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李洪元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莞爾wr] 長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1
發表於 2021-3-10 12:29: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章 沸騰

    容顧聲的屍身還停在大理寺中,他死得極慘,大半個脖子險些都被人砍斷了,只剩一層皮肉相連。

    下手之人將他一刀斃命,還將他脖子都攪爛了。

    送回洛陽時,抬屍的眾人都小心翼翼,深恐一個不小心,使他腦袋與身體分了家。

    容塗英眉頭一皺,此時此刻,他哪有心思去看容顧聲如何。

    他想著想著,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當地可找到了其他人的屍身?”

    那隨從聽了容塗英問這話,愣了一下才道:

    “並未聽府中的人提及。”

    容塗英心中稍加一想,便又釋懷了。

    無論有沒有找到傅明華等人屍身,可是容顧聲一死,他昨夜已經說服皇帝派一隊驍騎出城,巡邏查出背後殺人兇手,並將全城禁嚴,他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

    至於傅明華死於不死,亦或屍身在或不在,已經並不重要了。

    她若死了,事情鬧得越大,對他越好。

    回到容府之中,他來不及換衣裳洗漱,便令人喚了容大老爺及容三老爺前來。

    昨夜一宿在宮中沒有歇息過,此時的容塗英雙眼通紅,容大老爺還當他是已經得知了容顧聲屍體運回大理寺,悲痛之故。

    “如今顧聲已經出事,為今之計……”

    容大老爺剛一開口,容塗英便舉了手,止住了他即將要說的話:

    “大哥,我此時沒功夫管這些事了。”

    成事在即,卻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中慌亂,有種事情隱隱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覺。

    容大老爺愣了一下,容塗英問道:

    “昨夜我入宮之後,可有信鴿飛回容府?”

    他早前就與禪定寺那邊的人通過消息,吩咐為首的人在事情辦妥,務必要通傳一聲,自己也好與他們裡應外合。

    可事到如今,昨日消息就傳出洛陽了,至今仍未收到回音。

    他伸手撫額,原本綰得齊整的頭髮因為他煩燥的動作而散亂了一些,他取了頭上戴的三梁冠,幾縷髮絲垂在他額前。

    容塗英張開的五指形成的陰影將他眉眼全部掩蓋,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只是那股煩躁卻從他急速點地抖動不停的腳尖依稀能看得出幾分端倪來。

    他向來都是從容不迫,做事井井有條的,容大老爺與容三老爺還是頭一回看到他這樣不安的情緒外露。

    當下也顧不得容顧聲之死了,忙靠近了他一些:

    “怎麼,昨夜宮中之行,勸說皇上並不順遂?”

    他搖了搖頭,又將頰邊幾許碎髮往腦後撫去,一雙眼睛通紅:

    “昨夜裡我勸說過皇上,容妃那裡已經得到消息,今日必會哀求皇上,派大量兵力巡邏鎮壓不是問題。”說到此處,容塗英頓了片刻,換了個坐姿,手無力的垂落到一旁小几之上,曲指敲了敲桌面:

    “可問題在於,昨夜禪定寺行動之人,至今到底有沒有傳了消息回來?”

    他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禪定寺那批銀兩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的。

    除了大唐國庫幾乎已經被他搬空之外,容家百年積攢也在其中,若是出事,容塗英簡直不敢想那結果。

    容大老爺看他情緒外露,不由也受他感染,搖了搖頭:

    “並沒有,昨日你臨出門時有過交待,我令人時刻守著。”

    從昨夜到如今,別說鴿子,連每隻飛過的鳥雀都被人打下來了。

    容塗英聽了這話,睫毛直顫,閉著眼抿著嘴唇,許久說不出話來。

    “你別憂心,興許是忘了。”容大老爺安撫了他一聲,容塗英仍不說話。

    “會不會是,你派去禪定寺的人……”

    容三老爺有些懷疑,試探一般問了一句。

    只是話未說完,容塗英便搖頭,斬釘截鐵道:

    “不可能,此人乃是我心腹顧七,是昔日濮州顧氏之後,曾受我大恩,如今父母妻兒俱在我手中,他敢如何?”

    容塗英用人,三分施恩,七分拿捏。

    這顧氏乃是昔日死於太祖手中的世族之一,顧氏滿門當年逃得殘餘族人,對燕唐恨之入骨,又怎麼可能會背叛了他呢?

    “有沒有可能,已經到了西京地界,凌家卻……”

    容三老爺又搓了搓手,上半身往前傾,問了一句。

    西京里如今鎮守的是忠信郡王庶長子凌缺然,容三老爺猜測著,會不會是這凌缺然見了大筆銀子經過西京地界,將其獨吞了。

    他這猜測一說出口,容大老爺便覺得嗓子發乾,看了容塗英一眼,臉色微變。

    “七郎,你覺得三郎所言……”

    容塗英此時哪怕煩悶異常,但聽了這話,眼睛瞇了又瞇,卻搖頭道:

    “不可能。”

    “為何?”

    容三老爺聽他如此肯定,倒是有些意外。

    顧七也就罷了,與大唐燕氏有仇,得知容塗英打算,又受制於容塗英,所以一心一意為他辦事,不可能背叛就算了。

    可凌家不同。

    凌憲本來就生反骨,如今已經反了燕唐,自立為皇。

    這樣一個人物,又有什麼不敢幹的?

    容氏百年積攢,加之大唐國庫所出,天底下見了這批銀子不動心的,則是少之又少了,容塗英此時卻說得極為肯定,容三老爺眉頭一皺,正要發問,容塗英嘆了口氣:

    “二位哥哥仔細想想。”

    到了這樣的時候,哪怕他已經有些慌,但還並不亂,心中思緒清明,分析給兩人聽道:

    “在這樣的時刻,凌憲見銀子心動,實乃人之常情。”容大老爺嘴唇動了動,“那你為何還說他……”

    “但此事有個前提,那便是他拿著這銀子得有用。”

    容塗英已經將一切安排妥當,這銀子路經西京,再經由西京入河東道山西並州,送入都樂侯府嚴家手中,再由嚴家之手,換成礦產送往淮南陰氏手中。

    製成了兵器才有用!

    凌憲此時起兵,謀的是大唐基業,他此時搶了銀子來做什麼?

    先不說他保不保得住,哪怕他就是保得住,這批銀兩落在他手中,若用不到實處,也與廢物無異了。

    倒不如借容塗英之手,將這批銀子換為盔甲、武器,增強他軍中實力,將來與燕唐之戰中,才有可能得佔上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2
發表於 2021-3-11 23:37: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一章 郭播

    他不是信得過凌憲為人,只是分析前因後果之後,凌憲並沒有理由那樣去做。

    “銀子不在凌家手中,更何況顧七早前領驍騎出城時,我便吩咐過,他若運銀兩下山,事成必會發信鴿通知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是有人得知這批銀兩下落,打起了這批銀兩主意,還是他看走了眼,顧七見財起義,不顧父母妻兒,將這批銀兩劫走,也想趁這動亂之機,利用這批錢財混水摸魚了?

    他急如熱鍋上的螞蟻,這批銀兩下落不明,這樁事情實在非同小可。

    “即刻派人,趁此時顧饒之尚未得皇上下旨鎖城之時,快馬出城,打聽禪定寺消息!”

    他失了冷靜,紅著眼吩咐:

    “無論情況如何,務必要加快腳程回洛陽報信給我。”

    容塗英想了又想,又轉頭向容三老爺道:

    “三哥,你親自出府一趟,去讓薛晉榮即刻來見我。”

    容三老爺愣了愣,容塗英不耐煩的擺手:

    “再讓人召王順、韓恭等人前來容府見我。”

    他所點名的每一個人都是十六衛府中鎮守城門四面的人物,容三老爺也知事態嚴重,再看容塗英神情隱含焦濾,也就點了點頭,站起身牽了一下袖口,起身出去了。

    容大老爺臨走之時看了神情疲憊的容塗英一眼,嘴唇動了動:

    “若是疲累,先回屋歇息。”

    容塗英頭也不抬,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容大老爺才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這兩人一走,容塗英便閉了閉眼。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昨日前往大理寺時,姚釋當時的表現。

    此時他細細思索,想要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姚釋當時曾奚落他進了大獄,莫非此事背後,有姚釋搗鬼之故?

    自己難道料錯了秦王府勢力,低估了姚釋手中可用的人手?

    他正冥思苦想,外面有人呼喚道:

    “七爺。”

    一句呼喚打斷了容塗英的思路,他滿臉不快抬起了頭來,門坎外有個隨從勾著腰,探頭往裡看,一副猶豫不決的神色。

    這模樣頓時令容塗英臉色十分難看,心中一股無名火竄了起來。

    那隨從見他發火,忙跪了下去,惶恐道:

    “七爺,金吾衛所張大人派了人此時前來傳信。”容塗英聽著這話,臉色才緩和了許多,那隨從看他神情,心下長舒了口氣,接著又道:

    “說是善正來了洛陽。”

    善正是誰,那隨從根本不知,提及這個名字時,臉上還顯出迷茫之色。

    只是令人前來傳話的是大將軍張巡,金吾衛的人過來時,還再三叮囑過,務必要將這幾個字告知容七爺的。

    那隨從當時也不敢怠慢,得了令便來了。

    本以為看當時那侍衛一臉篤定的模樣,又聽說是張大將軍親自吩咐,容塗英聽了定會歡喜賞賜他。

    可是這隨從一來便看到容塗英陰沉著臉,心中已經怵了幾分。

    這‘善正’之名隨從又從未聽說,不免有些忐忑,說完這話,容塗英卻精神一振,眼睛登時便亮了起來,問了一聲:

    “你說什麼?”

    “七爺,張大將軍派了金吾衛的人過來,說是,說是‘善正’來了洛陽。”

    隨從又將命令重複了一聲,容塗英聽聞這話,頓時便笑了起來:

    “聽說此人與郭播出身鬼谷,向來焦不孟,善正既來洛陽,郭播必也到了。”

    他一掃先前陰鬱之色,“郭氏後人向來善推演卦術,如今來了洛陽,這樣的貴客,又怎麼能不見呢?金吾衛的人走了沒有?”

    那隨從聽著什麼郭播,又聽著出身鬼谷,此時也明白了過來。

    善正的名聲不響,但是郭氏擅卜卦推演之名卻天下得知。

    此時見容塗英歡喜,也不敢大意,忙就點頭:

    “還在。”

    “你傳我令,讓他回去回覆張巡,務必要將郭播留下,送來容府。”

    這會兒正值風雲將起之時,郭氏後人無緣無故,又怎麼會來了洛陽呢?

    聽說郭氏向來與江洲謝氏的人交好,江洲謝氏乃是四姓之一,與崔氏關係親近,秦王妃傅氏之母是謝家出身,有了這層關係,莫非郭播前來洛陽,是為了助燕追成事的?

    容塗英想到此處,冷笑了兩聲,吩咐下人備了軟轎,抬他回屋梳洗了。

    無論郭播與善正來洛陽所為何事,但既然來了,就不要再走了。

    他交待完,知道張巡必會將此事辦得妥妥貼貼。

    果不其然,容塗英收拾妥當,從房中出來時,在金吾衛'護送'下,有兩個穿了一身青色儒衫,頭戴與身上衣袍同色襆頭的儒雅男人已經在容府主宅之中等候了。

    這兩位一個擅丹青墨筆,一個擅天文地理推演之術,據說年少之時交情便好,時常相伴周遊大唐山河。

    只是與郭播郭氏傳人響亮的名號來看,這位郭氏的後人從外表看來,只不過是相貌清秀,不見絲毫特別之處。

    “早年曾有幸得以見郭老先生一面,被老先生風采折服,此後便一直遺憾再見不得。聽說近幾年來郭老先生身居深谷,並不外出,如今能見郭先生,也算是不枉我惦念多年了。”

    容塗英大步進屋,郭播身旁的善正一聽這話,便不由笑了笑,退讓到一旁了。

    他們這一趟自江洲而來,對於如今形式也是心中清楚。

    知道眼前容塗英面甜心苦,不是易與之輩,此時笑語相迎,怕是有求於人了。

    善正是個讀書人,喜好畫山水景物,又淡泊名利,十幾年來沒有入仕,只遊歷河山,對於容塗英來說,並沒有多大作用。

    因此容塗英一進門目光都未落到他的身上,他也不在意,轉頭看了一眼四周,便聽郭播冷笑道:

    “久聞不如見面,容大人的惦念,實在出人意表的,怕是家中長輩若得知這樣的情況,也要稱讚一聲佩服。”

    郭播話中透出譏諷之意,容塗英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吩咐下人:

    “貴客到來,還不為二位客人上茶。”

    下人領命前去,郭播皺了皺眉,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3
發表於 2021-3-11 23:37: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二章 算卦

    此人臉帶笑,鼻如鉤,眉似劍往上挑,眼中含殺氣,笑裡藏刀,分明梟雄面相,不懷好意。

    “不必了。”二人是早前覺得形式不對,才有意往洛陽走上這一遭,昨日到了洛陽,便得知洛陽之中出了變故。

    哪知今日一早,金吾衛所全城禁嚴之時,遭人發現認出。

    金吾衛所裡有人認出了善正,報與容塗英知道,此人直接便下令,讓人將二人捉了過來。

    由此可見,洛陽之中容塗英勢力有多大了。

    紫微星往南面旁落,推卜之後,乃是蠱卦,蠱,元亨。這是像徵弊亂和整治。

    初六,幹父之蠱。有子考,無咎。厲,終吉。

    糾正父輩的弊亂之事,有子可以依靠,既然父輩去世,也不會造成太大傷害,即使有些危害,因為有兒子糾正並完成父輩未竟的事業,最終也是吉祥的。

    卦像上當時的情景,使郭播想到了當年的太祖,如今的嘉安帝及秦王燕追,再到如今容家之亂。

    昨日進城之後,恰逢遇上秦王妃傅明華出府,郭播曾為傅明華卜卦,知曉她是有驚無險的。

    容塗英臉上的笑意,在看到郭播臉上的冷色之後,漸漸就收斂起來了。

    “既然郭先生說不必,那便不要奉茶了。”

    他今日正值心情煩悶之時,也沒有心思與郭播兩人打啞迷繞彎子了,擺了擺手:

    “我近來正有煩憂,恰好想請郭先生為我推算一卦,若是事成,將來必有重謝的。”

    郭播聽他如此一說,不免嗤笑出聲:

    “容大人,對不住了,家祖授我推卜之術時,曾有言明三不算,五不卜。”

    若是以往,容塗英要是心情極佳,說不得還會與他溫言軟語一番,可此時他憂心銀兩下落,聽了這話,想也不想便高呼道:

    “將善正帶下去。”

    容府裡撰養的私兵一聽召喚,當下便進來了五六個,一把就將善正抓住了。

    郭播臉色大變,容塗英冷笑道:

    “聽說善正妙筆丹青,乃是天下一絕,只是不知少了這十指,可還有其他方法能再做畫。”他說到此處,看了郭播一眼:

    “不知郭先生可曾算到,今日會有此一劫?若算到了,便識相一些,若算不到,便也證明郭氏一門,不過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幾人都沒想到他翻臉如此之快,前一刻還笑意吟吟,後一刻便翻臉無情。

    郭播看了一旁被住的善正,正驚怒交加間,容塗英溫和含笑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給你半柱香功夫考慮,稍遲一些,我便讓人剁下善正一隻手指,直到他十指盡數剁完,若郭先生仍考慮不好,我便……”

    “不用說了,你想我為你卜什麼卦?”

    郭播打斷了容塗英的話,忍了心中的怒火,冷著臉問了一聲。

    “爽快。”

    容塗英這才整了整衣裳,揮了揮手,示意讓人將善正放開了。

    郭播被張巡令人捉來時,張巡怕是早猜到容塗英要他有何用,他隨身所帶之物一應俱全,都送來了。

    容塗英問及銀錢之事,郭播將卦像一擺開來,便不由笑了。

    “如何?”容塗英問了一聲。

    郭播就道:“此乃剝卦,乃大凶之兆也。”

    容塗英臉色難看,側頭去看。

    他雖不會推演卦象,但如今郭播既已將結果都擺了出來,他自然也是能看得清楚明白的。

    “卦像上顯示:六四,剝床以膚,兇。”像傳曾說,把床剝去,而使自己肌膚緊貼嚴寒的地面,有凶險。

    六四之卦,證明凶險已經極近了。

    容塗英聽到郭播之話,只覺得胸口劇痛,胸前一陣翻湧。

    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一大筆銀錢,如今既然郭播都說此乃兇卦,怕是有去無回的居多了。

    容塗英心中本來早就已經有所懷疑,如今不過是更添凶兆罷了,他強忍了心中感受,外間有侍從喚道:

    “七爺。”

    他忍了直顫的手腳,臉頰肌肉不住抽動,臉上連笑容都再擺不出。

    從屋裡出來時,那隨從靠近了他的身邊:

    “七爺,禪定寺出事了。”

    鎮定禪定寺的右驍衛的一千五百餘人,盡數被人殺死在修建禪定寺的山道之中。

    當日右驍衛府大將軍投靠容塗英時,右驍衛幾乎便是由容塗英一手掌控。

    此時聽聞禪定寺出了變故,容塗英手腳俱抖。

    一股寒氣從他腳底竄出,他接連遭了這兩番噩耗,簡直比死了兒子還要使他心痛。

    “顧七呢?”

    他這幾句字,彷彿從牙縫中硬擠出來,身體好似不聽使喚,胸口越發痛得厲害,喉間血腥氣不住湧出,容塗英捂了胸口,問了一聲:

    “顧七呢!”

    他幾乎是有些失態的喊叫了出來,話中透著陰戾的殺意,將那隨從嚇得不輕。

    真是來什麼怕什麼,從昨日起他便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今日聽了郭播卜卦,亦是卦象凶險,話還沒說完,便接到瞭如此一個噩耗。

    容塗英暴跳如雷,此時什麼風度儒雅,全被他拋到了腦後,他厲聲喝問:

    “山頂寺廟呢?”

    “七,七爺……”

    他一把伸手將侍從脖子掐住,力道極大,指甲都要掐進這侍從肉中。

    用力之下他頭上的梁冠都因為容塗英劇烈的動作而有些​​歪斜,他目眥欲裂,額頭青筋暴跳。

    侍從被他掐得喘不過氣,卻不敢求饒,因不能呼吸而本能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眼角都彷彿要裂開,淚水控制不住的爭先恐後湧出來。

    “我在問你話!”

    容塗英重重的將人往地上一推,那侍從被他推開,卻是腳步虛浮,'鐺鐺鐺'往後連退了三四步,再'嘭'的一聲撞到了雕欄之上,才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顧七死在了山頂,禪定寺被人拆除了,磚塊不見下落。”

    他迅速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說出,便驚恐的看到容塗英眼裡彷彿聚集了好似會將人卷得粉身碎骨的風暴。

    下一刻他以為自己會被容塗英活活掐死時,容塗英卻是捂著胸口,聽了這個消息,‘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4
發表於 2021-3-11 23:37: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三章 做夢

    容家百年積攢,如今卻毀於一旦!

    背後動手之人,一舉便將容家根底剜去,還將他的人全殺了。

    “七爺……”

    侍從嚇了一跳,忙起身要去扶他。

    容塗英這一口血吐出,臉色剎時便再不見血色。

    只是胸口彷彿被人五臟六腑抓扯的疼痛卻好似消減了些,他眼底堆滿了陰沉,振臂一揮,止住了侍從要來扶自己的動作,喘著氣道:

    “去查,去查!傳我之令,撥府中死士兩百,即刻由西面城門而出,我要查,看是誰敢打我這批銀兩主意!”

    他有些氣急敗壞的喊,其實事到如今,容塗英心中已經有種預感,這批銀子怕是拿不回來了。

    可是這種宛如被人削去了心頭之肉的感覺卻令他痛不欲生,他要查出是誰敢動了他的東西,他絕對不會放過此人的!

    話一說完,侍從正有些擔憂的看他慘白的臉,他嘴角邊被血跡染紅,此時神情猙獰,彷彿會噬人的猛獸。

    “可是七爺您的身體……”

    “立即去!讓人去請大爺回府,就說我有事尋他,要快!”

    他看也不看屋裡幸災樂禍的郭播,深恐自己一個控制不住,一怒之下便讓人將這二人殺死了。

    郭播還有點用。

    強撐著身體吩咐人將這二人帶了下去,容塗英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搖晃之下,眼前一黑便栽倒在旁邊一個侍從身上了。

    他迷迷糊糊間,覺得神魂彷彿都離體而出。

    恍惚中,他好似發現自己坐在一面鏡子前,聽著頭頂有人在念著經書,聽著聽著,便再無知覺了。

    容塗英醒來之時,身邊傳來細細的抽泣聲,高氏輕軟的聲音在與人交待:

    “……抬回來後,已請了大夫扎針,可一直不見好……”

    屋裡一股濃郁的藥味兒,嘴裡仍帶令人作嘔的苦澀,容塗英意識一回神,便不由自主乾嘔了幾聲。

    這聲音驚動了屋中的人,他眼皮眨了眨,屋邊點著火光,他眼睛才剛睜開一條縫,又覺得燈火刺眼,忙將眼皮又閉上了。

    “快拿了燈罩,將燭剪些。”

    容大老爺見著這情景,慌忙吩咐了下人將火光剪暗,容塗英才覺得眼睛舒服了許多。

    “我這一躺,大概睡了多久。”

    容塗英清醒過來,高氏便要拿了水杯來餵他,他喝了兩口,才問了一聲。

    到了此時這樣的情況,他是半點兒不敢說自己暈倒過去之事,容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是不能倒下去的。

    “你問這些幹什麼?好好將養身體才是。”

    容三老爺皺了眉,喝斥了一聲,容塗英便搖了搖頭:

    “三哥,禪定寺出事了。”

    容三老爺一聽這話,登時眼睛便瞪大了。

    “如今正值事關緊要之時,身體將來再養就是了。”他說完這話,伸手去摸額頭,那裡曾扎過針,幾個穴位處還隱隱刺痛。

    “大哥,我要即刻進宮一趟,你以峨眉嶺治縣令令昌輔的身份,寫奏摺一封,說是禪定寺裡,暴民生亂,拆除寺廟,砍殺朝廷守衛,叛上謀逆,其罪當誅。”

    他平靜的吩咐:

    “情況寫得越危急越好。”

    容大老爺聽他這話,臉上現出猶豫之色:

    “上明,你是想要……”這是偽造奏摺,是大罪過。

    若是將來嘉安帝清算,或是遭人拆穿,那是會掉腦袋的。

    哪怕是宮中有容妃在,容大老爺心裡也清楚容塗英的打算,可事到如今,情況處處對容家不利,並不是下手的那時機。

    “大哥只管去就是了,背後一應事宜,我會打點得妥妥貼貼的。”

    容塗英如今在中書省任同平章事,與李輔林平起平坐,處理這樣一樁小事,並不在話下。

    “更何況禪定寺是真的出事了,顧七等人盡數被殺,錢財不見下落。”

    哪怕事情已經過去,可容塗英提及此事,依舊心中絞痛,臉頰肌肉不住抽搐。

    那可是容家根底,如今卻遭人劫去,此事他一想起,仍覺得痛恨難當,心中殺意一波一波往外湧。

    容大老爺與容三老爺之前聽他說禪定寺出事,便已經猜到不好,這會兒容塗英肯定的說銀兩被劫,兩人臉色依舊十分難看。

    容大老爺轉身出去,容三老爺看高氏去取衣裳,便也揮退了左右,湊近了他一些:

    “上明,你說此事,真乃暴民所為?”

    “不像。”容塗英搖了搖頭。

    開始他是準備將這個罪名推到這些服徭役的人身上,本來是預計將這批七八千人的民眾冠以謀逆之罪,到時使嘉安帝派兵圍剿,如此一來,城中驍騎被調動大半,嘉安帝可用之人便少了。

    至於這些民眾是不是被他冤枉,他原本是並不在乎。

    這是容塗英一開始就打算好的,可是此時他卻發現自己錯了。

    “鎮守禪定寺的,乃是右驍衛,這些人訓練有素,不是只略經訓練的烏合之眾可以剿滅的。”

    容塗英抹了抹嘴,冷靜下來就發現自己恐怕是中計了。

    當日他預計將這批招攬而來服役的人當成替死鬼,看成必死之物。

    可是有人怕是將計就計,從中作梗,在他招攬這些民眾前往洛陽之時,便背地裡悄悄將這些名額抵了。

    “能如此手段,一夜之間殺顧七等人,搬走銀兩,三哥,這些舉動,非得軍中精銳才能辦到的。”他嘴角往下抿,神情嚴厲,容三老爺心中一動:

    “有沒有可能,凌憲他……”

    事實上容塗英心裡還在懷疑另外一個人,那就是秦王燕追。

    此時的燕追雖然明面上應該被凌憲困於幽州,可容塗英心裡卻隱約覺得此事怕是與他脫不了干系的。

    只盼他猜錯了方向,燕追實則此時在幽州被困,否則容塗英都不敢再接著往下想了。

    “無論如何,銀子既然已經失去,局勢便不能再失了。”右驍衛死了如此多人,是不爭的事實,除了銀子未照他所設想的一般趕往西京,送往河東道並州,可是'亂民造反'卻是事實。

    他依舊要進宮請求嘉安帝發兵,鎮壓叛亂!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5
發表於 2021-3-11 23:37: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大凶

    容塗英起了身,任由高氏服侍他穿戴了衣裳。

    在鏡前正衣冠時,不知為何,容塗英心中一動,想起了自己之前半睡半醒間做的那個夢。

    夢裡有人在為他念經,念的是什麼,已經不得而知了,可是夢裡自己坐在鏡前聽法,卻仍記憶深刻。

    每當想起自己夢裡的笑臉,彷彿與此時鏡中愁眉緊鎖的模樣截然不同,令他不寒而慄。

    他頓了一頓,止住了整理衣冠的動作,不敢去看鏡子中自己的臉,轉頭去問雙眉緊鎖的容三老爺:

    “三哥,今日我請回家的兩名客人,如今在何處?”

    他隱約覺得不對,不好的預感直壓心頭。

    夢中的情景使他有些不安。

    容三老爺不妨他突然問及此事,想也不想就道:

    “如今暫時將其安罪在青園之中。”

    白日時容塗英突然昏倒,又沒個徵兆,要不是他臨倒下之前,叮囑過要安置兩人,聞訊趕回的容大老爺與容三老爺怕是一怒之下,早就已經將郭播及善正二人下令處死了。

    “這兩人其中一人姓郭,乃是郭天正之後,我要見他,讓人即刻將他帶來。”

    容塗英吩咐道,容三老爺雖然不知他葫蘆中賣的是什麼藥,但聞聽此言,依舊點也點頭。

    下人領命出去,容塗英要進宮也不急於這一時片刻,坐了一陣,外間就有下人回話,說是郭播到了。

    高氏領了丫環婆子,避到了屏風之後。

    仍穿著一身青袍的郭播進來,容塗英皺著眉:

    “郭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於你。”

    郭播受制於他,善正還在他手上,此人十分狡猾,將他與善正分開關押,就是為了防止二人逃脫。

    此時容塗英問及此話,郭播長嘆了口氣:

    “容大人胸中自有定論,又有何事還需要請教我這樣的山野匹夫?”

    “我做了一個夢,想請先生為我解夢。”郭氏善於推演卜卦,占卜星宿,解夢對於郭播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罷了。

    容塗英也不問他願不願意,自顧自的將自己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我昏睡過去之時,夢到我坐於鏡前聽法,此夢境乃何徵兆?”

    一旁容三老爺聽了這話,也是有些感興趣,這樣的夢實在古怪,又無甚依據。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容家謀的是大事,照理來說夢境也該與此事有關才是,可偏偏容塗英夢著在鏡前聽法,他笑了一聲:

    “莫非上明你好潔,重儀表,所以聽法之時,也不忘對鏡正衣冠了?”

    他話音剛落,屋中下人都不由跟著抿了抿嘴角,郭播聞聽此話,卻冷笑了一聲,看容塗英緊鎖的眉頭,緩緩道:

    “容大人,此乃大凶之兆啊。”

    容家怕是氣數將盡了,接連推卦都乃凶兆。

    如今容塗英吐血昏迷,夢裡的情景依舊凶險,怕是這一回容家在劫難逃了。

    容塗英咬了咬牙,眼睛瞇了瞇:

    “此話怎說?”

    容三老爺不愛聽這樣的話,總感覺郭播是在觸容塗英霉頭,聽他說完這話,便豎眉喝斥:

    “你休要胡說!”

    郭播也不理睬容三老爺,只是盯著容塗英看:

    “坐地上聽法,也就是說,法自頭頂而來。”

    他伸了手,指了指頭上。

    “頭頂之上有什麼?”郭播含著笑意問了一聲,容三老爺冷笑:“屋頂,房梁。”

    郭播哪怕是對於容家並沒有什麼好感,可聽了容三老爺這話,依舊忍不住‘哈哈’大笑:

    “三老爺真愛說笑。”

    頭頂之上,自然是青天。

    能稱為天的,唯有天子了。

    容塗英臉色越發難看,又覺得胸口隱隱作痛,不由捂了胸,咳了兩聲,示意郭播:

    “接著往下說。”

    “法從天上而來,容大人又對鏡而坐。”他笑了笑,攤出一隻手,以右手食指作筆,在左手掌心上比劃:

    “鏡字之旁乃是金……”

    郭播說到此處,意味深長看了容塗英一眼,容塗英心中預感更加不好,喝斥他道:

    “不要賣關子了。”

    “也就是說,容大人,您極有可能命絕於今日,死於兵器之手!”

    他一喝斥,郭播也確實不賣關子了,直接將話說出,這話一說出口,屋裡眾下人渾身俱都一抖。

    容三老爺立時臉色大變,喝斥道:

    “你胡說!”

    容塗英臉色青白交錯,眼中殺意翻湧,他冷冷盯著郭播看了半晌,郭播也毫不服輸,與他對視。

    “郭先生此話當真?”

    若今日解夢的乃是旁人便罷,可偏偏郭氏盛傳有窺知天機之能。

    郭播說的話,由不得容塗英不在意。

    容三老爺氣得鬍子直抖:

    “上明,不必聽此妖人胡說。”他站起身來,捉著容塗英的手,後退了兩步:

    “此人就是有意要來害你的,今日一早氣你吐血,此時又下咒,其心可誅,其話可殺!與其聽他妖言禍眾,不如嚴刑拷打,看他究竟是不是秦王派來,亂你之心的!”

    郭播笑了一聲,捻了捻鬍鬚:

    “容三老爺既然要如此說法,我也無話可說。只是這夢境乃是容大人所做,又非是我編來胡亂騙人的。”他看了容塗英一眼:

    “只是容大人今日既然問了我,找我解夢,也算緣法一場了,我送大人幾句話,無妄之往,乃非正道。非正則生'眚','眚'即災禍,天命不佑。”

    “拉下去!”

    容三老爺高聲呼喚,郭播也不懼,雙手張開,任由左右侍人將他架住。

    “我無愧于心,容大人不信,盡可找府中其餘術士一問便知了。”容家招攬門客人才為己所用,能解夢之人也不是沒有。

    郭播正要被人帶了出去,容三老爺怒火沖天,喊著要將他處死。

    容塗英揮了揮手:

    “且慢!”

    他神情凝重,此時上眼瞼往下垂,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暫且留他性命,若郭先生此言,得了應驗,我要郭先生為我陪葬。”他說完這話,頓了片刻,才抬起了頭來,目光落在郭播身上,神情陰寒,語氣溫和:

    “若我未死,那麼,郭家沽名釣譽,欺騙世人,我要將郭先生以魚網加身,以竹刀割你身上之肉,將你千刀萬剮,使你永生永世不得超脫!”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6
發表於 2021-3-11 23:37: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五章 之兆

    “若是這樣,郭先生還要堅持己見麼?”容塗英彈了彈衣領,看了被架起來的郭播問道。

    “我並沒有說錯。法自天上而來,證明容大人天理難容,鏡字旁乃是金,證明有刀戈兵器之禍。竟字表明立絕於今日,容大人,你可要小心了。”

    他說完這話,掙扎了一番,趁進來拿他的侍從聽到他的話而驚訝難當時,重重的一甩手:

    “我自己會走!”

    說完,率先朝門外行去。

    侍從回過神來,連忙就跟了出去。

    屋裡容塗英神情陰森,容三老爺便拍了拍他肩膀:

    “此乃小人胡說,亂你心志罷了,不必再聽的。”

    容塗英望著郭播離去的背影,頓了半晌,才笑著說道:

    “三哥,不用擔憂,我心裡有數。”話雖如此,但他眼中依舊閃過一絲凝重。

    郭播的話,點明了他心裡的那絲擔憂。

    龍椅之上的嘉安帝,不知是真的寵幸他,還是有意做戲罷了。

    不過真也好,假也好,時至今日,他已經沒有退路。

    從與凌憲私下有往來,聯合朝中重臣,有意謀反的那一刻,容塗英便再沒有想過要退後,他若一退,不止是自己難逃一死,容家也會遭他連累。

    他若不爭,將來燕追上位,又豈是善茬?

    “大哥奏摺可寫好了?”

    他手握成拳,放到唇邊咳了一聲,容三老爺見他意志不改,不由有些擔憂:“上明,你還要入宮?”

    之前郭播說的話,容三老爺表面上說著不信,可實則還是對他產生了影響,使他對於宮裡的嘉安帝生出幾分忌諱來,尤其是那解夢一說,點明容塗英會死於今日,更是使容三老爺心中難安。

    “自然是要入宮的。”容塗英點了點頭,這一次轉過身來看著鏡子,屋裡燈光昏暗,之前他醒來時,容大老爺令人將燭火剪暗,此時他鏡中的倒影並不清楚,反倒帶著些莫名的壓抑之色。

    他整了整衣冠,外頭天色已經一片漆黑了:

    “只是夢境一說,當不得真的。更何況,”他手上動作停了半晌,“時到如今,三哥,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容家若就此一退,百年積攢毀於一旦,他若放了手中權勢,容家便如一隻毫無防備的羔羊,任人屠戮。

    他又伸手正了衣冠,那頭容大老爺拿著寫好的奏摺進來,容塗英伸手接過,高聲令人備轎,頭也不回的出門了。

    這頭容三老爺並不死心,令人召來容府養的善於解夢的劉獻,將事情源源本本一說,劉獻當即便面色慘白,容三老爺就知郭播之話,怕是所言不虛了。

    此時夜已深,紫宸宮內卻仍燈火通明。

    嘉安帝並沒有睡,而拿了本前朝時期先賢所寫的遊記在看,黃一興不時為他撥下燈火,感覺皇帝彷彿是在等待著什麼。

    今夜的皇帝連政事都並沒有處理,早早回了紫宸宮,宮裡氣氛十分沉重,服侍的宮人內侍連走動間腳步聲都本能放輕了。

    程濟輕手輕腳的進來,張開了雙手,作勢要拍的動作,一慢兩快,黃一興便知道此時已經是三更天了。

    夜已經很深,皇帝卻仍不歇息。

    他近來身體並不佳,太醫令已經在秘密為嘉安帝把脈了,只是此事十分保密,並不敢讓旁的人知道了。

    可是這樣的情況下,皇帝卻好似並沒有早睡的意思,黃一興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提醒,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原本側靠在炕桌上的嘉安帝一聽這聲音,頓時精神一振,將手裡的書本放下了,給黃一興一種,皇帝好似已經早知外頭會來什麼樣的人,傳什麼樣的消息的感覺。

    他行了個禮,彎腰倒退了出去,只聽外頭細語一番,不多時黃一興匆匆進來:

    “大家,同平章事容大人深夜求見,說是有急報。峨眉嶺縣令令昌輔有急奏,說是禪定寺那邊出大事了!”

    黃一興說話又急又快,乍一聽聞容塗英所求見之事,使得黃一興也嚇得不輕。

    禪定寺乃是嘉安帝下令,為先前薨的太后所修,可修建到如今,風波不斷。

    先是有王植歲彈劾容塗英監使徭役,激起民怨,如今便發生了大事,是何大事,侍人口中說不大清楚,但都已經這個時辰了,還能使容塗英連夜入宮,想必確實是有大事發生了。

    大唐今年正值動蕩之時,四月時太后去世,後又有凌少徐之死,及凌憲反叛。

    這才上半年末,只盼不要再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黃一興急促的將話說完,嘉安帝眼中一閃而過欣喜之色,當下一抖衣袍:

    “宣。”

    容塗英進了內閣,入了紫宸宮時,已經是兩刻鐘之後。

    他的臉上還帶著早晨嘔血之後的慘白之色,一進紫宸宮,便跪了下去,將自己早就打算好的話吐了出來:

    “皇上,峨眉嶺出事了,臣今夜收到一封急奏,乃是峨眉嶺令昌輔令人快馬加鞭傳入洛陽的。”他說完,將之前容大老爺遞交給他的折子,遞給黃一興,呈到了嘉安帝面前。

    折子上還殘留著墨跡,可想而知這寫折之人,怕是寫好了折子,便急匆匆合攏。

    嘉安帝看了一眼,折子上所寫的是:當地前往服役的暴民不服管教而作亂,殺死了朝廷派往禪定寺的右驍衛,拆除了才剛建好的禪定寺主殿,此時已經逃竄到不知何方了。

    皇帝看完這折子,眼中閃中譏諷之色,故作大怒,重重將折子拍到了一旁炕桌之上:

    “反了天了!”

    容塗英跪在地上,聽天子大發雷霆,嘴角不由輕輕上揚,隨即他又想起臨出門時郭播之後,這絲淺淺的微笑又被他自己強行止住。

    “事態嚴重,峨眉嶺距洛陽不過二三十里路程罷了,臣懇請皇上,出兵征剿刁民,以揚我大唐威名!”

    他高聲的呼喚,嘉安帝神情不定,目光灼灼,並沒有一時之間就答應了他的這句話。

    若皇帝毫不猶豫便應允了,怕是容塗英心中還會懷疑。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7
發表於 2021-3-12 12:55: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六章 圖謀

    可此時皇帝一言不發,反倒懷疑的看他,容塗英頓時心里鬆了口氣,大聲勸道:

    “此事乃是臣之過。如今正值六月,乃是忙碌之時,臣徵民眾以服徭役,怕是刁民心懷怨恨而不服。此事乃臣之故,臣有罪,但皇上乃是天子,臣只擔憂,這些刁民作亂,定州里凌憲會藉機發難。不如先鎮壓刁民,等到此間事了,皇上就是治臣死罪,臣亦無話可說!”

    他極力勸說,嘉安帝神情鬆動。

    “峨眉嶺離河南府並不遠,立即傳朕旨意,召河南府尹、刺史立即遣兵兩萬,封鎖各關道出口,緝拿叛賊就是了。”

    猶豫半晌,嘉安帝仍是決定自河南府調兵遣將,“若兵力不夠,傳朕之旨,各臨近峨眉嶺的折衝府亦出兵輔助,務必要將逆賊捉拿歸案。”

    容塗英眉頭一皺:

    “臣就唯恐,這批刁民心懷怨恨,又遭有心之人煽動,膽大包天,前往洛陽,怕是會對皇上不利的。”

    嘉安帝挑了挑眉,這一刻他的眼神在燈光下黑亮得驚人,可是跪在地上的容塗英並沒有看到。

    “那依上明之見,此事該如何解決?”

    “依臣看來,河南府離峨眉嶺距離雖並不算遠,可相較之下,洛陽距其則更近,不如先從洛陽調兵,使猛將領兵,必能極快剿滅逆賊,還洛陽安定!”

    嘉安帝似是被說服,允了他要求,許他可以​​暫時調遣北衙禁軍一次之權,容塗英強忍了心中歡喜,看皇帝令黃一興磨墨,一面備了旨帛。

    容塗英從紫宸宮出來時,面帶笑意,此時還不到五更,但他卻能透過清晨的濃霧,看到隱在霧下即將冉冉升起的太陽的一絲曙光似的。

    他再想起郭播所說的一番解夢之說時,臉上露出了鄙夷之色,這才快步離去。

    容塗英人走之後,半晌嘉安帝才扶著雕花方案,笑出了聲來。他越笑越是大聲,笑得捂著胸口喘不過氣。

    黃一興與程濟等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覷,陪著笑意。

    他們不知道嘉安帝在笑什麼,也不知道容塗英走後,到底有什麼事情如此好笑。

    明明峨眉嶺出了如此大的變故,禪定寺被毀,容塗英又分走了皇帝在洛陽小半的兵力,如今情況明顯有些不對,可是皇帝卻偏偏笑得出來。

    “大家。”

    黃一興尷尬的站了半晌,還是沒有忍住:

    “老奴身體不全,不懂政事……”內侍不得干政,哪怕嘉安帝信任他,可信任他的原因是在黃一興一直以來安份守己,又十分聰明,從不做超出自己份內之事,深得帝心。

    但這會兒他貿然開口,恐怕一個不好,便會惹來帝王厭棄。

    只是他想了半天,仍咬了咬牙:

    “自您建元末年登基,老奴便有幸能常伴您的左右,這是多少人一輩子都修不來的福份。”黃一興斟酌著語氣,小心翼翼的開口。

    嘉安帝仍是在笑,笑到最後又開始咳,捂著胸口,強忍了咳嗽,漲得一張臉都有些泛紅。

    “您小心一些。”黃一興顧不上說話,忙上前為他揉胸推背,嘉安帝咳了半晌,人懶洋洋的靠在桌几上,瞇著眼睛。

    這一番折騰下來,彷彿掏空了他身體中的精氣,使他面色有些泛黃,直重重喘氣。

    “有話直說便是。”

    他聲音有些嘶啞,黃一興便見機的令人取來銅盆,嘉安帝側頭對著盆子咳了幾聲,又接過茶水漱嘴。

    “大唐自建國以來,兵馬向來分散四方,哪怕就是驅趕逆賊,也不該動用您手下禁軍。”

    南北衙禁軍那是保衛皇城,保衛帝王安危的。

    可是昨日之時,因為容顧聲之死,皇帝已經派了五千人馬出城尋找光天化日之下,膽敢在洛陽之外的山陽道動手殺人的兇賊,手邊兵力本來便去掉了這些人,如今又將北衙禁軍交到了容塗英手中,便又去一萬餘人。

    還剩下一萬多人,就怕出了什麼變故。

    容塗英此人外飾忠鯁,內藏諂媚。觀之他目光令人不寒而慄,笑裡藏刀,不是易與之輩。

    更何況黃一興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容家到了這樣的地步,明顯已經是再無退路。

    皇帝有意立秦王為儲,他都看得出來,容家未必看不出來。

    若秦王上位,依燕追心狠手辣的性情,到時必會清算,到了那個時候,容氏一黨怕是都要倒霉。

    到了這樣的時刻,就是容塗英想要退縮,怕是他身後的蘇穎、高輔陽等人為了自己身家性命,怕是都會推著容塗英往前走,容不得他退縮的。

    洛陽之中,帝王兵力充沛,嘉安帝龍精虎猛時,料想容塗英不敢做什麼大事。

    但若是洛陽里皇帝兵馬不足,如今嘉安帝又身體有疾,許多事情力不從心的情況下,怕是會受制於人。

    “老奴曾聽說,”他彎著腰,臉上帶著笑:“金吾衛里……”

    黃一興的手才隨著他說的話,輕輕一動,嘉安帝便睜開了眼睛,目光並不懾人,只是平靜望著他看。

    只是這淡淡的一眼,卻看得黃一興後背寒毛直立。

    “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朕心中有數。”他不喜內侍干政,哪怕黃一興是擔憂他,才說了這一番話來。

    “念你初犯,朕便不再追究了。”內侍干政,不可因為一時感動便開了先例。

    嘉安帝警告了黃一興一聲,黃一興心中一凜,知道自己是犯了帝王忌諱。

    這位君王之前咳嗽時的情景彷彿是眾人之前的幻覺一般,他嘴角帶笑,又恢復了睥睨的樣子,高高在上,使人不敢侵犯,卻又那麼冷酷無情,彷若身在雲端,讓人不敢接近。

    “老奴多嘴。”

    黃一興伸手重重抽了自己嘴角一下,嘉安帝才點了點頭:

    “你令內侍出宮,傳中書省杜玄臻進宮來,著中書舍人張舍、高輔陽共同入宣徽殿等候。”

    他吩咐完,黃一興便看了一眼嘉安帝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小聲勸誡:

    “大家,天色尚早,您又一宿未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8
發表於 2021-3-12 12:56: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大事

    更何況皇帝還在病中,早前張繆及周濟都曾說過,要他好好調養,不得勞累。

    可如今病情反複,甚至越發嚴重了,晨起之時,咳得不能休止,每日公務繁瑣,使他不得安寧。

    “朕心中有數,去吧。”

    嘉安帝揮了揮手,黃一興便躬聲應:“是。”

    出了紫宸宮,黃一興才想起皇帝吩咐的事。

    中書舍人一向擔任起草誥誎、詔令之事,能釋知機密,位置極重。

    嘉安帝令他召兩位中書舍人及中書令入宮議事,怕是有大事要發生。

    黃一興只覺得心驚肉跳,出了宮殿來,親自令孫固跑了一趟,回來之時,殿中弟子程濟卻不見影蹤,黃一興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怕是嘉安帝有事吩咐程濟去辦,才使他不在這殿裡。

    一大早容塗英便捧著旨意,去了北衙禁軍點兵,令俞昭成領一萬二驍騎從南門出發,前往峨眉嶺,緝拿殺了一干右驍衛的逆賊。

    而城中則是全城禁嚴,四面城門中,領軍衛、左右威衛鎮守皇城東、西兩側,而左右驍衛則是分散人手,四側城門、洛陽禁苑等輪流巡邏。

    俞昭成在接到旨意的那一刻,曾想入宮求見嘉安帝,只是最終卻得知,嘉安帝一早便召集了中書令杜玄臻、中書舍人高輔陽、張舍等人入宮,至今仍在商議大事,並不得空。

    蓬萊閣裡,已經病了一些時間的崔貴妃身體才將好些了。

    她以往身體調養得好,少有病痛,可這一病起來,卻如山倒,嚇得靜姑等人日夜不敢遠離了左右。

    好不容易精心侍養著,眼見好些了,可卻又發生這些事。

    容塗英令人鎖城的消息傳進了蓬萊閣中,她正靠在軟榻上,嘴唇白得不見血色。

    靜姑手中拿了碗藥,正輕輕的攪動著。

    每攪一下,熱氣便往外湧出,帶出陣陣令人作嘔的藥材苦澀味兒,她卻彷彿像是聞不到似的。

    “容塗英狼子野心,如今他究竟是想要幹什麼?”

    靜姑皺了眉,說了一聲。

    崔貴妃病了之後,人越發消減,臉龐瘦了許多,顴骨都露出來了。以往的美貌此時只剩了四分,豐腴的身材消瘦,眼睛裡的光采也是暗淡了不少,顯出幾分老態來了。

    “隨他要幹什麼。”

    她一手撐在榻邊,一手把玩著一隻玉蝴蝶,指尖在玉蝴蝶身上磨了又磨。

    靜姑眼尖的看到她的動作,一下便明白崔貴妃心中所想了。

    “您,是不是想念王妃了?”

    這蝴蝶是傅明華所送,蝴字音同福,蝶字則與耄耋中的耋字意義相同,寓意極好。

    是崔貴妃早前千秋之時,傅明華親自挑選送來的。

    那玉乃是暖玉,玉質極好,雕玉的大師手藝又佳,將一對玉蝶雕得活靈活現,崔貴妃見了便十分喜歡,偶爾拿在手中把玩一番,每當看到這玉蝶,便總會提及傅明華的名字來。

    可是反常的是,此次她已經把玩了這玉蝶許久,卻隻字不提傅明華的名字。

    靜姑才將提起,崔貴妃便抿了抿唇,目光轉向一旁,看著窗外,彷彿要透過窗,看出蓬萊閣,望盡整個洛陽。

    “想是想,只是我不敢說。”

    她地位尊貴,又是出身青河崔氏,乃是世族之女,生有兩子,秦王如今鎮守幽州,任幽州牧,可是崔貴妃卻說她只是想傅明華了,卻不敢說。

    靜姑扯了扯嘴角,端了藥離她近些:

    “您也不要想那樣多,皇上前日雖讓王妃去了護國寺,為太后祈冥福,但最多不出三五日,終是會回的。”

    崔貴妃勉強笑了笑,只是很快那絲笑容又淡下去了:

    “我只是怕……”

    她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中的玉蝴蝶上,聲音極輕,跪坐在她面前的靜姑秉氣凝神,本能的連呼吸都放緩了幾分。

    “我只是擔憂,再看不到她了。”

    “這樣的話怎麼能說?”

    靜姑眼淚一下便流出來了,忍著渾身的哆嗦,大聲的道:

    “您好端端的,不過是那日受了些風寒罷了,王妃去護國寺,過幾日便會回來,她肚中懷著王爺長子,您的孫子,沒有見到孩子,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崔貴妃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城中到了午時,便開始戒備森嚴,不知為何,洛陽城裡的百姓們都感覺到了有些不安。

    午時街上人便少了許多,不少人本能回了家中,將大門緊鎖,不敢外出。

    街上巡邏的金吾衛人數也是十分稀少,四處都能隱約聽到穿了細甲的人馬在外走動時發出的聲響。

    容府之中,大理寺卿段正瑀、尚書省右僕射蘇穎等人身穿官袍,在容府齊聚一堂。

    “今日之後,諸位生活將再不一樣,我容塗英敢對天發誓,今日諸位相助之恩,將來四皇子必有後報。”

    容塗英院落之中,朝中重臣齊聚一堂,容府的下人依次為眾人奉上烈酒,眾人相互對視一眼,都毫不猶豫一口喝掉。

    “如今正值好時機,洛陽之中,皇帝親信已走大半,餘下的人裡,聽命於皇帝之人,約有一萬二三南衙禁軍左右。”

    容塗英放了酒杯,比了個手勢,下人便為抱來一卷畫紙,紙張上早已畫好洛陽宮苑地形圖。

    “而這禁軍之中,約有五千人馬鎮守宮門四處,監門衛中約有兩千人也是皇帝人手。”他將洛陽如今形式一一說出,蘇穎等人圍上了前,仔細查看,不敢有絲毫錯過。

    “其餘禁軍則分守洛陽宮苑之中。事發之時,我會盡量找個機會,將這些人遣走一部份,若調不走,”他說到此處,語氣一頓,以手作刀,眼中顯出狠戾之色,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到時便由張巡領三千金吾衛,將宮中監門衛所的人就地格殺,不要留一個活口,以免誤了大事。”

    朝臣之中,張巡握緊酒盞,神情冷酷,點了點頭。

    “京城四門之中,酉時五刻一到,重山便領人,將北門把持住,不准人再進出。”

    容塗英轉頭看向顧饒之,顧饒之便應了一聲:“聽您的吩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69
發表於 2021-3-12 12:5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八章 宮中

    “至於南門……”南門原本是由右領軍衛所大將軍劉政知所把持鎮守的,可是此人性情剛烈,又油鹽不浸,乃是粗人,只聽命於皇帝,性情死板,難以遊說。

    偏偏此人有勇,昔年軍中,據說十個驍衛都難是此人對手。

    劉政知手下對其十分擁護,乃是屬於嘉安帝心腹,若要將其滅殺,難免浪費時間,易誤大事的。

    “便要勞煩定國公,領人親自將這劉政知拖住,使其難以騰出手來。”

    容塗英說了這話,薛晉榮便點頭稱‘是’,“定不負您所託。”

    “我自然是信諸位大人的,當今天下,因秦王當日誅殺忠信郡王二子,而使凌憲謀反,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皇上愛秦王甚深,不忍苛責,秦王犯下此錯,也從不管教,長此以往,天下將亂。太祖當年打下江山,便要拱手讓人了!今日我等清君側,除逆臣,撥亂政,還清明。今日之後,諸位便是我大唐有功之臣,將流芳百世,使後人歌頌! ”

    容塗英站起了身,容大老爺等人也跟著站了起來,他高呼道:

    “酒滿上!”

    幾個丫鬟抱了酒壺,魚貫而入,容塗英端了酒盞:

    “今日之後,福、祿同享,今日之話,今後永不敢忘!”

    眾人高呼一聲,齊齊推杯換盞,發誓不敢有違容塗英的命令。

    申時中,城門早早便關閉了。

    城門東、西兩側,俱都由左右領軍衛佔據。東側則也是容塗英的人手把持,唯有南面,薛晉榮令人領了一群隊伍,將南門牢牢包圍住了。

    “劉政知,皇上令你即刻領人出城,尋找當日容顧聲之死的緣由,你敢不聽?”

    薛晉榮此時火冒三丈。

    午時他從容府出來之後,便聽容塗英的命令,領了一隊人馬,將東、西兩側城門掌控在手中之後,便又趕往南面長夏門。

    他照著容塗英的示意,令劉政知即刻領人出城搜尋殺死容顧聲的兇手,卻遭劉政知拒絕。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今日既沒見黃內侍監前來傳旨,又未見皇上手喻,恕臣不敢從命。”

    劉政知如容塗英一開始所想的般,拒絕了薛晉榮說的話,薛晉榮早有準備,當下便令自己領來的府衛豹騎將劉政知一干人等,牢牢圍住。

    容塗英此時還在容府之中,令高氏備了熱水,沐浴一番之後,才看著高氏取來的官袍,為自己仔細穿上了。

    他眼神有些苛刻的審視過衣袍每一個角落,腰間、袖口處但凡有點兒皺褶,他都以指尖再三撫弄,扯平了才將手放開了。

    一襲紫色的官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容塗英越發儒雅高貴,使為他穿袍的高氏手指直抖。

    他看著面前恭順的女人,再想起了凌晨之時,在房中曾言他今日必死於非命的郭播,嘴角就勾了勾。

    如今時辰已經不早了,薛晉榮等人怕是已經得手,宮中皇帝的守備並不多,他共養私兵、門客足有近三千人馬,到時隨他進入宮中,將宮中監門衛所裡今日當值的人一旦拿下。

    到時再令金吾衛張巡領人趕到,逼入內閣,使嘉安帝下旨,封四皇子燕信為太子,下詔召太子回洛陽。

    將來皇帝崩,燕信為帝。

    他想到自己所打的盤算,嘴角便控制不住的上揚起來。

    運勢解夢一說,果然是不可盡信的。

    如今時辰不早了,郭播說他今日必死,看來不會應驗了。

    高氏看他穿戴齊整,正要取了斗蓬為他披上:

    “夜里風大,老爺披上這個,也好禦些風寒。 ”

    她說到這裡,想了又想:“不如裡面再加副甲胄。”

    容塗英便看了她一眼。

    高氏眼中帶著擔憂之色,她還那麼年輕,對於她來說,容塗英便如天一般,若他一塌,她自然便也脫不得好的。

    凌晨之時郭播說他今日必死,她當時躲在屏風之後,怕是也聽說了。

    今日亂將起,她自然也是擔憂容塗英死於亂軍之中,因此提了這樣一個建議出來。

    容塗英便笑了笑,伸手捏了她的下巴:

    “我出門之後,你交待大哥,將郭播與善正二人押出,正子時分將其行刑處死,我要府中善於動刑的人親自動手,讓此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高氏渾身一抖,連眼皮也不敢抬,輕輕從鼻孔之中應了一聲‘嗯’,容塗英才將手放開了。

    宮裡嘉安帝正在與杜玄臻幾人議事,高輔陽神情難安,嘴唇哆嗦。

    宮中監門校尉攔住了正欲入宮的容塗英,陪著笑容道:

    “皇上此時召了杜老相公等人入宮,煩請容大人稍候片刻。”

    容塗英便冷笑了一聲:“本官方才得知密報,有西京里奸細凌氏混入宮中,此時要進宮護駕,你們誰敢攔我,格殺勿論!”

    他以往見誰臉上先帶三分笑意,此時方才露出真面目,那監門校尉嚇了一大跳,等到要攔時,雙方已經僵持在重玄門前了。

    這裡離後宮極近,防守遠比另幾扇宮門要重得多。

    宣徽殿裡,嘉安帝正吩咐著杜玄臻:“……自朕登基以來,後宮之中,皇后……”

    “大家,大家……”

    外間有侍人高聲大呼,站在皇帝身側的黃一興原本手腳冰涼直發抖,此時聽著外間呼聲,冷不妨嚇了一大跳。

    皇帝召集大臣議事,殿內原本一片寧靜,這突如其來的大喊打斷了眾人思路。

    嘉安帝臉上卻不見多少不快之色,反倒伸手摀了胸口,咳了兩聲,又笑了起來。

    “大膽程濟!”

    黃一興回過神來,便聽出了是程濟的聲音,他躬身道:“大家,老奴前去瞧瞧。”

    “不必了,召他進來說話。”皇帝此時穩穩坐在椅子之上,擺了擺手。

    外間程濟進來便叩了個頭,顫聲直道:

    “大家,同,同平章事,容,容大人,領私兵直闖重玄門……”

    這話一說出口,便如一顆石子擲入了湖中。

    中書舍人張舍臉上露出驚駭之色,杜玄臻則是臉頰肌肉抽搐,瞳孔一縮,隨即眼皮垂了下來,擋住了眼中神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方寸之美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570
發表於 2021-3-12 12:56: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六十九章 政變

    高輔陽身體緊繃,知道這是容塗英已經起事的信號,頓時低垂了頭,忍住了心中感受。

    “大膽容塗英!”

    這樣的時刻裡,容塗英領人入宮,目的為何,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此人居心叵測,來者不善!

    不知怎麼的,黃一興便想起了凌晨之時,容塗英匆忙進宮之後,向皇帝討的那封旨意。

    當時嘉安帝允其指揮左驍衛,黃一興便心中暗自覺得有些不妙的。

    哪知容塗英膽大包天,竟然包藏如此禍心了。

    他本能的轉頭去看嘉安帝的臉色,他進言之時,還曾遭皇帝喝斥,此時容塗英心懷不詭,怕是有意直逼宮中,皇帝心裡不知該如何感受。

    嘉安帝在喝斥出‘大膽容塗英’幾個字時,語氣暴怒,嘴角邊卻是直往上揚,好似其心情不錯。

    “程濟,你傳朕口喻,令南衙禁軍統領杜思沉領五千南衙禁軍,即刻趕往重玄門,拿下容塗英。並傳朕旨意,著洛陽之中驍騎軍,嚴守宮門四處。張說,即刻擬旨,以八百里加急,前往河南府,令河南刺史即刻領兵三萬,趕往洛陽之中!”

    嘉安帝一條條命令發出,原本驚呆的中書舍人張說在聽到容塗英造反之事時,還許久回不過神來。

    對於皇帝的命令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得過來,還是一旁杜玄臻聽得分明,輕輕‘咳’了一聲,才將其震醒過神來。

    “皇上,容塗英此人狼子野心,臣擔憂他敢如此行事,必是早有鋪就。”杜玄臻開口道,“洛陽四城門之中,怕是定有他的人。”

    嘉安帝看了他一眼,點頭:“那就令驍騎軍中塗衛澤親自領兵五百,手執聖旨,由南門而出。今日當值的,南門之中,應該是劉政知,朕不信他敢不開門放行的。”

    杜玄臻聽了這話,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皇帝並沒有慌亂,反倒像是一切按部就班的在部署。

    容塗英叛亂之事,嘉安帝怒形於色,這種情況並不尋常,倒像是強裝出來的怒火。

    今日南門有誰當值,原本該問相關官員,可是嘉安帝卻一口就道出守門之人乃是誰,怕是早就胸有成算的。

    高輔陽聽了嘉安帝的話,不由忍了心中感受,強作鎮定道:

    “皇上,容塗英膽大包天,今日敢做這謀逆之舉,怕是早有預謀,如今洛陽守備空懸,您身邊近侍並不夠用,又何必再撥五百驍騎離開洛陽?”

    他剛一說話,嘉安帝便朝他看了過來,眼中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看得高輔陽心中慌亂,本能的就低下頭。

    “高輔陽,朕記得,你出身渤海高氏。”渤海高氏昔日也乃世族之一,當初本族盡數折於先帝之手。

    不知為何,高輔陽聽了嘉安帝這話,眼皮直跳,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便湧上了心頭。

    “老臣祖上籍貫渤海,確實與容氏有舊。”他拱了手,彎著腰在心裡思考對策。

    “你乃天豐八年進士,文才風流。”高輔陽原本嘉安帝提及自己,是想起了自己嫡長孫女高氏嫁容塗英為繼室之故,哪知皇帝並不提這茬,反倒提起了旁的事。

    高輔陽心中越發古怪,卻又點了點頭:“皇上還記得。”

    “既如此,今日孫固研磨,高輔陽親自為朕擬旨。 ”

    嘉安帝說到此處,一旁孫固便忙握了袖口,親自令侍人搬了桌案進來,又擺了文房四寶。

    皇帝才道:

    “貴妃崔氏,出身青河,秉性謙和恭順,賦姿淑慧,生燕追、燕驥有功,久侍宮闈,敬慎素著。位四夫人之首,多年以來重宮闈之秩,太后在時,必贊其賢淑,躬於禮法。今逝於洛陽宮中蓬萊閣,朕深為軫悼,以寶冊封其皇后。”

    宮內數人,俱是被震驚得回不過神來。

    今日眾人數次都被震驚,先有容塗英逼宮之亂,後有嘉安帝突如其來冊封之旨。

    並且崔貴妃如今仍好端端的活著,可皇上旨意之中,分明是崔貴妃已經死了。

    事到如今,容家造反,照理來說,應該是容妃被賜死才對。

    黃一興極為失態的看了嘉安帝一眼,高輔陽震驚之下,甚至久久不敢去取筆架上的筆。

    “寫啊。”

    皇帝捂著胸口,又咳了兩聲,眼裡露出冷漠之色,喝斥了一聲。

    高輔陽這才像是被震醒過神來,應了一聲,猶豫著取了筆下來,哆嗦著開始著手寫聖旨了。

    “你要好好的寫。”

    皇帝瞇著眼,叮囑了一句。

    高輔陽心裡卻想,今日之後,若容塗英得勢,怕是帝王之位都難以保全,崔貴妃定是活不下去的。

    只是她死之後是何份位,卻由不了皇帝做主。

    此時嘉安帝這舉動,也不知是因為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以早早下了聖旨,為自己留條後路,以便將來崔貴妃與他同葬,還是旁的事了。

    但不管高輔陽心中究竟是何想法,皇帝目光灼灼之下,他依舊潤了潤筆,開始在宣紙上寫下皇帝之前念出的旨意了。

    “黃一興。”

    嘉安帝又咳了一聲,這才提了面前硯台上擺放著的一支尚未完全乾了墨汁的筆,又伸了手去捉茶杯,卻是手抖著沒有捉穩,'哐鐺'一聲茶杯歪倒了開來,裡面殘餘的茶水倒了出來,流得一桌面都是。

    皇帝對此並不介意,只是提了筆,又咳了幾聲,醮了些水,又在硯台中沾了又沾,取了面前一張已經濕了大半的宣紙,'嘶'的一聲便撕了一截下來,他提筆寫了幾個小字,折疊好之後,看著湊過來的黃一興,輕聲在他耳邊吩咐:

    “取鳩毒,再將這個放在一起,交由皇后自行選擇,你親自前去,送她上路。”

    他舉起手中折疊起來的紙條,下方張說等人豎著耳朵,心中忐忑不安。

    這宮裡發生了大事,可是皇帝的態度卻十分古怪,他對容塗英的逼宮不緊不慢,反倒先讓人前去處理崔貴妃的事情。

    承香殿裡,黎媼匆匆忙忙的進了宮中,容妃穿了一身以金線繡了孔雀的宮裝,正在宮中等候。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5 04:0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