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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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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王不過霸] 庶族無名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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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6 00:24: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三章 問心

    “可惜了,若伯道能潛心鑽研學問,此生成就,恐怕勝我十倍。”

    這已經是蔡邕第三次說這話,或許是彌留之際,記憶混亂,亦或者意有所指,陳默耐心的聽著,偶爾會跟蔡邕說些學問上的事情。

    老人家一輩子宦海浮沉,但做學之心,卻從未有過半分懈怠,蔡邕拉著陳默的手詢問道:“伯道,你說,我輩做學,究竟是為何而學?”

    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思考過,陳默自然也是,而且不止一次。

    “以前吶,有個弟子與我說過,他做學,便是為聞達于諸侯,為一展所學,亦為高官厚祿。”蔡邕帶著幾分追憶的神色澀聲道:“當時很憤怒,但如今想來,如今天下士人,雖然都說無意這高官厚祿,但又有幾個能不為名利所動?不過自欺欺人爾。”

    博學如蔡邕,都久曆官場,又何況他人?只是這麼直白的將真話說出來,確實與如今的觀念相悖,漢人講究一個含蓄,實際上就是我不說,但你得給,而且我還得拒絕,最後做出一副是被你誠意打動的樣子出仕。

    挺累,但莫說士人,尋常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像那種真的視名利如浮雲的人不是沒有,但太少了,就像禰衡,博學多才,為何見人就譏諷?不說全部,但多半也有求名的心思在裡面。

    “可惜,當初不能正視己心,反而責罰他一頓,這師徒情分自然也就淡了。”蔡邕有些遺憾道。

    “郭嘉?”陳默恍然,看著蔡邕倒。

    “嗯。”蔡邕歎了口氣:“此子天賦不在伯道之下,只可惜為人有些張揚,為師當年也不能如他那般灑脫,看的也不如他那般透徹,後來將其薦于伯道,其實也有私心在內,希望能緩和這師徒關係,只可惜……”

    蔡邕顫巍巍的從榻下取出一枚竹簡道:“如今他既投奔了曹操,想來也是不願見我,他日若是得見,便將此書贈予奉孝。”

    陳默接過竹簡,點頭笑道:“若有機會,默便將他抓來,親自聆聽岳父教誨。”

    蔡邕看了看陳默,搖頭道:“老夫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岳父說的是哪般話?您只是累了,修養些時日,便會好。”陳默連忙搖了搖頭道。

    “確實累了。”蔡邕歎了口氣,看著陳默道:“伯道,老夫一生未愧對漢室,這份忠誠從未有過動搖,生為漢臣,死後若列位帝王不棄,願再做漢鬼!”

    “岳父今日怎盡說這些喪氣之言?”陳默有些無奈道。

    “時日無多,便當聽些老人嘮叨。”蔡邕笑道:“只是此乃老夫一生所願,但每個人都有自身之路要走,至於伯道未來如何走,有時候,人生在世,終究難由自身,老夫既死,那邊身死道消,伯道只需無愧本心便好。”

    陳默點點頭,今日蔡邕談興很濃,一直拉著女兒和女婿說到傍晚,方才沉沉睡去。

    次日,陳默還在衙署,卻見徐庶臉色有些難看的進來。

    “元直何故如此?”李儒看著徐庶,疑惑道。

    徐庶默默地將一份竹簡遞給陳默道:“主公,漢史最後一卷尚未完整,恩師臨走前,希望主公能著人將漢史補全。”

    “岳父他……”陳默起身,看著徐庶皺眉道。

    蔡邕走了,走的很安詳,陳默命人傳令三輔、並州、西涼,三州之地停止一切慶祝祭祀,衙署掛上縞素,持續一月以悼念蔡邕。

    七日後,蔡邕下葬,陳默站在墳前,翻看著蔡邕留下來那最後一卷漢書,記載的是中平年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在蔡邕的漢書中,這一段時間乃至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算是一個時段,也是作為漢書的最後一部。

    或許老人家已經預料到什麼,只是這個結果,對於這位向大漢盡忠了一生的老人而言,必然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老人家一生在官場上的建樹沒有多高,晚年多半是在書院中著書教學,已經淡出了仕途,哪怕陳默手握朝廷,為一方霸主,但想來這樣的朝廷,並非老人家願意看到的。

    他自然不滿,但又無能為力,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來為大漢繼續盡忠,直到生命終止的那一刻。

    當初王允說蔡邕寫漢書會誹謗朝廷,但在陳默看來,蔡邕的漢書寫的很公正,包括後來董卓一生功過,陳默功過,並無偏頗或夾帶太多私人感情在其中。

    葬禮結束後,陳默回來,蔡琰紅著眼睛,但還是如往常一般服侍陳默寬衣。

    “夫人多歇息歇息。”陳默伸手阻住蔡琰,搖了搖頭,沒有過多的言語,這個時候,任何安慰都會顯得很蒼白。

    人既然要死,為何要生?這個兒時的問題,陳默似乎有了答案。

    蔡琰沒有拒絕,卻也沒有接受,繼續做自己的事情,雲思想要上前幫忙,被陳默阻住:“讓人看著夫人便是,這個時候,做些事情,或許能分散一些痛苦。”

    雲思乖巧的點點頭,跟娟兒、貂蟬一起,陪在蔡琰身邊,陳默帶著那最後一卷竹簡回到房間,默默地品讀著岳父最後半部著作,腦海中卻不由得想起最後的對話。

    問心無愧麼?

    陳默默默地回顧著自己這半生,怕是夠不上這四個字,甚為一方霸主,要說有多光明磊落,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每次計策中,有多少人無辜受到牽連,恐怕連陳默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知道,很多人的悲慘是自己造成的,這些人有的自己認識,有的可能只是一個政令的交集。

    往小裡說,自己不能時常在母親面前盡孝,也無法給妻子陪伴,作為兒子和丈夫乃至父親,同樣並不盡責。

    當初自己是為何要走這條路?

    陳默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忘了最初的初衷,只是覺得袁紹他們不夠好,自己能做到更好?還是自己確實不願命運為他人掌控?亦或是兼而有之?

    忘了!

    他只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自己現在放棄,將又會有無數民生因此而受到波及,他不能回頭,甚至不能停更不能放棄,他身上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積累了許多人的期許。

    就算最後成功了,那份成功是自己想要的麼?

    陳默不知道,也沒人能給他答案。

    蔡琰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陳默這些天,多半時間都在家中,或陪母親,或是陪伴妻子,會做些事情逗她開心。

    看著妻子臉上逐漸恢復的笑容,陳默突然覺得心中很充實,比打贏一場仗更讓人有成就感。

    而從喪親之痛中恢復過來的蔡琰,也開始將陳默往外攆:“夫君乃做大事之人,豈可留連於溫柔鄉中?”

    對於妻子的勸導,陳默有時候也挺心累的,自己做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妻子麼?這剛剛好了,就把自家夫君往外攆,人心不古啊。

    衙署門前,此刻不知為何聚攏了一大幫人,陳默還沒過去,便聽到禰衡的聲音,頓時有些頭疼。

    “主公,快來看!”楊修眼尖,第一個看到陳默,連忙把陳默拉過來。

    “我今日有些頭疼……發生了何事?”陳默摸著腦袋道。

    “正平與典將軍吵起來了。”楊修笑道。

    “哦?”陳默頓時感覺頭不疼了,跟著楊修一起,擠進人群裡,正看到禰衡抑揚頓挫,引經據典的在那指著典韋鼻子罵,不帶一個髒字那種。

    典韋打了個哈欠,看著禰衡一臉不耐煩的道:“你這人說了半天,到底在說什麼?能說人言否?”

    禰衡巴拉巴拉說了半天,口乾舌燥,結果換來這麼一句,瞪著典韋有些說不出話來,半晌方才罵道:“粗人!”

    典韋聞言,不懷好意的看了禰衡下半身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來是嫉妒於我,早說,改日我給你獵頭虎來,這虎鞭很補的。”

    “哈哈哈~”四周一群縣衛聞言頓時哄笑起來。

    “下賤!”

    “我說,都說你這人能說善辯,怎的要麼說些叫人聽不懂的言語,要麼來來回回就這兩句……”典韋有些不耐煩了,看著禰衡道:“難怪要裸衣擊鼓才能罵人,嘿,我這兒你便不必脫了,細還好意思脫,勇氣倒是不凡!”

    禰衡一張臉漲的通紅,指著典韋,搜腸刮肚的想要找出些典韋能聽懂又能罵的痛快的詞來,可惜想了半天都未想到,只能看著典韋乾瞪眼。

    “話說罵人還要擊鼓,也能助長罵人的氣勢麼?”典韋好奇的看著禰衡道:“你們這幫文人癖好還真怪,那曹操這般都能被你氣到,看來氣量也不咋地,主公還經常誇他。”

    “鄙夫!”

    “細~短~”

    “你……我不與你言語!”禰衡指著典韋,片刻後想不出什麼解氣的詞來,看向周圍眾人道:“長陵侯何在,我今日有要事前來相商。”

    跟典韋這個大老粗,也沒什麼共同語言,罵他根本聽不懂,有什麼辦法?禰衡現在也累了,當下想要見陳默,他那邊需要錢糧,之前幾次鐘雲沒有批復,這次直接來找陳默了。

    “呃……”陳默見典韋目光朝自己看過來,面色頓時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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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6 00:24: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狂士論學

    “參見長陵侯。”衙署中,其他人都去各忙各的了,陳默有些無奈的坐在主位上,禰衡可能是剛才跟典韋吵架吵累了,也沒再說什麼諷刺人的話,直接跟陳默見禮。

    “正平不在宜陽,怎跑來此處?”陳默笑問道。

    “宜陽不過一縣,治理又有何難?”禰衡傲然道。

    雖然這表情有些欠扁,但話說的還真沒錯,宜陽被禰衡治理了一月,除了初期手忙腳亂之外,漸漸摸清了套路之後,宜陽在禰衡的治理下不說有多少提升,但至少比一般縣令做得好,百姓對這位新任縣令的風評也不錯。

    有時候聰明人不管在哪方面,學起來都不會太差。

    “那不知正平此番前來所為何事?”陳默好奇道,只要不是來挑刺的就行。

    “是關於長陵侯辦學之事。”禰衡正襟危坐,肅然道。

    “哦?”陳默聞言皺起了眉頭,這各地書院乃是陳默作為人才儲備,未來給自己提供人才的地方,那是他的根,不容任何人碰觸,對於陳默辦學,很多士人都有不滿,看著禰衡道:“正平有何高見?”

    “長陵侯為有功將士子女開辦書院,本是好事。”禰衡思索道:“但以衡觀之,這書院中講學太過混亂,未曾仔細規劃,其中弊病不少。”

    禰衡竟然不是來抨擊陳默給將士子弟辦書院的?

    陳默聞言,心中微微鬆了口氣,看著禰衡笑道:“正平有何高見?”

    禰衡正色道:“長陵侯所辦書院,太過雜亂,書院老師水準良莠不齊,弟子們學習也多是胡亂求學,依在下來看,可將這書院分層,將書院中的老師按照能力高低分開,能力不足者,可為弟子啟蒙,授蒙學之課,其次便是講一些高深的東西,再高一些,可以根據所長不同,挑選在這方面有天賦之弟子進行教授,畢竟術業有專攻,似在下這般能學而知之者,天下少有。”

    雖然最後那一句聽起來乖乖的,不過禰衡提出來的這個概念讓陳默頗感興趣,這跟傳統的教學方式有很大的區別,弟子與老師之間,不再是從一而終的關係,但也確有可行。

    陳默也知道得遇一名師有多不容易,而且名師不一定有名,像臧洪在陳默看來,就有名師的能力,但在收陳默做弟子的時候,臧洪名聲並不顯。

    而陳默的求學之路,臧洪固然重要,但後來也跟盧植、蔡邕學過許多東西,一個人一生真的不只有一位老師。

    但名師雖好,但畢竟有限,優秀的弟子想要遇到適合自己的老師,同樣極難,禰衡這般說法,按照學問高地,將老師分層,也就增加了老師和弟子選擇的機會。

    有天賦的,更容易出頭。

    當下,陳默倒是放下一些對禰衡的成見,認真的跟禰衡商議起這件事情。

    雖然禰衡說話和做事不太招人喜歡,但不得不說,其思維之縝密,所學之豐,見識之廣的確配得上他自誇,若用在做實事上,這見解也的確不凡,陳默也不由連連稱讚。

    而陳默本身,亦稱得上是天才,論見識之廣,更在禰衡之上,所學之豐亦不比禰衡差,兩人這般商議了一日,終於將這書院的框架給定下。

    “不錯!”陳默認真的看著禰衡,起身道:“正平先生,此前多有誤會,如今,默正式相請先生出仕,專責書院之事,不知先生可願?”

    之前沒怎麼搭理禰衡,是覺得此人雖有才,但性格太過偏激,而且也做不了實事,只知空談,如今既然發現禰衡之才不僅能用來與人辯駁,同樣也能做實事之後,陳默自然高看許多,當即正式相邀。

    “衡仰慕長陵侯久矣,請主公受衡一拜!”禰衡顯然早有類似打算,當下躬身一拜。

    仰慕?

    陳默不知該說什麼好,禰衡的仰慕方式讓人有些難以接受,或者說用力過猛了。

    “能的先生相助,默之幸也。”陳默覺得自己這句話不太真誠,但禰衡確實算個人才,能幹實事的話,也當得起陳默此言。

    其實禰衡覺得自己也挺冤的,出仕之後各處碰壁,原本在孔融的邀請下去投曹操,結果跟曹操算是互相看不順眼,畢竟曹操若論才學雖然也算不錯,但單獨拎出來的話,沒法跟禰衡這種相比,所以有了之前擊鼓罵曹的事情傳出來。

    後來被曹操打發到洛陽,陳默才名早已傳遍天下,前來相試,結果對方防自己跟防賊一樣,讓自己有力無處使,最後只能通過做縣令來證明自己的本事,這次通過陳默辦學之事,終於找到一個展示自己才華的機會,讓陳默重視,也算是不容易。

    當下,陳默授予禰衡官職,主管辦學之事,畢竟陳默雖然不算太忙,但也不可能就盯著辦學親自去做,主意既然是禰衡提出來的,由禰衡去辦自然再合適不過。

    “恭喜主公得一大才!”楊修等人得知禰衡正式拜了陳默坐主公之後,楊修是當先賀喜。

    至於賈詡等人沒說什麼,畢竟對禰衡觀感不是太好,哪怕以賈詡的性格,都不怎麼想跟這人打交道。

    “大才還談不上,未經磨礪。”陳默搖了搖頭,跪坐下來看著楊修道:“跟你一樣,不夠務實,做得了實事才叫人才,做不了,再高的才華有何用?”

    陳默用人,首選的就是能做實事之人,空談之輩,陳默是看不上的,若非禰衡提出的書院制度的確不錯,在禰衡做出實績之前,陳默也不會主動邀請,而禰衡性格桀驁,你不請他,他就算再願意,也肯定不會主動拜你。

    楊修聞言乾笑一聲,若論才華,他在徐庶之上,但陳默對徐庶的重視卻遠高於楊修,可不僅僅是因為徐庶資歷比他高。

    “主公所言甚是,修銘記。”楊修躬身道。

    “不說這個,繼續說說辦學之事吧,禰衡此番提出的書院分級,諸位有何看法?”陳默點點頭,看著眾人笑問道。

    “確實可行。”李儒點點頭,雖然看禰衡不怎麼順眼,但禰衡這條計策確實能讓陳默如今的書院更加有效。

    畢竟以前還好,書院不多,但隨著陳默勢力的擴張,軍隊的增加,書院已經在各處開辦起來,沒有一個具體可行的策略,眼下的書院教學制度肯定會出現混亂。

    “但還有一點。”一旁的荀攸皺眉看向陳默道:“如此一來,書院中的書籍便遠遠不夠。”

    “這個不難,我讓人用紙做成書,弟子們謄抄便是,如果需要,自己來謄刻成竹簡。”陳默笑道。

    謄刻竹簡比較費事,但若只是謄抄的話確實簡單,而且紙也遠比竹簡便宜,讓弟子們用紙來謄寫,一來可以有書,二來也能溫習書中內容,謄抄的時候本身也是一種溫習,而且效果不錯。

    這樣一來,進書院求學第一個要學的就是識字還有寫字。

    一旁的賈詡撚鬚思索道:“如此一來,禰衡大概很長時間不會回來吧?”

    陳默、徐庶、李儒、荀攸微笑點頭,雖然有些不應該,但確實不是太想見禰衡,包括陳默也一樣,雖然欣賞其才,但近距離接觸就能免則免了。

    眾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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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下太平

    建安三年,蔡邕的病亡好似一個信號一般,天下好似突然重歸太平一般,曹操在奪取徐州之後,便開始大規模屯田,袁紹跟公孫瓚也暫時休戰,但到了此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幽州最富庶的涿郡已經落入袁紹之手,半個幽州都不再受公孫瓚掌控,青州更是全面落入袁紹手中,公孫瓚的敗亡也只是時間問題,而陳默這邊則開始在禰衡的主持下將書院分層,開始形成一個比較完善的系統,而且禰衡還在樂此不疲的不斷進行著完善。

    “禰衡還有這本事?”睢陽,曹操府邸,看著最新從關中傳來的資訊,曹操有些不可思議,當初若是知道禰衡有這本事,曹操也不至於攆人,最重要的是,禰衡既然有此心思,為何在曹操這邊不用,反倒四處罵人。

    也需是當時禰衡沒有找對方向,又或者過於迫切的想要成名了吧?

    荀彧等人有些不確定的想著,目光不由看向曹操坐下的郭嘉。

    郭嘉這些時日一直帶著孝,蔡邕之死,不只陳默治下進行了禁酒之類的祭奠,曹操、袁紹、劉表、呂布乃至江東孫策以及公孫瓚都有類似的祭奠,而郭嘉,作為蔡邕的弟子,雖然有過誤會,但就如蔡邕至死對這個弟子都念念不忘一般,郭嘉又怎會真的忘記自己的授業恩師,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甚至沒辦法去看蔡邕最後一面,郭嘉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表示自己的敬意。

    “主公想要效仿?”郭嘉看向曹操,詢問道。

    就如同曹操開始大規模屯田之後,陳默也在效仿曹操在關中、洛陽進行屯田一樣,曹操對於陳默那邊的各種新技術也在不斷偷師,甚至曹操親自研究過陳默弄出來的糞肥,只是後來實在不得門徑,只能放棄,交給專業的人士去偷學。

    總之大家都在相互效仿、借鑒,這年代,技術這種東西除非你不推廣,否則的話,被人偷學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如今曹操這邊也已經製造出了新式的耕犁,還有水翻車等等,關中在不斷休養生息,曹操這邊也開始大力發展,只是制度上,曹操雖然借鑒了一些陳默的做法,但沒辦法完全借鑒,畢竟兩人治下成分不太一樣,陳默治下並州、西涼都是士族比較少的地方,而關中士人也早被董卓、李傕、郭汜殺怕了,而曹操這邊的士人,可是敢直接挑撥人對曹操反叛,差點把曹操根基給弄沒的。

    若是曹操真的跟陳默一樣施政,怕是剛剛平靜一些的中原又得亂了,雙方士人班底的承受能力顯然不在一個水準。

    但書院這件事情,大家都在做,袁紹那邊也興建了幾座書院,只是沒有像陳默那樣普及,劉表在襄陽也建了一座襄陽書院。

    曹操聞言點點頭道:“如此一來可為朝廷提供更多人才,二者也可鞏固軍心。”

    大家都是明白人,曹操對士人的態度也一直是一手拉一手壓,但這只是暫時的,曹操在,能壓得住,但曹操若是不在,他的後人是否能壓的住,這就是個問題了,因為學問這種東西,一直掌握在士人手中,陳默這做法,等於是給自己培養了一批忠於自己卻又得不到士人完全認可的寒門,而且數量極大,短時間內或許看不出什麼,但再過十年、二十年,士人再想如今天這般是不可能了。

    曹操自然也想效仿。

    “臣以為,可以借鑒,但不能完全效仿,這與農耕、工匠不同,若是完全效仿,恐怕會引起動亂。”郭嘉思索道。

    主要是得把握一個度,這種事,他們沒有陳默那樣的先機,步步為營,必須走穩,至少在書院第一批人才出來之前,他們無法如陳默那般大張旗鼓。

    荀彧歎了口氣道:“最重要的是,主公亦需一個禰衡。”

    如果陳默沒有禰衡這麼一個有才氣,會得罪人,而且性子偏激的人來做這件事的話,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將整個制度完善起來,那邊陳默只是點頭同意了手下人一個計策,執行也是由禰衡全權負責的,而他們要做,如果沒有禰衡這麼一個名士主動去做,由朝廷來著手推廣的話,給人的感覺會不一樣。

    看看陳默那邊,現在就算有人罵,罵的也是禰衡,就算告狀告到陳默那裡去,陳默把禰衡招來相互辯論,這方面,禰衡確實有得天獨厚的才能,滿朝公卿,沒一個能說過他的,為了避免禰衡被人暗算遇害,陳默還專門派人暗中保護禰衡。

    曹操這邊,也需要這麼一個出來吸引眾人仇恨,而且善辯之人,才能像陳默那樣肆無忌憚。

    “伯道總能發現人身上的優點,吾不如也!”曹操聞言,也只能羨慕和歎氣了,人是自己送過去的,能怨誰?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當初沒發現禰衡還有這方面的才能。

    “在下以為,此事倒可以交于那孔文舉去做。”程昱微笑道:“孔文舉與那禰衡乃是至交,如今禰衡有了這些成就,將此事完全交托給孔文舉,想必他也相當樂意。”

    曹操聞言點點頭,孔融倒是合適,給他找點事做,也總比他每天沒事找事或者寫一些抨擊曹操的文章強。

    “此事孔文舉確實合適。”荀彧點點頭道。

    這件事情意義深遠,諸侯除了袁術之外,連呂布都在想著建立書院,不過呂布手下幾乎沒什麼文士,他怎麼辦學?

    南陽這邊,呂布確實在為這件事苦惱。

    南陽如今實行的是軍管,當初陳默給呂布出的主意,呂布用後,果然治理起來輕鬆了不少,雖然找不到什麼名士,但找一些識字、會算數的小吏,呂布還是找得到的,畢竟這些小吏多半是寒門,也得養家糊口,呂布開出的條件很優厚,而且還能當官,哪怕是沒有太多權利,只領呂布給的俸祿也比在家種地強啊。

    “主公,為何突然要建立書院?”這日,魏續等人一起跑來找正跟張遼商議辦學之事的呂布。

    “諸侯都在辦,而且軍中將士也都有這個期許。”呂布認真的道:“諸位以為不妥?”

    “不妥倒是沒有。”成廉撓頭道:“但主公,就算建起了書院,何人來教?之前我們去尋訪南陽名士,那龐德公聽到消息提前就跑了。”

    呂布:“……”

    這確實是個問題,而且還是大問題,呂布手下這些文吏,呂布開始時只是覺得陳默在做,曹操在做,劉表也在做,應該是個很有必要的事情,所以也下令新建南陽書院。

    只是現在問題來了,書院倒是建成了,但誰來教?

    之前呂布是有想過把龐德公給綁來,但龐德公提前知道了消息,直接逃去了襄陽,現在呂布雖然經常跟劉表勒索糧食,但畢竟大家是盟友,直接跨地方搶人還是有些不地道,畢竟劉表這人還是不錯的,現在呂布只要寫封信過去抱怨一下糧食不夠,劉表就會派人送來糧食,呂布也不好意思做的太過。

    潁川那邊的名士也都跑了,呂布現在想綁人也找不到地方。

    “主公,我們教不了學問,但可以教打仗啊!”魏續突然目光一亮,看著呂佈道。

    這叫窮則變,變則通,就像之前治理南陽,找不到人直接軍管一樣,現在既然找不到人教書,那直接教兵法打仗不就行了?

    呂布這邊學問最高的可能就是呂布和張遼了,但若說打仗,那可是一點不差,不說呂布、張遼,魏續、成廉、曹性、侯成、宋憲、魏越這些人各有各的本事,教授弟子……似乎也不錯。

    呂布聞言目光一亮,點頭道:“或許可行。”

    也沒別的辦法了,書院已經建好,而且已經讓不少將士子弟過來,沒人教學,那不是很尷尬?

    若是教兵法的話,倒是不難,從軍中挑選一些將領輪流過去教授兵法。

    只是總感覺哪裡不對。

    張遼皺眉思索道:“主公,這般一來,這整個南陽倒像個大軍營。”

    現在南陽不管走到哪裡,人們不是種地就是休息,哪怕是宛城也一樣,很少能看到跟其他地方一樣那種熱鬧的景象,百姓都很嚴肅。

    呂布有些惆悵的看了張遼一眼,自己也不想這樣,但還有其他辦法麼?沒人願意出來教書啊。

    “此事就這般定下吧。”歎了口氣,呂布站起身來道:“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總的來說,南陽這兩年沒什麼戰事,軍管之法雖然讓整個南陽看上去死氣沉沉的,但這兩年稅賦卻一年比一年多,而且人口也穩定增長,沒有文人,南陽不一樣興旺起來?

    張遼摸索著下巴走出衙署,看了看一旁門神一般守在門外的胡車兒和周倉,突然問道:“主公最近在做什麼?”

    “讀書。”周倉言簡意賅的道。

    張遼聞言倒也不奇怪,呂布現在想要靠自己的本事治理好南陽,正在惡補學問,但他要問的不是這個:“除此之外呢?”

    “將軍,主公大多數時候不是在衙署就是在家中,家中之事,我等如何知道?”胡車兒無奈道,你這是在為難我們。

    “算了~”張遼無奈,只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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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過猶不及

    悠悠的河水自西向東,潺潺而過,黃河之上,波光粼粼,河道兩側的田壟間,到處都能看到耕作百姓的身影,正是春耕時節,也是最忙碌的世界,河畔已經開始有蟲鳴、鳥叫,一派生機勃勃的氣象,就好似這關中的民生一般。

    日近黃昏,貂蟬小跑著來到田邊,對著還在田間勞作的陳默還有小陳晉喊道:“夫君,娘親喚吃飯~”

    一身粗布麻衣,難掩絕世姿容。

    “做完再回!”陳默一邊擺弄著耕犁,一邊對著心思已經不在這裡的陳晉喝道。

    “喏!”已經七歲的陳晉聞言臉上剛剛泛起的笑容逐漸消失,繼續跟著陳默推動耕犁同時播撒種子。

    又過了足足一刻,父子二人才將耕犁推回來收好,這才匯合了貂蟬往家中走去。

    “累麼?”陳默幫貂蟬擦了擦鬢邊細汗。

    “不累。”陳晉下意識的回答了一聲,抬頭看時,卻見父親壓根兒沒看自己,夕陽下,兩人的身影交疊,將陳晉的身影籠罩,只能苦著小臉跟著。

    “夫君和晉兒都不累,妾身如何敢言累?”貂蟬搖了搖頭。

    “本來也沒有爾等之事,非要跟來。”陳默搖了搖頭道。

    “娘親亦懷念田間生活,是以非要跟來,況且夫君與女君在此受難,我等怎好留在家中享福?”貂蟬輕聲道。

    “不算受難,教晉兒學些東西。”陳默搖了搖頭,這務農能知天相,亦可知人間疾苦,陳晉作為陳默的嫡長子,以後是要繼承陳默基業的,陳默要讓他知道自己如今執政的原因,為何要興農,為何要辦學,為何要興工、興商,體驗過百姓疾苦,才能憐百姓不易,這些東西,書本上很難教授的。

    三人很快回到家中,比當初在長安置辦的農家宅院要大一些,畢竟人多,母親、妻妾都來了,隔著老遠,便能聞到飯香,陳默和陳晉肚子咕嚕咕嚕直響,聽得貂蟬直笑。

    家裡面蔡琰帶著雲思還有娟兒迎出來,院落裡兩個光屁股小孩在院落裡追狗攆雞,玩兒的不亦樂乎。

    “回來啦~”陳母對著陳晉招了招手:“快來用膳。”

    陳晉連忙快跑著跑到祖母身邊。

    四位妻妾,雖是粗布荊釵,但姿容絕世,陳默搖頭歎了口氣,一把將撒丫子跑來的女兒抱在懷中,搖頭道:“尋常人家,哪能這般妻妾成群?還都是絕色?”

    之前只帶著蔡琰出來還沒什麼感覺,現在將妾室一併帶出來體驗農家生活,這感覺自然不一樣了,哪個尋常農夫能有一妻三妾,還一個比一個貌美?

    “在城中住的久了,也想來鄉間過過。”陳母拉著陳晉的手,感覺有些粗糙,心疼的抱著孫兒,有些嗔怪的瞪了兒子一眼。

    “您吶,就是心疼這小子。”陳默坐下來,無奈的看著母親道:“雖說不主張吃苦,但有些事情,總該經歷經歷,方能知道,這務農可知節令變化,四時更替,很多東西,待在洛陽城的府宅中是很難體會到的,日後征戰,也能把握戰機。”

    “所以為娘並未阻止,只是為娘想要照看孫兒,有何錯?”陳母不滿的道。

    “您這一來,孩兒總不能讓您跟著受苦,還有,您來了,她們三個哪敢留在府中?”陳默抱著女兒道:“征兒和芸兒尚幼!”

    “有些事情,過猶不及!”陳母拉著長孫的手,看著兒子道:“我知伯道是想讓他們知道這世間之苦,但未必就要如此徹底,那陳元龍亦是人傑,也沒見幼時吃過這些苦難。”

    “但我知道,兄長他知節氣變化,亦知耕作之事。”陳默抓起一塊麵餅卷了些肉鋪一邊吃一邊道:“況且,母親只看到元龍兄長是人傑,可曾看到更多的富家子碌碌無為?人的天賦是天定的,有的人,一學就會,一會便通,但有些人卻需刻苦學習方能貫通,孩兒不確定晉兒他們是否有這般天賦,但這世間拋開身份不論,天資出眾者,終究只是少數,想要成才,除了讀書之外,還需親身體驗,方能將這些學問化作自己的,有自己的看法,而非只知讀書不分五穀的庸碌之輩。”

    “說不過你。”陳母有些無奈的看著懷裡的孫子,又看向陳默道:“娘就在這裡再待三日,三日後便走。”

    “娘,我並非攆你。”陳默無奈的看著母親這般模樣,苦笑道。

    “娘,飯食都涼了,快些吃吧。”蔡琰連忙將話題打住,給母親盛了一碗湯,笑道。

    “都坐下吃吧。”陳默對眾人招了招手,歎道:“娘,孩兒也並無不敬之意,今年難得天下休戰,有更多時間陪伴母親、妻兒,可能急了些,除了隔幾日要回趟洛陽之外,多數時候會留在此處,孩兒也想盡孝母親身邊,母親不嫌清苦的話,還是留在此處吧。”

    曹操在抓緊時間休養生息,袁紹去歲休養了一年,陳默估計著今年袁紹怕是要徹底滅掉公孫瓚了,陳默這邊興學,鞏固權利等等事情也不會主動開戰,三大諸侯不戰,其他諸侯恐怕也沒膽量來主動尋釁,至於苟延殘喘的袁紹,一個孫策都能讓他疲于應付,就算想鬧事也鬧不起來,今年大致上會再太平一年,明年就不好說了,也因此陳默也才有機會帶著妻兒出來。

    當然,也不可能完全什麼都不管,每隔三五天陳默都會回洛陽主持政務,處理一些事情,或者有事的話,洛陽那邊也會派人過來。

    陳母歎了口氣,看著陳默道:“我知我兒是為他們好,但默兒可還記得幼時為生計奔波?你天資橫溢,方能在農忙間抽時間學習,但就如你所說,晉兒他們未必便有我兒天賦,你我都在底層生活過,幾乎全部精力都用在了為生活奔波,默兒有天資,但若非遇到子源先生,恐怕也難有今日這般學問,若晉兒他們與默兒一樣,每日勞作,還有多少時間來做學習武?”

    陳默被問的一愣,他有系統神仙相助,便是沒有虛擬訓練營時,他讀書、習武,只要不斷去學,就能不斷獲得更多的知識,而且不管多累,第二天總能精力充沛,這也可看做一種天資,但兒子卻沒有這些,每日勞作完,次日便精神不振,疲不能興。

    “母親所言甚是。”陳默看了看兒子,默默地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往上提一提,做個鄉間富戶,家中會有兩位佃農幫忙耕作,但還需每日去田間耕讀。”

    一邊耕作,一邊讀書,耕讀傳家,也是一種文化傳承,如今許多名門望族也是這般傳家的,陳默準備調整一下,但完全放棄耕作是不可能的,大漢本就是農耕大國,這是最根本的本事,不能丟,對於孔子說的謀道不謀食,陳默向來是嗤之以鼻的,所謂謀道,不也是謀他人之食麼?

    不止陳默如此,如今多數士人雖然主修儒家,但也並非完全贊同儒家要義,敢於質疑前人所言可不只是陳默一個,至少陳默認識的很多儒者,比如蔡邕,比如盧植、荀爽這等大儒,對於儒家學說也並非全盤接受。

    “用膳!”陳母看了陳默一眼,拿起了雙箸道。

    “喏~”眾人中,就屬陳晉叫的最高。

    陳默瞪了他一眼,小傢伙連忙肅容。

    接下來,氣氛倒是輕鬆了許多,陳默偶爾會說些趣事,將一些知識編做故事給兒女們聽。

    晚食過後,一家人在院落間聊天,看孩子們玩耍,倒也難得輕鬆自在。

    “夫人是否覺得,我對晉兒嚴苛了許多?”夜深人靜,陳默與蔡琰雲雨已閉,儘量沒有弄出聲響來,直到結束後,摟著妻子的嬌軀,詢問道。

    “夫君也是盼晉兒成才。”蔡琰躺在陳默懷中,輕聲笑道。

    “哪家父母不盼?”陳默笑道:“只是這世間之事,過猶不及啊,我將晉兒當做我幼時了。”

    學東西快,用不完的精力……現在仔細回想一下幼時那些同伴,還真沒有一個能如陳默這般。

    “夫君非常人也~”蔡琰感受著自家夫君身體的異樣,輕笑道。

    “夫人又知道?”陳默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不正經。

    “夫君還是去找雲思她們吧,妾身……”蔡琰連忙阻住,羞赧道:“妾身有些不堪承受了。”

    “不了,又非野獸,今夜只陪夫人。”陳默搖了搖頭,抱著妻子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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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聯手的意向      

    建安四年發生的大事不多,算得上大事的,也就是袁紹徹底擊滅公孫瓚了。

    就在陳默在黃河之畔與家人體驗農家生活,每日耕讀之際,袁紹徹底覆滅公孫瓚的消息已經傳來。

    其實在去年的時候,公孫瓚敗像已露無疑,不止是地盤疆域被袁紹步步緊逼,更重要的問題是出在公孫瓚本身身上,凡其麾下將士被敵軍圍困,皆不許發兵救援,陳默也不知道公孫瓚是怎麼想的,但這一道命令,將公孫瓚最後一點機會徹底斷送,袁紹大軍來攻時,守城將領不是投降便是逃跑,少有力戰者,讓袁紹大軍輕易便攻到易京城下。

    易京很堅固,就陳默這邊得到的消息來看,公孫瓚在易京大興土木,高築土台,守軍也多,但依舊敗的很徹底。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陳晉忽然抬頭看向陳默道:“父親,那公孫瓚是失道,袁紹是得道麼?”

    “這些人,都是你長輩,當以敬稱,不可直呼其名,此乃禮。”陳默皺眉道:“不管是否得道,但公孫將軍守邊衛國,保一方百姓,使胡人不敢南下,邊疆百姓得以安居,乃有功於天下,就算如今兵敗身死,亦算豪傑,你不過乳臭未乾,無尺寸之功於天下,怎敢直呼其名?”

    “孩兒謹記,但既然有功於天下,為何還會敗?”陳晉疑惑道。

    “這是兩回事。”陳默跪坐在席子上,放下手中的竹簡,看著兒子道:“有功於天下是其行夠高,但兵敗是其能不足,其謀不足,其斷不足,與德行無關。”

    “至於得道或是失道,在這一場戰爭中,公孫將軍顯然是失道一方。”陳默感慨道。

    “有功於天下,有恩於邊疆子民,為何還會失道?”陳晉不解。

    “一者其決策失誤,不救被困將士,自然失了軍心,我兒當記住,人心是記仇不記恩的。”陳默笑道。

    “孩兒不懂,父親不是說人性有善麼?”陳晉疑惑道。

    “這與善惡無關,此乃人性。”陳默想了想道:“我記得你前些時日撿到一隻雞,挺開心?”

    “嗯,祖母做的雞湯十分爽口。”陳晉點點頭。

    “高興了一天?”陳默笑道。

    “嗯。”

    “但後來家裡的母雞被莊裡的野狗吃了,哪怕將那野狗殺了,你也難過了許久。”陳默笑問道。

    “嗯,是我喂大的。”陳晉點點頭,現在想來,依舊難受的很。

    “其實都是一隻雞,但得到的快樂卻遠不及失去的難受,可對?”陳默笑問道。

    “好像是。”陳晉想了想,點點頭道。

    “這便是人性,得到雖然開心,但不會持久,但失去卻會記很久。”陳默笑道:“公孫將軍保邊疆十多年,使胡人不敢南下,固然保境安民,但沒經歷過胡人的摧殘,那些百姓對公孫將軍的恩德不會有太多的感覺,已經習慣了,但失去什麼,他們的感受卻很深刻,這幾年北地連年作戰,賦稅越發高,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失去,眼睛能夠看得到,心也能夠感受得到的,多數人,是活在當下的,況且幽州換一個主君,袁紹一樣會保境安民,公孫將軍並非不可替代,這便是道,既是人心,亦是人性。”

    “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陳晉茫然的看著父親。

    “不必強求,你如今所學不夠,見識亦不夠深,等你以後走出去,慢慢會懂。”陳默摸著兒子的腦袋笑道。

    “孩兒想快快長大,為父親分憂。”陳晉一挺胸道。

    “長大了,你便不會如此想了,繼續背書吧,沒有這日日積累,空長個頭和年紀是沒用的。”陳默笑道。

    “喏~”陳晉點頭答應一聲,繼續頌讀。

    次日一早,陳默出發去了洛陽。

    “四月初時,袁紹命袁譚為青州刺史,次子袁熙為幽州刺史,如今袁紹雄踞三州,如今三分之勢已成,恐怕接下來,袁紹會謀向中原。”衙署之中,徐庶將最近的情報交給陳默,皺眉道:“主公,袁紹盡得三州之地,如今冀州糧草豐足,兵多將廣,一旦袁紹染指中原,無論是我軍亦或是曹操,恐怕都難招架。”

    陳默點點頭,最主要是冀州,陳默這些年謀奪關中,吞併西涼,去年收編西涼戶籍重做之後,治下人口也不過一百六十萬戶,總人口加起來也不過九百萬。

    但冀州陳默記得他在洛陽時看過一次各州戶籍,冀州當時的戶籍便有兩百萬!

    這些年就算因為戰亂有所減少,一個冀州也頂的上陳默治下所有地盤的總和,可能還要多一些,再加上青州和幽州都是出強兵的地方,說袁紹是當今天下第一諸侯還真沒錯。

    在人口上,曹操倒是可以跟袁紹比肩,但曹操現在要分兵防備陳默、呂布、孫策以及袁術,四面用兵,袁紹若真打過來,陳默估計曹操是遭不住的,因為曹操本身不是太穩。

    “所以,此時我等該和曹操結盟。”陳默笑問道。

    “主公明鑒,無論袁紹是攻滅我軍亦或是攻滅曹操,另一方都難獨存。”徐庶點點頭。

    若袁紹攻滅曹操,陳默便是有山川之險,袁紹若把兵馬鋪開來攻,陳默怕是很難全面,反制,若是袁紹攻滅陳默,那就能從黃河各個渡口、虎牢、伊闕出兵,全面攻伐曹操,曹操根本無險可守,到時候也是死路一條,現在的情況,只能連弱抗強,否則陳默和曹操,誰都沒有機會。

    “此事,的確緊要,不過莫要著急,我相信,曹操得聞此訊會比我們更著急。”陳默笑道。

    袁紹若要再向外擴張,首選該是曹操的地盤,畢竟中原並無險阻,若先打陳默,陳默北方有雁門,河東有箕關,洛陽有虎牢、伊闕之固,就算全面開戰,陳默只要將這幾個點守好,袁紹便是兵多將廣,一時間也攻不進來,反倒後方容易遭到曹操的攻擊。

    畢竟袁紹和陳默之間隔著個太行山呢,反倒是曹操那便,兩家勢力犬齒交錯,青州更是直逼曹操後方,向南能攻略徐州,向西可攻入兗州。

    攻打曹操,顯然比攻打陳默容易許多,得到的利益也會更大,反倒是若向陳默進攻,就算並州跟河洛之地都被攻陷了,陳默也能退守關中,函谷關一封,袁紹更難攻進來。

    打曹操,只要擊敗曹操,中原之地可一戰而下,但若打陳默,那可就是層層險阻,難以一戰而盡全功。

    如今的袁紹又是剛剛擊敗了公孫瓚,氣勢正盛之時,想要出兵順勢奪取中原的可能性極高,曹操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所以曹操比陳默更迫切的需要盟友。

    如今這中原之地就他們三家,曹操能找的盟友,也只有陳默。

    徐庶聞言一怔,隨即點點頭,主公這是想討要好處啊!

    ……

    睢陽,曹府。

    就如同陳默所想的一般,曹操現在的確想要跟陳默結盟,但以曹操對自家這小兄弟的瞭解,若自己主動開口提結盟的事情,肯定會被敲詐一筆。

    “主公,其實也勿要憂慮。”郭嘉看著曹操微笑道:“我想,長陵侯此時,恐怕也有此意。”

    “我怎不知?”曹操苦笑道:“奉孝不知這小賊為人,我若主動派人去見他,必然會趁機勒索。”

    “以嘉淺見,不會太過分。”郭嘉笑道,因為蔡邕的關係,他對陳默從很久以前還沒佔據河東的時候便已經開始關注了,這是個足矣與自家主公相比的人物,有才能並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陳默有著與曹操一般的大局觀和決斷力,幾乎是個完美人主,不過也正是因此,郭嘉沒有投陳默而是選擇了曹操,主公什麼都會,會顯得謀士很沒有存在感。

    但這不妨礙郭嘉對陳默的欣賞,他相信陳默如今肯定也能看清局勢,合則兩利,若分,很可能便是被袁紹各個擊破的局面。

    甭管袁紹性格有什麼缺陷,但如果讓袁紹奪了中原,恐怕根本等不到袁紹的缺點帶來的負面效應出來之前,袁紹就會對陳默用兵了,所以現在兩家聯手對抗袁紹是最佳的選擇,他也相信陳默會這麼選。

    至於趁機敲詐……這不是很正常嗎?現在明顯曹操要比陳默更急迫。

    “但就是不甘心吶!”曹操咬牙切齒道:“讓這小賊敲詐,比其他人更難讓某忍受!”

    郭嘉:“……”

    好吧,自己想多了,這是兩人之間的恩怨糾纏,跟決策無關。

    據郭嘉所知,自家主公對著陳默那是很複雜的,平時沒事喜歡私信往來,私交可算是不錯,家中也只有曹操能罵陳默,其他人罵會被曹操責罰,但若有機會落井下石那是絕不會手軟。

    就是挺複雜的關係,哪怕是郭嘉也搞不太懂這兩人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既然曹操心裡有數,郭嘉也就隨便聽曹操發發牢騷便是,當人臣子,有時候也挺難的,還得聽主公發洩情緒~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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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各有打算

    建安四年,五月,剛剛擊滅公孫瓚,吞併幽州的袁紹,有意揮兵南下,攻佔中原,卻被一眾謀士所阻。

    冀州,鄴城

    “主公,此時攻打中原,絕非良機!”田豐出列,對著袁紹躬身道:“曹操雖新得徐州,治下也不穩,但我軍剛剛收復幽州,將士疲憊,亦非出戰最佳時機,況且還有陳默在側,眼下中原三分,我軍若南下,陳默必然不會坐視曹操覆滅!”

    “不錯!”一直與田豐不怎麼對付的許攸這次卻與田豐站在了一起,躬身道:“主公,陳默、曹操皆非主公之敵,但若二人聯手,主公若攻曹操,那陳默必定自雁門而出,襲擾我軍後方,令主公首尾難顧,依在下之見,主公可拉攏陳默,挑唆陳、曹兩家相爭,待兩家動兵之際,主公再以助陳默為由,兵伐中原,屆時,便是陳默有所警覺,怕也為時晚矣,只待主公攻滅了曹操,陳默一人,再難拒我大軍。”

    沮授、審配、郭圖、逢紀也一一附和,袁紹麾下,潁川、冀州兩派謀士,還是第一次這般意見整齊,現在這時候,真不是出兵的好時候,三足鼎立,雖然袁紹最強,但也沒有強到足以碾壓陳、曹兩家的地步,這個時候先動手,反而會置自己於不利之境。

    袁紹完勝公孫瓚之後,確實有一舉平定中原之心,但眼見帳下謀士這次竟然這般意見一致,也知道此法不可,有些無奈的點頭道:“依諸公之見,該當如何?”

    “養兵屯糧,只待時機一到,必可席捲中原!”許攸躬身道。

    其他人對此也沒什麼異議,現在袁紹已是三大諸侯之最,無論做什麼,都會引起陳默和曹操的警覺,這個時候倒不如止戈修養,只待時機一到,袁紹時最有機會掃平天下之人,如果此時輕動的話,反而會必破陳默與曹操聯手。

    “昔日小兒,竟成大敵!唉!”袁紹也不禁歎道:“假使當年,那陳默能為我所用,何至有今日?”

    此刻袁紹有些後悔了,要是當年他用陳默之謀,阻擋董卓進京,或許如今陳默便不是關中之主,而是他袁紹麾下一位文武雙全的部將,那如今,如何會有這些事?直接揮兵南下,掃平中原便可。

    群臣聞言皆無言語,縱然不服,但陳默之才,允文允武,皆當世少有,這樣的人,若非根基太淺,成就只怕更高。

    “主公何必為此而憂心,他日主公掃平中原之***那陳默歸降又有何難?”郭圖微笑著勸道。

    “也是。”袁紹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點點頭道:“既如此,便如諸位所言,暫緩動兵,遣使去一趟洛陽,吾亦有許久未曾見過伯道了,如今想來,卻是頗為思念。”

    當年的陳默樣貌俊美,才學無雙,文能醉酒做詩賦,武能上馬平賊亂,袁紹是真心喜愛,若非後來那些事,陳默當中譏諷於他,雙方的關係也不會鬧僵。

    “臣願前往,拜會長陵侯!”田豐起身道,他也想見一見這位年紀輕輕,便一手創下如今這番基業,能與袁紹、曹操三分中原的人物。

    “也好,便請元皓待我去一趟洛陽。”袁紹點點頭笑道。

    ……

    洛陽這邊,陳默卻是收到一封密信,來自江東的消息,孫策與袁術言和,移兵柴桑練兵。

    “袁術與孫策,終究有故主之情,孫策如今雖據有江東四郡,其勢已強過袁術,但若袁術真死於其手,名聲必然受汙,況且如今中原穩定,孫策數度攻打廣陵而不得,便是擊滅袁術,向北也再難有作為,倒不如攻佔荊襄之地,西進巴蜀,若能功成,則可與中原三雄相抗。”李儒指著地圖,解析著他對孫策這般舉動的理解。

    孫策這是放棄向江淮發展的打算,準備將重心轉移到荊州啊。

    陳默點點頭,以目前來看,趁中原三雄鼎力,陳默和曹操都不敢對周邊大力用兵的情況下,趁機奪取荊襄之地,然後再西進巴蜀,若能成功的話,孫策將成為這天下能與他們三大諸侯抗衡的又一大諸侯。

    袁術現在對於諸侯而言,已經沒了威脅,現在夾在曹操跟孫策之間,孫策既然不準備繼續與曹操爭奪徐州,那讓袁術頂在前邊抗衡曹操便可,孫策借此機會,奪得荊襄也不是不可。

    現在的孫策,不能再當成當年那個豪勇爭勝的少年了。

    以現在孫策的表現來看,未來這天下,或有其一席之地。

    “文優也莫要太過擔憂,那孫策雖勇烈,然荊州劉表,亦非易與之輩。”荀攸喝了口酒水,看著李儒笑道。

    李儒點點頭,扭頭看向陳默:“主公,這江東若是形成勢力,他日便是中原平定,怕也難以攻克。”

    長江天塹,一旦江東形成一個完整的勢力,想要渡江攻佔可就難了,但如今孫策已經成了江東之主,說這些也沒用,但必須早做佈署。

    “我倒是比較欣賞這周公瑾!”陳默看著眾人笑道:“亦是年少英傑,可惜不能為我所用,實乃憾事!”

    眾人聞言一怔,周瑜麼?亦是一小兒而已,不過年歲應該跟自家主公差不多吧……也不算小兒了,青年俊傑,難怪主公如此看重,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簡單呢!

    “至於江東之事,我等也沒必要太過在意,看得太遠,容易忽略當下,如今中原三分之局一日不解,我等也沒資格去操心江東之事,那是劉表該擔憂的,荊襄之地,亦是人傑輩出,劉景生這些年文治荊襄,使荊襄繁盛,那孫策想要攻入荊襄,卻也沒有那般容易。”

    更別說袁術如今雖然勢弱,但也不是沒有半點威脅,孫策想要全力攻打荊襄,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主公所言甚是。”李儒躬身點頭道。

    “今年這仗,怕是打不起來,袁紹回到鄴城之後,並未繼續南征,而是選擇了休養生息!這天下之事,越發難以琢磨,我等亦需勤練兵甲,積蓄糧草以待時變。”陳默看著眾人笑道。

    “喏!”

    ……

    江東,柴桑。

    看著正在列陣訓練的江東將士,孫策站在點將臺上意氣風發,如今江東已為自己所掌,雖不如陳默勢大,但已是一方諸侯。

    看著身邊的周瑜,孫策笑道:“待我攻破荊襄,掃平呂布之日,便是為父報仇之時!”

    殺父之仇,如同夢魘一般一直縈繞在孫策心頭,當年典韋扛著雙戟囂張跋扈的與自己說:你爹是我殺的,那副模樣,至今在他心頭縈繞,每每想起,孫策都恨不得生吃了典韋,有時候對典韋的仇恨甚至高過對陳默的恨意。

    如今他已是江東之主,再非昔日小兒,他日定要讓陳默和典韋,為自家父親陪葬!

    “不可操之過急,荊襄之地,人傑地靈,錢糧富庶,若想攻破,卻也不易。”周瑜看著咬牙切齒,雙目仿佛要噴出火來一般的孫策,連忙安慰道,孫堅的死,似乎已經成了孫策的心魔一般,每每說起,孫策情緒都會有失控的跡象。

    “那劉表幾次三番被呂布擊潰,有何本事?”孫策聞言,有些不屑道,對於劉表現在還給呂布提供糧草的事情有些看不起,呂布雖勇,但也不過匹夫之勇,劉表據有荊襄之地,卻每每被呂布勒索財物,絲毫沒有一點一方諸侯的霸氣。

    周瑜聞言搖頭笑道:“莫要輕看天下英雄,呂布之勇,官爵當世,如今南陽軍管之策,倒是有趣。”

    南陽軍管的好處,就是諸侯的細作很難滲透,而且不缺兵馬,有些像昔日商鞅的耕戰之法,因此對於呂布,周瑜是不敢掉以輕心的,就算拿下荊襄,也需謹慎對待。

    “可惜,此法不適合江東。”孫策歎息道,對於這法子,孫策倒是也挺欣賞的。

    “那是自然。”周瑜看著孫策無語道,呂布那麼做,是沒辦法無人可用,但凡有點人才,也不至於走到那一步啊。

    “走吧,喝酒去,不知中原何時開戰,這般等的頗為煎熬。”孫策歎了口氣,曹操不動,他也不敢輕動,以免被人鑽了空子。

    “應該不會太久,袁紹如今勢大,定會設法掃平中原,主動尋找戰機,若有機會,先得天子!”周瑜沉聲道。

    “我知道。”孫策點頭笑道,這是他們當時定下的策略,先移兵柴桑,解除曹操戒心,中原一旦開戰,曹操離開,他們便迅速順江而下,奇襲睢陽,將天子奪來江東,掌握大義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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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黑山來使

    並州,壺關。

    自當年陳默任並州刺史以後,上黨郡漸漸恢復了和平,陳默許黑山軍一郡稅賦,但管理上,還是陳默這邊的人,這一郡稅賦,為上黨換來了和平,也為並州換來了和平,這些年隨著陳默設立典農中郎將和匠作中郎將,耕作工具到如今基本已經翻新了一遍,長安犁如今已經普及,甚至冀州、中原也都開始出現。

    而作為陳默最早的地盤,並州這邊對於糞肥的使用,還有壁爐的原因,這些年並州百姓除了雁門、雲中一帶還會不時受胡患所苦之外,像上黨、太原這些靠近內部的地區,已經真正實現了和平。

    百姓不說有多富足,但至少冬天不會凍死、餓死,加上衙署有生育補貼的緣故,五口之家,靠著官府的補貼,家裡的男人再勤奮一些,兩三年基本能夠有些家底。

    已是秋收時候,壺關這邊的田壟間,到處彌漫著秋收的喜悅。

    幾名農夫將收好的麥子裝在車上,趕著車往回走。

    遠遠地,卻見一支人馬正往莊子那邊飛奔。

    “軍隊?”趕車的漢子皺眉看著遠處的人馬:“好像不是壺關將士的衣甲。”

    片刻後,漢子面色一變:“不好,是黑山賊!”

    上層的決策自然不會告知所有人,上黨郡的稅賦雖然是給了黑山賊,但徵稅的事情以及名義上還是給朝廷或者說給陳默這邊的,對大多數百姓來說,黑山賊還是賊,只是被長陵侯威名震懾,不敢來這邊放肆而已。

    “人手好像並不多,他們來此做何?”幾名莊稼漢看著那疾馳而去的山賊,有些擔憂,不會黑山賊要打來了吧?

    連忙趕著牛車返回莊中,召集鄉民儘快收割莊稼,如果跟黑山賊發生戰爭的話,他們莊子在壺關以東,必然是首當其衝的。

    至於黑山賊來幹什麼,那不關他們的事情,也輪不到他們管,只有里正派了一人跑去壺關彙報。

    壺關外,在察覺到一支不屬於己方的軍隊出現時,壺關守將便迅速關閉了城門,嚴陣以待,雖說這些年跟黑山賊其實算是合作關係,但那畢竟不是自己人,如果黑山賊現在派兵來攻打的話,他是一點都不會吃驚的。

    壺關守將乃陳默在洛陽時西園軍一普通將士,這些年憑藉跟隨陳默南征北戰的功勞,一步步爬上壺關守將的位置,對於當年一個小兵來說,能有這番功業已是難得。

    陳默手下,類似這樣普通將士出身一步步爬上將領位置的人並不少,而這些人,對於陳默的忠誠度也是極高的,基本都在各處險要關卡任職,官職不高,但卻極為重要。

    眼看著對方已經來到城下,守將命人以箭矢震懾敵軍,朗聲喝道:“來人止步,再敢向前,休怪刀劍無眼!”

    黑山賊軍隊緩緩停下,緊跟著,為首將領越眾而出,來到城下,對著城頭躬身道:“在下平難中郎將麾下杜長,奉我家將軍之命,欲拜見長陵侯,煩請放行!”

    平難中郎將,便是張燕的官職,黑山賊是有官身的,這平難中郎將之職還是當年劉宏封的。

    守將聞言皺了皺眉,點頭道:“諸位暫且在此紮營,待我通知州府!”

    這種事情,非他可以決斷,當下便命人前去太原,通知滿寵此事,至於如何決斷,還得陳默這邊決斷。

    ……

    數日後,洛陽,陳默衙署。

    “這些年,袁紹一直未曾放棄打擊黑山軍,去歲公孫瓚曾向黑山軍求援,黑山軍便是派杜長前去增援,卻被袁紹所敗,加上初平四年時,陶升背叛,于毒、左髯、丈八先後被斬,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李大目、郭大賢等黑山各部先後被袁紹所敗,黑山軍勢力已然大不如前。”李儒細細數著這些年黑山軍的經歷。

    一開始黑山軍的確很倡狂,當年劉宏在世時,拿黑山軍都沒辦法,但畢竟是山間草寇,而且還是類似於聯盟的形勢存在,直到于毒、左髯、丈八戰死,劉石等人被袁紹所敗,黑山軍才漸漸形成以張燕為主的統一模式。

    但太行山上本就沒多少適合的耕田,這些年陳默在這邊大搞民生建設,不少黑山軍的百姓來投,袁紹那邊有事不斷打壓,如今的黑山軍雖然歸於一統,但早沒了當年那號稱百萬的氣勢,若非陳默這邊暗中支援接濟,張燕可能比現在更慘。

    但正好夾雜在陳默和袁紹中間,黑山軍在太行山上,陳默也好,袁紹也罷,都拿黑山軍沒有辦法,但如果敢出來,就沒見黑山軍贏過一次,而且就如同上次陶升叛逃一般,哪怕張燕有個平難中郎將的名號,但賊就是賊,在這個時代上限是很有限的,袁紹也好,陳默也罷,只要拋出一些官職做誘餌,自然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陶升出現。

    “這般說來,這黑山賊欲降主公?”楊修笑道。

    “名義上的歸降。”徐庶在一旁搖了搖頭道:“張燕不管如何說,也是一方諸侯,而且如今天下局勢並不明朗,若非與袁紹結怨,又添新敗,張燕也不會這般早便來找主公。”

    張燕現在是有些混不下去了,於毒等人死後,黑山軍原本散落的力量真正的集結起來,成了一股勢力,以前的黑山軍是個泛稱,而現在,黑山軍算是一支勢力了,但太遲了,袁紹如今已經佔據了幽州,沒了後顧之憂,可以全力來對付黑山賊。

    而張燕雖然掌控了整個黑山軍,但同樣也要負責這些人馬的糧草用度,而張燕顯然不敢在這個時候跑到陳默的地盤上來劫掠,那樣等於同時把陳默和袁紹得罪了,跟找死無異,再說陳默這些年對黑山軍的資助可不是白給的,就算張燕有這個意向,黑山軍中也會有不同的聲音,道義上也不對,而袁紹那邊現在是嚴防死後,想要從那邊搶糧,得拿血來換。

    眾人目光看向陳默,等他決斷。

    “通知壺關放行,先讓他過來吧。”陳默笑道:“見還是要見的,沒道理把來使給擋在門外。”

    “主公,就算張燕願意歸降,恐怕也額不會放棄兵權,反倒是需要我們支援,這樣一來,無疑是惡了袁紹。”李儒皺眉道。

    如今袁、曹、陳三家爭雄,雖說如今的策略是聯曹抗袁,但這種事也不是那麼絕對的,需要的時候,跟袁紹聯合也是有可能的,畢竟曹操據有中原,戰爭潛力其實是在袁、陳之上的。

    “需要的時候,相信袁紹不會因為區區黑山賊便與我不相往來,而且黑山賊也確有其存在的必要,能夠為我軍一路兵馬。”陳默笑道。

    雖說不受自己掌控,但需要的時候,黑山賊出兵幫陳默牽制袁紹還是可能的,畢竟就算是名義上的歸降,那也是歸降,不能什麼都不做。

    “如此說來,主公是準備資助黑山賊?”荀攸詢問道。

    “談不上資助,各取所需,我出糧草讓他養兵,但太行山上的山民他既然養活不了,正好拿來填充並州人口。”陳默笑道。

    如今陳默缺人口,否則也不必一直想著怎麼歸化羌人了,百萬黑山賊肯定是誇大的,太行山可養活不了這麼多人,但十萬總是有的,如果這十萬人口能夠填充到並州來,對並州來說,自然又能天歌一兩萬戶,張燕只需要軍隊,百姓人口對張燕來說可不是戰爭潛力,而是負累。

    荀攸微笑著點點頭:“主公英明。”

    看起來是一場交易,但實際上卻是在設法攥住張燕的命脈,畢竟黑山那些人口還是有些生產力的,若人口大幅度減少,那張燕對陳默的依賴就會越來越大,最終徹底被陳默捏住經濟命脈,只要陳默這邊一扣緊,恐怕所謂黑山軍立刻便會化為無數支山賊流寇,相互吞併、廝殺,黑山軍也將不復存在。

    既賣了對方人情,又等於間接控制了張燕這一支人馬,關鍵時刻,這黑山軍藏於太行山裡,可是能起到重要作用的。

    數日之後,杜長帶著一眾親隨來到洛陽,拜見了陳默,就如同眾人所想的那般,杜長這次前來,是希望能夠歸降陳默,但張燕卻要掌控兵權,事實上就是張燕投降陳默,但要保留兵權,而陳默卻要給他提供糧草。

    聽起來,是樁很不平衡的買賣,但陳默卻是很豪爽的答應了,不過卻有附帶條件,張燕需要將治下並州籍的百姓歸還,讓他們重歸故里。

    這種事,自然不能直接說,得說的大氣一些,陳默是為那些背井離鄉的並州百姓著想,如今並州已經安泰,那些背井離鄉的人,也可以回來了。

    有了這一批人以後,下一步,張燕再來討要糧草的時候,就可以再用其他藉口再獲得一批人口,直到將張燕治下的人口壓榨乾淨,到時候張燕不再是手握兵權聽調不聽宣的實權將領,而是受陳默掌控的一支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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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袁紹欲出兵

    張燕。

    陳默在地圖上黑山局的位置畫了個圈,最終還是搖頭歎了歎,現在絕非動兵的最佳時機,曹操和袁紹先後遣使者來見,想要結盟,而陳默也都應下了,只是這三分局勢,雖然安穩,但想要再發展一步,卻很難,不管往哪個方向發展,都會受到別人掣肘,局勢變得很微妙。

    陳默、袁紹、曹操如今雖強,但無論哪一家動彈,另外兩家都會動手限制,反倒是如今尚弱小的孫策沒有這方面顧慮,就如同之前在衙署中商議時所推測的那般,孫策如果不跟曹操死磕的話,可以順江而上,襲掠荊州,向西攻略蜀地。

    得設法遏制!

    江東孫郎,已經成了氣候。

    “夫君?”一聲輕喚,蔡琰披著單衣,一手掩在胸前,有些睡眼朦朧的看著燈下對地圖發呆的陳默:“怎的還不歇息?”

    “在想以後之事。”陳默搖了搖頭,伸手攬住妻子笑道:“這天下,恐怕很難短時間內重歸一統了。”

    “國家大事,婦道人家也不便多言。”蔡琰順勢靠在陳默懷中,輕聲道:“不過既然短時間內難以重歸一統,夫君也該顧惜身體才是。”

    “也是。”陳默點點頭,帶著蔡琰回到榻上,息了燈火……

    建安五年的的末端並不太平,袁紹雖然沒有大舉動兵,但青州袁譚在青州兵力調動頻頻,不時會與曹操發生衝突。

    這顯然是在試探曹操的底線,意圖挑撥曹操先出手。

    曹操則令徐州臧霸在琅琊一帶設防,又命呂虔自泰山郡配合臧霸鉗制袁譚,令袁譚不敢輕動,雙方在十月的時候曾爆發過數十次戰爭,規模雖然都不算太大,但曹操跟袁紹之間,算是徹底決裂了。

    而陳默也試探著往河內伸手,命餘昇率軍渡河,試圖佔據郡治懷縣,卻被援軍擋住,袁紹還專門派了大將高覽去往代郡駐守,防備雁門太守郭縕。

    陳默的試探對袁紹來說,顯然不是什麼好事,這代表著陳默竟是要和曹操練手了!

    “主公勿憂,此事其實並不奇怪,所謂唇亡齒寒,曹操若亡,陳默必然難以自保,以陳默之能,自能看出此中不利,與曹操聯手對抗主公,也只能說主公太過強大!”許攸微笑著勸輔道:“加之如今曹操將司州牧封給了陳默,這河內之地亦是司州治下,道理上來說,陳默沒有錯。”

    司州也就是三輔之地別說設州牧,連刺史都未曾設過,那可是天子所在,如今曹操卻弄出個司州牧來,一是確立了陳默掌控三輔之地的合法性,二來也有噁心袁紹的意思,河內之地若被陳默拿下,那兩家就全面接壤了。

    “道理上沒錯,子遠是叫我將河內讓於他不成?”袁紹怒道。

    說起來,這河內也是多災多難,諸侯討董的時候,諸侯大軍屯于酸棗,好處沒帶來,反倒將河內弄得一團糟,後來被張揚佔據,實則為袁紹暗中掌控,張揚對箕關的挑撥便沒停過,連年用兵,對河內的民生打擊可不小。

    再後來,臧洪反出袁營,陳默為救臧洪,直接把張揚給滅了,雖說最終河內之地落入了袁紹手中,但人口卻被陳默遷走了大半,如今陳默主動挑釁袁紹,最先打的還是河內主意,而且此地地勢很重要,能直接威脅到魏郡也就是袁紹腹地,一旦陳默真的佔據了河內,袁紹便定要來攻,這塊位置對袁紹來說太重要了。

    “自然不能!”許攸搖了搖頭道:“主公,在下之意,是遣一員大將常年駐于河內,如今河.北之地,盡歸主公所得,將來主公定要南下,這河內之地西懾虎牢,南接中原,一旦有戰事發生,即可渡河威懾曹軍後方,也可掐住那陳默之咽喉,令其不能扇動,是以在下以為,擋在河內屯集重兵,遣一員上將駐守于此。”

    袁紹覺得有些道理,目光看向眾人道:“諸公以為如何?”

    “主公,那餘昇新敗,何不趁勢奪取敖倉,以敖倉為界,破了那陳默在成皋佈防?”郭圖躬身道。

    “不妥。”一旁田豐皺眉道:“那余昇跟隨陳默多年,久曆戰事,且最善防守,此番河內軍能將其擊退,一來對方未盡全力,二來占了地利之便,如今想要攻佔敖倉,恐怕會得不償失。”

    “那餘昇不過只是擊敗張揚,張揚能有多少本事?如何能與我軍大將相比?況且若能佔據敖倉,河內方能威脅到曹操,否則就算我軍屯集重兵在河內,一旦發兵,也容易受那餘昇掣肘。”郭圖蹙眉道。

    陳默麾下那余昇袁紹也知道,頗為善守,張揚在河內經營了那麼多年,卻愣是拿餘昇沒轍,能力自不必說,不過田豐這麼說,總是有些滅自家威風,郭圖說的也沒錯,河內若是出兵,那餘昇趁虛而入怎麼辦?

    當下袁紹點點頭道:“如此,便依公則之言,命顏良率兵,趁著河水未曾解凍,攻佔敖倉,也讓那陳默知道厲害,莫要胡亂插手!”

    陳默這次讓餘昇出兵,顯然也有威懾袁紹,讓袁紹不要亂動的意思,表明自己的立場,雖然沒有造成什麼損失,但這態度也叫袁紹不滿,準備給陳默一些教訓,就拿這餘昇開刀。

    “主公,此時與陳默交惡並不明智!”田豐皺眉道。

    “我意已決,顏良!”袁紹不滿的冷哼一聲道。

    “末將在!”帳下,大將顏良出列,對著袁紹一禮道。

    “率精兵一萬,渡河出擊,盡快攻下敖倉!”袁紹喝道。

    “末將領命!”顏良朗聲答應一聲,接令離開。

    “主……”田豐還想再勸,卻被一旁沮授拉了一把,示意他莫要再說,袁紹對於田豐顯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而且這次是陳默主動尋釁示威,給陳默一些教訓也是好的。

    唉~

    田豐歎了口氣,沒再多言。

    袁紹見此,也沒再說,只是讓眾人各自散去。

    雖非大戰,但這一次勝負也很大程度上會決定未來一段時間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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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顏良的憤怒

    作為陳默與袁紹、曹操接壤的最前端,成皋、敖倉以及滎陽都是戰略性城池,城中的百姓早被遷往成皋以東,在這邊的城池,基本就是要塞,除了軍人還有必要的伙夫之類的雜軍之外,看不到半個百姓。

    而曹操那邊的人也不會往這邊來跑,這一帶雖有土地,但卻無人耕作,時間久了,也便漸漸荒蕪了。

    顏良打的是速戰速決,一鼓作氣將敖倉打下來的想法,因此,率領一萬大軍,晝伏夜出,為的就是避免這邊提前知道消息。

    “將軍,高處有過人,剛走不久,應該是對方的哨探!”晨光的林野間,顏良帶領著人馬急趕,卻見遠處高地有人影晃動,想要追時,已經來不及了,高處視野一般也是最好的,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懂,所以對於優秀的斥候來說,每到一處,第一件事就是確定高地是否有人或是有過敵人的蹤跡,顏良這裡,自然不缺優秀的探子。

    “我等晝伏夜出,為的便是避開敵軍哨探,再說……”顏良聞言皺眉道:“此番行軍,知道的人並不多,那余昇怎會提前在此安排哨探。”

    “將軍有所不知,這余昇生性謹慎,多半平日裡就是如此,並非我軍行蹤洩露。”顏良副將乃是蔣奇,他此前便擔任河內守將,對於自己這位隔河相望的鄰居還是知道一些的。

    顏良此前也聽過一些余昇的性格,知道其用兵謹慎,但沒想到這般謹慎,沒有絲毫作戰消息的情況下,都在城外設下明卡暗哨,自己這般晝伏夜出,一路掩藏行跡至此,結果還沒來得及奇襲,就被對方看破了行藏,這感覺實在難以形容。

    “將軍!”便在此時,幾名斥候回來道:“東面高地有異常,該是有敵軍哨探剛剛出現過!”

    “北方高地亦有敵軍斥候蹤跡!”另一名斥候躬身道。

    顏良:“……”

    偷襲?呵~

    “傳我軍令,集結三軍,準備強攻!”顏良晃了晃脖子,胸中有些憋悶,自己這一路小心翼翼感覺就像個傻子一般,既然奇襲不行,那就只有強攻一途了,區區敖倉,強攻也只是費些手腳而已!

    “喏!”三軍將士得令,開始急行軍趕往敖倉,此處距離敖倉已經不足二十裡,天大亮時應該便能趕到。

    只是……

    三軍前行不足五里,前排正行走的將士突然感覺腳下一空,腳下那看似沒有任何異樣的地皮突然塌陷下去,六名沒有絲毫準備的將士驚叫一聲跌落下去,隨後便是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地面憑空塌陷出一方巨大的坑洞,下面佈滿了一根根長達三尺的木刺,將士們猝不及防跌落下去,瞬間被木刺貫穿了身體,顏良察覺動靜趕到時,正看到這一幕。

    老練的斥候迅速盤查,看向顏良道:“將軍,這陷阱佈置下恐怕有段時間了!”

    “繼續前行,多注意腳下!多派斥候前方探查陷阱!”顏良的面色有些發黑,四周人馬繞開陷阱繼續前行,沒走幾步,又傳來驚叫之聲,卻是平地裡,有人掛斷了路上的枯藤,結果地面突然竄出三枚弩箭,那將士頓時被弩箭射穿了胸膛。

    斥候連忙上前,在地皮下挖出一個空洞,一枚弩弓便被架在此處,顯然之前有人碰觸到事先設下的機括。

    “繼續……”顏良黑著臉剛要下令,突然聽到轟鳴聲起,幾塊巨石從山坡上滾落下來,三名來不及躲避的冀州軍被壓的血肉模糊。

    “放慢行軍速度,斥候全力排查四周陷阱!”顏良怒哼一聲,卻也知道現在繼續急行軍是不可能了,雖然死的人不多,但卻叫人心驚膽顫,若再這麼下去,不等趕到敖倉,三軍將士的士氣怕是得跌落到穀底。

    行軍速度不斷放慢下來,斥候則全力開始排查四周陷阱,這些斥候多是獵戶出身,對陷阱有著敏銳的直覺,哪裡適合放陷阱,地面上的異樣基本都逃不過這些經驗豐富斥候的眼睛。

    一路上排查出來的陷阱多到讓顏良都有些發怵。

    這余昇究竟怎麼想的,將去往敖倉的道路上佈滿了陷阱,他們的糧草是怎麼運輸進去,他們的人又是如何出來的?

    原本上午便能抵達,卻生生被拖到了下午,等顏良率軍抵達敖倉時,看著那顯然被加固過不少次,高達三丈的城牆,還有城牆上那些嚴陣以待的關中將士,再看看自己麾下士氣萎靡的士兵,顏良的心情,感覺就跟吃了屎一樣噁心!

    如果有可能,顏良真想單刀匹馬沖上去找到那余昇,劈開他的腦殼看看他腦顆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東西?這世上哪有人這樣打仗的?

    只是殘存的理智讓他沒有這麼做,下令安營紮寨,以冀州軍將士現在的狀態,想要攻破這樣的城池,顯然不可能。

    “我追隨主公多年,南征北戰,烏丸打過、公孫瓚打過、黑山賊打過、鮮卑人也打過,就沒見過有人這般守城的!”進了帳中,只剩下顏良和蔣奇的時候,顏良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對著蔣奇咆哮道:“那些陷阱有何用?能殺幾個敵人?就是拿來噁心我等!為他拖延一日而已,一日能做何?便是成皋和滎陽守軍發現這邊不對,派援軍過來,也難一日趕到吧?”

    “將軍息怒!”蔣奇苦笑道:“若非如此,當年余昇麾下不過數百將士,張揚如何會以河內之兵傾力來攻都未能攻破箕關。”

    “莫要將本將與張揚這等庸碌之輩相提並論!”顏良怒道,張揚算個屁,當年若非袁紹想讓張揚幫他對付陳默,就張揚那點兵馬,顏良有信心五千人馬便能掃平河內,如何會讓張繡這等無名之輩成名?

    “將軍,今日已經錯過了一日時間,恐怕滎陽與成皋方向會有兵馬前來援助。”蔣奇無奈道。

    “你且率一支人馬防備後方有人來援,我明日會親自揮兵,攻佔敖倉,倒要看看這余昇如何善守!”顏良冷哼一聲道。

    “喏!”蔣奇點頭答應一聲,告辭離開。

    滎陽三城的優勢也在這裡,三城之間,互為犄角,不管來犯之敵從哪邊攻城,都等於是同時面對三城兵馬,除非能像顏良所說的那般,一日破城,否則這三城很難破。

    之前不怎麼覺得,但這次來到敖倉,蔣奇感覺來錯了,三城之中,恐怕就屬這敖倉最為難破,雖然尚未開戰,但蔣奇估計,想要一日攻破敖倉怕是不夠,只是如今顏良正在氣頭上,自己說這些,對方恐怕也不會聽,正好明日帶一支人馬出去,疏通糧道,設立哢哨,防備關中軍自後方突襲。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顏良便指揮大軍攻城,敖倉靠山而建,經過余昇這些年的改建後,城牆並非是平的,而是呈凹形建立外設四座敵樓,攻城的部隊至少要面對三面箭簇的攻擊。

    這還不算,讓顏良難以忍受的是,余昇竟然在城池前挖了七道壕溝,還掩藏起來,不少沖城錘、投石車還有雲梯直接被卡在壕溝裡動彈不得,只能讓人舉著盾牌扛著泥土填平壕溝。

    一日裡,丟下數百具屍體,也沒能將壕溝完全填平,一日破城自然也就成了個笑話。

    第三日,張繡親自率軍趕來援助,與蔣奇在後方一場大戰,蔣奇不敵,撤回,顏良只能放棄攻城,親自率兵與張繡交手。

    只是這一交手,才發現這張繡頗為不凡,兩家人馬在敖倉外二十里展開大戰,顏良親自率兵衝鋒陷陣,依舊未能擊潰張繡,一直殺到日落,才不得已收兵退回。

    “將軍,不能再留在此處,若成皋守將也率軍來援,我軍後路被斷,三軍將士必然崩潰,到時候便是全軍覆沒之局!”蔣奇連夜找到顏良,張繡竟能在兵力持平的情況下,與顏良殺得不分勝負,這讓蔣奇十分擔心,成皋守將徐晃可還沒出兵呢,此人位在余昇、張繡之上,本事怕是不俗,一旦徐晃也殺到,顏良便會被三面合圍,最重要的是糧道肯定被斷,到時候就是死局了。

    顏良雖然很不甘心,但也知道蔣奇說的沒錯,這次原本以為敖倉易下,如今看來卻是小看了陳默在這裡的佈置了,作為跟曹操、袁紹同時接壤的地方,陳默怎會隨便佈置?

    余昇善守,張繡善攻,再加一個總覽全域的徐晃,顏良這邊兵力又不占優,糧道也很容易被對方截斷的情況下,繼續下去,根本沒機會破城。

    “也罷!”深吸了一口氣,顏良看著蔣奇道:“趁著如今河水尚未解凍,我等連夜撤軍,退往河內駐守,將此間情報告知主公,且看主公如何決斷。”

    本來只是想先破一城,為日後南下中原做準備,誰知道這敖倉如此難打,三城互為犄角,除非發動大軍,切斷成皋、滎陽與敖倉的聯絡,否則任何一城都難攻破,只是若真的發動大軍來攻,陳默那邊恐怕也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還沒跟曹操打,就得先跟陳默來一場,與袁紹初衷相悖。

    “喏!”

    當下,兩人連夜拔營起寨,退往河內,並將此間戰事告知袁紹,至於接下來如何做,那就看袁紹如何決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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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曹操求戰

    顏良突襲敖倉,前後時間加起來也不過三天,陳默得知此事時,顏良已經退走河內。

    “我軍傷亡不大,敖倉甚至沒有損傷,余昇將軍隊敖倉的防守頗為有效,有傷亡的反而是滎陽守軍,張繡與顏良曾有一場大戰,不分勝負,但雙方都折損了不少人馬。”徐庶將戰報告知陳默後,皺眉道:“青州方向,袁紹頻頻動兵,如今又派大將顏良來此,未免也太過張狂了些。”

    “我們出手在先,袁紹有反應也不奇怪,算是一種警示吧。”陳默對此倒是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三家如今都在試探階段,袁紹在青州頻頻動兵,是一種試探,陳默這邊讓余昇去河東,也是對袁紹試探的反應,陳默不可能讓袁紹滅掉曹操,而袁紹的打算,原本是想攻佔敖倉,以震懾陳默讓陳默不要妄動。

    可惜袁紹太小看陳默在這裡的佈置了,三城互為犄角,除非袁紹和曹操聯手來攻,否則這個防禦,很難破,至少顏良還無法攻破。

    “眼下顏良屯於河內,攸以為,此時最好莫要再去激怒袁紹,以免袁紹將怒火移向我軍。”荀攸躬身道。

    雖說與曹操聯手,不可能讓袁紹滅了曹操,但如果袁紹被陳默激怒,轉而來攻陳默,曹操成了旁觀者,也不符合沉默的利益,雖說這個可能性不大,袁紹攻打曹操要比攻打陳默容易的多,但誰也不知道袁紹會不會這麼做。

    畢竟袁紹剛剛擊滅公孫瓚,威勢正盛,更是如今三家之中最強的一支,若能與曹操聯合,來攻陳默,也並非什麼奇怪的事情。

    陳默點點頭,無論是他,還是曹操,現在肯定都不希望袁紹這個最強諸侯將矛頭對準自己,陳默占著地利,先天上有著優勢,除非將袁紹惹的失去了理智,否則一般情況下,袁紹還是能夠顧全一些大局的。

    “那就書信一封,跟袁紹低個頭……”陳默笑著想要說說自己的打算,跟袁紹低個頭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自己要的是贏,暫時的低頭,陳默並不介意,只是話未說完,便見楊修急匆匆的進來。

    “主公,曹操遣使前來求見。”楊修對著陳默躬身道。

    “又來?”陳默有些驚訝道,之前曹操遣陳群前來商議聯手之事,也是因此,陳默才出兵,做個態度給袁紹看,這次又來幹什麼?

    “不錯。”楊修點點頭道:“而且此番使者,主公不好不見。”

    “哦?”陳默聞言,眯了眯眼睛:“陳家?”

    “不錯,是漢瑜公親至!”楊修點點頭。

    陳默聞言點頭笑道:“還真難不見,快請。”

    陳珪不管如何說,都是陳默長輩,如今陳默既然用了陳家的身份,這份親情就不能撇開不理,更何況他跟陳登關係不錯,陳應、陳琮如今也都在陳默帳下做事,跟陳家的關係,算是和解了。

    很快,陳珪便在楊修的相請下進來,陳默也不能就這麼坐著,起身相迎。

    “不想孟德竟會讓伯父親自來此?”陳默一邊將陳珪迎進來,一邊笑道:“這一路顛簸,實在是……”

    “不妨事。”陳珪搖了搖頭,跟陳默分別坐下,看著陳默道:“曹孟德想打這一仗,破了眼下三分之局。”

    “哦?”陳默聞言詫異的看向陳珪,曹操竟然想主動求戰?

    “此乃曹孟德之書。”陳珪將書信遞給陳默:“至於如何抉擇,伯道決斷便是,莫以老夫為念。”

    陳默沒有去看書信,而是看向陳珪道:“伯父如何看此事?”

    陳珪思索道:“如今三分之局已成,好處自然是有,然若一直處於三分之局,曹操也好,伯道也罷,都將被束縛了手腳,而中原之外,尚有江東、荊襄以及巴蜀之地,若此三州形成一個勢力,將不弱于任何一方,眼下孫策兩敗于元龍,又有袁術從旁掣肘,因此移兵柴桑,有攻略荊襄之意,曹孟德後方暫時無憂,亦擔心孫策若真的攻佔了荊襄,屆時恐怕夾于三方之間更難自處,是以此番曹孟德想要主動挑起斬斷,與伯道聯手,覆滅袁紹,共分河北之地。”

    陳珪的分析顯然很合理,曹操現在擔心的就是江東孫策若能攻佔荊襄,自己將處於三大諸侯的包夾之下,到時候,他的生存空間會更小,但要讓他渡江擊敗孫策是不可能的,長江天塹想要跨越可沒那般容易,而且袁紹和陳默也不可能看著他壯大。

    孫策?

    陳默聞言揉了揉眉心,昔日那血勇少年,如今已經成了氣候,到了曹操都擔心的地步了麼?

    “伯父以為,孫策此人如何?”陳默沒對這件事進行評價,而是反問道。

    “策有豪勇,亦有容忍之量,有成大事之相。”陳珪想了想,給了個中肯的評價。

    早年的孫策繼承乃父遺風,勇冠三軍,後來追隨袁術,為袁術立下不少功勞卻未得重用,在袁術帳下,孫策的性子被打磨了一番,見慣了勾心鬥角,渡江入江東之後,孫策迅速發展起來,而且在用人方面,孫策對於人才的態度上來看,能用人亦能信人,這點上,絕非尋常武將可比。

    陳默點點頭,攤開曹操送來的竹簡,袁紹如今雄視中原,冀州國富民豐,人才輩出,時日越久,袁紹越強,是以曹操希望能跟陳默聯手,共同出兵,兵伐袁紹,共分河.北之地。

    “伯父,請恕默不能立刻答應。”陳默一臉誠懇的道,這件事非同小可,陳默需要與人商議一番。

    “無妨,老夫一路奔波,也有些累了。”陳珪點點頭,陳默若是草率的下了決定,他反而會看不起,當下起身笑道。

    陳默點點頭,讓典韋送陳珪去休息。

    陳默將竹簡遞給荀攸,讓眾人傳閱,見眾人都看完之後,方才詢問道:“諸位以為如何?”

    “主公,此事未必不可行,但卻難完全相信曹操。”荀攸躬身一禮道。

    陳默點點頭,在正事上,他從沒相信過曹操,易地而處,陳默只要有用得到曹操的地方,也會對他進行誆騙,讓他為自己所用,曹操應該也未曾指望陳默答應他,但這封信究竟代表什麼?意義何在?還讓陳珪親自送來。

    “文和?”陳默目光,看向一直在旁邊不說話,存在感很低的賈詡笑問道:“如何看?”

    賈詡抿了口清酒,想了想道:“便是兩家聯手,想要覆滅袁紹也不易,況且若是袁紹大敗,恐怕主公也不會與曹操繼續聯手吧?”

    陳默點了點頭,袁紹如果大敗一場,其勢必衰,到時候陳默自然不會繼續與曹操聯手,甚至如果曹操勢頭猛的時候,陳默不介意聯合袁紹敗曹操一場,所以依舊是三分之勢,只是袁紹第一諸侯的名頭得讓位,至於是讓給陳默還是曹操,那就各憑本事了。

    “孫策確有勇略,但荊襄之地亦是人傑輩出,那劉表雖非雄主,但也非庸才,又豈是如此輕易便能攻下?”賈詡思索道:“曹操或有擔憂,但還不至於進退失據,依在下之見,曹操此舉,是想敗袁紹一場,最好還能因此而讓袁紹與主公結下大仇。”

    袁紹給曹操的壓力太大,陳默又險要駐守,就算袁紹勢大,陳默也不是太過畏懼於他,但曹操可沒有這些,曹操此次主動求戰,為的恐怕就是把陳默拖下水,但擊敗袁紹的好處,卻是由曹操來得。

    都知道要一戰而滅袁紹時不可能的,這次曹操求戰,主要是因為袁紹最近動作頻頻,曹操治下不少人態度模棱兩可,對曹操的命令更是陽奉陰違,若能在戰場上主動擊敗袁紹,對於曹操穩定人心來說有莫大的好處。

    但想要勝袁紹,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曹操沒有信心,而且也擔心後方被陳默趁虛而入,是以想要拉陳默一起下水,共同聯手擊敗袁紹,這可能才是曹操真正的意圖。

    陳默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曹操這是想要利用自己來分擔袁紹的壓力,什麼共分河.北之地顯然是胡扯,這一戰只是要滅掉袁紹第一諸侯的威望而非攻城掠地,自己要跟著瞎摻和,只是幫了曹操一把,而自己卻並無任何好處。

    為他人做嫁衣這種事情,陳默是從來不會做的,不過另一方面來說,對於能夠擊敗袁紹,陳默也同樣有著類似的想法,袁紹如今氣勢太盛,的確需要有人給他澆澆火。

    看著眼前的竹簡,陳默沉吟良久,也沒有下定決心道:“答應他倒是可以,不過怎麼打,得由我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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