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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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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莞爾wr] 長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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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8 10:3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章 意圖

    古時有畫餅充飢一說,如今傅明華也畫了個圓,開始幾個丫頭還當她是要畫窗外能見著的那片湖光山色,哪知她一揮毫,便畫出這個圓,將一張宣紙都幾乎佔滿了。

    碧雲瞪了碧藍一眼,也探了頭去看,卻見傅明華並沒有理睬碧藍,反倒是提筆又將這圓一畫分為兩半。

    “若這是一塊餅,一半是容家的資產,一半則是國庫。”傅明華心中思忖了一番,再將一半的圓又畫了一分出來:

    “取一些收買十六衛所的人,仍剩下這樣多。”宮中容妃需要打點往來,容家裡族人不少,花費亦是要去掉一些。

    她三三兩兩將餅劃去一小半,仍剩了大半,傅明華皺眉苦思,碧雲取了帕子,溫柔的替她擦頭上的汗珠,一面勸道:

    “您先坐一陣,喝杯茶歇息一陣吧。”

    傅明華扶了扶肚子,扔了筆,接過碧雲遞來的涼茶,想起了傅明紗。

    她被帶回長樂侯府,怕是已經被灌下了壞了身體的藥,將來再不能有子嗣了。

    可是事情的起因,究竟是不是與容塗英有關呢?傅明華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畫的那一個圓上,此時那紙上的圓就如一塊大餅,已經遭分食小半了,可仍剩了大半猶在。

    她一雙秀氣的眉蹙了起來,眼睛瞇了瞇,想起了嚴三郎。

    上次嚴三郎想要求見她,但傅明華對他十分鄙夷,根本不屑於見這樣的人面。

    可仔細想來,嚴三郎突然要進洛陽,未免也實在是太過巧合了。

    他進洛陽的緣由,究竟是像他自己所說的一般,為了明年春闈,還是家人授意呢?都樂侯府位於山西,那裡隸屬河東道,都樂侯府就在並州。

    自古以來,並州就盛產鋼鐵製品。

    朝廷每年要求河東道進貢的數十件當地盛產之中,鋼鐵必是其中一項。

    大唐所需鑄的武器、盔甲來源,大多出自於此。

    所以當初為了擺脫淮南陰氏的挾制,嘉安帝在設立兵工部時,也首要考慮太原一帶,就是為了當地取材之便。

    傅明華嘴角緩緩揚了起來,隱約猜到容塗英急於用銀子的緣故了。

    他怕是為了將來起事之時在做準備,只是這個準備不是為了他自己而做,而是為了給忠信郡王以方便。

    朝廷之外,他想牽制大唐兵力,忠信郡王將來造反之時,實力越強,越能牽制各地軍隊。

    到時朝中他一旦起事,與忠信郡王裡應外合,大唐兵力在外的情況下,朝中十六衛所他若是能收買大半,此事成敗機率,便在五五之數了。

    容塗英此人實在不可小覷,嘉安帝在將他養虎為患的情況下,他卻準備養狼,養出忠信郡王與朝廷對抗。

    這些餘下的銀子,他怕是會連同容家財產,一路秘密送入河東等地,以作將來忠信郡王起事之用。

    而嚴家恰巧位於並州之中,怕是與容塗英早有勾結。

    嚴三郎當日禍害傅明瀾的舉動,怕也是容家意圖鬧出事來,聲東擊西,以掩飾自己將來要幹的事兒的真實目的罷了。

    只不過嚴三郎及傅明紗夫妻二人吃相太過難看,手段又十分低劣,做出的事兒太過低下。傅明紗雖有心機,但城府並不深,導致當日一下就被傅明華懷疑上了,以致露了馬腳。

    她想到此處,忙急急的站起身來:

    “召姚釋!”

    “您仔細一些。”薛嬤嬤見她匆匆忙忙的動作,嚇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忙捂了胸口,迭聲的喚她:

    “如今您月份大了,需得動作輕一些。”

    下人都擔憂她的肚子,她卻揮了揮手,示意碧雲替她取了披風來搭上。

    碧藍匆匆出去備轎,綠意卻忙吩咐人去先尋姚釋。

    姚釋正在文學館,與館內一干文人在談經說道,正談得興起,卻聽王妃有召,愣了一愣,彈了衣裳起身時,卻聽下人回話,說是王妃已經朝清風閣方向去了。

    清風閣是燕追所設的文學館中置放古籍之所,以供館內學士翻閱,地方十分清幽,環境極雅。

    姚釋來到清風閣時,便聽下人說王妃此時正在水閣之上候他。

    清風閣以一條漢白玉雕就的拱橋連接了湖面之上的水閣,水面清幽,四周以繡了山水畫的輕薄絲帛裹了紫檀木垂下。

    姚釋還未進水閣,就透過那輕紗看到了閣中等候的傅明華。

    “娘娘喚我來,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姚釋進了閣內,閣中傅明華身側僅有一個平日跟在傅明華身側的婆子及大丫鬟在,低眉斂目的,全心全意注視著傅明華,彷彿並沒有發現他已經來了。

    “姚先生,容家的家產,是不是已經全流通往河東等地了?”

    她跪坐在軟榻之上,那七幅細紗裁成的裙擺灑了一榻,雍容華貴,緩緩抬了眼皮看他,氣度芳華。

    姚釋愣了一下,很快便咧嘴笑了。

    “您何出此言呢?”他躬身而立,傅明華沒有喚他坐下,他也雙手垂下。

    “容塗英要修寺廟,並不是真心為了太后祈冥福。”傅明華伸了手,撐在矮桌之上,含了笑意望著姚釋看:

    “他意在戶部,看準的是國庫吧?”

    朝堂之上,據說李輔林等人與容塗英爭得極其厲害,皇帝的態度卻偏頗了容塗英一方,怕是皇帝要想尋個由頭,再逼容家一把了。

    姚釋微微頷首,嘴角邊笑意更深了一些。

    “如此多的銀子,容塗英要送往哪?”傅明華問了一聲,姚釋這才答:“您認為呢?”

    “我認為是送往並州,借都樂侯府嚴家的手,買鋼鐵之物以作兵器,送忠信郡王,作為兩人合作之禮所用吧。”

    姚釋抬起頭來,笑著就問:

    “您怎麼會認為容塗英買了這些東西,製作兵器、盔甲,卻要送給忠信郡王呢?”

    兩人一問一答,傅明華身後的薛嬤嬤及碧雲則是聽得手足冰涼。

    傅明華話中之意,分明就是容塗英有作反之心了。

    “河東一帶,乃是馮氏的大本營,太原刺史馮說乃是忠信郡王妃馮氏的嫡親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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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8 10:3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一章 名字

    在那樣的地方,若說容塗英花的這筆銀子不是送於凌憲,又有誰肯相信呢。

    傅明華正色的問:

    “王爺究竟在哪?”

    姚釋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頓時便滯住了。

    他在傅明華面前還鮮少有露出這樣手足無措的時候,此時被傅明華一問,卻是搓著手,乾笑了兩聲:

    “您說呢?”

    傅明華氣極反笑,捂了肚子就道:

    “跑得可真夠遠的。”

    “您猜到了。”姚釋看她這模樣,一時間也有些尷尬。

    她懷著身孕,再過不了兩個月便可能是要生產了。 “王爺曾私下吩咐,說是會盡力在您生產之時,趕回洛陽。”所以他才急切的想要早些時候將事情辦妥,盡快的回到傅明華的身側。

    姚釋輕聲的解釋著,看傅明華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長髯,不說話了。

    還是留著王爺回來解釋吧。

    回院的路上,碧雲不時看一眼傅明華。

    她神情瞧不出喜怒,甚至回院時,還站在鋪滿了荷葉的湖邊站了一陣。

    只是想著之前傅明華說的話,碧雲及薛嬤嬤二人卻是心驚膽顫的。

    皇上要為太后修建的寺廟在容塗英的主持下挑了良辰吉日開工,傅明華的生辰快到了,幽州里令人送來了大批的禮,都是燕追令人送出的,與禮同來的,還有燕信的親筆手書。

    自兩人成婚以來,算算時間,今年已是二人婚後傅明華的第二個生辰,可每年他總是遺憾錯過。

    她握了信件,坐在廊下出神,碧雲小心翼翼的過來,在她耳邊小聲的說道:

    “王妃,宮裡娘娘召您前去說說話。”

    傅明華點了點頭,猶豫再三,仍是提起了裙擺。她雖然性情穩重,但確實是有些思念燕追了,夫妻兩人成婚以來,總是聚少離多。

    “去年的今日,王爺似是還在準備攻打莫州。”

    那時李彥輝造反,燕追奉嘉安帝的命圍剿李彥輝,收復了莫州及幽州、范陽一帶。

    “只是去年的戰事易打,今年則難了。”她嘆了口氣,站起身時,已經恢復了冷靜、淡然的端雅模樣,一顰一笑不再像之前般提及燕追時帶些小小的抱怨了。

    薛嬤嬤扶她起身,看她神情,有些想要勸她,傅明華卻像是知道薛嬤嬤心中的想法似的,笑了笑:

    “也不必勸我,我知道輕重,短暫的別離,只是為了將來更長時間的相守。”

    燕追此時幹的是有利於他將來的大事,忠信郡王府必須要除去,若拖延下去,將來必成大患的。

    只是她雖明白事情輕重緩急,但她仍是思念丈夫的妻子,所以生辰之時,又懷著身孕,丈夫卻不在身旁,難免會抱怨兩句。

    “馮太太當初還羨慕我,如今她可還羨慕?”她難得露出這樣孩子氣般的神情,惹得碧雲幾人都不由低下頭去偷笑。

    薛嬤嬤也知道她性格,聽她這樣一說,不免便抿著唇輕輕笑了一聲:

    “您是個明白人,許多人活了一輩子,也未必有您想得這樣通透。”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來為傅明華整理帔帛:“說句大不敬的話,王爺心中有您,縱是遠在千里之外,仍記得您的生辰,將您記掛在心中。可有些夫妻,丈夫沒有那個心,哪怕面對面的坐著,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也未必能記得住妻子的生辰。 ”

    薛嬤嬤說完,看了宮中的方向一眼。

    崔貴妃就是如此的。

    她這一生,不知在生辰時獨守過多少回空房了。

    宮裡崔貴妃在侍弄花草。

    靜姑不知從哪又為她搬了兩盆花回來,只是無論她怎麼精心侍候,那花卻總養不活。傅明華每次進宮裡來,都能看到她手中照顧的植物不是同一種。

    “宮里江浙進貢了些楊梅,我嚐了兩個,味兒還不錯,皇上賞了兩筐,稍後你都搬走。”

    崔貴妃拿了帕子,輕輕的擦拭了一下那盆中曇花葉子,上面已經結了花苞,但葉子卻有些泛蔫打卷,崔貴妃側頭認真的看了半晌,嘆了口氣:

    “怕是活不成了。”

    她有些納悶不解,抬起頭來,笑著問傅明華:

    “元娘,你說怎麼回事,怎麼這些花兒,我養一盆就死一盆呢?”

    她旁邊還擺著小鐵鍬、水等物,一應俱全,花盆里土壤仍未乾透,花上的葉子甚至崔貴妃都以帕子一點一點的擦拭乾淨了,顯然照顧得十分細心。

    傅明華自己也種了些花草,閒​​暇無事時,亦會侍弄花草打發下時間,一瞧這情景就知道是崔貴妃太過上心,頻頻為花澆水,照顧太仔細之過。

    “這花草,您要時常盯著它,它反倒難過,倒是時不時的瞧上一眼,澆些水來,它反倒長得好了。”

    傅明華坐了過去,她這話一說完,崔貴妃臉上的笑容漸漸就收了。

    “不說這些了。”崔貴妃側過身去,在一旁的水盆中淨手,轉過身來時,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阿沅可是走了?”

    傅明華點了點頭。

    謝氏當日送來了江洲里崔氏寫給她的信後,在王府只呆了一日,便又領了人回江洲了。

    她臨走之時,如她來時一般,靜悄悄的,並沒有引人注目。

    崔貴妃目光呆呆望了一雙手掌半晌,神情平靜得近乎死寂一般,好一陣她才又將視線落到傅明華肚腹之上,眼珠轉了轉,臉上多了幾分生氣,伸了手來摸:

    “快了。”她的神情溫和,看到傅明華腹中未出世的孫子,倒露出幾分期待之色:

    “追兒可有說過,起什麼名麼?”

    傅明華搖了搖頭,崔貴妃似是想起了什麼:“興許是留著等皇上賜名的。”她臉上露出幾分失落之色,隨即又神情一振:“我生追兒時,還是先帝在世時,親自賜的名字。”

    “說到追兒的名字,也是有來歷的。”崔貴妃興許是想起了舊事,笑出了聲來:“先帝戎馬一生,為追兒起名,取賈誼《過秦論》中,追亡逐北,伏屍百萬之意。”意思是戰國時期,秦孝公去後,惠王、武王繼承其舊業,遵尋孝公遺志,意在一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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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8 10:33: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二章 死於

    當時各地諸侯十分害怕,意圖抵抗秦國,他們組建百萬軍隊,闖過關隘攻打秦國,秦軍開關迎敵,諸侯軍隊卻徘徊觀望,不敢上前,而後秦軍趁機進發,追擊逃走的敗軍,諸國士兵橫屍百萬,流淌的血水能使鈍牌漂浮起來。

    這是燕追名字的由來,也是證明了當初太祖在為孫子起名時的勃勃雄心與凌雲壯志。

    大唐當時的情景,與典故中秦國遭圍攻的情景何其相像。

    不過那時圍攻秦國的是各國諸侯,而當時太祖面臨的情況,是四面八方的壓力罷了。

    有來自四姓,亦有來自四族,對當時的大唐皇權施以壓力。

    太祖當時為孫子起名,亦可見他心中渴望破除當時的環境的一種豪氣與殺意,他將這些希望與野心地揉入進對於當時才將出生的燕追名字裡。

    也就是說,燕追從出生時起,就早背負了長輩期望,如今也不過正是一步步漸漸實現當初太祖為他起名時的期望。

    崔貴妃笑了笑:“說這些做什麼。子升前往江洲了吧?”

    傅明華點了點頭,心裡卻隱約有些擔憂。容塗英利用嚴三郎與傅明紗,意欲從長樂侯府著手,想攪亂洛陽平靜,但此計遭傅明華製止,依他性情,必會再生一計。

    而他必會設法牽連燕追,得想個方兒反將他制住,為燕追騰出空手。

    只是看崔貴妃鬱鬱不得開懷,她也就將這些擔憂忍了下來,免得更使她也跟著焦急。

    六月驕陽似火,坐在廊沿下雖然被擋出了一方陰涼,但仍是熱。

    吹過池面的清風傳來荷花的清幽香氣,兩個大宮人正取了扇子,為傅明華與崔貴妃二人送風。

    “我這心裡時常記掛著,追兒如今遠在幽州,容塗英又狼子野心,皇上對他卻十分器重,絲毫不加以防備,元娘。”崔貴妃握了傅明華的手,“我已活到這樣歲數,已經有了一雙兒子,該經歷的,我也經歷過了,我不擔憂。可是你……”

    她目光落在傅明華腹間,那裡懷著燕追骨血,崔貴妃擔憂容塗英起事,到時傷了傅明華。

    “只盼追兒早些時候回來。”

    她抿了抿唇,最終仍是嘆了口氣。

    “王爺不在幽州。”傅明華看了崔貴妃一眼,說出的話讓崔貴妃神色一變:“什麼?”

    “王爺不在幽州。”傅明華又重複了一次,貼近崔貴妃耳側:“我懷疑,皇上與王爺要裡應外合。”

    她靠在崔貴妃耳側,吐氣如蘭,崔貴妃愣了愣,還未說話,就聽到一連串‘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崔貴妃雙眉一挑,厲聲就問:

    “誰這麼沒有規矩?”

    話音剛落,半圓強弧形的問廊轉角處,楊復珍匆匆而來,他是崔貴妃宮裡的內侍,得崔貴妃重用,為她辦事,宮人也不敢攔他,楊復珍一手撈著衣擺,一手捏了袖子擦汗,看到崔貴妃及傅明華,眼睛一亮,忙朝兩人急步走來,離崔貴妃約摸丈遠,便'咚'的一聲重重跪下了:

    “娘娘,凌少徐死了。”

    凌少徐是忠信郡王凌憲的庶四子,年終之前他與其妻孫氏奉忠信郡王之命,替凌憲入洛陽的。

    孫氏因意圖謀害傅明華,而早就身死,凌少徐則被軟禁在忠信郡王在洛陽的別院中,直至如今。

    朝廷原本有意清算忠信郡王之罪,並將凌少徐因其妻舉動而入罪的,只是後來太后意外去世,導致西京之事也耽擱了。

    沒想到如今卻死了。

    認真算來,凌少徐死了,對於秦王一黨來說又不是什麼大事,反倒他的妻子孫氏膽敢以下犯上,凌少徐也算死有餘辜。

    崔貴妃想到此處,先是揚唇一笑,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大對頭,笑容一滯,接著問道:“發現了什麼?”

    楊復珍額頭汗如雨滴,聽了崔貴妃問話,便顫聲道:

    “娘娘,現場發現了一把匕首,插在凌少徐胸口。”他吞了口唾沫,接著才道:“匕首之上,刻了秦王府刀具的特殊記號,此時大理寺卿段正瑀等人已經接連趕去郡王府了。”

    崔貴妃咬牙切齒,站起了身來,手掌緊握成拳,楊復珍看她這模樣,聲音壓小了些:

    “刑部尚書、御史台餘忡都緊跟了過去……”他話未說完,崔貴妃身體便搖晃了兩下,嚇得楊復珍連忙要上前來接她:

    “娘娘……”

    傅明華伸手挽住崔貴妃的胳膊,她定了定神,一擺手:

    “我沒事。”

    話雖是如此說著,但崔貴妃卻臉色發白,握緊了拳頭:“你詳細說說。”

    “老奴今日也是得了孫固提點。”孫固是嘉安帝身側內侍監黃一興的弟子程濟的義子,宮中內侍宮人之間聯繫千絲萬縷,楊復珍從孫固處得到消息,看來已經有人將此事捅到嘉安帝面前了。

    傅明華倒是絲毫不意外,她之前還在想容塗英必要大鬧一場,此時得知凌少徐之死,倒是十分鎮定。

    只是西京忠信郡王府與大唐之間的關係原本就已經極為薄弱,凌少徐的死極有可能會使得雙方之間隱藏的風暴一觸即發,事情極有可能鬧大,容塗英藉機栽贓,怕是為了在大戰來臨之前,利用此事,逼迫燕追返還洛陽!

    崔貴妃顯然與傅明華想到了一處,此時咬緊了牙關,極力思索辦法。

    “凌少徐身份特殊,又在這關鍵時刻死於非命,情況對王爺不利,娘娘……”

    楊復珍焦急的跪在地上,仰頭看了崔貴妃一眼。

    她的臉色如雪一般的白,事到如今,容塗英的利劍已經對準了己方,而她為了兒子,亦不能此時就倒下。

    “替我備下朝服,我要去求見皇上!”

    她深呼了一口氣,眼中帶著剛毅之色。

    哪怕明知到了此時,求見嘉安帝並不一定有用,但無論如何,她都要試一試,據理力爭的。

    “我的兒子,絕對不可能幹這下作勾當,他若要殺凌少徐,必是光明正大的殺,對付一個在洛陽為質的庶子,還用得著暗殺這樣的下流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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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非命

    崔貴妃冷笑了一聲:

    “這些魑魅魍魎,我追兒在洛陽時,個個龜縮在陰暗角落,不敢現身出來,畏懼於他,卻趁他不在洛陽時,傾巢而出,想往他身上潑些髒水!”她握緊了手掌,指甲掐進掌心中,哪怕此時得知了這樣一個噩耗,她的腰背也挺得筆直,不露畏懼慌亂之相。

    “我要出宮。”

    傅明華瞇起眼睛,撫著肚子道:“我與母親分頭行事,您見皇上,我召姚釋。”

    崔貴妃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傅明華回到王府,召來下人一問,才知姚釋不在府中,他去了李輔林府中作客,晌午前去,至今仍未歸來。

    倒是如今形式比她想像的更加嚴峻,凌少徐之死傳出來的一剎那,府中的下人便已經前往打探消息了,凌府至今被大理寺驍騎封鎖。

    傍晚嘉安帝頒布旨意,令大理寺、御史台、刑部組合成三司共審此案,並且皇上親點洛陽太守顧饒之及負責洛陽守備巡邏的金吾衛張巡協助大理寺的人,務必要破此案。

    因插在凌少徐心口上的那柄帶了秦王府特殊標誌的匕首,大理寺卿段正瑀傍晚入宮,急急求見嘉安帝,懇請嘉安帝將秦王府等以姚釋為首,一干武力出眾的門客、幕僚等暫且扣押在大理寺,以排查案件。

    樁樁件件的事情對秦王府十分不利,傅明華原本在等著姚釋歸府,最終等來的結果卻是姚釋等人武功出眾的門客之流,盡數被鎖入了大理寺中。

    容塗英這是想要對她趕盡殺絕!

    那前來傳報消息的侍人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燭光之下,傅明華的身影隨著火光搖曳晃動,她安然的坐在椅子中,彷彿對於如今的局面沒有絲毫的擔憂,鎮定自若。

    她的雙手抱住小腹,神情平靜,好似外間的風暴沒有對她產生絲毫影響似的。

    入夜之後屋裡十分悶熱,傳話的侍人只覺得身上汗水一股一股往外湧,很快將他的里衣浸濕了。

    圓領衣衫勒得他的脖子喘不過氣來,他小小口的喘氣,極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不敢太過大聲,怕將秦王妃驚著了。

    今夜不知為何,悶熱得難受,外間水蛾四處亂飛,有些飛進屋裡,丫鬟們拿了網在捕捉。

    那追捕飛蛾的腳步聲沉悶異常,一下一下好似敲在人心口,聽得人心裡難受。

    “除此之外,府中驍衛人人俱都要接受調檢。”侍人小心翼翼的將話說出口來,不敢抬頭去看傅明華的臉。

    也就是說,今夜的秦王府,守備全無。

    “王妃……”碧藍看了傅明華一眼,小聲的喚了一句。

    “姚釋是什麼時候被帶走的,被帶走時,可說了什麼話?”

    傅明華終於開口,她的語氣平靜,越是這種緊張的時候,她越是能穩得住。

    侍人彷彿受她的安靜所感染,也感覺鎮定了許多,他抬手擦了把臉,才雙手撐在地上,額頭點著地面,恭恭敬敬的道:“回王妃話,姚夫子是在同平章事李大人府中被右驍騎軍大將軍周同帶去大理寺的。”

    因為姚釋昔年是以文武雙全名聞天下,甚至就連如今戰功赫赫的秦王燕追武藝都是由他一手教授。

    大理寺段正瑀知道他危險,“為防姚夫子逃脫,大理寺卿段大人特地向皇上請旨,借來了右驍騎軍大將軍周同親自領隊,將姚夫子帶走,以助案件調查。”

    傅明華聽了這話,莞爾一笑:

    “逃脫?”她艷若芙蓉的雙頰在燈光下,肌膚暈著柔和的光澤,淡淡一笑,便如幽蘭盛放,彷彿沁人心脾的香氣都撲面而來了,可惜她很快收斂了笑容:

    “怕是有意給秦王府一個下馬威瞧瞧吧。”

    這樣的話侍人自然就敢再接嘴了。

    如今容塗英看來確實有些本事,十六衛所裡除了金吾衛、右驍衛怕是落入他掌控之中外,朝中大理寺卿段正瑀竟然也偏向了他。

    只是不知會審的三司裡,除了大理之外,刑部、御史台的人有沒有遭容塗英收買了。

    府中如今有用之人盡數遭到拘拿,容塗英是有意要動秦王府,砍其枝芽,使自己落得孤立無援的地步了。

    傅明華偏了頭,燕追不在洛陽之中,卻背上了這樣一個樁莫須有的罪證,洛陽里秦王一黨原本以姚釋等人馬首是瞻,可如今姚釋遭人陷害身陷囹圄,被拘留在大理寺內,陳敬玄等一干人群龍無首,怕是要遭容塗英挨個擊破了!

    宮中崔貴妃定是能拖延住嘉安帝的,不是因為崔貴妃份位、臉面,而是因為傅明華敢肯定,嘉安帝對容氏一黨的殺意有多重。

    屋中越發悶熱,半空中悶雷陣陣。

    傅明華一下站起了身來,‘轟隆’一聲響雷在頭頂炸了開來,一道碗口粗的閃電劃破天際。

    屋裡眾人嚇得渾身一抖,瓢潑似的大雨說來就來,雷聲才剛響起,'嘩啦啦'雨便落下來了,打在頭頂琉璃瓦上,發出'啪啪啪'的重響聲,彷彿要將那精緻的瓦片都擊打穿一般。

    雨一下,外頭屋簷下掛著的燈罩便拼命的搖晃,火光一明一暗,彷彿即刻便要熄滅了。

    “府外可有驍衛守候?”

    傅明華問了一聲,吩咐碧雲:“為我準備衣裳。”

    外頭這樣大的雨,碧雲看了一眼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外,今夜的烏雲擋住了月光,外頭黑得可怕。

    花草樹木被風雨吹打得搖來晃去,碧雲又看了一眼傅明華的肚子,猶豫著道:

    “這樣大的雨,已經這個時辰了,您要出門?”

    “以文學館的名義放貼,我有一本漢時二王墨寶,得自趙國太夫人傳承,聽說同平章事李輔林通曉文墨,為皇上處理公務之餘,一手小楷寫得極好,召李輔林、王秋甫、陳敬玄、王植歲……”她每平靜的喚一個名字,屋裡跪在她面前的侍人便將頭壓得更低了。

    這些都是追隨秦王多時的臣子,事到如今,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事實上屋裡碧雲等人都不敢保證,這些曾被傅明華點到名的大臣,會有幾個依約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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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5
發表於 2021-3-8 10:33: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四章 暴風

    “中書侍郎顧秋實、裴敬……令他們即刻前來秦王府,共賞二王墨寶。”

    傅明華說完,看了滿頭大汗的侍人一眼,微笑著問:

    “你可都記牢了?”

    那侍人牙齒撞得‘咯咯’作響,心中默念了一番,才應了一聲:

    “奴記住了。”

    “取秦王府牌令出府,我會讓碧雲領兩個婆子,跟在你身後,若有誰敢攔你下來,我便入宮,王爺不在洛陽,一個婦道人家,莫非想要賞幅畫,還要看洛陽諸位大人臉色了!”傅明華溫和的說完這話,叮囑侍人道:

    “若有人攔你,就將我說的這些話,源源本本說給攔你的人聽。”

    “奴遵令。”

    傅明華的聲音溫柔,並不因為如今情況不利於她而焦急擔憂,失了分寸似的。

    在這樣的危急情況下,大大的安撫了驚惶不安的侍人。

    那侍人應了一聲,傅明華才轉頭看著碧雲,目光漸漸便更溫和了:

    “碧雲,你怕嗎?”

    她身邊能用的人並不多,尤其是在容塗英借凌少徐之死而大作文章,欲將秦王府兵力架空的舉動,使得她無人可用。

    燕追在外拼博,洛陽這裡她便不能再讓燕追來擔憂。

    至少她不能做到與燕追並肩而戰,卻也要盡力為他掃平一些後顧之憂。

    這樣的時刻看起來險急,可若渡過了,回頭來看也不過如此而已。

    但今時今日,容塗英露出猙獰面目的時候,她能信的人,也就是在夢中的'傅明華'落入險境時,卻仍對'她'忠盡耿耿,不離不棄的丫頭們了!

    “奴婢不怕。”

    碧雲抬起頭,用力的搖頭:

    “稍後奴婢便領了人,跟在吳旭之後!您放心就是了。”

    傅明華看了她半晌,緩緩點頭。

    這一刻碧雲的臉,與夢裡那個得知'主子被許與陸長硯'時,一心一意要回江洲謝家為'她'搬取救兵時的'碧雲'的臉重合,傅明華目光越發柔和,叮囑她:

    “若是遇著有人攔路,實在不必硬碰硬,話一說完,仍不許過,便即刻退回來。”

    碧雲沉默著點了點頭。

    宮中崔貴妃跪在紫宸殿前,雨水潑下來時,將她渾身都澆透了。

    黑壓壓的天空彷彿此時要將她跪得筆挺的身體壓垮一般,她卻倔強的不肯認輸。

    黃一興匆忙出來,撐了傘站在她身旁,跺了跺腳:“老奴的娘娘噯,皇上此時收到了西京密報,實在是沒有空閒見您,您快些起來吧。”

    “我的兒子要殺人,無需做這藏頭露尾的動作,我要請皇上主持公道,非要將這背後包藏禍心的鼠輩揪出來不可!”

    黃一興看她一臉的堅定,無奈之下又嘆了口氣,想起昔日宣徽殿門前,秦王燕追端起他斟的那一杯茶,喝過的那一口。

    “罷了罷了。”半晌之後,黃一興眼中的猶豫之色變得堅定,他咬了咬牙,以眼神示意一旁的程濟將自己手中的傘接了過去,自己則頂著大雨,一路抱著頭朝台階下急奔而去。

    他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台階,身影漸漸消失在宣徽殿的大門前,跪在雨中的崔貴妃見了這樣的情景,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自己的嘴角。

    “您這又是何必呢?”

    程濟搖了搖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他撐的傘幾乎全遮在了崔貴妃的頭頂上,自己全身都被雨水澆透了。

    崔貴妃挪了挪自己已經失去知覺的冰涼雙腿,剛一動,膝蓋處便傳來針扎似的疼痛。

    她進洛陽多年,被困守在嘉安帝的身側,就如傅明華所說,帝王的權衡之計中,朝里她的兒子越得勢,後宮之中她便越不能出風頭,不能如容妃一般與朝中大臣往來勾結,她得安份守已,才能保兒子步步掌權。

    相較之下,容妃極為受寵,宮外又有容氏及容塗英依靠,是以如今燕信不過被封個蜀王,遷往封地,任個下州刺史罷了。

    如今出事之後,她唯一能求的便是嘉安帝,崔貴妃也是想要向嘉安帝表明她唯有依靠皇帝的態度,在等著嘉安帝給她安份守已的回答。

    “何必?皇上收到了西京來的密函,怕是忠信郡王府因凌少徐之死而發難了吧?”

    崔貴妃冷笑了兩聲,身體微微顫抖。

    這場大雨彷彿將洛陽的暑氣一併捲走了,雨水順著前方高高的宣徽殿的屋簷打落到台階之上,順著下方流淌。

    靜姑有些心疼的看她,卻也知道崔貴妃的性格,不敢扶她起來。

    她說的這些話不是說給程濟聽的,而是透過程濟,說給此時坐在宣徽殿中的帝王聽的。

    “凌少徐才將死,西京的密函這樣快便收到了!我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巧合。”崔貴妃的聲音夾雜在瓢潑大雨中,有些顫抖。

    程濟安靜的為她撐傘,沒有說話。

    “我的追兒,雖不敢說是頂天立地的丈夫,但絕不會敢做不敢當的,此時他人在幽州,凌子徐卻死於洛陽忠信郡王府,西京的密函如此快速便到了洛陽,這般巧合,誰知是不是有人與之裡應外合,亦或是忠信郡王監守自盜呢?”

    程濟不說話,崔貴妃一個人似是在自言自語般。

    宣徽殿裡,嘉安帝握著西京傳來的奏摺,坐在書房的椅子中出神。

    黃一興在殿外站了半晌,風刮來細雨淋在他身上,他一連深呼了好幾口氣,才整理了一番衣角進去了。

    他親自斟了杯茶,放到了書桌之上。

    桌面十分整齊,嘉安帝望著手裡的奏摺,神情平靜的模樣。

    事實上此時西京情況十分危急了,忠信郡王已在西京等地召集兵馬,發布榜文,公佈庶四子凌子徐死於秦王燕追之手,痛斥燕追十八宗罪名,請求嘉安帝嚴懲兇手,還忠信郡王府公道。

    西京當地嘉安帝親自任命的官員已經被殺的殺,押的押。

    從五月二十九日起,西京城的城門便已經緊閉,折子呈送到洛陽幾天,此時西京的情況較之發送折子之時,只會更加嚴峻,可是嘉安帝卻不慌不忙,將折子隨意扔到了桌上,轉而捧起了那杯黃一興剛剛才斟來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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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8 10:34: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五章 驟雨

    嘉安帝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黃一興身上淋濕的痕跡,神色淡淡的就看了黃一興一眼,彷彿這位服侍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內侍監心中的想法在他面前無所遁形一般。

    ‘轟隆’一聲巨雷響起,閃電劃破天際,雷聲之後,宣徽殿裡一片死寂。

    黃一興淋濕的頭髮正往下淌著水滴。

    皇帝轉過頭來,含著笑意看了他一眼,他便重重的打了個寒顫。

    “貴妃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為她如此奔波?”

    嘉安帝饒有興致的問了一聲,黃一興的臉色頓時便慘白。

    他在嘉安帝面前賣弄的那點兒小心思,一眼便被他瞧出來了。

    “大家。”黃一興心念疾轉,語氣越發恭敬了:“老奴聽說,大理寺卿段大人捉了秦王府中以姚釋為首的一干門客武士,又將王府守備一一拿走詢問。”他服侍嘉安帝多年,身體雖然殘缺,但心思卻尤其敏銳,善察言觀色,知道嘉安帝重視燕追,便將背脊彎得更低:

    “現今王府已被人盯上,忠信郡王府凌四郎之死,且不說是誰人所殺,可王爺至今鎮定幽州,為大唐竭心盡力,洛陽里秦王妃身懷有孕,貴妃娘娘也只是擔憂了而已。”

    嘉安帝似笑非笑,看了黃一興一眼,他竭力保持鎮定,好半晌之後嘉安帝才摸了摸自己袖口,又將目光轉向外間。

    黃一興微不可察的長舒了口氣,嘉安帝吩咐了一句:

    “傳朕口喻,讓左神武衛府大將軍朱宜春點五百驍騎,暫且替代秦王府侍衛,鎮定王府。”他看了一眼桌上擺著的折子,眼中露出戾氣:

    “召段正瑀、余忡、蕭如志、顧饒之、金吾衛所上將軍宇文信、大將軍張巡……”嘉安帝一連串點了許多人,黃一興不敢分神,將這些朝臣名字牢牢記了下來:“三省令、同平章事李輔林、容塗英等人來宣徽殿見朕!”

    黃一興應了一聲,飛快的叩了個頭退出來。

    外間程濟已經淋得如同落湯雞一般,手上握著的傘都險些被風吹變了形。

    “娘娘,且起來罷。”雨水打落在程濟臉上,又在他下巴匯聚成溪,一滴一滴的落下來,他一張嘴說話,水流便順著他的臉淌進他嘴裡。

    他抬起手臂,以袖子擦了一把臉,抬眼便瞧見黃一興提著衣擺從宣徽殿高高的宮門出來,為他打傘的兩個小內侍忙不迭的跑在他身側。

    “娘娘,起來吧。”

    黃一興奔至崔貴妃面前,親自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原本跪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崔貴妃,在此時黃一興伸手來扶時,順從的任由他將自己從地上扶起身。

    “老奴還要去傳大家口喻,召左神武衛府大將軍朱大人點驍騎,暫且守護王府安全,您放心就是。”黃一興頂著風雨,說完了這話,原本緊抿著嘴唇的崔貴妃心頭一鬆,人便軟軟的朝一旁倒了過去。

    嚇得靜姑與清容等人忙不迭的伸手將她抱住,為她拍背推胸,好半晌崔貴妃才緩過了氣。

    “今日一興為我奔走,我記在心中了。”

    崔貴妃在聽到凌少徐遭人刺殺而死的一剎那,便猜到了背後下手之人,哪怕不是容塗英,怕也是與他脫不了干系。

    容家的人如此膽大包天,她實在擔憂傅明華。今日跪在宣徽殿前,雖然嘴裡喊的是冤,實則卻是在求嘉安帝出手庇護秦王府中的人。

    燕追如今雖然不在洛陽,但洛陽城內還有一個懷了身孕的傅明華在。

    容塗英手伸得如此之長,利用凌少徐之死,將秦王府侍衛、守備全部清空,崔貴妃實在擔憂傅明華也出了意外,是以今日哪怕下起了大雨,她依舊跪在殿前,久久不肯離去。

    好在黃一興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嘉安帝下令之後,朱宜春領人鎮守秦王府,那才是萬無一失。

    神武衛府乃是直屬嘉安帝統率的北衙禁軍從屬之一,只聽從嘉安帝的直接調遣,不受人擺佈左右。

    哪怕容塗英再有本事,手也絕對伸不進神武衛府裡。

    崔貴妃此時心中憋著的那股氣一鬆,人便登時站不穩了,強撐著將話說完,黃一興作了個揖,看了崔貴妃一眼,似是並沒有將她之前說的話放在心中一般:

    “娘娘,早些回去,請個女醫,老奴差事在身,不便久留,便先行告退了。”說完,向崔貴妃行了一禮,繞過幾人,領了兩個撐傘的侍人,匆匆遠去。

    “娘娘……”

    靜姑有些擔憂的摸了摸崔貴妃的手,她的手彷彿雪團,不帶半絲熱度。

    夜色下,就著宣徽殿的廊下點著的宮燈,靜姑依稀能看到崔貴妃那張慘白得沒有半分血色的臉。

    她有些吃力的轉過頭,望著宮外的方向,手指動了動,再也支撐不住,倒在靜姑的懷裡。

    此時望著宮外的,並不只是崔貴妃。

    容妃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大雨,已經站了大半個時辰了。

    黎媼為她取來斗蓬披上,這場大雨帶走了傍晚時的熱氣,氣溫好似陡然之間便降了下來。黎媼將展開的斗蓬才將披到容妃肩上,便被她自己伸手按住了。

    “娘娘。”黎媼壓低了聲音,“宣徽殿那邊,貴妃已經回去了。”

    “哦?”

    之前還神情冷然的容妃一聽黎媼這話,眼珠轉了轉,彷彿活轉了過來般,側過身來:

    “回去了?”

    夜色下,容妃的一雙眼裡孕育著勃勃野心,“這樣輕易就回去了,想必是心想事成了。”

    平靜的說出這句話時,容妃臉頰微微一抖,手掌重重的便握緊了。

    那精心養護的指甲一下掐進她肉中,卻在她力道之下折斷彎了過來,鑽心的疼。

    容妃自己倒像是並無所覺,倒是抱言幾人嚇得不輕,忙讓人去召女醫前來,黎媼去瞧她的手,一面就勸道:

    “您心中不痛快,也不要傷了您的身體。”

    “黃一興那老貨出了宣徽殿,連他的兩位義子也都被他帶在身側,瞧著像是往大理寺去的。”

    黎媼輕輕的為容妃斷了指甲的手吹著氣,嘴裡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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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8 10:34: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六章 聖心

    女醫匆匆趕來,為容妃剪掉被她自己生生用力折斷的指甲,一面為她處理傷口,小心翼翼,動作輕微,深恐弄疼了容妃。

    殿外轟隆隆的雷聲夾著雨點打落在樹葉、屋頂的‘沙沙’聲不住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夾雜在其中,將外面的長廊踩得‘咚咚’作響。

    外間抱語將手裡早就淋濕的傘扔到了宮人手上,一面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又摸了摸自己早就淋濕的長髮,圓臉的小宮人小聲的道:

    “姐姐換身衣裳吧。”

    抱語卻未理她,頂著一頭濕髮便進了內殿,一路都留下了濕漉漉的腳印。

    容妃坐在寬敞雕花的胡椅之上,一手撐在扶手上,托著下顎,望著窗外發呆,一手被女醫握在掌心裡上藥。

    抱語進來時,黎媼轉過頭來,有些嚴厲的瞪她。

    承香殿中禦下一向森嚴,抱語這樣一路踩進來,將地上自暹羅進貢的勾織地衣都浸濕了。

    “娘娘。”若是以往,被黎媼這樣一瞪,抱語必定會有些懼怕,可此時她卻顧不得懼怕,跪了下去便道:

    “皇上親點了左神武衛府大將軍朱宜春,領驍騎鎮守秦王府。”

    殿裡的人聽到這話,黎媼還沒反應過來,正為容妃處理傷口的女醫手一抖,握了絲絹的手便按到了容妃掌心上,將那月芽形的傷口戳了一下,容妃抬起手臂,'啪'一聲,便一耳光將女醫打倒在地!

    那女醫被打得側身撐地,順勢便跪在了地上,‘漱漱’的發抖,容妃雙眉一立:

    “賤婢!賞杖二十!”

    “娘娘饒命……”女醫聽了這話,臉色慘白,大聲的哀求。

    容妃卻甩了甩剛剛因為用力打人而掌心發麻的手,看了一眼傷口,斷了指甲的指尖此時疼得她的手在本能的顫抖,她理也不理被侍人架了起來,面若死灰的女醫,將手放在腹前,懶洋洋的說:

    “知道了。”彷彿對此事毫不在意。

    可是跟在她身旁多年的黎媼卻知道,此時的容妃心裡絕不平靜,她跪在地上,往上挪了一步:

    “娘娘……”

    “崔氏倒也有些本事。”容妃撫了扶鬢,冷笑了兩聲,抱言不由便道:“皇上要護秦王妃,與蓬萊閣那位有什麼關係?”

    容妃挑了眼角,看了她一眼:

    “你當崔氏真為她兒子不平?她是在提醒皇上,不要忘了,她兒子雖在外,但洛陽里還有懷了身孕的傅氏!”

    容妃眼底盡是陰霾,又有些煩躁的以手掌壓額。

    今夜秦王府沒有防備,是多好的機會,凌少徐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事,要想栽贓趁機除去一個眼中釘十分容易。

    可是崔貴妃卻能求得嘉安帝,使他派出一隊驍騎,鎮定王府,這便不簡單了。

    崔貴妃對皇上,還有這個影響力?容妃不信!

    一個傅明華今夜出不出事,容妃並不在意,她要想殺人,不會急於這一時,可是嘉安帝的態度卻耐人尋味,他是想要保秦王的意思嗎?

    哪怕忠信郡王府的折子遞到了他手上,得知因為燕追的舉動,而使大唐又要再起干戈,他卻仍要保秦王,一個兒子,對他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這才是容妃聽到消息之時,怒火中燒的原因。

    與秦王府守備的驍衛相較,驍騎軍遠勝驍衛一籌不止,容妃顰眉苦思,皇上如此做,到底是什麼原因?

    她得了消息的同時,容塗英也同時得到了嘉安帝派遣朱宜春的消息。

    與容妃的火冒三丈甚至遷怒了女醫不同,容塗英聽到這則消息時,笑出了聲來。

    新納的高氏正站在他身後,全心全意為他按捏肩膀。

    高氏年紀不大,但會察言觀色,服侍起人來頗為稱心,她按了已經很長時間,手臂酸麻,可容塗英沒有說話,她卻不敢停,仍是微笑著,好似沒事人一般,這是容塗英最喜歡她的地方,乖巧而安靜。

    “皇上已令人召集了三省令,想必是已經看到了您示意讓人呈上的折子。”

    蘇穎坐在書桌的左下手,皺著眉:

    “可是既然得知忠信郡王府大戰在即,凌憲之怒來自凌少徐之死,為何皇上還會應允崔貴妃所求,護秦王府周全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容塗英卻閉了眼,嘆息了一聲。他實在是個難得的美男子,人至中年,卻仍風度翩翩,留了長鬚,神情儒雅堂皇,眉清而目秀,讓人一見便很容易生出好感來,只是蘇穎投靠他的時間久,知道他溫文爾雅的皮相下,是有多心狠手辣的。

    “是我的錯。”

    他伸了修長的指尖揉眉,毫不吝嗇承認自己的錯誤:

    “我太著急了。”

    蘇穎有些疑惑的看他,容塗英微微一笑:“忠信郡王府的折子是一早凌憲寫好,呈至洛陽,扣在我手中的。”

    這件事,蘇穎身為容塗英心腹,自然是知曉的。

    可是蘇穎一時反應不過來,容塗英錯在了哪。

    凌少徐一死,忠信郡王府呈了折子,給嘉安帝施以壓力,這樁事情,總得有人領罪。

    哪怕皇帝再希望除去忠信郡王府,但卻不能明目張膽說要開戰的,如今燕追的舉動,使西京的人落入水深火熱的境地,燕追有了'嫌疑',哪怕他位高權重,皇上於情於理也該將他召回洛陽。

    這是一開始眾人就打算好的。

    而忠信郡王府之所以願意配合容塗英的舉動,除了一來可以藉機攻占大唐州縣之外,自然容塗英也是提供了好處的。

    可是此時容塗英卻說他錯了,這樣做錯又錯在了哪裡?

    “大人,下官不懂。”蘇穎皺了皺眉,說了一聲。

    容塗英便微笑著,伸了手來,拍了拍正在按捏自己肩頸的一隻玉手,順勢握住了那凝脂軟玉。

    高氏的臉頰浮出兩抹紅暈,乖乖的任他握住,伏在他背上不出聲。

    “你不懂,我就教你。”容塗英溫和的說道:“折子上得太快,凌少徐白日才死,晚上皇上便收到了西京傳來的折子。”

    哪怕西京距離洛陽並沒有多遠的距離,可至少快馬兼程,消息一來一回,也該要明日傍晚才能收到回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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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8 10:34: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七章 難測

    但是眼見計謀將成,容塗英的心急影響了手下的人,中書舍人高輔陽今日就將折子傳遞到嘉安帝案桌上了。

    蘇穎一聽他點撥,自然是醒過了神色,駭得臉色都變了。

    “這……”

    容塗英仍是在微笑,指甲卻已經掐進了高氏手背上的肉裡。

    女孩兒家細皮嫩肉的,一會兒高氏臉上的紅暈就被慘白所取代,緊抿著嘴唇,極力忍住疼痛,不敢出聲。

    好半晌之後,容塗英才鬆了手,拍了拍高氏手背,將手放了下來,高氏仍為他輕揉慢捏,蘇穎滿頭大汗,問道:

    “大人,如今該如何是好?”

    “走一步,瞧一步了。”容塗英將手收了回來,握成拳放在唇邊,輕輕的咳了一聲:“皇上既瞧出懷疑,要保秦王府,傅氏不要去動了,事到如今,沒必要因為一個婦人壞了大事。”

    他目光落在自己手掌之上,看到指甲縫中沾著的皮肉碎屑,頓時一雙遠山似的眉便皺了起來,臉上露出戾色,高氏還要再捏,他沉下臉喝道:

    “滾!”

    高氏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何事,見他發火,一張粉臉漲得通紅,有些不知所措,這一刻她站在容塗英身後,沒有看到容塗英眼裡露出的厭惡之色。

    “皇上雖說要保秦王府,”容塗英從袖口中掏出帕子,斯條慢理的擦拭自己的指尖,眼皮垂落下來:“可如今凌少徐死在洛陽,又有秦王府的匕首在,無論如何,秦王暫時脫不了嫌疑,管他是真是假,只要事情與秦王相關便成了。”他抬起頭來,看了蘇穎一眼,目光淡淡,嘴角卻露出使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子服,你不要本末倒置了。”

    高氏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蘇穎聽到簾子被撩起來又落下去相互撞碰的輕微脆響,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秦王府裡,傅明華派出的碧雲等人已經出了府去,外頭雷聲更大,雨下得密密實實,將園裡的花枝、樹葉都打斷了。

    她換了一身青色衣裙,穿得十分樸素,臉上脂粉未施,首飾未戴。

    可是這絲毫不掩飾她一身風華,她的目光明亮堅定,瓊鼻之下櫻唇緊抿,好似這場暴雨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心情一般。

    碧雲幾人已經離府好一陣了,清風閣中,下人點亮了燈火,外間雨勢極大,屋裡一片靜謐。

    文學館內沒有被捉走的幾位儒學之士已經來了,在外等候。

    就連一向性情活潑的碧藍此時也是愁眉緊鎖,難以開展笑顏。

    時間越久,下人心情便越著急,今夜接連出了這樣多變故,燕追又不在洛陽之中。

    王府裡原本做為謀士之首的姚釋被大理寺卿段正瑀捉拿,此時歸期未定,王府餘下的文人、食客頓時便如一盤散沙。

    傅明華讓碧雲等人去召李輔林等人前來,可是去了這樣長時間,也不見人回來,莫非出事了?亦或是得知秦王府出事,朝中重臣明哲保身,不肯在此時以身犯險了?

    今夜雨又這樣的大,月亮彷彿也被一片烏雲遮擋,露不出那皎皎光華。

    碧藍急得身體直抖,傅明華卻一下一下的輕輕拍著肚子,神情溫柔,彷彿在安撫肚中未出世的孩子一般,不焦不躁。

    “去將燈點得更亮,令人將二王墨寶鋪陳出來。”她側頭吩咐著碧藍,碧藍愣了一愣,一旁銀疏就道:

    “娘娘,李大人他們不一定會……”

    “只管去就是了!”傅明華側了頭,目光落在身後的地上,碧藍就應了一聲:“是。”

    才剛指揮著粗使婆子將裝了二王墨寶的錦盒抱了過來,就聽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往清風閣方向前來。

    那錦盒之上裹了厚厚的布巾,但饒是如此,雨勢太大,哪怕打了些傘,那巾子仍是濕了。

    二王傳世墨寶傳到後世,一件比一件更少,碧藍也唯恐雨大傷了盒中墨寶,這是有銀子都難以買到的稀世奇珍,她正在吩咐人將錦盒擦乾再開,聽著外頭的腳步聲,就險些歡喜得跳起來了。

    “王妃娘娘……”前來報信的是個聲音尖利的侍人,一路淋雨而來,形狀狼狽,正站在閣外大聲的回話:

    “皇上親點左神武衛府大將軍朱宜春,領五百驍騎,前來鎮守王府啦。”

    聽著不是李輔林等人前來,碧藍臉上先是失落,緊接著明白了這內侍話中的意思之後,碧藍興奮得險些跳了起來,她轉頭去看傅明華的臉,歡喜的道:

    “娘娘,皇上派人來了!”

    傅明華點了點頭,問道:

    “碧雲幾人可有消息傳回來?”

    碧藍心中一緊,也有些擔憂。

    在此之前,傅明華曾吩咐過碧雲,若遇著有人攔路,傅明華教的話對攔路之人不管用,便不必硬碰硬,只管先回來就是了。

    可是碧雲的性格雖然表面溫柔,可實則倔強,傅明華交待的事,她必會想方設法辦到的,此時仍未回來,李輔林等人又不見下落,碧藍咬了咬唇,又有腳步聲響起,濛濛雨霧之中,一個穿了灰色衣裳的內侍快步朝清風閣跑來:

    “王妃,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輔林李大人求見。”

    這一刻碧藍愣了一下,緊接著欣喜若狂。

    在此之前,她還在擔憂李輔林等人會趨吉避凶,這樣的情況下怕是不會前來,尤其是碧雲幾人遲遲未歸,碧藍心裡也是忐忑不安的。

    可是她實在沒有想到,李輔林等人仍會前來,哪怕此時情況如此不利於秦王府。

    她幾乎要喜極而泣,眼淚迅速的蒙上了眼眶:“娘娘……”

    “請他前來。”

    傅明華微微頷首,吩咐道:“再有陳敬玄、王秋甫、王植歲……幾位大人前來,不必通報,直接領進清風閣就是了。”

    外間等候的侍人應了一聲,又匆匆下去了。

    閣內下人們忙著張羅熱茶,李輔林過來時,閣內燒了碳火,垂了紗幕,中間擺了案榻,其間掛了二王親筆手書,彷彿秦王妃真的請他過來,是為了賞這難得的墨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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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8 10:34: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八章 勸說

    他微微一愣神,隨即已經有丫鬟打起了簾子,微笑著請他進去。

    李輔林定了定,才點了頭入內。

    他曾見過秦王妃,只是留下的印像都不如此時深刻。

    她穿了一身青色衣裙,挺了肚子,站在二王的墨寶前,周圍穿了錦緞的下人都不及她引人注目,李輔林目光一下便落在她身上了。

    “同平章事來了。”

    傅明華轉過身來,微笑著看了李輔林一眼,李輔林忙就躬身行禮。

    這位自嘉安帝登基以來便深受皇帝寵幸的大臣不過五十來歲,身材清瘦,蓄了短鬚,面龐清臒,目光深幽。

    一舉一動皆透著位居高位的氣度。

    自傅明華少女時期起,李輔林便在大唐聲名顯赫,在旁人看來,他就是將來繼杜玄臻之後的另一位中書令,是實則掌丞相之權的官員之一,可世事難料。

    因為容塗英的入仕,瓜分了他很大一部份的權限,逼迫這位孜然一身的同平章事不得不被迫倒向了燕追一方,與容塗英爭鬥。

    “見過王妃娘娘。”

    李輔林躬身行禮,後頭王秋甫、陳敬玄、王植歲、顧秋實、裴敬等人接連到了,傅明華點名的朝臣之中,唯有尚書左丞汪寧未到。

    碧雲等人也遲遲未歸。

    此時人來了大半,傅明華向碧藍打了個眼色,主僕二人心意相通,碧藍悄悄的退了出去,準備去尋一隊驍騎,找到碧雲幾人。

    “王爺那二王墨寶,前些日子,我的曾外祖母去世,臨去之前,猶記得不肖曾外孫女,將她老人家一部份私藏,贈了些於我,這些物品之中,就恰好有這二王墨寶。”

    傅明華指了被鋪在桌上的王羲之、王獻之的字,神情平靜道:

    “我總覺得,這樣的稀有之物,我一個人看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清風閣內,她的聲音溫和,挺著肚子,嘴角邊還帶著笑。

    趕來的朝中諸位大臣跪坐於榻案之上,一言不發。

    今夜接到傅明華令人前來傳話,要召見這些人後,幾位朝臣稍加猶豫,便仍都趕來了。

    事到如今,眾人與容塗英之間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秦王燕追若被鬥垮,眾人也都要受牽連。

    與其將來容塗英得勢之後秋後算賬,不如此時拼死一博了。

    前來的朝臣各個心中都暗自揣測,看傅明華這架勢,神情平靜,莫非是姚釋在被捉拿進大理寺之前,交待了什麼話,穩住了她?

    “王羲之採眾家所長,獨成自己風格,筆勢含蓄委婉,遒美健秀,實在是難得佳作。”李輔林率先開口,陳敬玄等人亦是跟著誇讚:“尤其是這貼快雪時晴貼,更是結體勻整安穩,鉤挑波撇不露鋒芒,卻顯氣定神閒之意。”

    陳敬玄話一說完,眾人目光都落在了傅明華的身上。

    今夜她取出這貼快雪時晴貼,眾人猜測她是不是也是有其用意在。

    眾人說了半晌,茶水都喝了兩盞。

    李輔林才沉吟片刻,拱手道:

    “請王妃恕我直言,今日忠信郡王府凌少徐之死,您可曾聽說了?”

    聽了李輔林這話,陳敬玄等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傅明華身上。

    銀疏站在一旁,哪怕這些人的目光看的不是她,但依舊是覺得壓力極大。

    傅明華被眾人行注目禮,笑著就說道:

    “聽說了,凌少徐遭人在忠信郡王府殺死,胸口之上的匕首刻秦王府印記。”

    王秋甫與顧秋實相互對視了一眼,眉毛都緊皺了起來。

    “但依我看來,這卻是好事。”

    她深呼了口氣,坐到了一旁的束腰圓凳之上,目光從一干朝臣的臉上掃過,含笑緩緩的道:“在座諸位與王爺相交多時,深知王爺為人。王爺遠在幽州,如今分身回來殺人?分明是有人背地裡搗鬼,有意陷害而已!”

    李輔林坐在榻案之上,聽了這話,沒有出聲。

    誰都知道凌少徐之死,背地裡確實有貓膩,可目前這些人想聽的並不只是傅明華喊冤而已。

    “不過有德才兼備之士,總遭小人嫉,這背後動手之人,沉不住氣殺了凌少徐,下手陷害王爺,不正是沉不住氣,欲有所目的?”一群人都不說話,清風閣裡氣氛冷凝,傅明華笑著說完了這話,李輔林才打破了僵局,開口問道:

    “那依您看來,背後之人,該有什麼樣的目的呢?”

    “李大人。”傅明華目光落在了這位同平章事的身上,笑著喚了一聲:

    “忠信郡王得兩位嫡子,盡數死於非命。庶子之中,這位凌少徐非嫡非長,何故忠信郡王會託病,並派了這麼一位並不受寵的庶子前來洛陽呢? ”她反問了李輔林一聲,話至此處,眾人倒是對她有些另眼相看了。

    傅明華年紀不大,出身長樂侯府,其父傅其弦資質平庸,不是什麼過人之輩。

    倒是她的母親謝氏出身江洲,才使人高看一等。

    燕追娶她之時,大多數人對她並不如何上心,李輔林等人心中對她的印象唯有端莊矜持,有大家閨範而已。

    可此時看來,她在一干朝中重臣包圍之中,卻不卑不亢,言辭清晰,神情堅定溫和,不論心胸氣度及智慧,光是這份與李輔林對話的鎮定,就已經很令陳敬玄等人意外了。

    “凌少徐之所以會來洛陽,怕是早就抱了必死的決心。”

    李輔林沒有出聲,傅明華接著就說道:“其目的,諸位都很清楚,不過是為了引起西京與大唐之間的矛盾而已。”

    她一句話切入正題,陳敬玄等人精神一振。

    “先老忠信郡王曾為大唐立下戰功,是以先帝在論功行賞之時,破例授凌氏特權,在封其郡王爵位的同時,又允其掌西京軍事。”傅明華緩緩開口,目光掃過陳敬玄、李輔林等人的臉上:

    “先帝的恩典,養來的不是凌家的感激,權勢迷人心,凌憲早有不臣之心。”說到此處,傅明華頓了頓:“外有西京並不太平,內有小人虎視眈眈,如今王爺遭人陷害,還請諸位大人伸出援手,助王爺一臂之力!這烏雲並不能長久的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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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8 10:34: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九章 鎮定

    她指著漆黑一片的窗外,神情堅毅:

    “雷雨下不了幾時,待到太陽出來之時,一切俱都會過去!可是諸位相助之恩,我與王爺定會牢記於心。”

    李輔林臉頰肌肉抽了兩抽,他牙齒咬了咬,開口問道:

    “姚先生可有什麼話說?”

    “姚先生傍晚之時,是在李大人府中直接由大理寺卿段正瑀領了驍衛,在李大人府中被帶走的,至今並沒有消息傳回來。”傅明華並沒有隱瞞,這話一說完,陳敬玄便無聲的嘆了口氣:

    “此時情況對王爺不利。”

    “我看未必見得!”傅明華淡淡的回應了一聲。

    門下省左侍中王秋甫便問了一句:“王妃此話怎講呢?”

    “因為我認為,今日有此異動,都是王爺所逼之故而已!”

    一言即出,驚了四座。

    碧藍從外間悄悄的打了簾子進來,沖一旁的銀疏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出去。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王植歲不由自主問了一聲。

    傅明華便朝他看了過去,微笑著問:

    “王中丞認為,王爺此時該在何處呢?”

    王植歲便狡猾一笑:“王爺自然該在何處,就在何處。”

    此人老奸巨滑,傅明華也不以為意,微微一笑,看向陳敬玄:

    “諸位還記得當日太原府皇上新建的兵工部出了問題之事嗎?”

    當日陳敬玄得知此事,還親自趕往秦王府與燕追商議此事,這會兒傅明華主動提及,陳敬玄自然是點了點頭,應道:“自然是記得。”

    “王爺並不在幽州,就如王中丞所說,王爺就在他該在的地方而已。自入朝任職以來,王爺無論當初是在益州,還是後來前往鄯州,滅突厥,平吐蕃,鎮壓興元府簡氏之亂,從未有過敗跡。朝中小人陷害並非一回,當日太原兵工部武器出事,情況與此時一般,可王爺依舊化險為夷。”

    “如今不過是些許風浪,如我所說,雨會停,天會晴,黑夜過去便是黎民,諸位大人此時相助之恩,來日王爺定會記得。”

    她說完,撫了撫裙擺上並不存在的皺褶,笑了一聲:

    “行海之人,最懼風浪,可在我看來,這風浪卻是好事,能推著船隻,走得更快更遠。”

    她坐在主位之上,鎮定自若,運籌帷幄,李輔林神色便更加的認真。

    “王爺可是與您通過書信?”

    “並沒有。”傅明華搖了搖頭,這群朝臣各個都是攻於心計之輩,此時肯來,已經是冒了很大風險的,她抿著嘴角,想了想偏頭道:

    “我想皇上要召見諸位的旨意便要傳到諸位大人府上了,有話我便直說了。”

    簾子晃了晃,傅明華眼角餘光看到碧藍回來了,她打了個手勢,與她一同出去的銀疏卻未進來,顯然是受她所託,去打聽碧雲等人下落了。

    碧藍領了丫鬟,親自燒水泡茶,一一呈了上來,傅明華接過茶碗,揭開蓋子時,那茶湯清幽,香氣撲鼻,映著她臉的輪廓,熱氣撲面就來。

    “不怕家醜外揚,早前府中庶妹嫁山西並州都樂侯府的庶三子嚴三郎為妻。”傅明華將嚴三郎來歷說了一通,又將嚴三郎與傅明紗聯合算計長樂侯府之事說了一通。

    至於究竟什麼樣的事,她並沒有詳說,這群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她為何只是含糊其辭。

    “此事初時看來,是針對長樂侯府的,可是傅家如今還有什麼值得好算計的?不過是隔山打牛,意圖用長樂侯府牽扯到王爺身上而已。”當時傅明華卻將此事壓了下來,便猜著容塗英一計不成,必會生二計的。

    “事發之後,我曾仔細想過這並州的都樂侯府嚴家。”她伸手敲了敲案几,神情從容:“並州以鐵製品聞名於世,並州盛產鋼鐵、武器原料。”

    說到了正事,一干朝臣的臉色漸漸就變得嚴肅了許多。

    眾人安靜的傾聽她的分析,一時間對這位秦王妃實在是有些改觀。

    從細微處入手,善從蛛絲馬跡推敲事情,這份慧心、耐性、智慧,實在是讓人讚嘆不已。

    “太后薨後,同平章事容大人提議皇上大興土木,為太后建造寺廟,祈冥福。眾所周知,皇上自登基以來,嚴於律已,十分勤儉,以身作則,為何會同意容大人如此建議?除了孝道之外,我不相信諸位大人心中是沒有數的。”她伸了素手撫髮,李輔林便輕輕勾了勾嘴角,沒有出聲。

    “此事全權交到容大人手上,可見容大人是深受寵幸。”說完這話,傅明華喝了一口茶水:

    “如今宮裡容妃得寵,所生四皇子卻僅是被封蜀王,遷往封地。蜀王與我王爺之間,王爺戰功累累,手握重兵。朝內蜀王卻僅得容大人支撐,若有朝一日,蜀王失勢,到時怕不止連累容大人,就連容氏一族,怕是也難以倖存。”這樣的情況下,容塗英自然是會挺而走險,拼死一博的。

    “朝中他有權有勢,能呼風喚雨,可朝外王爺卻領精兵在手,各有優劣。”她侃侃而談,目光裡盡是從容不迫,神情溫和而鎮定。幾位朝臣跪坐在下首,認真傾聽。

    “若要想打擊王爺,便唯有借力打力。”容塗英原本扶植在外的勢力,這幾年時間中相繼被撥去,就連當日執掌幽州、莫州、范陽等地的溫勗及李彥輝等人,都被燕追除了個乾淨。

    他的勢力全在朝中,難以施展,若想藉力,便唯有找個外援,而不是自己人。

    “我早說了,西京里忠信郡王野心勃勃,早有反唐之心,去年朝拜之時,竟派了個庶子前來,足以見其心。容大人在想要削弱王爺勢力的情況下,唯有與凌憲合作而已。”

    李輔林聽著她這一番話,心中實在是驚駭無比。

    她不在朝堂,可是卻能將形式分析得如此到位。

    傅其弦那樣的廢物,竟然養出了這樣一個女兒。

    以前不顯山,不露水,少有聽說長樂侯府嫡長女的名字,當日秦王願娶一個並沒有多大作用的小娘子時,不少人還心中驚疑,可此時看來,傅明華的這份鎮定自若,洞悉先機,怕是男子都少有能與她相比,以前竟從未聽過她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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