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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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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莞爾wr] 長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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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6: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章 閨中

    容大夫人這樣做,不像是真要結親,倒像是有意要拖薛府下水似的。

    仔細想來當初定國公薛博年紀老邁,而將位置傳承兒子薛晉榮手中,嘉安帝感其功德,又看在長姐仙容的份上,封薛晉榮為左領軍衛大將軍一職,守皇城西。

    薛晉榮進的是十六衛府,任的是三品的大將軍,哪怕只是嘉安帝看在長公主的份上冊封,也可顯對薛家恩德。

    這不是一個任憑誰都能擔當的職位,必須得對皇帝忠心耿耿。

    大唐實施的是府兵制,十六衛有管理天下折衝府的權力,地位超然。

    正因為如此,薛家所以行事小心翼翼,當初就連世子薛濤的婚事也是由嘉安帝一手指派,娶的是世家的陰麗芝。

    就連後來丹陽郡主出嫁,亦是萬分謹慎,以顯貴為主,權勢實力為輔,就怕觸了皇帝逆鱗,引來災難。

    容大夫人今日當眾指出自己女兒與薛府小郎君相配,將彭氏嚇了個驚倒,怕是會急著回府想對策。

    這樣的多事之秋里,薛家也擔憂一個不小心捲入皇儲之爭中,到時滿門遭累。

    只是在傅明華看來,彭氏憂心錯了方向,若她關心則亂,怕是會中容家奸計。

    薛家如今聯姻之後,長子娶的是淮南陰氏的陰麗芝,而丹陽郡主嫁的是得兩朝皇帝信任並且少數破例容其爵位與掌權兼併的武安公府周家。

    如今看來,定國公府富貴綿延,只是掌家之事,便如海上行船,若是一個掌船不好,風吹浪打,怕是船要翻,到時還會牽連旁家。

    “薛家嗎?”

    燕追意味深長的開口,卻並沒有提及傅明華所說的‘容妃怕是忍不住了’幾個字,傅明華眼裡掠過一道光彩,巧笑顏兮看著燕追道:

    “看來三郎心裡早就有數了。”

    她意有所指,燕追也不否認,只是笑道:“依我看,這是一門好婚事。”

    他這樣一說,傅明華便愣了一愣,猜出燕追心裡想法了。

    “王爺。”她臉色嚴肅,提醒道:“太后仍在。”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本正經的喚他王爺了,燕追攬了她腰,笑意吟吟,故意歪解她的意思:

    “我就知道元娘關心我。”

    傅明華嗔怒似的白了他一眼,他神色才漸漸嚴肅了:

    “世家之害,元娘你也清楚。”

    科舉制淘汰中正九品制,便是皇權想要擺脫世家最大的改革。

    定國公府如果照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終有一日會成世家雛形,又為子孫後代留下禍患。

    “我知道你與丹陽在未出閣時交情便好,陰氏與你也有來往。”他正色看著傅明華,眼神溫和:“薛家若是後世子孫爭氣,保其三代富貴不衰也並不難。 ”

    傅明華就想到了世子薛濤,沉默不語。

    “我們二人相處,總提別人做什麼?”燕追微微一笑,拉了她走:“我讓人將膳食擺在水閣上……”

    回了王府,傅明華擬了單子,讓人送了禮到定國公府,誰料派出去的人才到定國公府,後腳陰麗芝便遞了想要拜見她的貼。

    兩人年少時還曾十分親近,可是近幾年來已經疏遠了許多。

    陰麗芝第二日來了秦王府,見過了禮後,兩人坐了下來,端著茶杯都有些開不了口。

    喝了兩盞茶水,氣氛就連碧雲都感覺有些尷尬,又讓人添了些吃食進來,親自要再為陰麗芝重新滿盞之後,她猶豫了一番,伸出手來放在杯子上前,止住了碧雲的動作:

    “不用了。”

    話一說完,她又看了傅明華一眼:

    “元娘,我有話想跟你說,我們出去走走?”

    她不免想起當初傅明華曾兩次求她伸出援手之事,可當時她都拒絕了,哪知如今也有輪到自己求人之時。

    兩人出了房舍,今日天公並不作美,自凌晨便下起了綿綿細雨,雨點並不大,落在草木枝頭發出‘沙沙’的輕響聲。

    走了一段,卻又相對無言,陰麗芝生平從未低頭求人,一時間也張不開嘴來,幸虧轉眼看到不遠處一叢叢正發著嫩芽的木香,就有些意外的'咦'了一聲:

    “那是木香,王府之中竟然也有嗎?”

    木香生於江南,花開時香氣濃郁,此時春時發芽,最多再過一兩個月,便恰是花期。

    只是洛陽水土不如江南適合種植此物,陰麗芝眼神放空:“當初我在江洲時,曾看宅中種過此物。花開之時,香氣撲鼻,此花還有一個傳說,元娘知道嗎?”

    傅明華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她閒暇之時,看過的雜記頗多,當初謝氏嫁進洛陽時,帶來的一些書籍之上對木香也有記載的。

    更不要說一些中藥傳記,哪怕她不學醫理,也要熟讀,以免將來認不出這些東西,防著遭了人算計。

    江南等地有傳言,說是玉帝出巡之時,喜歡坐以木香花編織的藤蔓,再以花鋪路,香氣撲鼻,花瓣潔白高雅。

    陰麗芝問完,卻不聽傅明華回應,不免有些尷尬,想了想苦笑了兩聲:

    “我們連朋友也不能再做了嗎?”

    她問了一聲。

    傅明華細聲細氣的答:

    “寶兒,這木香是王爺令人從江南挖採而來,種在這院中的,費時費力。”

    陰麗芝沒想到她會說起這話,只當她是有意在自己面前表現夫妻恩愛一般,笑了笑,還沒開口,傅明華接著又道:

    “只是花移植來兩年,卻從未開過,自然我也沒有見著那花開得一團一團,香氣撲鼻的景況。”傅明華說到此處,陰麗芝臉上的笑意便滯了滯,她卻似是沒看到一般:

    “王爺卻總不死心,每年總讓人移植大片過來,漸漸就多了。”她嘆了口氣。

    興許燕追以為她的母親出身江南,便總想要為傅明華也移植一些與江南有關的東西前來,每年江南移往秦王府的東西很多,這木香花只是其中一種罷了。

    “你看它仍是木香,只是在江南時,花開繁茂,香氣撲鼻,可到了洛陽,雖仍稱為木香,卻與以前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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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6: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一章 交情

    陰麗芝的臉隨著傅明華的話,越發的白,她眉宇間顯出狼狽之色,囁囁說不出話來。

    “《宴子春秋》裡有一句話,我覺得說得很好。”傅明華看了她一眼,含著笑意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

    傅明華問道:“寶兒,你覺得呢?”

    此一時,彼一時。

    陰麗芝不可以在自己向她尋求幫助時斷然拒絕,而她在有難時,則是向自己提及當年。

    當年的感情雖然仍在,但就如陰麗芝曾經說過的那般,交情歸交情,人情又歸人情。

    她是當年的陰麗芝,淮南世族出身的女兒,傅明華亦是當年的傅明華,只是年歲漸長,人沒有變,只是環境變了。

    這樁事情,壓根兒不應該由陰麗芝來出面。

    她雖出身世家女,亦與自己有舊故,但是世家的名頭如今雖響,但也只如這木蘭,仍稱木蘭,卻不再開花了。

    “你說得對。”陰麗芝有些狼狽的點頭,知道傅明華猜出了自己的來意,也不再與她繞圈子了,咬了咬牙就問:

    “元娘,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傅明華腳步不停,前方是一拱橋,橋頭一側種了芭蕉,雨打在芭蕉上,將那綠葉潤得越發怡人了。

    燕追除世家的心十分堅定,性情冷漠,昨日便在春色錦城的海棠苑內看到了。

    沒有什麼能阻止得了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將權勢收歸掌中,傅明華也不認為自己的影響力會大到使燕追色令智昏。

    科舉制的發展,原本就是為了杜絕再發生以前世家掌控朝局的局面。

    皇帝處心積濾將權集於自己之手,又怎麼會有放任為之的時候。

    傅明華看著陰麗芝那張略帶苦澀的臉,轉而問道:

    “你的身體可好些了?”

    陰麗芝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她將話題轉得如此之快,只當傅明華是不想再與自己說這樣的話題,不由苦笑了兩聲:

    “已經好多了。”

    她說完這話,低下頭去把玩腰間掛著的玉環綬,上面絲縷條條,她以指尖繞了又繞。

    “姑母呢?”

    傅明華看她這模樣,眉頭皺了皺,又問道。

    陰麗芝抬起頭來,目光閃了閃:“昨日容大夫人遞了貼子,拜訪長公主……”

    近來長公主身體不適,已經臥床好些時間了。

    定國公府老國公薛博亦是如此,患了肺疾,又咳又難受,怕就是這幾日的事情罷了。

    若薛博故去,薛晉榮自然是會丁憂的。

    大唐之後因為人才凋零的緣故,許多士子不願入仕為官,所以官員‘丁憂’之風並不盛行,而以奪情處理。

    只是旁人可以‘奪情’處理,定國公府又不一樣。

    皇帝想要奪回當初太祖在世時放出去的權,但是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首要之事,是以收回薛晉榮手中的權限為先。

    薛晉榮任的是左領軍衛大將軍一職,位高而權重,在大唐之中,既有爵位而得實權的並不多。

    當初興元府簡家、西京忠信郡王府凌家及南詔武安公府周家也算。只是除了周家之外,簡氏如今子孫盡數遭屠,凌府一雙嫡子死絕,西京亦是危難重重。

    而周家雖然富貴仍在,但與薛家聯姻,也難免會使皇帝猜忌。

    唯今之計,只有薛博一故去,薛晉榮主動放權歸家,才得以保存全府。

    定國公府世襲罔替,薛晉榮又掌實權,管的是左領軍衛,守的是皇城門。

    若有一朝一日,薛家與容氏勾結,怕是皇帝睡都睡得不大安穩。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是仙容長公主仍舊在世,但也難免會受嘉安帝猜疑的,如今容大夫人又居心叵測,一心要拉薛府的人下水,薛家在這樣的時刻還拼命試圖保住富貴。

    唯有放權以保爵位,若魚與熊掌都想兼得,最終結果怕是會落得竹藍打水兩場空罷了。

    道理誰都明白,只是定國公府的人竟然派了陰麗芝前來,這樣的渾水,莫說傅明華與陰麗芝的交情不過爾爾,就是再深厚一些,她也根本趟不進去。

    傅明華含著笑意望著她看,陰麗芝明白她意中所指,臉色發白,搖了搖頭:

    “這樣的事我做不了主。”

    傅明華已將主意點了出來,聽不聽就在薛府的人自己了。

    她微笑著伸手壓鬢,雖沒有露出譏諷之色,但陰麗芝見她臉上這笑,卻顯出狼狽之色來:“我得回去問過母親再說。”

    “既然你無法決定,又何必來見我?”

    陰麗芝面龐漲得通紅,緊抿著唇,說不出話來。

    送走了陰麗芝,傅明華回了屋里便取了首飾。

    燕追回來時,她恰隔著屏風在換衣裳。

    透過排排雕鏤的屏風,她綽約的嬌軀若隱若現,雪白而有致。

    燕追駐了足,目光便漸漸凝住。

    算算時日,自十一月妻子被把出喜脈以來,兩人還從未親熱過。

    她內裡著的是鵝黃色抱腹,只繡了些蘭草,顯得那肌膚欺霜賽雪。

    凝脂似的背脊曲線優美,小腹仍舊平坦,看不出懷孕的跡象來。舉手抬足之時,隱約可以從燕追的角度看到被那抹鵝黃包裹起來的酥香一點,隆起誘人的弧度來。

    他想起溫香軟玉在懷的感覺,第一次皺眉覺得孩子還是來得太早了……

    “王爺……”

    下人端了水盆進來時,喚了他一聲,屋裡傅明華才被驚動,披了衣裳便出來。

    他已經站了半晌,此時血脈賁張,難以掩飾身體的變化。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有人進來通傳。”傅明華身上衣裳還未繫帶,頭髮散在身後,只以手鬆鬆攏住。

    燕追索性靠在屏風邊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

    “才將來而已,陰氏走了?”

    傅明華點了點頭,又側身進了室後,燕追也跟了進去,坐了下來。

    碧雲替她繫上了繩結,她穿著藕絲裙,上身配淡綠短儒,胸前繫宛若煙霞的紫色綢帶。

    那酥胸半掩,看得燕追眼熟。

    傅明華被他盯得不明就裡,低頭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有些好奇的抬起頭來:

    “可是有什麼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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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6: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二章 過往

    燕追搖了搖頭,坐了下來,伸手去摸一旁的雕花方桌:“沒有。”

    只是他才將來,下人尚未奉茶,他自然也就落了個空。

    燕追醒悟過來,發現自己幹了樁傻事,便佯裝無事一般,隨手在桌子上又摸了兩下,才將手收了回來。

    “桌上似是有不淨之處。”他皺了眉,說了一句,那神色嚴肅,紫亙十分畏懼他,聽了這話不疑有他,被嚇得粉臉發白,連忙上前拿了帕子擦了又擦。

    傅明華見紫亙緊張的模樣,無奈的看了燕追一眼,又擔憂燕追過來是有話要與自己說,將她喚下去了,這才小聲的道:

    “你不要嚇她。”

    燕追聽了這話便咧嘴一笑,看她坐到妝台之前,取了匣中的菱花鏡來,便點頭應道:“好。”

    她握了鏡子對照,燕追起身朝她走了過去,那銅鏡中便映出他的影像來。

    傅明華仰頭來看他,他看了一眼尚未蓋上的匣子,取了一把篦子出來,替她梳理一頭如緞般的黑髮。

    她一頭長髮養得極好,又黑又密,握在手中一大把,平日綰發,連假鬢兒都用得很少。

    那髮絲如水,一篦子梳下去,便直梳到底了。

    “若是陰氏求你,抹不開臉面,定​​國公府也不是非要此時去動的。太后仍在,就是皇上也會多加考慮,你不要擔憂了。”燕追看傅明華笑容淡淡,以為她是為了陰麗芝所來一事而記掛在心,便出言寬慰她。

    他性格強勢,能退讓這一步實在是十分不易的,也足以證明在他心中自己的地位。

    傅明華放了鏡子,扭轉過身來:

    “此時不動,將來仍是要動的,我不是為了世子夫人來求我一事傷神,三郎多慮了。”

    她搖了搖頭,將頭靠在了燕追身上:

    “只是沒想著,年紀越大,朋友越少。”

    燕追扔了玉篦子,輕輕攬著她的臉,聽她有些遺憾的道:

    “那時世子夫人是隨我舅母來傅家的。”她說起第一次見陰麗芝時的情景,那時陰麗芝與陰麗淑兩姐妹跟在陰氏身邊,好奇的盯著她看。

    興許因為謝氏的緣故,兩姐妹對她並沒有惡意,反倒將當時對她處處看不習慣的傅明霞損了一通。

    年幼之時,還沒涉及到利益時,還能兩小無猜。

    誰料長大後到瞭如今,說句話還得聲東指西了?

    她感嘆的不是陰麗芝來求她一事,也並不是擔憂將來無顏面對誰,只是感嘆那些消逝的東西,始終還是不見了。

    燕追認真的聽她說話,心中軟得一塌糊塗。

    他曾無數次想過有朝一日,傅明華願意將心中的事說給他聽時的情景,對他毫無保留,並不設防。

    冷不妨有一天終於等到了,那種感覺簡直難以形容。

    到了燕追這樣的地步,很少有他渴望而難以得到的東西,就連皇儲之位如今看來也不是遙不可及的,但是他操縱得了權勢,卻操縱不了她的心,依舊得小心翼翼的維護。

    燕追蹲下了身來,目光與她平視,看她眼波如水,彷彿受到了蠱惑一般,去含她如花瓣似芬芳而柔軟的香唇,捧了她臉道:

    “我有沒有與你說過,我與燕信打架的事?”

    傅明華聽了他這樣一說,也來了興致。

    皇家裡教養子嗣,就是心不和面上也是兄友弟恭的,哪怕是如今,兩人恨不能捅死對方,可表面見著,依舊得喊上一聲‘兄弟’!

    她拋了自己心中那點兒小惆悵,催促他道:

    “三郎快說。”

    燕追便一手繞過她腋下,一手放進她腿窩間,打橫將人抱了起來,自己坐在她先前坐的椅子上了,才將她放在自己腿上,想了想就道:

    “旁人是五歲啟蒙,而孟孝淳則是在我不足四歲便入宮。”

    那時崔貴妃對他要求十分嚴格,他是崔貴妃所生的長子,崔貴妃對他期望很深,身旁乳母都是精挑細選,每隔時間便換上一個,就怕他對誰生出了依賴之心來。

    嘉安帝當時請了名滿天下的大儒孟孝淳進宮後,每日為他講學,學的東西也多,除了禮儀、識字,還得早早打下武學基礎。

    他從小就比燕信優秀,只是卻並不如燕信得嘉安帝的寵。

    宮裡的郭嬪當時養了隻貓,她進宮之後並不得寵,嘉安帝發現她並沒有多大用處,謝家對她也沒有多看重之後,便冷落了她。

    她養了隻貓為伴,養了兩年也出了些感情,那貓有天肚腹大了起來,​​似是懷了小貓。

    “那時我才八歲。”

    燕追看傅明華認真聆聽的樣子,心情大好,原本扣在腰間的手緩緩就往上摸:“燕信就與我打賭。”

    不得寵的貴妃之子卻遠比得寵的容妃之子優秀出眾,燕信自然也是嫉妒的。

    那時年紀又小,不懂得掩飾,一直又得容妃耳提面命,想要超過哥哥,當時便讓人捉了郭嬪的貓來打賭,“說是讓我猜這貓腹中的崽子是公是母。”

    燕追當時年紀雖小,卻十分倨傲,聞言根本懶得理睬他,他卻纏著不放,非要讓燕追猜了,請嘉安帝來做主。

    “我年少氣盛,就與他隨口說是母的,他又問懷了幾隻。”

    他總是攔路,燕追當時不答,他便‘哈哈’大笑,說道:“母親還總說孟太傅如何了得,如今看來,教了三哥,也是一問三不知嘛。”

    傅明華聽他說起當年的事,忍俊不禁,伸手掩了朱唇笑道:

    “所以你就打他了?”

    她軟語溫言,身上香氣似蘭花,仔細一聞,又彷佛非蘭,那唇瓣殷紅似梅花的色澤般,帶著無言的誘惑。

    從燕追的角度,能看到她胸前半掩的雪峰,一條絲帶繫在她胸前,燕追漫不經心伸手過去,緩緩拉了開來:

    “倒也不是為了這事兒打他。”

    她扭著身體要躲,燕追就將她抱緊了,央求她:“別動。”

    “不要鬧了。”傅明華含羞帶怯,瞪了他一眼。

    兩人躲在內室,若遲遲不出去,下人說起也是羞煞人,雖說是夫妻,但青天白日。

    更何況她身懷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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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7: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三章 當年

    “我就看看。”他保證著,看傅明華還想要躲,便低頭來堵她檀口,她大羞,側臉避過,卻露出白玉似的耳朵,優美細長的脖子在他面前。

    他毫不客氣將臉貼了過去,感覺妻子的身體在他懷中輕輕的顫。

    傅明華哪裡受得了他如此,更何況他別有用心,動作溫柔。

    與才成婚時相較,手段便厲害了許多,無師自通的,將她晶瑩如玉的耳垂輕輕含住舔吮,使她渾身哆嗦。

    “再這樣,就不理你了。”她伸了雙手去推,卻被他困在懷中,根本逃不脫。

    摀住了胸口,他就變本加厲的去咬她脖子、耳側,讓她十分難耐。

    若是想要擋住他的臉,胸前便要失守。

    顧此失彼之下,仍是教他得逞,將繫在胸前的帶子解了開來,那儒裙落了下來,短儒被他挑開,露出裡面的抱腹。

    “若不理我,那我今日就要為所欲為,直到你理我才止。”

    他一說完,作勢便要將傅明華抱起身來。

    身體騰空而起將她嚇了一跳,聽了燕追這話,又羞又懼他真的要如此放肆,嚇得臉色紅的交錯,腳趾也捲了起來。

    “別……”

    傅明華雙手攬了他肩,燕追近來十分規矩,並沒有過什麼出格的舉動。

    只是想想他以前無所顧忌,總是精力充沛,又怕他真的胡來,頓時貼了他的胸膛,央他道:

    “我錯了,再也不敢不理你了。”

    他似是露出有些遺憾的神色,又抱了她坐下來,看她瞪了一雙氤氳雙眼,香腮通紅似著了火般,顯然有些惱了,又去輕輕噬咬她的下巴。

    “我走之後,燕信為了贏我,令人將貓逮住,將其活活剖腹。”

    當時事情鬧得太大,郭嬪的宮人當時也在,看著燕信將母貓殺死。

    燕追手伸進傅明華兜中,握住一側軟脂似的酥香,力道輕重有加的揉捏。

    傅明華聽他說了這話,身上雞皮疙瘩都要竄了出來,一時對燕信印象更壞,只覺得心中說不出的噁心來。

    她伸手摀了肚子,往燕追懷裡鑽,又問他:“然後呢?”

    燕追親了親她眼睫,接著才說道:

    “皇上知道此事,自然發怒。”

    一個是不受寵的宮人,一個則是極為得寵的容妃所生的四皇子。

    事情最終不了了之,只是嘉安帝賞了郭嬪一些東西,而事情因為是由燕信要與燕追打賭所致,所以當時的燕信固然受罰,燕追也難逃其責,認為他不止沒能勸阻燕信舉止,卻反倒與他打起賭來。

    “皇上如此做,對你並不公平。”

    傅明華捉緊了他的袖子,彷彿能想到當時的燕追在因為燕信的錯而受罰時,那種心情。

    燕追淡淡一笑,想起當日情景:

    “當時皇上看到那隻死去的母貓時,十分奇怪的看了燕信一眼。”

    直到他成年之後,才知道嘉安帝當時看燕信的眼神叫厭憎,那種自內心深處毫不掩飾而生出的一種極度的厭惡神色,就是連偽裝出來的寵愛都壓不下去。

    因為印象十分深刻,哪怕事隔多年,燕追依舊能想起當時嘉安帝的眼神。

    “我遭燕信連累並受罰,自然不快,就將他逮著打了一頓。”他勾著嘴角,想起當初背地裡沖燕信下手,打得其鬼哭狼嚎的情景。

    燕追伏了燕信半個月的時間,才逮到了機會。

    他五歲習武,八歲之時雖然算不得身手多麼敏捷,但身材高大,力道也是有的。

    經姚釋指點過,一招一式出來也算是有些門道的。

    相反之下,燕信比他小了兩歲,又因容妃生了燕瑋後才盼來的一個獨子,嬌生慣養,捧在掌心中都怕摔了,又哪裡捨得讓人摔打他呢?

    在容妃心中,認為兒子將來要爭的是皇位,又不是為了位極人臣,因此只是在燕信身邊配了親隨,並沒有早早就讓他學習騎射武藝。

    那一次燕追揍燕信,將燕信打得險些命都沒了,事後因為燕信殺貓一事仍未過去,容妃此人善忍,最終也就不了了之。

    後來雖說容妃數次想要向他下手,但他防得很緊,事後便有了容妃狠心讓兒子學騎射。

    可惜燕信怕吃苦頭,哪怕請了名師教授其武藝、騎射,也不過只是學了個半調子。

    倒是他當日被燕追打得太狠,所以後面對燕追既恨且畏。

    年長之後雖然稍好了一些,骨子裡的懦弱發酵之後變為極度的自大,但他仍是本能畏懼燕追的。

    從當初岐王邀兄弟二人在苑中秋獵,燕追射死了他的鷹,便能瞧得出來他心中對燕追真實的感受,當時被嚇破了膽,連反抗的勇氣也提不起來。

    欺善的人,越發會怕惡。

    只是燕追如今想起此事,當年的他能如此順利的讓人引開燕信身邊的親隨,怕不完全是自己功勞的緣故。

    事後燕信受了重傷,嘉安帝罰他也只是讓他多讀書練字,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哪怕是容妃數次告他的狀,卻最終仍沒有告出個結果來。

    傅明華聽了此事,既痛快於燕追給燕信的教訓,又厭煩於燕信的殘忍。

    她正要開口說話,儒裙卻落了下來,燕追的手隔著短儒,在她光裸只繫了細細帶子的後背遊手,目的不言而喻。

    傅明華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握住了他勾在自己腰側的手掌,緩緩移到自己肚腹上來:

    “王爺。”她忍了羞澀,眼神無辜:“我懷孕了。”

    他身體僵住,忍了又忍,脖子上青筋直跳,喉結滑動,好半晌才將手從她衣裳裡抽了出來。

    額頭已經沁了密密的汗珠,他拿了手放到鼻端去聞,掌間還帶著她身體的幽香,似蘭一般。

    傅明華看他這個動作,羞得面紅耳赤,哆嗦了手去整理裙擺。

    燕追目光陰晴不定,手放在鼻前並沒有移開,掙扎半晌,她繫衣裳帶子時‘西西索索’的聲音考驗著他薄弱的意志力。

    他腦海裡掠過之前看到的美景,指尖仍殘留著之前那滑如凝脂似的觸感、香氣。他額頭汗珠沁得更急,半晌之後抱了她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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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7: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四章 情動

    傅明華正被燕追舉動嚇了一大跳時,他一把將梳妝台前所有的匣子、香膏等物掃落一地,發出‘哐鐺’的聲響來。

    外頭碧雲幾人聽了響動,嚇了一跳想要進來,他隔著雕鏤屏風,咬牙切齒的喊:

    “滾!”

    傅明華被他放在地上,趴在台前,嚇得魂飛天外。

    她能從鏡子裡看到燕追有些猙獰可怕的眼神,正害怕掙扎間,才剛撐起的身軀,又被燕追壓著趴到了妝台之上,使她臀部高高翹起。

    燕追扯落她裙子,那細腰一束之下,是圓潤豐盈的飽滿弧度,那觸感佳,彷彿握了膏脂一般,滑嫩、豐彈。

    “三郎……”她驚慌失措的尖叫,怕他莽撞,嚇得眼神惶惶,他卻已經將她雙腿一併收攏,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緊緊合住,聲音沙啞的問:

    “你平時抹臉的膏脂在哪裡?”

    “三郎,不要……”她搖了搖頭,掙扎著想起身,燕追卻又問:“在哪!”

    那雙劍眉緊蹙,雙眼通紅,表情有些嚇人。

    她被這氣勢鎮住,結結巴巴的道:“左下格子裡。”

    兩人成婚時,謝家為她打的梳妝台乃是出自名家巧匠馬待之手,中立鏡台,台下兩層,階有門戶,兩側配抽屜,將門戶打開,便有木雕美人兒送出脂粉、眉黛等物,兩側放護臉的香膏、粉沫,洗漱牙齒的膏子等,種類頻多。

    燕追只看過她用這些東西,叫什麼名字卻又叫不出來,此時聽她說完,便動作急促的打開抽屜,取出一個香膏罐子,挖了餘下的一些抹在她腿間,他身體貼了上來。

    胭脂水粉散了一地都是,珠寶首飾亦是散落在地,她不敢去看鏡裡自己紅得滴血的臉龐,腰肢被他牢牢束住,只是他並未當真莽撞,只是並緊了她的雙腿,她心中一鬆,知道他體貼的心意,想起之前的惶恐不安,既是感動又是憐他,遂忍了羞澀,收攏一雙長腿,任他施為。

    雖說沒真正敦倫,但她一雙長腿豐潤瑩白,一身肌膚又被調養得如無暇美玉,那翹臀更是宛若嫩汪汪的蜜桃,配上鏡中她含羞帶怯又順從的臉,更添滋味兒。

    那長髮垂了下來,隨他動作晃蕩。

    以前她十分矜持,從來沒有如今日一般,嫵媚而冶艷。

    他勾了她短襦,去親那沁出點點香汗的雪白背脊,又不時伸手去掌那軟玉。

    只是這樣的動作解不了他心中的火,他折騰半晌,傅明華雙腿直顫,最終仍是將她放了開來。

    哪怕是抹過香膏,但她大腿間依舊是紅腫了一片,她那膚色雪白無暇,那紅痕便尤其顯眼。

    燕追看了半晌,心中後悔,只是又得寸進尺:

    “元娘,下次你……”他貼近了傅明華耳側,與她輕聲私語,引得佳人怒視他,他卻愉悅的含了她嘴唇親吮。

    傅明華臉頰微紅,緊張之下他一鬆了開來,便覺得渾身如散了架般,靠在妝台之上直抖,膝蓋抵著檯面下兩層的抽屜直顫。

    她伸了雙手摀住臉,一時間沒有勇氣轉頭去看他。

    那掌心冰涼嫩滑,臉頰卻似著了火般。

    又偷偷透過指縫看鏡裡燕追的臉,他神情壓抑,目光與她對上,又嚇得傅明華將眼睛閉住,他才笑了一聲,將人摟進懷裡。

    “下次不能再這樣了三郎……”她受的是禮教詩書的蘊養,行事向來循規蹈矩,之前發生的一切她一想起來仍是雙頰紅得滴血,連頭都抬不起來。

    聲音細出蚊蟲,每個字彷彿都含在了唇齒邊。

    燕追故意裝著沒聽到,問了一聲:

    “元娘說什麼呢?”

    他臉厚心黑,傅明華沒有勇氣再說第二次,也就只有裝傻,他再問時,便低垂了頭,將臉埋在了他胸前。

    燕追忍了笑,心中備受折磨,但看她閉著雙眼,睫毛直顫的模樣,再多難受也唯有忍了下來。

    凡事欲速則不達,只得忍了難受,為她整理了衣裳,將帶子繫上了,才蹲身下去,將她裙擺拉了起來。

    只是看到那雙長腿,燕追咬了咬牙,偷吻了幾口,才為她將裙子拉上。

    傅明華側身去繫帶子,這下燕追不敢再抱她了,任她自己坐在了束腰凳上,忙就退遠了一些。

    他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甚至此時恨不能什麼也不想,順從心意才好。

    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找了話來說:

    “陰氏來尋你,怕也不是為了真求你而已。”燕追靠在屏風上,只覺得口乾舌燥,身體的悸動久久平復不下來,他又換了個站的姿勢:“容家也未必真的看得上定國公府。”

    傅明華繫好了衣裳,臉上的熱燙才稍降一些,就看到妝台之上被他秋風掃落葉般推開的匣子等物,幸虧灑的也不多,大部份的東西都是分門別類放好的。

    唯有少許兩個匣奩未收撿起來,也是因為她送別了陰麗芝之後要洗漱的緣故,才放在了檯面之上。

    她強作鎮定,卻壓根兒聽不進燕追說的話,半晌之後以冰涼的手背反覆貼臉,直到那手都暖和了,才將手放了下來。

    恰好就聽著燕追提及‘容家也未必真的看得上定國公府’,這倒與她原本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傅明華點了點頭,猶豫半晌,仍是側過身去,沒有將臉轉回來,剛要開口,卻覺得聲音乾澀,又咳了一聲,覺得稍好些了,才道: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說完這話,她沒有等到燕追的回答,不由轉了頭去看他,就見燕追嘴角含笑,那目光溫柔似水,讓人恨不能溺在其中。

    她清麗的臉龐又開始燙了起來,彷彿之前被他碰觸到的地方,又如火燒一般。

    “三郎以為呢?”

    燕追望著她看,也不說話,不知有沒有聽到她問的話。

    傅明華目光裡露出氤氳之色,又顫聲輕問了一句:

    “三郎?”

    他才彷彿醒過了神來,神色自若的點了點頭:“興許只是薛家想要尋個護身符。”

    可惜燕追可不是什麼護身符,反倒還是一道催命的符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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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7: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五章 各展

    傅明華想起自己之前與他提及容大夫人當眾向彭氏提親一事,他當時含著笑意誇讚說這是一門'好親事'時候的神情與語氣,怕是不肯做誰的護身符才是。

    燕追看她神情,便猜出她心中想法,笑著就牽了牽衣襟、領口:

    “薛家也不傻,知道央了陰氏來尋你,實在有眼光。”

    燕追想了想:“既然如此,要動定國公府,也不急於一時。”

    傅明華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以玉指作梳,順了順自己一頭長髮,笑著看他:“難道不是因為三郎心中另有打算嗎?”

    他被揭穿,卻並不惱怒,反倒聞聽這話,大笑出聲來,一個箭步上前,俯身捧了她臉,在她櫻唇重重親了一口,才大聲道:

    “我就說元娘是我心尖上的那一點,”他含著笑意,伸了右手食指的指尖點了點她鼻尖:“什麼都瞞不過你。 ”

    傅明華伸手推他,將臉半側開:

    “又來胡說。”

    他順手將她葇荑包進掌中,聽了這話也不與她辯駁,只是淺淺的笑道:

    “是不是胡說,將來總是知道的。”

    又為她梳了長髮,一番耳鬢廝磨,直到外間有人來喚,燕追才心情極好,大步出去了。

    他人一走,碧雲幾人這才進來,臉上帶著戰戰兢兢之色。

    燕追之前突然回來,好似面色不愉,中間將眾人趕了出去,幾個侍候的丫頭站在外面聽到東西被掃落在地的聲響,進來看到落了一地的匣子,面面相覷,又不敢有人發問,只得輕手輕腳的收了東西。

    梳頭的宮人動作小心的為傅明華挽起了長髮,碧雲偷偷看了她的臉色一眼,不像是愁眉不展的模樣。

    也不知這夫妻倆究竟有沒有吵架。

    傅明華如今還在孕中,也不知王爺什麼事情,發了那樣大的火。

    碧雲是有事裝在心裡,轉過身卻是擔憂,一整天時間都是悶悶不樂。

    直到晚間侍候傅明華洗沐,衣裳才脫一半,傅明華就發現她眼中的憂色,不由就問:

    “怎麼了?”

    “您怎麼這樣問?”她搖了搖頭,脫衣裳的動作一頓,又藉故去摸池水的溫度。

    傅明華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心中有事了。

    “我記事起,你就在我身邊,我們主僕之間,相處時間超過了父母,如今連話都不能對我說了?”

    碧雲聽她這樣一說,動作便是一頓。

    半晌之後站起了身來,眼圈有些發紅:

    “娘娘,今日世子夫人來尋您說話,是不是惹了王爺不開心了?”

    傅明華聽她問出這話,頓時便想起了燕追當時揮落在地的匣奩等物,再看碧雲忍了淚水的眼,張了小嘴,說不出話來。

    這都是哪跟哪!

    她知道碧雲誤會,卻沒辦法與碧雲明說。

    只是自己若是不說清楚,怕是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膽,日夜不得安寧的。

    “沒有的事。”傅明華心跳快了幾拍,碧雲聽她這話,又為她脫了裙子,便看到她晌午時撞得通紅的膝蓋,當即含了眼淚也不說話,又除了短襦,再看到有些烏青的手肘,眼淚剎時便流了出來:

    “奴婢去取藥來。”

    傅明華看她急急的出去,咬著嘴唇,啞口無言。

    她又將衣裳收攏,碧雲進來時,強作歡笑,她嘆了口氣,溫柔的說道:

    “今日寶兒來尋我說話,為的是哪樁事,你也知曉。”

    在春色錦城的海棠園中時,容大夫人玩笑似的提及自己的女兒與定國公府的親事,將彭氏嚇得如同驚弓之鳥般,“你當寶兒前來,是為了此事而求情?”

    碧雲抬起頭來,神情困惑,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眼中露出的神色傅明華卻一看就明白了。

    “定國公府乃是世襲罔替,薛晉榮如今在左領軍衛所任職,算是極得聖寵。”

    傅明華說到此處,臉上的笑意漸漸就淡了些:“而定國公府世子娶的是陰氏之女,與世族聯姻。丹陽嫁的是武安公府世子,而這武安公府,與定國公府亦是相差不多。”都是得受先後兩代帝皇隆恩,既掌實權,又有爵位之家。

    武安公府世居南詔,將在外手握重兵,又無質子在洛陽,已經會是皇帝猜疑的對象。

    定國公府與其聯姻,自然也加重了嘉安帝的懷疑。

    “不過如今長公主仍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嘉安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尤其是太后只要在世一日,長公主亦還活著,定國公府便會多一日富貴。

    近一年來長公主身體欠佳,數次病情嚴重,全靠參藥保命。定國公府與其說是保長公主性命,不如說是為了薛家長治久安罷了。

    只是薛家越是如此,嘉安帝將來定會秋後算賬。

    這些事薛家未必是想不通的,傅明華能想得通,燕追可以想得到,定國公府里人老成精的長公主又怎麼會想不到呢?

    陰麗芝今日前來,與其說是求傅明華為她解容府之難,倒不如說是陰麗芝是來投誠,尋求一個依靠。

    所以傅明華與她說了那些話,當時的陰麗芝沉默不語,怕也是明白她話中意思的。

    “王爺只是回來與我說說話的。”傅明華微微一笑,衣裳脫了下來時,露出肌膚上斑駁的指痕,碧雲張了張嘴,當即心中便信了。

    洛陽容府之中,容七娘子正與容大夫人韓氏說著悄悄話。

    “母親,難道您真的看中了薛家?”

    她嘟著嘴,對於韓氏昨日遞了貼子到薛府有些不滿。

    “您不是說,將來四表哥登基之後,是要將我送入宮的嗎?”

    容家如今年紀相配,身份尊貴又是嫡出的娘子中,她是最適合的。

    可是如今韓氏卻好似有意拿她與定國公府結親,容七娘子心中自然不快。

    薛家雖然富貴,可與將來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宮裡容妃如今十分受寵,七叔父也因此而受皇上寵信提攜,韓氏私下甚至與她說,嘉安帝有意提容塗英為同中書省門下平章事,那可是半步丞相之位。

    這一切全是因為容妃得寵的緣故。

    定國公府與之相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兒,無論如何顯貴,又哪及得上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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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7: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六章 神通

    韓氏摸了摸女兒的頭,溫柔的笑了起來:

    “自然不是,只是如今你七叔父有大事要辦,薛家非要拉攏不可。就是不將其拉攏,也必要使他袖手旁觀,丟了那左領軍衛大將軍之職不可!”韓氏說到後來時,聲音漸小,遂又吩咐女兒:“你可不要任性胡來,誤了你七叔父大事,否則將來我也難保你的。”說完,韓氏又想起自己之前說話語氣太硬,又哄容七娘:

    “你放心就是,事成之後,你七叔父必不會忘了你的功勞的,將來燕氏下一代所出,必有容氏血脈就是了。”

    這也是容妃所應允容家的。

    容七娘子聽了這話,似懂非懂,卻仍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燕追定了二月初七回幽州,前一晚卻制定將來與忠信郡王對上時,可能會用得上的行軍路線圖,直到二更時分,徐子升等人相繼散去,書房內燈卻未熄,燕追仍奮筆疾書,準備為妻子備下的書信。

    姚釋走在最後,腳步一頓,看他神情認真,不由便問:

    “您還不歇息?”

    時辰不早,燕追白日時又要趕路,行軍路線圖之前已經繪製完,可此時燕追卻又提了筆彷彿是在繪製什麼東西。

    姚釋轉過頭來,看到鋪開的宣紙上,燕追揮毫而就畫的一筆筆樹從,他提了筆沾了些硃砂點在上面。

    “稍晚一些。”

    燕追頭也不抬,應了一句。

    他雖不常作畫,但仍看得出來他功底不差,師從孟孝淳,眼界筆力都不同凡響。姚釋看出他要畫的是海棠林,不由便愣了一愣。

    “前幾日王妃前往海棠園時,我便想畫幅圖來送她。”

    姚釋站在門口,燕追便抬起手臂,又沾了些墨,嘴裡才淡淡的開口。

    他陪傅明華的時間並不多,如今又要遠行,留她一人在府裡。她雖少有微詞,更是沒有向他抱怨過此事,可想起當日海棠園中,她幽幽提起‘討厭二月’時的情景,燕追卻心裡疼惜。

    近來在公務之餘,他抽空寫些書信,畫些手卷下來,以便她將來閒暇時翻上一番,能憶及他也好些。

    姚釋有些意外自己會從燕追口中聽到這樣溫情默默的話來。

    他向來冷靜,尤其是近幾年,更是情緒不外露,內斂而深沉。

    與當初姚釋才進洛陽跟在他身邊時相較,如今的燕追無疑更是要成熟而城府很深。他性情嚴峻,心思莫測。

    年少之時雖說為了傅大娘子,曾做過幾樁傻事,從戚紹口中姚釋也曾聽到過一些。

    可姚釋還以為,那些少年慕艾的心情,會隨著他的成長之後,漸漸消彌於婚後的相敬如賓之上,那時的衝動會逐漸淡去,直至將來他成為皇儲,以後的君臨天下。

    但姚釋沒想到,他仍會堅守本心,與當初未婚時討好傅大娘子的三皇子並無二致。

    他遠行在即,想的卻是要為妻子繪出一幅圖來,如此體貼入微,百般周到細緻。

    “殿下……”姚釋嘆了口氣,想起傅明華溫柔平靜的笑容來,又回頭去看了燕追一眼。

    他喚的是‘殿下’而非王爺,燕追卻聚精會神,並沒有注意到他小聲的嘆息。

    畫紙上一個靠臥在海棠樹下的美人兒雛形已經被他勾繪了出來,燕追喝了口茶水,抬起頭來,看了姚釋一眼:

    “你怎麼還在?”

    姚釋失笑,他神情專注,竟忘了自己仍未離開。

    想著又覺得心中有趣,拱了拱手:

    “您早些歇息。”

    燕追揮了揮手,姚釋出了門來。

    夜里風大,吹得他鬍鬚不住的搖晃,今夜風清月朗,夜色極好,他的衣袍被夜風吹得‘嘩嘩’作響,侍候的侍人問他:

    “夫子可要回屋歇息?”

    姚釋心情卻十分暢快,燕追日漸成熟、強大,可某一方面卻與當年的他又並無二致,這樣的情況怎麼就那麼有趣呢?

    侍人再問了一句,他便一揮手:

    “歇什麼?今夜星繁月朗,莫要辜負了這天賜美景,找子升喝酒去!”

    他大笑著,朝徐子升追趕了過去,侍人愣了一下,搖頭苦笑了兩聲,才跟了上去。

    燕追將一幅《海棠春睡》圖畫完,回房時傅明華睡得正香。

    值夜的是碧藍,披了衣裳正要說話,他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碧藍便小聲的問:

    “娘娘睡前吩咐過了,讓廚房裡溫著膳食,還備下了熱水……”

    他一擺手:“不必要膳食,打些熱水來就是。”

    碧藍應了一聲,輕手輕腳的出去,燕追洗沐一番,將頭髮胡亂一擦,才坐上了床。

    屏風外點了昏黃的燈光,隔著雕鏤的玉屏風透了些光線進來,只是三進的床榻內,層層疊疊的紗縵垂了下來,又擋住了大半的光線。

    傅明華睡在床中,規規矩矩。

    她向來都是這樣,好幾回燕追夜半回來,她若睡著,必是睡姿工整,可見自懂事以來,在這規矩上是吃過大苦頭的,否則不會本能的睡著都能約束著自己。

    燕追自個兒也是如此過來的,但見她這樣,仍是心疼。

    他才剛坐上床,傅明華便伸了手,朝他摸了過來,他心中一軟,將那柔若無骨的嬌軀摟在懷中,稍一用力,便將人圈在臂間,親了又親,怎麼也覺得愛不完。

    她被擾得乖乖仰了臉承接他輕柔如春雨般的吻,看得他更是咬緊了牙,恨不能將她揉進身體裡,時時刻刻跟隨在自己身側。

    傅明華早上是被冷醒的,她身上蓋了絲衾,卻仍是覺得身上寒冷,不由縮起了腳尖。

    耳旁能聽到頭頂上的琉璃瓦被雨打出‘沙沙’的響聲,彷彿春蠶食桑似的。

    年幼之時她曾聽女夫子授課,講過此事。那位女夫子還出身自蜀川詩禮之家,可惜家道中落,到其祖父時期便沒落了。

    後輾轉隨其母投奔江洲親姨母,而後在謝家為奴,隨即因為頗有些學識,懂詩書禮儀,遂被派往洛陽,侍候傅明華的。

    那位女夫子出身川蜀,家鄉時多有人餵養雪蛾,她來了洛陽,也專門養了兩隻蠶,傅明華小時還曾見過,碩大白胖的樣子,蠶食桑葉時發出'沙沙'的聲響,與此時的聲音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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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7: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七章 心意

    只是後來被人告到白氏處,此後便再也沒看到過了。

    她睡眼迷濛間,思緒有些不大清楚,恍若夢中一般:

    “有誰養蠶了嗎?”

    話一說完,碧雲從外頭進來,問她:“娘娘醒了?”

    聲音放得很輕,彷彿是怕將她吵醒。

    傅明華一個激靈醒過神來,才發現應該是下雨了。

    “王爺呢?”

    她擁了被子坐起身,確實是已經清醒了,碧雲便打了簾子進來,溫聲哄她:

    “王爺寅時中便走了,臨行時吩咐奴婢們不要吵醒了您。天色尚早,夜裡又下了雨,您再睡一會兒吧?”

    傅明華神情忡怔,依碧雲言點了點頭,又被她扶著躺回床舖裡,碧雲替她蓋好了被子,又輕手輕腳的拍在她臂間,如小時哄她一般:“法律存,道德在,白旗天子出東海。隴西人,莫浪語,黃鵠繞天飛,宛轉花園裡。”

    這是大唐初立時,民間流傳的童謠,朗朗上口,碧雲哄她睡時,總念來安撫她。

    前陳朝末,群雄並起,一個朝代即將滅亡,總會出現一些讖謠,使百姓相信開國皇帝乃是天命所歸,人心所向的。

    傅明華躺在床上,聽了半晌,不由就問:

    “王爺走時,可帶夠了衣裳?”

    昨夜裡下了雨,地濕路滑,天又陰冷,他一路還得長途奔波,早晨走得又早。

    碧雲便替她撫了撫被角,含笑道:“您放心就是,走時穿得極厚,還披了內裡鑲皮的連帽斗蓬。王爺說了,讓您醒來之後,奴婢們便為您去取含宏院書房裡的一封信,那裡面有王爺對您說的話呢。”

    傅明華一聽這話,掙扎著便要起身,碧雲阻止她:

    “天色還早,再睡一會兒吧,此時看信也傷眼睛,王爺寫信給您,絕不是用意如此的。”

    她勉強躺了下去,卻翻來翻去又睡不著。

    傅明華還從沒試過如此心緒不寧,一會兒想著燕追走得這樣急,可惜她卻還沒來得及與他說話,一會兒又在想他信裡寫了些什麼。

    心中裝了事,好半日才在碧雲柔聲的輕哄,及那輕輕拍打的節奏下,閉上了眼睛。

    她今日心情不差,夢到年幼時的情景,遠比她夢到另一個‘傅明華’悲慘的一生要好得多。

    彷彿她耳邊還能聽到幼時女夫子循循教導的聲音,時而嚴厲,時而又溫和,她夢到了夫子手中那兩條胖碩的蠶,夢到了自己未出閣時閨房外的屋簷下她時時修剪的那兩盆花。

    手摸出去,燕追留下的溫度還在,他躺過的地方彷彿仍殘留著他身上的氣息一般。

    不知不覺的,傅明華又睡了過去,連碧雲是哪時走的都不知道。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碧雲將燕追的信件取了過來。

    他在信裡成篇成篇的寫滿了思念她的話,一如當初兩人未婚時,他在鄯州,而自己在洛陽一般。

    彷彿當時與如今並無絲毫的差別。

    “……今年元娘討厭二月,我也討厭。但只盼明年、後年,往後年復一年,每年二月我都陪在元娘身側。 ”她握著信,指骨節泛白:“我用兩年時光使我的元娘討厭它,便用往後歲月將其補回來。 ”

    她看得眼中微濕,碧雲拿了膏子替她抹面,便隱約看到:‘……讓身邊的丫頭去我書房之中再取一封信出來。 ’,似是額外仍替傅明華還寫了些信,只是此時藏了起來,等過一些時間才取出來交給她一般。

    碧雲恍惚看了一眼,便慌忙將頭別開。

    傅明華將信看完,自然也瞧見了他所說的稍後仍在信件的話,心中不由有些期待。

    他這一趟出門,並不是為了玩耍的,而是志在平忠信郡王之亂,她本來以為燕追這一去,又是許久無聲無息,但他想得如此周到,她便心中只剩了甜。

    將信又看了幾回,才小心翼翼的折了起來,碧雲看她心情很好的模樣,正要開口說話,外頭有人進來回話,說是長樂侯府二太太楊氏到了。

    傅明華臉上的笑意漸漸收了個一乾二淨,碧雲也跟著皺眉,碧藍忍不住問:

    “二太太怎麼來了?”

    楊氏上回在春色錦城時還惹了一樁禍事,明明當時傅明華叮囑她少出些門才是,沒想到還沒吩咐幾日,她又上王府來了。

    讓人將楊氏請到了東宴台,傅明華梳妝打扮之後也朝那邊行去,楊氏已經笑意吟吟,端著茶杯等了好一陣了。

    她穿了一條華麗非常的花間裙,從裙擺間隙看,怕是足有十二破了。

    頸間佩戴纓絡,中間寶石足有花生米大,熠熠生輝,這可不是楊氏能拿得出來的好東西了。

    “你怎麼來了?”傅明華一進來,楊氏便站起了身來,喜笑顏開道:

    “我今日是想來與您說說話的。”她一臉的喜氣洋洋,身上戴滿了珠翠,彷彿唯恐人家不知她富貴一般。

    “前些日子,在春色錦城海棠苑裡,我不是撞倒了定國公夫人嗎?”楊氏眼睛都在放光,看傅明華坐了下來,自己也忙不迭的坐下了,與她說話:

    “最後得王妃指點,我後面備了禮送去定國公府。本以為這樣的人家富貴非常,不一定能看得上我呢。”

    楊氏手舞足蹈的,屋中丫頭都將頭低垂了下去,掩住了眼中的鄙夷之色。

    傅明華捏了帕子掩鼻,楊氏身上香氣撲鼻,也不知她身上用了多少香料,她聽著楊氏這話,猜測著她今日過來,怕是與定國公府有關。

    “只是我想著,元娘既然吩咐了,我也該聽才是。”楊氏討好的笑了笑,“便也硬著頭皮備了禮送去,哪知定國公府的薛夫人十分客氣,還因此見了我一面,又賞了我這纓絡,您瞧瞧……”

    她說著說著,便挺起了胸來,愛惜的伸手撫了撫自己胸上那串綴滿了寶石的項圈:

    “聽說其中的明珠,乃是當初太后所賞,是暹羅所進貢。”

    楊氏歡喜道:“沒想到薛夫人如此客氣,還說讓我得空,多去定國公府玩耍,大家也算是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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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8: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八章 訓斥

    傅明華笑了起來,目光裡卻冷光閃爍,打斷了楊氏的話:

    “你與定國公府,又是哪門子的親戚?”

    楊氏愣了一下,聽出她話中的意思,又是吃驚,又是有些意外,卻見她臉上和風細語,十分溫柔,不像是生了氣的樣子。

    仔細想來,自己近來沒做什麼錯事,反倒聽她的話處處對定國公府多有討好,撞了彭氏,又送了禮去,沒什麼錯漏之處,遂又放下心來。

    笑著說道:

    “定國公府世子夫人乃是出身世家,淮南陰家,王妃的三舅母不正也是淮南出身嗎?”

    她有些好奇的問。

    這樣的話只聽得傅明華哭笑不得。

    憑心而論,楊氏性情天真,雖說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凡事都擺在臉上,確實是個好拿捏的對象。

    若照當初白氏的標準,楊氏自然是千娶得萬娶得,可也眼力見著實太低了些。

    這與她出身低微興許是有些關係,湯陰縣伯府楊家在洛陽這些人眼中,實在只算不入流的'小門小戶'罷了,她性情被養得有些單純、軟弱,年紀又小,一心想要融入洛陽這些名門旺族的貴婦人圈裡,難免就會成為人家的踏腳石,下絆子的對象了。

    傅明華沉吟了片刻,就搖了搖頭:

    “二太太話說錯了。”

    她之前給楊氏留了幾分臉面,此時想來卻是自己錯了。

    楊氏這樣的性格,若不將話說得直接一些,怕是多叮囑幾次也未必會長記性。

    想到此處,傅明華臉色漸漸就變得嚴厲了起來,看得楊氏心中忐忑不定。

    “淮南陰家確實算是我的親戚,”她側過頭,以指尖描著茶盅上的花紋,輕描淡寫的,簡單一句話就將楊氏說得一張粉面先是漲得通紅,緊接著又是慘白:“元娘這是什麼意思?”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傅明華看,眼裡淚水匯住一起,那模樣尷尬可憐,倒是銀疏都有些同情她了。

    傅明華卻頭也不抬,聽她這樣一問,便道:“並不是你的親戚。”

    '哐'的一聲重響,楊氏急急的站了起來,闊袖將她手邊擺著的茶杯都帶倒了,杯子裡的茶水潑灑在地上,幸虧地上鋪了厚厚的地衣,倒未摔碎。

    但就算是如此,也將碧雲幾人嚇了一大跳,連忙便藉著上前收拾的功夫,擋在了傅明華面前。

    “我,我想我該回去了。”

    楊氏默默的流淚,覺得今日前來王府簡直是受了奇恥大辱。

    她才來之前,還曾羨慕王府一草一木,那桌椅成套成套的,都是出自名匠之手,雕工精細。

    地上舖的是西域織就進貢的地衣,顏色鮮豔精美。

    可此時她卻覺得說不出的難受,恨不能立即離開王府,躲傅明華遠遠的才好。

    “站住!”

    傅明華懶洋洋的喚了一聲,楊氏縮了縮肩,抹了把眼淚。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有沒有規矩!”她輕聲喝斥,雖然沒有神色猙獰,但話裡卻說不出的威嚴。

    明明自己才是長輩,兩人年歲又是相當,可不知為何,楊氏卻十分畏懼她,傅明華這樣與她說話,簡直讓她比當初看到白氏時還要緊張幾分,一雙小腿肚不停的抽搐,她哭哭啼啼轉過頭來,果然不敢走了。

    “脖子上的纓絡,價值不菲,你有沒有想過,定國公府薛夫人為何要賞你?長樂侯府如今這光景,祖父、祖母都回了鄉里,父親不過是太常寺一個掛閑職的六品官員,有什麼好拉攏你的?”

    楊氏被訓得抬不起頭來,連吭上一聲也不敢,就聽著傅明華訓斥:

    “人家讓你來王府,你便來王府。 ”

    被她這樣一罵,楊氏卻抽泣著,抬起頭來問:

    “您,您怎麼知道是薛夫人託我來的?”

    她神情可憐兮兮的,傅明華看她這模樣,也是啼笑皆非:

    “若不許以利益,又拿什麼驅使你為人辦事?什麼樣的事能辦,什麼樣的事不能辦,當初在湯陰縣時,楊太太就沒有教過你?”傅明華端了茶杯掩唇,似笑非笑望著楊氏看。

    楊氏淚流滿面,‘嚶嚶’的哭,說不出話來。

    “你若要攪進這樁事裡,我也不管,回頭若是侯府遭遇,你瞧瞧父親第一個饒不饒得了你。”

    楊氏聽她這樣一說,也覺得事關重大,再想起傅侯爺當初被貶,傅家落魄,傅其弦被升了職又降職一事,終於知道害怕了:

    “那,那我拿了這纓絡,回去還給薛夫人。”

    傅明華也不說話,楊氏又道:“再添些禮,往後再不敢與誰往來了。”

    這些人精個個長了七竅玲瓏心,她那點兒心思,擺在彭氏面前,不過就是逗孩子而已。

    只是定國公府千方百計想找靠山原也沒錯,但既不想得罪容家,又想背地裡靠向燕追,如此左右逢源,打的不過就是將來無論哪家成事,薛家都不受影響的主意罷了。

    這樣可不行。

    傅明華將茶杯邊沿碰了碰唇,眼睛瞇了瞇。

    楊氏見傅明華不再開口,在她心中,便相當於傅明華已經默認了她這樣做一般,認為自已解決了一樁事,心頭鬆了口氣,又坐了下來。

    她的委屈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陣功夫便眼淚收了個乾淨,還拿了帕子擦眼:

    “對了,你可知道錢氏?”

    “錢氏?”傅明華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不由皺了皺眉。

    洛陽貴族官爵之中,好像沒有哪個是姓錢的。

    楊氏見自己問了話,她卻不知,不由有些興奮的挪了挪身體,一雙小腳晃了又晃:“衛國公府裡的一個遠房親戚的庶女,錢氏。”

    她說到此處,接著又道:

    “她父親出身不顯,但她那嫡母卻是前定遠將軍之女王氏。”楊氏說到此處,傅明華頓時想了起來這麼一個‘錢氏’。

    她記憶力絕佳,若是見過此人,又聽過此人事跡,就定是記得的。

    幾年前端午,龍舟賽事那日,她應邀前往望江閣裡看比賽,當時還遇著了陸長元及兵部侍郎高甚,見到了燕追,也見到了衛國公府一干小娘子,及那位楊氏嘴中'嫡母乃是前定元將軍之女王氏'的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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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5 15:18: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九章 爭辯

    “她的父親是朝請郎,錢世充吧?”

    傅明華好似記得賀大娘子曾提及過此事。

    楊氏便更興奮的點頭。沒有什麼比說起這些家長里短,對方卻能給自己回應更激動的事了。

    “她父親病得不成,據說家裡嫡母也不管不顧,於是嫁人之後,每日奔波回去照顧其父,頗有賢名,可惜前兩日,死在了路途中,說是瘦得一把骨頭似的。”楊氏'嘖嘖'出聲,“她父親未死,她倒先去,據說老父哭得厲害……”

    傅明華眼角直跳,皺了眉,神情嚴厲的看了楊氏一眼:

    “府中如今是誰在主持中饋?”

    她簡直是不務正業,旁人家的熱鬧她瞧得有趣,自己家裡卻不管不問的。

    楊氏便一臉茫然之色,只是聽她問得嚴肅,便怯生生的道:“是,是弟妹……”

    喚起這‘弟妹’,楊氏比面對傅明華時更沒底氣。

    鍾氏比她大了一輪有餘,她的年紀便當鍾氏女兒一般,看到這個妯娌時,實在擺不出‘二嫂’的體面來,反倒處處被壓制。

    “如今府中父親的庶女中,明珠、明紗已經出嫁,可是稍小一些的明薏、明瀾等仍待字閨中,你該忙的是這些事!”傅明華伸手撫額,楊氏便臉色一紅,才點點頭:“我知道的。”說完又低聲下氣的道:“回去之後我便物色。”

    她這樣又能物色得出來什麼好的?傅明華想著付嬤嬤,便有意讓付嬤嬤跟在她身邊查看一番。

    付嬤嬤幫傅明華打點的是一些田莊及府中內宅收支等事,又是謝家出身,見過世面,看人怕是比楊氏看人準得多。

    楊氏都點頭應下,想了想,似是憶及一件事,又笑道:

    “對了,說到五娘子,她快回洛陽了呢,隨都樂侯府嚴三郎一道從山西同來,說是要在洛陽住上一年,以參加明年的春闈。”

    傅明華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傅明紗的消息,聞聽此言,便愣了一下,才應了一聲。

    楊氏這個人,自己說得來勁兒,也不管傅明華有沒有回應,便一股腦的說了半天,直講得口乾舌燥,茶水也喝了好幾盞。

    雖然碧雲等人一開始也不大見得喜歡她,但有她來了,聽些趣事兒打發時間,府中竟然大半日時間都熱熱鬧鬧的,好幾回那痴態還惹得傅明華都笑了,末了也對這位二太太有些另眼相看。

    臨走時傅明華看她仍舊粉嫩的臉頰,不由吩咐碧藍去取幾件珠寶首飾,她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來。

    “下回旁人的東西可不要收了。”

    “噯!一定聽您的。”楊氏如小雞啄米般點頭,看得傅明華又抿唇笑,讓人再呈了些瓜果點心來,大半都進了她一個人肚子,末了才歡天喜地帶著東西喜笑顏開的走了。

    “您好像並不討厭二太太。”

    碧雲扶了傅明華回去,看她頗為愉快的神情,問了一句。

    傅明華就點了點頭。

    她這樣沉默的性格,其實也是喜歡楊氏那樣唧唧喳喳的性子,開始還裝得住,一會兒便露了形,熱熱鬧鬧的,旁人不搭腔她也說得來勁兒,“彷彿將府裡都要吵得鬧熱了起來。”

    碧藍也背過了身去笑,半晌才擦了眼淚轉過頭來:

    “若您喜歡,將來多請她請來陪陪您倒也是。”

    一整日時間說說笑笑的,彷彿連燕追離去的愁緒都被沖跑了。

    時間一晃到二月十六,容塗英續弦的日子便迫在眉睫了。

    只是他再次續弦,行事也不高調,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容塗英如此聰明,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該做什麼樣的事。

    婚禮一切從簡,當日席開不過十六桌,前往的都是些親近的勳爵,並沒有鋪張,事後極得嘉安帝讚許,認為其性情謙恭,勤儉節約,當為國之表率。

    皇帝在早朝之上一誇贊,便有容塗英一黨競相上前誇讚,你一言我一語之下,嘉安帝將其提撥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李輔林共事,邁入了半步丞相之位。

    下了早朝,王植歲等人一臉晦氣,相較之下蘇穎等人則是揚眉吐氣。

    秦王走後,彷彿洛陽的空氣都格外的明媚。

    二月底,西京華州府尹孫好被人刺死在潼關,事發之後捉到了一對張氏兄弟,上報西京太守之後,判其兄弟斬首,將案件送往洛陽刑部受審。

    因為死的是朝廷命官,哪怕孫好只是個府尹,卻依舊引起了朝廷的重視。

    朝堂之上,大理寺卿段正瑀慷慨激昂:

    “皇上,此案由臣看來,結果無可厚非。張庸、張固二人該當處以斬首之刑。誅殺朝廷命官,此乃大罪。”

    金殿之上,嘉安帝手握成拳,撐在雕龍椅子扶手之上,戴著通天冠的帝王威嚴、肅穆,讓人不敢直視。

    唯有黃一興發現了好像皇帝在發呆,朝中段正瑀正憤憤請奏,皇上的心思卻好像已經飛遠了。

    “……形跡惡劣,若不殺這兩人以敬效尤,將來唯恐……哪怕此二張氏,乃是前……之後……”

    “大家。”黃一興輕聲提醒了一句,嘉安帝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黃一興看他臉色,便心中一個‘咯噔’。

    嘉安帝伸了手指,輕輕敲擊著龍椅,發出‘哢哢’的聲響來,打斷了大理寺卿段正瑀的話,諾大的朝中一片死寂。

    “上明怎麼看?”

    他仍敲擊著手指,眾人不由自主的靜了下來,隨著皇帝的話,又將目光轉到了新晉同中書門下平章容塗英身上。

    “皇上,依臣看來,段大人所說,也著實有理。張庸兄弟二人膽敢刺殺朝廷命官,其罪當誅,以敬效尤才是。”

    皇帝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容塗英說了這話,偷偷抬起眼皮打量嘉安帝的神色,見他神情平靜,不免皺了皺眉頭。

    為首的中書令杜玄臻眉峰一皺,隨即又鬆展開來。

    “再思。”嘉安帝又問了一句,容塗英的臉色頓時一變,只是隨即又恢復常態。

    “皇上。”被點到名的同平章事李輔林上前一步出了列來,想了半晌,開口說道:“臣依稀記得,十二月時,皇上曾訓斥華州府尹孫好,認為其養女不教,行事荒謬,意圖以下犯上,認為其德行、教養,都不匹配任華州府尹一職,不知可是臣年邁昏庸,已經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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