塔所。

  出現在錄像裡,往99號櫃存放物品的人和先寶庫下樓在66號櫃取東西的人,不是他們掌握的涉案人,他們的細微表情雖然沒有被錄像捕捉到,但小心翼翼的觀望動作還是說明了很多問題。

  請示領導之後,找來檢驗科最擅長開密碼鎖的小肖,晚上八點,從洗浴中心取出的箱子被打開,裡面是一本厚厚的用朝語記錄的通信錄和賬本。

  辦了多年案子,直覺很準,老公安們都覺得有戲,連路全都抑制不住興奮的表情。

  西塔所裡就有懂朝語的警員,翻譯出來後,幾個年輕公安興奮地吼了一嗓子,這個冊子應該是朝方一個參與走私的人記錄整理的,裡面詳細記錄了跟他合作的走私犯的走私數額,以及從走私犯那裡瞭解到的上線大頭目。

  朝方那個人應該是想托住在或者工作在西塔商圈的朋友把東西交接出去。

  至於為什麼要把冊子弄出來,陳星耀哼了聲,「最近風聲緊,沒法通過走私掙錢,這幾個人準備拿著賬本訛點錢。」

  「狗咬狗。」西塔所的老宋所長恨恨道。

  冊子裡所寫的上線,裡面有好些邊境城市的公職人員,海關內部的人也有。這個東西要不是第一時間被查獲,還真能敲詐出天價來。

  傳遞賬冊的人也不能讓其漏網。晚上十點,目標人物出現在方老闆金爵洗浴中心的門口,由肖鋒帶隊,一支隊的幹警一擁而上,將人撲倒在地。

  中年人面色頹敗,警察的眼神果然像那隻雞一樣冰冷。

  這才是真正的守株待兔。

  這人沒能堅持太久,天沒亮就全招了,警方迅速出擊,把他的三個同夥也一齊抓捕歸案。

  接下來警方要採取雷霆抓捕行動,甄珍隻從老宋所長那聽到了隻言片語。

  老警察摸了摸寶庫的小臉蛋,笑容慈祥,「寶庫啊,你可真是個吉祥物,上回那大寶劍,這回又是戰鬥雞,全都替我們立了大功,你那隻雞要被派去做任務,暫時先不還你了。」

  寶庫大眼睛瞪得滴溜溜圓,激動壞了,「戰鬥雞要去戰鬥了嗎?」

  老宋豎起食指,噓了一聲,「要保密。」

  小孩立即捂小嘴,聲音從指縫漏出,「幹仗要悄麼聲的。」

  老宋哈哈大笑,「這孩子怎麼這麼招人稀罕。」

  等寶庫跑出去玩了,老宋才跟甄珍道明真相,「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隻雞先別讓寶庫玩了,等涉案人全部落網,咱們再考慮雞的事。」

  甄珍還沒回過神,機械地點點頭,不怪她一時接受不來,這件事也太過偶然和蹊蹺。

  66號浴牌是魏虎抱著寶庫,小孩自己伸手在鑰匙闆上選的,好巧不巧就跟那個99號撞號了,灑了頭油,大家夥摔倒,這些因素湊在一起,陰差陽錯用一隻鐵公雞換回一本珍貴的賬冊。

  甄珍自己經曆過匪夷所思的穿越事件,家裡的小貓就不說了,寶庫嗎,好像也不簡單。

  甄珍叫來小孩,真心道:「寶庫你應該給公安局做廣告去,要不你將來像陳大哥一樣,當警察去吧?」天生的犯罪剋星,不當警察可惜了。

  小孩矢志不渝,堅定地搖頭,「我要當老腫,」掰著小手開始數,「我要賣蛋蛋、賣圈圈、賣卡卡。」

  「……你賣的樣數可真不少。」

  雷霆行動開展得如火如荼,小陳忙於抓人、審人,忙碌中不知夏天已逝。

  甄珍清晨開門,涼風撲面,巷子口的大楊樹翻動著嘩嘩的海浪聲,秋天已至。

  這是甄珍最喜歡的季節,開海了,海量的魚、蝦、蟹正在向大陸襲來。

  秋天是收穫的季節,首先孫老的魚丸機已經調試完成,採用拉桿迴旋剪切裝置,斬拌、高速嫩滑魚漿,再擠丸、定型,效率極高。

  做出來的魚丸,跟甄珍自己手打的效果沒有區別。

  製作原理一樣,聽了甄珍的建議,孫老又做了幾次調試,換上幾個靈活組件,機器不但能調魚漿打魚丸,還可以調肉漿製作肉丸、香菇丸等其他茸膠食品。

  不但設計機器,孫老還給甄珍介紹了一家誠實可靠的食品機械廠,幫助生產魚丸機。

  老頭堅決推辭了設計費,「給什麼錢?我還想給你們錢呢,感謝你們讓我重新找到設計的樂趣,以前從來設計過能生產食品的機器,這次上手感覺還挺有意思的,機器肯定還不夠成熟,出了問題,你們接著找我。」

  免費,還保終身,這服務上哪找去。

  當初跟孫老和那位省大的老師是簽過合同的,他們在合同中約定過,委託設計的專利權四方共同享有,孫老不要錢,以後要是魚丸機對外出售的話,所得利潤要多分一些給他,這一點陳星耀和王進都沒有異議。

  王進廠房已經收拾了一半,邊收拾房子邊辦理註冊事宜,如果一切順利,國慶假日之後,他們的小廠子就能正式開業。

  陳星耀的緝私行動也快要進入尾聲,一支隊本來隻是參與這次行動的一個小組,沒想到因為金爵洗浴中心發現的賬冊,促成了這次行動的重要突破。

  行動還沒結束,但省廳已經準備對他們予以獎勵,據說要給他們頒發集體二等功,一等功太紮眼,一支隊人都沒意見,還是一人獎勵一千塊錢這點最實在。

  不光幹警有獎勵,協助破案的群眾也有獎勵,小群眾寶庫、魏虎還有車工老薑都有獎勵。

  獎勵要走程序,不能立即發下來。

  但不耽誤大家夥高興,肖鋒把椅背轉向陳星耀,神秘兮兮地說道:「陳哥,我發現個秘密。」

  「哦?」

  「你發沒發現,我們最近這一年的破案率奇高無比,破的都是大案,破案速度也前所未有的快,你說因為啥?」

  陳星耀沒停筆,隨口附和,「因為啥?」

  對方不捧場,不耽誤肖鋒煞有介事地說出真相,「因為我們認識了甄珍和寶庫,我總覺得每件案子都有他們姐弟倆的影子,有時候雖然沒有協助破案,但是後勤做得好,也幫了咱大忙,做的那些吃的能帶來好運氣,比如上回,咱們一吃完粽子糖,兇手立馬就現身了。」

  肖鋒搓了搓下巴,「這姐弟跟個仙兒似的……」話沒說完,腦袋上挨了個筆帽。

  「仙什麼仙?淨胡謅。」

  肖鋒不為所動,湊上前,擠了擠眼,「我說陳哥,大仙你得好好供著,趕緊提前把寶庫的獎勵送過去,再給甄珍買點禮物。」

  陳哥這戀愛談的,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呸,他才不是太監呢。

  陳星耀不說話,肖鋒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

  隔了幾天,甄珍收到一束很特別的禮物,包紮得很精緻,還捆了粉紅色的蝴蝶結,上面還有個小卡片,甄珍看完,笑成一朵花模樣。

  陳警官拜大仙不用香,用了三根大蔥,還裝文化人抄詩一首,「瓦盆麥飯伴鄰翁,黃菌青蔬放箸空。一事尚非貧賤分,芼羹僭用大官蔥。」

  甄大仙最喜歡的陸放翁的詩。

  站在一旁的小寶庫肉臉哭唧唧,姐姐收到三根大蔥,還開心得不得了,這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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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4 12:57:55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蔥燒海參 小陳過生日

  甄珍被寶庫的小表情逗笑,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這可不是一般的大蔥,這是章丘的大蔥,一會姐姐煎給你吃。」

  「煎什麼?」送禮人姍姍來遲,見甄珍一臉笑容,某人心中得意,更加堅定了送禮不走尋常路這一基本路線一百年不動搖。

  「煎大蔥,趕緊坐好,一會就上。」

  什麼鍋配什麼蓋,甄大廚不但不嫌棄上供的禮物,反而因為碰到好食材驚喜非常,旋風似的轉進後廚,三分鍾不到就端著盤子出來了。

  還真是煎大蔥,好的食材,越簡單的烹飪越能凸顯其本味,大蔥切厚段,煎至表面微微泛黃,點幾滴精釀醬油,就美味非常。

  半下午的,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甄珍把饅頭切薄片,拿來給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配蔥。

  薄煎的大蔥口感脆嫩,帶點焦香,配饅頭絕了,寶庫大眼泛出驚喜,「甜的!」

  甄珍點頭,「章丘大蔥蔥白大,辣度低,口感清甜。」飯店家的小孩,從小就要學會總結好食材的特點。

  「好吃。」寶庫再也不擔心姐姐為什麼對著大蔥笑得傻兮兮,吃美了,小孩也露出同樣傻呵呵的笑。

  小陳拜大仙的三根大蔥,一根還進了他自己的肚子,該說他奸猾呢,還是奸猾呢。

  「現在早了點,還不是章丘大蔥集中上市的時候,弄這幾根費了好大勁,等過了中秋,我給你拉一車回來。」奸猾的陳警官趁熱打鐵許諾道。

  甄珍更開心了。

  從兜裡掏出一沓錢推給甄珍,小陳道:「寶庫的破案獎勵,雖然絕大部分走私犯都落網了,但為保護涉案人員的安全,不會公開表彰,公家的獎勵,你收著吧。」錢還沒正式發下來,像肖鋒說的,送禮送雙份,這筆獎勵他先支給寶庫。

  「破案是什麼?」憑運氣掙錢的寶庫一臉迷糊。

  甄珍解釋,「你的戰鬥雞立功了,抓到了壞人。但是這事要保密,大雞還要繼續服役,暫時不回來了。」誰知道結案後,會不會有媒體寫破案紀實,鐵公雞暫時還是不要讓弟弟玩了。

  大雞抓壞人,還能掙錢,寶庫高興壞了,大眼亮晶晶,「姐姐,我們養雞,養老多老多的大公雞,掙大錢。」

  蛋腫露出財迷笑,想立即變成養雞場小老闆。

  陳星耀勾起唇角,「廣告詞我都為你想好了,下蛋公雞,公雞中的破案雞。」

  小孩比出胖兔子手勢,還來了句外語,「噎死。」外語變咒語……

  今天不是週末,逗了兩句小孩,陳警官去西塔所找老宋所長談事去了。

  過了會,在後廚忙活的甄珍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打電話的自稱是省政府台辦的。

  她跟海峽對岸沒有半毛錢關係,台辦怎麼會找上她?甄珍一度以為這是個騙子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對甄珍十分瞭解,「我們想邀請你為省政府的台商招待宴掌廚,不過需要考核後才能確定,考核時間是後天下午兩點,地點在省賓館,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是誰推薦我的?」甄珍奇怪道。

  電話那頭的人沒瞞她,「有位省委的領導在你這裡吃過之後,向我們推薦了你。」

  顧客多,除了熟客,大部分顧客的背景甄珍並不瞭解,有些人低調,可能某個吃酸湯魚的大爺身份是個省領導。

  這樣好機會甄珍不會拒絕,答應去參加考核。放下電話笑了笑,廚師以進國宴後廚為榮,她現在參加了省宴,下一步是不是可以向國宴邁進了。

  省賓館在北陵公園附近,上個年代的包豪斯建築,大理石牆面,方正威嚴。

  有工作人員等在外面,帶甄珍進了考核現場,屋裡已經有幾位廚師先到了,拜上次廚藝大賽所賜,甄珍現在在圈裡也算小有名氣。

  見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進門,男廚師們立即認出是美食大賽的亞軍。

  「哎呦,老妹兒,我就說這次考核肯定有你,上回我有事,沒去現場看你比賽,今天可要好好觀摩下你做菜。」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廚師笑呵呵上前打招呼。

  如果冷芳在場一定會告訴甄珍,這就是那位春節打麻將胡了把大的,嘎一下抽過去,放她鴿子的遼菜大廚。

  啥有事沒去現場?明明是起不來床了好不好。

  同行們聊了一會,見台辦的工作人員進屋,大家停住話題。

  帶眼鏡的斯文中年人是這次招待宴的負責人,開口解釋道:「你們可能會疑惑,照理說這樣的招待宴賓館的大廚應該就能勝任,為什麼還要請你們參與進來?

  因為這次考察團規模很大,兩岸沒三通,考察團專程包機從港城飛過來,考察雖然和投資是兩碼事,我們作為東道主,必須要招待好,所以今天才弄了場考核,大家用海參入菜,菜品自定,我們評定後,選四名廚師參加這次招待宴。」

  海參作為八珍之一,是高檔宴席的首選,用來招待外商確實夠格。甄珍沒急著入菜,問了台辦工作人員,考察團成員的祖籍哪裡居多。這個台辦真有統計,考察團是點對點投資,這次主要在東北三省和魯省考察,成員籍貫魯省的居多。

  那就做魯菜,她的看家菜。

  賓館已經提前把海參泡發好,是本地著名的遼參,北緯三十九度的遼參,肉質肥厚,蛋白含量冠絕所有海域。

  想起小陳送的章丘大蔥,甄珍決定用蔥燒海參參加考核。

  對本地廚師來說,遼參大家不陌生,全都亮出十八般武藝來料理自己的拿手菜餚。

  烹飪海參極其考驗廚師的功底,用大美食家袁枚的話說,「海參無味之物,沙多氣腥,極難討好。」

  他同樣還給了句與此相關的至理名言,「有味者使之出,無味者使之入」。

  所以,針對無味者,甄珍要用濃湯濃味攻克,做法精妙,時間也要控制得精準。

  海參先清水煮制五分鍾撈出,再入雞湯煮制軟爛,切一字條備用,大蔥蔥白切段,用豬油來糊蔥油,七分鍾後待蔥白焦香,撈出蔥白,重新調味,加入雞湯、紹酒、糖色、醬油等調味料勾濃汁,入切好的海參和蔥白微火慢煨三分鍾,旺火勾芡,淋上糊好的蔥油,即大功告成。

  甄珍跟濃眉大眼的遼菜大廚率先完成自己手裡的菜,其他廚師還沒收火。

  遼菜大廚姓鄒,他這道菜的做法跟甄珍異曲同工,同樣海參改一字刀,用的是本幫菜濃油赤醬的做法,使海參入味,最妙的一點是,他用蝦子給海參提鮮。

  先做好的,先點評,評委們都沒露面,在另一間屋子點評,先嘗鄒大廚的蝦子煨參,海參柔軟香滑,河蝦鮮美,為海參增添了細腴的河鮮之味,上乘的好手藝。

  再嘗甄珍這道蔥燒海參,一入口香濃的蔥油之味溢滿口腔,料理得宜,甚至比蝦子煨參還要入味,濃濃的膠質帶來鮮嫩彈牙的口感,海參有蔥香,輔料蔥白浸潤了參之清鮮,好吃得不得了。

  「上回吃到這麼好吃的蔥燒海參還是在魯菜大師的家中吃的,蔥燒海參看似簡單,想要做到色香味濃很難,反正我是做不到,真是後生可畏啊。」開口點評的是省賓館的主廚,有著四十年廚齡的王廣川大廚。

  待其他的廚師將自己的菜品呈上,評委點評過後,除了甄珍和鄒大廚,還有兩位廚師的煨參勝出。

  家門口的考核,大家都沒什麼爭強好勝之心,評委評完了,王廣川大廚也出來跟後輩交流廚藝經驗。

  大家輪流品嚐各自的菜餚,不管是小米煨遼參,還是高湯一品燴遼參,在場的一緻認為甄珍和鄒大廚的海參味道最好。

  「甄珍老妹兒,大哥不要臉一回,能不能給我們大家夥介紹下你做海參的經驗?」鄒大廚廚藝高,還不恥下問。

  甄珍笑著道,「您這道蝦子煨參也給海參改了一字刀,其實不用問我,你也摸透了做海參的精髓。精髓就是,海參最好不要整隻煨煮,片後烹製才最容易入味。」

  鄒大廚點頭,「老妹兒你說對了,不管你用多高級的湯來搭配這隻海參,它都油鹽不進,我改了做法,也覺得片後再做效果好。」

  王廣川面露笑容,「廚藝最考驗人的地方是對食材的理解,女廚師在這一點上反而更加細膩,咱們都跟甄珍多學著點。」

  「我建議以後我們定期聚一下,多交流,對廚藝提要太重要了。」滿堂紅菜館的大廚提議。

  「我看行。」大家紛紛附和。

  甄珍通過一次考核成功跟省城的大廚們接上頭,這是後話。當前的主要任務是把招待宴的任務做好。

  宴會還有十天時間準備,幾位廚師都是忙人,大家相約下午抽出兩個小時先定菜譜,再分配哪道菜由誰主廚。

  首先定下來的是,宴席以魯菜為主。

  魯菜最為特色的就是大蔥,採納甄珍的意見,省賓館現從章丘調了一批大蔥過來。

  菜單隨後也敲定了,冷盤以時蔬和涼拌渤海、黃海海鮮為主;湯品為奶湯白肺;熱菜是重頭戲,章丘大蔥燒海參,紅煨兩頭鮮鮑,宮廷菜遊龍戲鳳和菊花鍋子,清酒蒸鮟鱇魚肝等等;主食樸實,茄子熗鍋面、脂渣蘿蔔粉絲餃子;甜點兩道,拔絲蓮子、小吊梨湯。

  緊鑼密鼓採購食材,試做菜品,準備就緒,考察團的歡迎晚宴很快到來。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考察團的成員最大的六十九歲,遼省人,一道海錢肉夾窩窩頭,讓他淚灑歡迎宴,這是母親曾經的拿手菜,小小的海錢肉是母親拿針一個個摳出來,填在窩窩頭的小窩裡,有玉米的甜香和海錢的鹹香,再好吃不過。

  離鄉快五十年了,母親早已作古,本以為再也吃不到,沒想到回鄉的第一頓就嘗到了日思夜想的母親的味道。

  在座的更多的是眷村出生的二代,歡迎宴的菜單裡有他們父母經常念叨的菜餚,幾十年前海產豐富,臨海的漁家魚蝦不缺,宴席上嘗到的渤海水產,何嘗不是代父母品嚐記憶裡的鄉味。

  鮮鮑凝脂化糕,魚肝鮮嫩滑,菊花鍋子裡的酸菜和爐肉是南國複制不出來的味道,香脆的脂渣是父母抱怨過,怎麼做都做不出來的記憶裡的味道的食物。

  歡迎宴大獲成功,廚師們最後也來到前台接受大家的感謝。

  甄珍面對掌聲,心緒也不平靜,其實省宴、國宴並不重要,所做美食能得到大家的真心喜愛,做廚師的成就感不過如此。

  歡迎宴不光招待考察團成員,也是遼省工商各界人士的大聚會。

  參加歡迎宴的老陳見台上跟一堆男廚師站在一起的甄珍,驕傲極了,告訴鄰座一化工企業老闆,「看到台上那姑娘沒?那是我未來兒媳婦,這道蔥燒海參就是我未來兒媳婦的傑作,廚藝是不是槓槓的?」

  那人聽了要撬牆角,「未來兒媳婦?就是不做準唄。我也有兒子,你家兒子要是不行,換我兒子上。」

  「滾犢子。」老陳在心裡把不頂用的兒子好一頓罵。

  寶庫這段時間也沒閒著,跟姐姐出入了幾次省賓館,看到賓館門口的橫幅三天兩頭換,不是統計工作會議,就是搞什麼研討會。小孩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參政議政熱情。

  給招待會做飯是有償的,甄珍下午帶寶庫來領錢。

  領完了錢出來,寶庫跑在前面,有間大會議室的後門開著,小孩停在門口,裡面有個領導在做年中統計工作報告。

  聽他念叨什麼GDP,小孩張小嘴跟著叨咕,「雞滴屁?」戰鬥雞能破案給小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此雞這種生物在他的心目中上升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

  小孩一臉不明覺厲,自言自語道:「大雞果然厲害,連屁股都這麼厲害,叔叔們都要開會討論它呢。」

  聽姐姐在後面叫他,寶庫騰騰騰往回跑。

  招待宴結束沒兩天,就趕上小陳的生日,今年算是喜上加喜,生日趕上二等功的嘉獎。

  甄珍不像小陳那麼不靠譜,送他生日宴當生日禮物。

  小陳笑納了,他最好的朋友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事,生日請大家吃頓好的,列席的還有非要一起跟過來的堂哥陳星辰。

  咕嘟早前也弄出過幾斤海參,被甄珍用草木灰幹制後儲存,跟省賓館要了幾根大蔥在冰箱裡冷藏,小貓還變了三條鮟鱇魚出來,鮟鱇魚太醜,咕嘟被自己變出來的魚嚇得半死,把甄珍逗壞了。

  現在公梭子蟹最肥,又挑了幾樣海鮮。用一頓升級版的考察團招待宴來給陳星耀慶生。

  海膽蒸蛋,油爆螺片,清蒸梭子蟹,菠菜炒蝦爬子,醜醜的鮟鱇魚兩吃,最肥美的魚肝這次不用清酒,用花彫來清蒸,淡淡的酒香,更加凸顯了魚肝的嫩滑肥美,剩下鮮美的魚肉醬燜可惜了,用青花椒油淋的方式來做。

  壓軸的蔥燒海參份量足,裝在一個大大的砂鍋裡,配了一大鍋白米飯。小陳最會吃,菜一上來,不吃海參,用勺子舀一勺蔥燒海參的醬汁澆在白米飯上,米飯裹著濃濃蔥油海鮮味的醬汁,醬色的米粒顆粒分明,吃口米飯,再來一顆鮮中帶甜的焦香蔥段嚼一嚼,謔,這味道賽過蔥油麵一萬倍。

  看他的吃相,肖鋒嚎叫,「給我留點。」

  桌上人不甘示弱,一頓瘋搶,蔥燒海參的醬汁讓大家連吃三碗米飯。

  吃迷糊了,小孫拍拍腦門陶醉道,「以前說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看是飯不醉人人自醉,還沒喝酒呢,我就吃醉了,蔥油拌飯太好吃了。」

  陳星辰已經知道甄珍和堂弟事情,沖坐在一起的兩個人努努嘴,補充道:「色不迷人人自迷。」

  大家一頓起鬨,甄珍害羞地開溜。

  寶庫過了一會也溜進後廚,問姐姐:「我什麼時候給陳大哥送生日禮物?」

  甄珍知道他用雨露給他的空白撲克牌,在上面畫了一隻小鴨子和鴨蛋當做禮物送給小陳。

  卡總送卡。

  沒攔他,「你想什麼時候送就什麼時候送。」

  寶庫歡呼一聲,跑回他放禮物的吧檯,捧出一個裝哨子糖的紙盒。

  甄珍笑笑,撲克牌用盒裝,禮物送得挺隆重啊,小孩。

  屋裡人墊飽了肚子,開始喝酒侃大山。寶庫推門進來,在大家的鼓掌聲中,給陳星耀唱了一段生日快樂歌。

  舉起他的禮盒送給陳大哥,脆生生送上一句生日祝福,「生日快樂,發大財,掙三百億。」

  這生日祝福太浮誇,把叔叔、大哥們逗得哈哈大笑,嚷嚷著讓陳星耀拆禮物。

  小陳勾起嘴角,搖著盒子晃了晃,盒子底漏了,掉出一張撲克牌,和一個油次麻花、圓咕隆咚的玩意,骨碌碌滾進陳星耀面前的盤子裡。

  眾人瞅對眼了都,這是啥?

  路全離得近,笑著開口,「寶庫送的生日禮物之一……是個雞屁股。」

  小孩大眼興奮得放光,「雞滴屁,三百億。」老厲害啦!

  小陳:「……」冤冤相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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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黃魚面 至親至疏

  小陳哭笑不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在送禮這個領域,他這個前浪要被後浪拍在沙灘上了。

  寶庫挺著小胸脯,揚著肥嘟嘟的下巴,為自己送給陳大哥的生日禮物驕傲得不要不要。

  隨後進門的甄珍笑得肚子疼,「我說昨天那隻香酥雞的屁股怎麼沒了,原來被寶庫提前藏起來送禮。」

  經甄珍解釋,摸不清楚狀況的眾人終於搞明白,盤子裡的雞滴屁其實是GDP的實物展現,三百億可不就是去年全省的GDP嗎?

  小包間響起爆笑,肖鋒朝寶庫豎大拇指,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咱家寶庫就是大氣。陳哥,盛情難卻,吃了雞滴屁,掙三百億不現實,但你一定能破三百個案子。」

  「下蛋公雞,公雞中的破案雞。」這種小嗑兒寶庫小朋友記得老溜了,一聽破案,舉起小拳頭加油。

  「吃了它,吃了它。」桌子上的人開始起鬨。

  香酥雞是魯菜膠州一派的傳統名菜,香酥入味,雞屁股作為雞身上的一部分,同樣好吃。

  好吃,你吃?小陳目光森森瞪了眼起鬨聲最大的肖鋒和小孫,轉過身面對寶庫重新換上一副和顔悅色的表情,騙小孩說,「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我會好好保存。」才怪!

  寶庫把心目中最厲害的東西送給了陳大哥,很圓滿,不關心雞滴屁的去向,愉快地點頭同意。

  重新做回椅子,胖手捧著姐姐做的壽桃,啃了一臉渣。

  摻了牛奶做成的壽桃,瑄軟甜糯,有著濃濃的奶香味,美味是美味,就是壽桃的形狀,粉撲撲,白嫩嫩,一分兩半,有點像屁股……

  小陳一口把屁股壽桃咬掉一半,生日收到不重樣的屁股。很特別,很難忘。

  生日隻一天,日子無窮盡。

  入秋後北方早晚溫差大,中午時分秋老虎依然烤人,跟甄珍學做涼皮的幾家,生意都很紅火。

  幹出了經驗,擺攤的利潤也節節攀升,有幾家上個月的最高利潤已經掙到了一千八。

  雨菲爸爸工作的撲克牌廠效益不咋地,幹脆辭了職,跟老婆一起做涼皮和拌菜買賣。他們兩口子是最先租到固定攤位的,省城作為區域性中心城市,有好幾所大學,他們經人介紹在師範大學食堂租了個小檔口,一個月租金三百五十塊錢,要賣七百多份涼皮才能掙回來。天氣涼了之後,還是在室內營業才有賺頭,這個租金付得不虧。

  剩下幾家也陸續在北行和人流密集的學校、市場,找到固定攤位,涼皮攤子不需要多大面積,對牆搭個長條桌,擺上一圈凳子,就能安排開來店的顧客。因為面積小,租金大家都能承受。

  天冷後,涼皮這種東西最好搭配主食吃,因為跟甄珍學了大鍋菜,幾位大姐的調味水平直線上升,晚上回家研製鹵料的方子,有個大姐的愛人早年在西北當兵,會做西北白吉饃。

  甄珍太忙,沒好意思讓她接著教,大家自己鼓搗出了似模似樣的肉夾饃。

  做好了拿給甄珍品嚐。

  大哥、大姐們不再年輕的臉上神情忐忑,跟群等待出成績的小學生似的,等著甄老師點評。

  見大家這麼認真,甄珍也嚴肅以待,咬了一口肉夾饃,麵餅酥脆,臘汁肉的味道也不錯,不是當地專業做肉夾饃的商家,第一次做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甄珍微微一笑,「白吉饃小火烘得不錯,鹵湯中蔻仁和丁香的量需要再減一減,糖放得也有點多,老方子裡有枇杷幹,北行的幹料鋪就有賣的,你們可以加進湯裡試試,臘汁肉用老湯鹵最香,現在不顯,等過段時間再對比一下看看,就能嘗出味道差距,你們做得很好。」

  得到甄珍的專業肯定,大家高興壞了,努力得來的成績,這種成就感太讓人興奮。

  「大姐們,還有曹大哥,其實臘汁肉不光能夾饃,也可以做面條的鹵子,冬天畢竟冷,涼皮沒有夏天好賣,你們添置個煮麵的湯鍋,賣涼皮的同時,也賣熱面條。」甄珍想了想建議道。

  「哎呦,還是甄珍腦子靈活,我們考慮過涼皮熱做,倒是從來沒往面上想一想。」

  「面活得硬,不會粘連,咱們在家把面準備好,再帶到店裡,煮麵用不了多長時間,澆份鹵子一點都不費事。」店裡面積小,沒有太多料理食物的地方,大家很快想出解決之道。

  能看到光明的未來,人心的活力才能煥發出來,見大哥、大姐臉上興奮的笑容,甄珍也跟著開心。

  好死不如賴活著,是大姐們的口頭禪,這何嘗不是一種對命運的不妥協,如今他們生活的轉變完全是他們應得的。

  又接了兩個工地的供餐,有兩個大姐家裡實在抽不出人手,甄讓她們忙自己的小吃生意,雖然少了兩個人,因為供餐少了一家,也能忙過來。

  上午供餐,中午做生意,下午跟王進跑註冊,工廠註冊審批時間長,急不得,一樣一樣慢慢來。

  最近過生日的人很多,週六大禮拜,附近有戶人家要在甄珍這裡包場給老母親祝壽,生日宴開席二十桌,店裡擺不開,秋高氣爽,甄珍把桌子擺上大漁的屋頂。

  這家大兒子是做木材生意的,很有錢,一桌按二百五十塊錢的標準訂的,二十張桌子就是五千塊錢的流水,很有賺頭。

  生日宴不是大鍋菜,菜餚更精細,甄珍一個人忙不過來,牛腱子和四喜丸子在趙姨家做,樸嬸家做炸貨,炸蝦餅、酥肉、打糕,小燕姐家拌涼菜,花蛤拌菠菜,黃瓜拌海螺肉,涼菜交給徐大姐幾個,一點不用操心。

  大漁的後廚則由甄珍親自坐鎮,現在物價便宜,兩百五能吃到很好的席面,梭子蟹保證不了一人一個,甄珍把蟹去腮之後,切塊,與鹽、薑片、辣椒、花椒入鍋爆炒,做一道紅紅火火的香辣蟹。

  有了香辣蟹,再來個香字輩的香酥雞,跟榆樹屯的大哥定了二十隻家養小母雞,先蒸熟,再下鍋油炸,炸好的雞肉顔色紅潤,肉酥骨爛,香氣逼人。

  肉菜少不了豬肉,用自家的轉爐,甄珍烤了幾方爐肉,手藝能跟家學淵源的佟大哥相媲美,肉有炙烤香,又下酒又下飯。

  當家的魚菜,趕上生日的喜慶日子,甄珍做漂亮好看又好吃的糖醋鯉魚,一桌兩條鯉魚,首尾相連,紅亮如琥珀,用支架立起,擺成太極圖案,翹頭擺尾跟藝術品一樣。

  雖然不是小咕嘟的精品鯉魚,但也是甄珍精挑細選的野生河魚,對得起他們付的價錢。

  有的菜可以提前準備,有的純屬急火菜,做起來倒不是太費勁。

  過生日的是個七十三歲的大娘,夫家姓張,她姓謝,謝大娘穿了件大紅薄唐裝,坐在包間正東的位置,現在結婚過生日流行錄像,肩上扛著錄像器材的大哥是現場最忙碌的。

  為了錄像效果,先吹生日蠟燭再開席吃飯,沒讓甄珍做壽桃,謝大娘的大兒子去市裡最火的那家西點店定了三層奶油大蛋糕。

  包間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甄珍抽空過來看了一眼,被孫男娣女圍在中間的大娘像個木偶似地被錄像師這樣那樣地安排擺拍。

  分了蛋糕,生日宴正式開席,甄珍來到現代,跟甄家以前的親戚不怎麼走動,沒怎麼參加過宴席,今天算是長了見識,因為他們上菜快,開席不到二十分鍾,樓頂平台上的人就已經吃完走幹淨了。

  甄珍上去一看,收拾殘渣剩菜的功夫都省了,盤子裡的東西被倒得精光,幫忙上來收拾桌子的幾位大姐都笑了,「我們參加婚禮也是,一人揣個塑料袋,專門往家拿剩菜。」

  也挺好,不浪費。

  下面的幾桌喝得比較久,留下來的都是謝大娘大兒子生意場上的朋友,互相勾肩搭背,推杯換盞,喝得面紅耳赤。

  「小姑娘,能給我下碗麵嗎?」

  在後廚整理料理台的甄珍聞聲擡頭一看,門口站著生日宴的主角謝大娘。

  「當然可以。」甄珍笑著道。

  「外面太吵了,我能進來吃嗎?」大娘提了個要求。

  「這把凳子高,您坐這來。」甄珍安排大娘坐在剛收拾出來的料理台旁。

  老太太一點不顯老,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十歲,老家是遼南的,說話尾音比較重。

  甄珍問她吃什麼面,大娘搖搖頭,「別太麻煩,你手邊有什麼材料,隨便給我下一碗就行。」

  甄珍見老太太沒什麼笑面,家裡正好有咕嘟變出來的大黃魚,一年一次的生日,還是要開開心心地過,「謝大娘,我給你做黃魚面吃,好不好?」

  「行。」

  湯頭的鮮度決定了一碗黃魚面的成敗。甄珍從冰箱裡拿出凍成一坨的精品魚湯,這是她用小咕嘟弄出來的魚骨小火慢熬三小時得到的高湯,喝了能鮮掉眉毛。

  謝大娘見甄珍一雙巧手給黃魚拆骨,動作既巧妙又靈活,帶著韻律的動作讓心情都好了不少,嘆了口氣,問甄珍:「過生日就一定要高興嗎?」

  「您想高興就高興,想不高興就不高興,生日您最大。」甄珍微笑答道。

  「那我就不高興。」廚房隔開了外面的吵鬧,淡淡的食物香氣讓人格外想嘮會嗑。

  謝大娘撇撇嘴,「搞個生日宴,看著花團錦簇,哪是給我慶祝生日?老大藉機跟他的那些生意場上的朋友聯絡感情,下面幾個混得不如老大的,忙著巴結他大哥和他大哥的朋友,我其實就是這場宴席的擺設,跟個二百五似的。」

  甄珍拆完了魚骨,把魚先醃上,聽了謝大娘的話,停下活面的動作,問道:「要是您自己做主,您想怎麼過這個生日?」

  「吃碗麵,聽個評書,擺弄擺弄花,看會電視劇,平常怎麼過還怎麼過。」老伴去世多年,謝大娘一個人過,清靜慣了。

  「那就先滿足您吃麵的願望,一會回去您再聽評書,看電視劇。」

  「好。」謝大娘笑了。

  黃魚面的面一定要細,要韌,煮好撈出,像梳子一樣排布在湯頭裡,醃好的黃魚裹上一層薄澱粉上鍋煎熟,黃魚面的黃魚形狀要整,不能爛成一坨。

  做好端給謝大娘,「您嘗嘗。」

  老太太先喝了一口湯,是稍稍帶些醬色的紅湯,鮮得人精神振奮,麵筋道爽滑,魚肉鮮嫩,沒吃好飯的大娘,把一整碗麵全部吃光,抹了把嘴,終於露出笑容,「滿足了,這才是生日。」

  謝大娘的大兒子應酬完了客人,過來跟甄珍算錢,「小甄謝謝你,今天菜品我很滿意,看見沒?我給我媽安排這麼大場面,老太太高興壞了,出了門,走路都帶風。」

  甄珍心道,你媽高興是因為我家貓,跟你關係不大。哎,有時候父母和子女的關係也可以用至親至疏來形容。

  隔天又碰上個過生日的。

  鍾小燕中午忙完過來,不好意思道:「我手藝不行,甄珍,等一會你姐夫回來,你能不能給他下碗麵,今天他過生日,隨便什麼面都行,你做什麼都好吃。」

  楊姐夫甄珍天天見,給工地送餐的活就是他領著他的堂弟一起送的,除了一兩句問候,基本沒怎麼說過話。杏花巷的鄰居們一起吃飯他也基本不參加。開車技術好,每餐都準時送到,從不晚點,很讓人信賴。

  兩口子從端午開始幫著她忙活,做碗麵是應該的,甄珍還做黃魚面。做好後讓小燕姐端回家,讓兩人單獨吃。

  湯鮮、面滑、魚嫩,鍾小燕吃美了,起身倒了兩杯自家泡的人參酒,跟丈夫幹了一杯,「楊濤,生日快樂,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楊濤幹了酒,認認真真打量妻子一眼,結婚時多水靈一姑娘,現在抹再多的粉也蓋不住眼角的皺紋,下崗後,要不是她裡打外開,這個家早就散了,成天嘰嘰喳喳跟個喜鵲似的,睡不著覺的晚上,有好幾回他聽到她在被窩裡哭。

  為了妻子他也該走出來了,做了決定,楊濤突然感覺胸口透了一絲光亮,輕鬆極了。

  彎起嘴角對妻子說,「我再也不打麻將了,等給甄珍幹完活,我去幫人開夜班出租,反正我晚上也睡不著。」

  鍾小燕紅了眼眶,不是因為丈夫不打麻將,「楊濤,你上一回笑還是一千一百八十三天之前。」

  「不知不覺下崗三年多了。」

  甄珍見小燕姐哼著歌來還碗,摸了摸趴在吧檯上的咕嘟,小聲說,「你的魚又吃高興一個。」

  鍾小燕猛撲上來摟著甄珍親了一口,「甄珍,我家老楊又會笑了。」

  又一個吃開心的。

  小燕直心眼,對親近的人藏不住話,跟甄珍講起這些年不容易,「我們那時候都推薦上大學,我家楊濤從工農兵大學出來,隻五年功夫就做上冶金廠副廠長的位置,老有才了。冶金廠雖然是市屬企業,工人最多的時候有一萬多,也是市裡數得著的大廠。大家都以為楊濤是捨不得他的官,才成天在麻將桌上醉生夢死。」

  鍾小燕搖了搖頭,「楊濤不是捨不得副廠長的權力地位,他就是鬱悶,他鬱悶是因為他奉獻了整個青春的廠子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不該被草草賤賣。有力使不出,人最容易鑽牛角尖,他不是愛打麻將,打麻將是因為在麻將桌上他不用無時無刻想著這件事。」

  甄珍問,「如果他一輩子鑽在牛角尖裡不出來怎麼辦?」

  「那就在裡面呆著唄,隻要是個人,當然可以不高興。」鍾小燕不假思索道。

  是啊,人當然可以不高興。

  這就是至親至疏的夫妻,甄珍這一刻終於理解了小燕姐說那句「咱就是愛他」時,眼中光芒的含義。

  小陳出了個短差回來,甄珍接著用黃魚面招待他。

  「治大國如烹小鮮,開廠子也一樣,讓人才像食材一樣各就各位,我們就輕鬆多了。你的內衣配件廠是個小冶金,我給你介紹個真正搞過冶金的人來管理怎麼樣?」

  小陳跟楊濤有過幾面之緣,立即明了甄珍的意思,吃麵的速度沒有放慢,點點頭,「我沒意見,咱們沒那麼多精力,做好自己的主業最重要。」

  秋夜裡,窗外巷子裡有蛐蛐的鳴唱。甄珍盯著低頭吃麵的小陳的發旋看了一會,笑著說:「我覺得你有時候就像當代莊子,『眼極冷,心腸極熱』。」(注)

  一句讚揚讓小陳心情極美,彎彎嘴角,「我倒覺的你像個外國女人。」

  「誰?」

  「瑪利亞,耶穌的媽……誇你呢,你打我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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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4 12:58:20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各種煮丸子 加盟第一店

  「當代莊子」和「瑪利亞」是行動派,吃完麵一起去小燕姐的高麗參店,楊濤因為要幫甄珍送快餐,這段時間都跟老婆睡在高麗參店的小隔間裡。

  聽兩個年輕人說明來意,鍾小燕和楊濤驚訝極了,他們知道兩人正在籌備小廠子,以為隻開一家魚丸廠,做節禮生意做出了經驗,開個魚丸廠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沒想這兩個年輕人精力旺盛到還要再開一家內衣配件廠。

  甄珍解釋,「陳星耀畢竟有公職在身,機器研發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們暫時沒往外說,還好,機器改進一切順利,這開廠子的事就提上了日程。

  魚丸廠王進都忙不過來,我還要經營飯店,陳星耀也不好參與。內衣配件廠現在缺個廠長,楊姐夫,這種小廠子跟您以前的冶金廠沒法比,我們剛剛起步,最多隻能招幾十個人,請您出山管理,屈才了。」

  甄珍顧忌他面子,話說得委婉,楊濤怎麼能聽不出來,感動地笑笑,「我都是打算去開夜班出租的人,有什麼屈不屈才的,你們這個橄欖枝伸得真及時。我幹,這種尼龍噴塗技術我懂,保證幫你們幹好。」

  製造業大廠的副廠長經驗豐富,還沒走馬上任,就給兩個年輕人提了好幾個意見,執照可以慢慢等審批,機器改進的專利申請要開始弄了,還有,開廠子得有訂單,秋季廣交會就要開始了,必須先弄出樣品,研究報價,好拿著樣品去交易會上找客戶。

  甄珍和小陳對視一眼,他們想簡單了,開個小工廠門道真不少,找楊姐夫來管理,確實找對人了。

  研究好下一步計劃,楊濤明天正式走馬上任,給甄珍送快餐的工作,他介紹了另外一個人接手,保證可靠,不會耽誤事。

  把甄珍兩個送出門,鍾小燕握著甄珍的手,平時開玩笑葷素不忌的潑辣小媳婦感謝起人反而詞窮,「甄珍,啥也不說了,把這麼珍貴的機會給了楊濤,我們全家會記一輩子,姐謝謝你。」說著說著,聲音控制不住地哽咽。

  這不僅僅是個工作機會,鍾小燕再明白不過,重新回到管理崗位,能讓丈夫重拾信心,從哪裡跌倒再從哪裡站起來,因為廠子被賤賣的無力挫敗,希望他能從相似的行業起步,把挫敗填平。

  甄珍眨眨眼,「所以說,楊姐夫就是天生做廠長的命。」

  鍾小燕笑著搖頭,這孩子說話辦事總是讓人春風拂面,他們這些當鄰居的欠她太多。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冷面護花使者,心說這倆孩子還真是絕配。

  對內衣配件行業兩人經驗少,但食品行業是甄珍的本職行業,魚丸廠銷售的渠道甄珍倒是有些思考。

  下午把王進找過來討論,有正經事業忙碌,王進整個人意氣風發,都是要當廠長的人了,留古天樂髮型沒有威嚴,學小陳把頭髮推平,這種發型很挑人,跟陳星耀冷硬的線條不一樣,王進一張娃娃臉,還是個摩絲愛好者,頂著這麼個髮型,看起來哪哪都不對。

  寶庫歪著腦袋把王進好一頓打量,「又像鼴鼠又像刺蝟。」小孩實事求是評價道。

  王進:「……」咱倆看來真沒法愉快地相處。

  「你怎麼頂了一腦門鋼針?」甄珍在一旁添油加醋。

  王進摸摸頭髮,笑了,「是挺紮手。」

  開了幾句玩笑,王進找個凳子坐下來,擡眼看甄珍:「找我商量銷路的事?」

  甄珍在對面坐下,分析道:「做食品還是要有好口碑,我們剛剛起步,口碑先從本地攢起,外地市場等我們實力穩固了再慢慢開拓。」

  王進幹了這麼多年買賣,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點點頭,「批發市場的量最大,是咱主要的鋪貨點。」

  「我們先做一批試吃品,除了批發市場,菜市場、早市、食街都走一波,先拉點訂單。」

  鋪貨的方式兩人沒異議,討論接下來的商標申報的事,意見有些不統一。

  王進有備而來,從包裡翻出一瓶辣醬,「這是今年市面上最熱的一款醬,叫老幹媽辣醬,這名字聽起來多親切,多接地氣,就因為名字起得好,人家也是今年的新廠,這才多久,東西已經賣到外地了,咱這暫時沒有,這是我托朋友,好不容易從天津弄過來的。」

  甄珍拿起辣醬看了看,輕聲低喃,「老幹媽魚丸?」搖搖頭,「拾人牙慧,不好。」

  「咱不起一模一樣的,咱可以叫……」王進眼神一亮,「甄大媽小丸子,又順口,又好聽。」

  甄珍瞪眼睛,「你才大媽呢。既然你執意要把我名字加進去,不如叫珍珠牌小丸子。」

  「太普通了,沒特色。還是甄大媽好,一聽這個名字就讓人聯想到做飯很好吃,笑起來和藹可親的胖大媽,你聽我一次,就起這個名字。」

  和藹可親你個頭。

  望著刺蝟頭出了店門,甄珍有點後悔,王進這人太可怕,天生幹銷售的人,一碗迷魂湯給她灌下去,她竟然稀里糊塗被說服了,呵,甄大媽小丸子,聽著還挺順口是怎麼回事……

  小陳沒客氣,關於丸子的名字,笑話了甄珍一禮拜,笑夠了,關於銷售方式他倒是有點別的想法。

  週六下午他開車帶甄珍和王進去了小北關的一處住宅樓,普通的六層工廠宿舍樓,這個城市有太多這樣的樓房。

  樓前站了兩個男人,看樣貌兩人是哥倆,年輕那個甄珍認識,來大漁吃過魚,是公安局經偵支隊的,叫張超,跟陳星耀關係很好,兩人是大學同學。那個年長的身份不難猜,應該是張超的哥哥。

  看見三人下車,兩人迎上前,陳星耀以前來過,張超哥哥跟他很熟,見他手裡拎了兩箱牛奶,責怪道:「小陳,大哥又不是七老八十,下回來可別再帶東西了。」

  陳星耀笑了笑,沒說話。

  張超下午接到陳星耀傳呼說想來看看他哥,沒想到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跟甄珍打了聲招呼,也跟王進點點頭,介紹道:「這是我二哥張偉,別在外面站著,咱進屋聊。」

  陳星耀來之前,賣了個關子沒告訴她和王進帶他們來這裡做客是為什麼,甄珍打量了張偉一眼,見他面色蒼白,人有些瘦,估計身體不太好。

  張偉家就在一樓,跟隨他進了家門,屋子不大,客廳裡的紙箱子都要堆到頂棚了,把光線徹底擋住,下午三點就要開燈,屋裡到處散落著紙花,來之前應該專門收拾過,要不廳裡更沒有下腳的地方。

  張偉有些不好意思,「裡面兩個睡覺的屋也堆滿了,實在沒地放,讓你們見笑了,我身體不好,找工作找不到,孩子上學要錢,隻能給人紮紙花掙點小錢,現在就死人不嫌棄我。」沒給甄珍三個倒水,拿出三瓶汽水讓他們喝。

  陳星耀開口問:「你身體現在怎麼樣?」

  張偉扯起嘴角,「就是吃藥維持,這病徹底根治不可能,不惡化就不錯了。」

  從接下來的談話得知,張偉因為早年在玻璃廠上班,接觸粉塵,不幸得了塵肺病,好在發現及時,症狀還算輕微,得這病得好好養著,不能幹重活,現在就業難,在招工人那格外受歧視,沒辦法在家裡紮紙貨為生,收入低微,連養病所需的營養都供應不上,更別提養家了。

  做了二十分鍾,提出告辭,陳星耀因為沒跟甄珍和王進商量過,並沒有告訴張家兄弟他們的來意。

  出了張家,在回去的路上,小陳才開口說出他的想法,「咱們這裡重工業起家,像那個馬傳輝的石棉瓦廠一樣,早年因為不注重生產環境,是塵肺病的重災區。得了這個病,像張偉這樣的已經算是最幸運的,維持好興許會有正常人的壽命。但是……」

  「星耀,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王進打斷陳星耀的話,「這個病我最瞭解,我大舅就是因為這個病過世的,肺部纖維化,一個170斤的漢子,死時還剩不到一百斤。」

  王進唏噓完,有些怪小陳,「咱們三個是合夥關係,我知道你是怕我多想,所以今天下午才專程帶我們去張哥家裡看看,跟甄珍一起,你估計就直接提意見了,哪還要登門一趟。咱倆雖然不常接觸,你不想想,能跟甄珍合作這麼久,我會是那種愛紮刺的人嗎?以後千萬別跟我外道。」

  甄珍贊成,「對,咱都是自己人,不用外道。」問陳星耀,「人我們也看了,你到底有什麼想法,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商量。」

  陳星耀在後視鏡跟王進笑著對視一眼,「塵肺病是個器官病變的職業病,不是傳染病,能辦健康證,但得了這種病,勞動力畢竟被削弱了,我不是打算雇他們在廠子幹活,我打算在銷售上給他們創造一個機會,讓他們有點掙錢的門路。

  魚丸除了走市場批發路線,能不能發展些銷售攤點,像你們當初擺炸魚丸的小攤一樣,讓他們做點小生意為生,有個固定位置,也不算太累,掙得再少,也比在家裡紮紙花強。」

  「你提醒我了,」甄珍轉過身看了王進一眼,「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怎麼打開我們產品的知名度,咱們的丸子不是即時零食,屬於半成品,不適合做廣告,所以才不得不走一級市場,如果統一授權,通過街頭銷售的方式來推廣,既可以為產品做宣傳,又能增加銷量,確實是個好辦法,這就是一級市場之外的零售渠道。」

  王進認真考慮了一番,「可行倒是可行,跟早前我們單打獨鬥賣魚丸不一樣,既然我們現在是個正規廠家了,牌子一定要維持好。」

  對小陳來說這都不是事兒,他可是擁有一條街的男人的兒子,「後續的管理我們可以再商量,可以先做個小門面示範一下,鋪子我出。做好了,我們就像肯德基一樣,做連鎖經營。」

  「丸子怎麼做都好吃,我們做兩種,炸和煮。」料理食材是甄珍的領域,立即有了主意。

  王進雙手拍向身側的皮座椅,「還等什麼,幹!」

  等王進下了車,甄珍斜睨小陳一眼,尾音挑起,「嗯?當代莊子。」

  她還是有些納悶,小陳是怎麼走上這條「聖父之路」的,沒忍住,問了出來。

  半晌過後,專注開車的小陳嘆了口氣,聲音低沉回道,「我不知道肖鋒那個大嘴巴,或者其他什麼人有沒有在你面前提過我姐姐的案子,殺她的人是個變態,屍體被兇手重新清洗過,隻從指甲和耳後皮膚組織找到少量不屬於她的DNA證據,供檢驗的組織太少,而且現在沒有太多可供對比的樣本,所以才一直沒有找到兇手。

  我在想,興許加盟我們小丸子的人恰巧就有個學習很好的孩子,那孩子上了大學興許學了生物、學了精密儀器製造、報考了公安的痕跡檢驗專業,將來或許是DNA研究領域的天才,或者能造出精密的檢驗儀器,也可能是個很有想法的法醫。

  因為我們的行為,讓他的負擔不用那麼重,能一心專注學業和研究,那麼我就能更早一點得到我姐案子的關鍵線索。」

  轉頭看了身旁的姑娘一眼,「其實我一點都不無私,我很自私,我隻想早日破案。」

  小陳的回應既惆悵又有著深深的不甘,聽得甄珍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是陳星耀第一次正式在她面前提到姐姐的死,破案的祈願又是那麼迂迴和卑微。

  她明白,追兇有黃金時間,過了黃金時間,又遇上個高智商變態,想要破案難上加難。

  破案她無能為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我回去就研究煮丸子的湯底,咱們把丸子店開個成百上千家,多培養一批DNA專家和法醫天才。」

  「好。」惆悵不在,男人眼含溫暖。

  甄珍說幹就幹,忙完了晚上的生意,待在後廚研究煮丸子的配方,她有擺攤炸魚丸的經驗,像這種街頭小吃,還是年輕女孩光顧得多,可以找人做一種能放在火上加熱的四個鍋口合在一起的小鍋,做四種不同口味煮丸子。

  有人口輕,用普通的清湯水煮丸子就可以,有人口重,麻辣味的不可少。

  好多女孩偏愛酸甜口味,店裡的生意能看出來,吃酸湯魚的女的比吃燉魚的女的多,番茄味的湯底也可以添一道。

  至於最後一道,甄珍想起一種大家不怎麼熟悉的咖喱味,最近看了一本美食書籍,在港式餐飲的菜單上,有道經典菜餚,咖喱魚蛋,不妨可以做來試試。

  甄大廚出馬,實驗湯底,兩晚上足夠。

  做這種賣魚丸的小鋪子用不上多大地方,一個小冰箱用來放魚丸,留個半平米放置炸鍋和煮鍋,最大需求面積不超過四平米。

  小陳跟老陳提出想借個臨街的小門臉用用,老陳得知兒子的用意,大力支持,在辦公室對面,南京路的路口找了個小門臉給兒子用,不但提供房子,還讓公司企劃給設計了門頭,連註冊事宜都是叫副手老方親自去跑的。

  小陳上班之後,跟張超說了他的想法,第一個實驗的店舖想讓張偉來經營。

  兩人是多年的同學,感情很好,張超沒推辭,拍拍老同學肩膀,「星耀,這個情我記下了,我替我哥全家謝謝你。」看到哥哥過得艱難他也想幫一把,可心有餘力不足,一個月工資那麼點,養活自己的小家都艱難,他做不到是事情,有人替他做到了。

  老陳公司做慣了報批,熟人好辦事,魚丸銷售的執照很快就批下來,連張偉的執照都一起幫著辦了。

  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在擁有一家魚丸廠之前,甄珍幾個先擁有了一家目前隻有一個加盟商的魚丸小鋪。

  加盟的合同也討論清楚,品牌管理,食材供應,還有店舖的裝修由同樣三人合股的銷售公司負責,收取一筆加盟費,填補管理費用、裝修費用和餐具費用的支出。

  對加盟方,他們最大的要求就是健康衛生,定期進行體檢,雖然本著幫扶弱者想法做這種連鎖加盟,但對顧客更要負責,否則品牌就做倒了。

  廠子還沒正式開工,但車間已經裝修好了,開動機器,甄珍親自調配比例,做了一批魚丸出來,孫老也趕到現場,隨著機器啟動,加入進去的魚肉,經過幾分鍾,終於在出丸口以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態成功落盤,經過最後一步定型,圓滿走完從魚肉到魚丸之路。

  大家都很高興,孫老搶著吃了第一個煮熟的魚丸,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不錯,緊實細密,快,咱再試驗下蝦丸和扇貝丸。」

  選一個週末,甄大媽丸子鋪一號店正式開業,店舖用鵝黃色的牆闆包牆,招牌上有個眼睛笑成月牙的卡通形象的老奶奶,額頭還有兩道皺紋,形象溫暖可愛,一看就讓人想到做飯手藝很好的外婆。

  南京路路口人流量大,店舖又那麼醒目,炸丸子的老闆帶著口罩,穿著特製的黃色圍裙,看起來幹幹淨淨,丸子五毛錢一串,價格不貴,好多人駐足,買一兩串品嚐。

  一嘗停不下來,炸丸子綿密,煮丸子柔軟,湯底不重樣,清湯的鮮,麻辣的吃起來爽,番茄丸子酸酸甜甜,最特別的咖喱魚丸,有人不喜歡它味沖,喜歡的卻吃得停不下來,鍋裡煮的咖喱味魚丸都被一個小胖丫頭包圓了,一個人吃了十幾串,直呼過癮。

  一天下來,甄珍算了下,十斤裝的大袋魚丸,一共賣出四袋半。不會算賬的都能想像到,加盟到一定規模,走的貨量會有多多。

  炸魚丸不費事,煮魚丸更不用動手,張偉幹了一天不算太累,掙得錢可比紮紙花多太多了。心情好,感覺喘氣更加勻乎了,「掙錢就是良藥,」張偉高興地對甄珍說。

  晚上三人開小會總結,總結之前,小陳教會了寶庫一句話,是魯迅先生的名言。

  小孩嘎嘣脆的童音迴響在秋夜裡,「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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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4 12:58:34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海鮮面 兌了一家飯店

  最近大家忙壞了,除了寶庫和咕嘟,三個大人都沒吃晚飯,甄珍把新下來的地瓜切塊,跟小米一起熬粥,熬出黃澄澄的米油,再蒸一條魚,烙幾張蔥油餅。秋天是吃蘿蔔的季節,趙姨把拇指粗的小蘿蔔去皮,跟甜口的辣醬一起醃製,蘿蔔汁水濃,還爽脆非常,用來佐粥、配餅特別好。

  飯吃得晚,吃清淡點,兩個男人就著餅和小菜,連喝了兩碗香濃的小米地瓜粥。

  舒服地嘆口氣,王進說起正事,「工廠還沒開工,咱們暫時沒辦法放開加盟,需求增量大,貨源供不上,會是個麻煩。」

  陳星耀問:「證照什麼時候能下來?」

  「魚丸廠還有兩項審批沒完事,估計還有半個月,內衣配件廠的報批手續我都交給楊哥了,因為要參加廣交會,配件廠的開業時間估計要推後。」王進回道。

  「那個不著急,先緊著魚丸廠,下一步可以招人了。」

  「嗯,」王進看了兩個合夥人一眼,嘿嘿一樂,「咱處了這麼長時間,我算看明白你倆了,甄珍可能還有一部分想法,想通過開廠子攢點創業資金,可星耀你不是,你跟我們玩,純屬就是來扶貧的。」

  扒拉下沒抹摩絲的闆寸,王進接著道,「我這人俗,我隻認錢。既能幫人,還能掙錢,何樂而不為?工人這塊我早就跟工人村街道打好招呼,咱們規模小,首批招三十來個人應該夠用,專門找的是兩口子雙雙失業,家庭特別困難,身體健康,幹活還利索的。隨時都能上崗,女的多,下一步要甄珍過去集中培訓十天。」

  甄珍沒想到王進在背後已經做了這麼多,真誠道:「我們倆一個上班,一個開店,魚丸廠你付出得最多。」

  陳星耀沉吟片刻,「合夥協議可以再改改,魚丸廠我不參與管理,分三成利潤太多,我隻拿兩成,剩下你倆均分。」

  其實他一成都不想拿,一點都不要,兩人肯定不同意。內衣配件廠他也是個甩手掌櫃,已經跟甄珍說好了,準備分楊廠長一些股份。

  王進一聽立即急眼了,「你雖然不參與管理,但你作用可大了,你是咱們廠子的公關和法務,大事都得靠你擺平。」

  小陳不接受反駁,站起身往外走,「就這麼定了,回頭我改了協議,找你倆簽子,晚上值班,先走了。」

  王進看著小陳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無奈地跟甄珍對視一眼。

  她跟陳星耀可以另外再算,甄珍同意多分王進一些,「人跟鋼鏰一樣,不能劈成兩半用,我還有店裡的生意要顧,頂多在配比和質量上幫你把把關,你付出得最多,既要管理,還要跑銷售,多拿一點是應該的,工資咱照以前說好的不變,提成這塊就按陳星耀說的辦,我也不接受反駁。」

  市裡的兩個大善人怎麼就讓他給碰上了?都是做廠長的人了,不好七情上面,可王進就是忍不住,一個大男人在甄珍紅了眼眶,哭是因為委屈,中學畢業就出來混,什麼苦沒吃過?啥樣人沒碰到過?被騙過太多回,早就習慣了。直到去年遇見甄珍,才時來運轉,生活有了努力的方向,甚至有了可以為之奮鬥的事業。

  抹了把眼角,王進鄭重對甄珍表示,「咱們省各個市我都跑遍了,市場我熟,魚丸我要讓它滾出咱們市,滾到全省到處都是,咱們爭取在年底之前,一人掙夠一輛車。」

  魚丸滾出咱們市?甄珍好笑,小王一激動,說都不會話了。

  和咕嘟玩溜溜球的寶庫聽到王進提車,跑了回來,小孩對圈最多的車標印象最深,高興地表示,「我喜歡奧迪車。」

  小王噎住,「奧迪的話,一人隻能掙個模型。」

  ……

  摩拳擦掌準備培訓工人的甄珍一早迎來主街飯盒菜家胡副廠長拜訪,離得近,老胡時不時過來溜躂一圈,兩家處得熟,有些經營上的想法老胡也願意跟甄珍商量。

  他們幹得不錯,大半年時間,又在西區開了兩家分店,西區是工廠區大本營,飯盒菜在那裡賣得比西塔這邊還好。

  甄珍喜歡用老胡過去的職務稱呼他,「胡副廠長,你又變帥了。」

  「天幹,抹了點大寶。」老胡摸了摸臉呵呵笑,坐下喝了口水,問道:「小甄,有個機會能拓展事業,你想不想接手?」

  甄珍有些意外,「您說說看。」

  「我認識個人,在市委對面有家飯店,幹了半年中餐,生意不好不壞,他閨女在北京批發市場服裝生意做得挺大,沒人幫忙,他打算把飯店兌出去,去北京給閨女幫忙。問我有沒有意向接手,我西邊的兩家店剛兌的,還沒怎麼捋順,想穩紮穩打一步步來,過來問問你有沒有意向搞個新店。」

  甄珍想先看看店,「下午我有時間,您把那人的電話給我,我過去看看。」

  老胡擺擺手,「下午我陪你一起過去,有熟人在,他也不會死要錢。」

  「那感情好。」甄珍沒推辭。

  出兌的中餐館叫馮記老菜館,店臨街,門臉不寬,進深比較長,加上後廚,一共一百二十平米,比大漁的營業面積大。

  中間是過道,古銅色的木方桌,靠牆擺了兩列,坐滿了能安排八十多人同時就餐。因為剛開業半年,牆面挺幹淨的,桌椅也沒怎麼磨損,像胡副廠長說的,兌過來不用收拾,可以立即開業。

  因為老胡在,姓馮的老闆沒跟甄珍報高價,「房子是我自己的,一年租金一萬八,你要是想買,價錢也可以商量,出兌費我不多收你的,加上桌椅闆凳和後廚的設備,掏一萬二全兌給你。」

  這個租金其實挺合理,老菜館臨著的這條大馬路是省城的中軸線,雙向八車道,馬路寬其實不怎麼適合開飯店,但這周邊有一項優勢,這邊的小公司比西塔還多,上班的多是年輕人,吃飯習慣在外面解決,飯店門前就是地下通道的出入口,對街過來吃飯也很方便。

  馮老闆出兌費要得低,其實帶著一個附加要求,朝後廚喊了一嗓子,裡面出來個年輕姑娘,看樣貌比甄珍大個三四歲。

  短髮,大眼睛,個頭有一米七,見她穿著廚師服,甄珍猜出,這姑娘應該是這家老菜館的廚師,沒想到老菜館的廚師一點不老,跟她一樣是個女廚師。

  果然聽馮老闆介紹,「小苗是我遠房親戚,她爺爺以前就是給村裡婚喪嫁娶做席面的,小苗的手藝都是跟他爺爺學的,一點不孬,客人吃了都說好。她不想跟我去北京,店要是一關,好一點的飯店很少招女廚師,這孩子很難找到下家,出兌費我可以再降一降,你要是兌下來得留她在店裡繼續幹。」

  叫小苗的姑娘搖搖頭,「叔,喃三個銀慢慢商量,不要我也沒關係,等攢齊錢,我自己出來開家小店。」

  甄珍露出笑容,這姑娘口音比前些天在大漁過生日的謝大娘的口音還重,怪不得老菜館的菜帶著遼南風味,生醃蝦爬子、櫻桃肉、家燜黃花魚,估計都是小苗從爺爺那學來的遼南家常老菜。

  她看人講求眼緣,小苗姑娘笑起來憨憨的,眼神純淨,身上的廚師服也幹幹靜靜,如果兌下這家店,確實缺人手,女廚師鳳毛麟角,出於同性間的相互照拂,甄珍也不會拒絕。

  「馮老闆,我回去考慮兩天再給你答複,如果接手,小苗的手藝隻要通過我的考核,我答應你,會繼續用她。」甄珍爽快地回複道。

  小苗聞聲,露出一臉驚喜,攢齊錢要等到猴年馬月,能繼續在這裡掌勺最好不過了,她會努力通過考核的。

  晚上陳星耀過來,甄珍把想法跟他說了,「那家店的位置可遇不可求,我想兌下來,試驗下我的經營思路。」

  天黑溫度低,小陳終於脫下了他那件萬年不變的Polo衫,換上一件黑襯衫,陳警官的衣櫃裡估計隻能零星見到幾件其他顔色的衣服,最多的就是萬年不變的黑。

  跟襯衫同色的眼眸看向甄珍,問道:「什麼思路?」

  「未來我要是做大做強,還要接著做高中低三個檔位的餐飲店,高端的不適合連鎖,低端的可以走魚丸店遍地開花路線,中檔餐飲我想開家麵館試試水,中餐連鎖不像肯德基和麥當勞那麼容易模式化,麵館倒是比炒菜更容易規範,趕早不趕晚,既然碰上了,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想做你就做。」小陳沒二話,全力支持。

  「沒錢。」小甄聳聳肩,光棍道

  陳警官黑眸藏笑,「我借你,但得簽個協議,咱倆做伴侶,無固定期限。」

  甄珍斜睨他一眼,「怪不得有人說,結了婚像是被判無期徒刑。」嗔怪某人,「你的考驗期還沒過,咱倆現在隻是合夥關係,房子抵押來不及,人家著急出兌,晚了就被別人搶去了。所以,合夥人我想跟你借五萬塊錢,簽借據,爭取年底還清。」

  她手裡的錢,開魚丸廠周轉都勉勉強強,所以隻能指望陳警官伸出援手。

  小陳怎麼會拒絕,「五萬夠嗎,不夠的話,我再借你五萬。」

  「夠了,一切從簡,備點貨就能開業。」

  甄珍不知道,聽她念叨說,等這家店掙了錢就把房子買下來,防止將來地皮漲價,租金往上揚得太高,店裡吃不消。

  小陳第二天請了一上午價,立即去找馮老闆把房子給買了下來,還不讓馮老闆告訴甄珍,為此跟馮老闆簽了買賣合同之後,又簽了個租賃協議。

  支持心愛姑娘的事業,從做她的包租公開始。

  麵食在北方尤其有市場,拿省城來說,最火的麵館是老四季,八十年代末開業,雞湯抻面,配菜是煮雞架、煮雞脖,物美價廉,很受工薪階層歡迎。

  面有千千萬,甄珍不會跟人競爭,她要做的是海鮮面。

  跟馮老闆簽完合同,下午要培訓魚丸廠工人處理魚肉,甄珍讓小苗上午來店裡學習交流。

  小苗姓溫,性格大大咧咧,但一摸到菜刀和鍋鏟就像是變了個人,再嚴謹認真不過,對於甄珍要改變經營項目,她並沒有什麼異議,來大城市幹活,除了掙錢之外,就是學手藝。

  甄珍亮了下處理魚生的絕活,一下把小苗姑娘鎮住了,就更沒有反對意見,「甄老闆,我想拜你為師。」小苗野路子出家,看甄珍像看大師。

  甄珍笑了笑,「系統化學習得有基本功,這方面你還要練習,咱先學一樣。」

  剛才讓小苗做了道櫻桃肉,能看出來這姑娘調味功力不錯,但火工和刀工還差了點,成菜口味中等偏上,離甄珍收徒的要求還有些差距,不能培養當全職徒弟,海鮮面做法不難,可以先練這個。

  小苗沒什麼不同意的。

  甄珍做海鮮麵館的想法不是無中生有,魚丸廠每天要剝離大量的魚骨出來,扔掉浪費,思考怎麼讓魚骨變廢為寶,於是就有了海鮮面的思路。

  海鮮面無論是北派的膠東風味,還是南派的舟山群島風味,一碗麵好吃與否少不了一鍋海鮮湯。舟山一帶的海鮮麵館每家都有獨門的調湯手藝,甄珍也有。湯就從魚骨熬起。

  做海鮮面省城還有一項優勢,無論遼南還是遼東沿海的海鮮,省城這個集散地都不缺。海鮮的種類多,海鮮面組合多樣,豐儉由人。

  傳統的膠州海鮮打滷麵,會放五花肉和時令蔬菜。

  沙蜆子煮開,去殼留湯,五花肉切丁煸炒,加入海鮮湯,湯沸下面,面熟撒韭菜、蜆子肉,打個雞蛋在面上就是一碗能鮮死人的蜆子肉韭菜海鮮打滷麵。

  搭配不要太多,菠菜海虹海鮮面、芸豆碎五花肉蜆子大蝦海鮮面、海蠣子酸菜海鮮面。

  北方海鮮打滷麵用的是手搟面,讓甄珍驚喜的是,溫小苗是個搟面能手,經她出手的面,筋道爽滑,口感一流。

  「我爺爺白案最好,我胳膊有勁就是搟面搟出來的。」小苗謙虛道。

  但是做舟山群島的海鮮面標配的米面,小苗就不是很在行了,跟甄珍學得格外認真,甄珍做出的米面極細,柔軟棉滑,小苗嘗了一口,認為這樣的米面跟海鮮更搭。

  從面能看出來,舟山風格的海鮮面做起來要更精細一些。

  除了湯底講究,海鮮的搭配也有講究,黃魚跟蟶子搭在一起,熏魚搭配紅蝦,螃蟹可以入面,如果你財力夠,加入十數種海鮮也不是不可以。

  南派海鮮面還喜歡用鹹齏入湯,有了鹹齏調味,甚至可以省卻五花八門的調味料,一碗海鮮面隻餘本源海之鮮。

  結束了一上午辛勤的勞作,甄珍請整理快餐食材的大姐們和小苗吃海鮮面,一碗熱騰騰的海鮮面下肚,五臟熨帖,疲憊消除殆盡。

  大姐們都說這個買賣有前途,小苗笑眯眯,對麵店將來的業績很是憧憬。

  甄珍太忙了,不好意思老讓鄰居們照顧寶庫,秋季入園時間到了,寶庫小朋友是時候成為幼兒園苗苗班的一員了。

  社區幼兒園離家不遠,是一位退休的老園長承包的,幼兒園的建築面積大,還有個很大的操場供小朋友玩耍,教學質量也很好。

  甄珍沒想過把弟弟送到更好的機關幼兒園,學齡前的小豆丁還是以玩為主,玩得開心就是成功的幼兒園生活。

  寶庫跟大部分小朋友一樣,對上幼兒園有些害怕,雖然家裡開飯店接觸的人多,但小孩從來都是在長輩的眼皮底下玩耍,一旦離開長輩們的呵護,跟一堆不認識的人待在一起,寶庫晚上睡覺前,沒忍住哭了起來。

  不是那種哇哇大哭,憋著小嘴,摟著咕嘟,掉了小貓一身金豆子,邊打哭嗝邊問姐姐,「我可以帶咕嘟一起上幼兒園嗎?」

  小孩早前因為分不開手指頭,算不對數把自己氣哭一回,在那之後,就算摔疼了也很少掉眼淚。甄珍雖然心疼,但還是告訴弟弟,「每個人總要學會獨自上路,勇敢的小孩,你從明天做起好不好?」

  寶庫胖手抹了把眼淚,「那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睡?」

  入夏後小孩開始自己睡,今天終於逮著個機會,提要求跟姐姐睡一晚。得到應允,立即破涕為笑,摟著小枕頭跳上甄珍的大床,高興地跟小貓在床上滾來滾去。

  高興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又開始情緒低落,甄珍依著他,自己搭配衣服穿,紅色帶黑色波點的小襯衫,搭配了一條鵝黃色,褲兜是兩隻綠青蛙的褲子,還穿了一雙鞋頭帶眼睛的藍色旅遊鞋。

  嗯,心情不好,靠顔色來振奮精神。

  甄珍牽著寶庫去了幼兒園,辦理好入園手續,小豆丁們按照年齡大小分成不同班級,站在操場上等老師帶回教室。有幾個小孩沒忍住哭得可傷心了。

  甄珍站著欄杆外看著弟弟,還好他家小孩沒哭,站在最中間,一眼就能被認出來,除了很醒目的亞麻色頭髮,主要是因為他一身花裡胡哨的穿著,毒蘑菇在哪都醒目。

  小朋友進教室要手牽手,寶庫想跟旁邊比他還胖的小胖子牽手,遭到拒絕,「我才不要跟你牽手呢。」

  哼,我也不喜歡你,寶庫撅小嘴,甩著小胳膊,踢著小正步進了教室。

  小胖子還變本加厲,見老師沒進來,聯合身邊的人笑話寶庫,「你們看,他長得跟我們都不一樣。」有幾個小男孩煞有介事地點頭,「對,不一樣。」

  一入學就被同性孤立,讓寶庫忘了害怕,燃起熊熊鬥志,大聲反駁,「因為我長得太好看了,所以才跟你們不一樣。」

  這句話是姐姐教的,寶庫記得可牢啦。

  有幾個小女孩圍過來,歪著頭看寶庫,「你長得比我的套娃還好看。」

  「他們都是醜八怪,我媽媽說這叫嫉妒。」有個胖妹掐著小腰要當寶庫的護花使者。

  要不是老師進來,寶庫因為顔值,差點要引起中一班男女生大混戰。

  街道幼兒園因為處在西塔地區,還會教小朋友學習幾句朝語,開學第一天老師教大家說「你好」的朝語,「阿尼哈撒呦」。

  小朋友嘰裡呱啦一通學,學會了,老師讓小朋友們互相對練,小胖妹跑到寶庫面前,彎起小嘴叛逆地來了句,「撒浪嗨。」愛看韓國影碟的媽媽說,這是我喜歡你的意思。

  寶庫到了嘴邊的阿尼哈撒呦又嚥了回去,大眼睛軲轆轉,小嘴也軲轆轉,「前軲轆不轉後軲轆轉思密達。」

  小胖妹星星眼,「甄玨,你會說這麼長的朝語,真厲害!撒浪嗨!」

  毒蘑菇寶庫小朋友笑得一臉得意。

  甄珍因為弟弟第一天上幼兒園,擔心他不適應,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甯。

  見她五分鍾之內看了三回牆上的鍾,來還盆的樸嬸笑著說,「哭沒哭,等見著孩子就知道了,到點了,走,我陪你一起去接寶庫。」

  幼兒園門口已經有一堆家長等在門外,有些小點的孩子一出來見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哭得那叫一個委屈。

  甄珍擔心壞了,寶庫出來得晚,幼兒園小朋友都走出來一多半了,甄珍才見到她家毒蘑菇。

  樸嬸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哭啥哭,小孩小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左手牽著小胖妹,右手牽著一個綁著大蝴蝶發卡的小姑娘,身前身後還圍了一圈小姑娘。

  寶庫見到姐姐,興奮極了,「姐姐,讓妹妹們上咱家吃飯!」

  寶二爺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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