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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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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莞爾wr] 長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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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9:46:1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一章 逆耳

    他嘆了口氣:

    “當初郡王對我有知遇之恩,識我於微末之時,許我以榮華半生,如今凌氏後人有難,我又怎麼能袖手旁觀?”

    那老者聽他如此一說,正要開口,劉昌本接著又道:

    “縱使我明知前途艱難,不過一命罷了,你不必再勸。”說到此處,劉昌本想了想:“如今我已經是個惹人厭煩之人,你還是少與我說話為妙,以免將來連累你。”

    他對於自己下場,彷彿也猜到了幾分。

    那靠過來與他說話的老者聞聽此話,苦笑了兩聲:

    “你既心中有數,又何苦來哉。”

    老者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理了衣襟,轉身出去了。

    而另一側府中,凌憲聽著長子剛收到的消息,郭翰已經領大軍即將與俞昭成會合。

    一旦兩軍會攏,向定州進發之時,便是他落難之日。

    當日他匆匆起兵之時,分明還嚮往著分裂大唐疆土,割據大唐稱皇稱帝的美夢,現如今這‘帝位’尚未坐穩,便已經被人逼至如此境界。

    凌憲的臉色有些陰沉,他的長子說完消息之後,戰戰兢兢的看他,他的目光裡帶著森然之色,想起今日劉昌本說的話,彷彿就如一個詛咒般。

    “劉昌本不能留了。”

    他咬了咬牙,陰聲道:

    “此人亂我軍心,是個禍患。”

    他的長子聽到此話,也不敢接聲。

    定州也非久留之地,郭翰等人隨時會打入定州來,當夜凌憲召了部署隨從,卻唯獨將當日老忠信郡王幾位忠心的部曲摒之門外。

    這樣的情況眾人都看得分明,他沒有召劉昌本等人前來議事,顯然已經不再視劉昌本如心腹一般。

    凌憲再問及如今大軍往哪個方向時,有劉昌本這個前車之鑑,眾人自然不敢再提往西北方向桑乾河一帶逃亡的話了。

    事實上不少人回去細想之後,照劉昌本所說,若大軍往桑乾河而逃,只要出了關內,再往外便是蠻夷之地,到時唐軍就是想要抓捕凌憲也難,確實是條逃生的好時機。

    可凌憲此時態度,擺明了他不願做喪家之犬一般。

    便有了善揣測其心意之輩,提出了向函谷關進發的建議來。

    函谷關位於洛陽至西京要道之間,緊鄰淮水,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因關在峽谷之中,深陷如函而得名。

    此關極窄,僅容一車通行,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說。

    謀士提議,若進函谷關,可以直通洛陽至西京要道。

    到時進可取洛陽,殺大唐新帝,退可奪回西京,再謀他事。

    燕追領郭翰、俞昭成二人點兵向太原、西京出發之時,洛陽城中必定也點了十六衛所人馬跟在二將身邊,洛陽城守備不一定有那般森嚴。

    若燕追一落入凌憲之手,當初兩位世子先後折於燕追手中之仇可報得,更重要的是,燕唐連失兩位皇帝,必定大亂。

    到時這關中之地,會再次陷入戰亂紛爭之中,他可以從中渾水摸魚,再謀得好處的。

    而哪怕這個主意不成,洛陽久攻不下,他也可以退回西京,郭翰雖奪回了西京,但那裡是凌憲大本營,曾被凌家經營多年,他只要回到西京里,稍事經營,西京仍然姓凌,到時再圖謀大事也不晚。

    打定了主意,凌憲自然沒有再將劉昌本所說的棄定州往西北之上而逃的話放在心中,反倒是決定往西南方向而下,直逼函谷關。

    他將眾人揮退之後,一面令人悄悄私下去點兵馬,一面又令人去傳劉昌本前來,令他嚴守定州城,並親自鎮守城北門外,緊盯幽州。

    劉昌本愣了一愣,應了下來。

    直至天亮之後,城中原本凌憲當初領來的三萬五兵馬,則一夜之間,悄悄的退出了定州城。

    凌憲領兵走了,留給劉昌本的,只是定州城中百十餘人可供使喚的舊部,及當日強召為兵的定州城民罷了!

    劉昌本得到消息之時,整個人都蒙了。

    他曾想過凌憲會不喜他進言,畢竟他說的話,不同於其他討好凌憲的謀士,是字字句句難聽了一些,卻是處處為凌憲著想的。

    可是劉昌本做夢都沒有想到,凌憲會留下這樣一個爛攤子,來使他收拾!

    並且他們在臨行撤出定州城時,還將他調離了城中,如今報信的人前來,凌憲都不知走了多久了。

    劉昌本渾身發軟,手扶著城牆,久久說不出話來。

    前來傳句的人都有些不忍看劉昌本那張臉,他乃是昔日老郡王身邊的大謀士,極得老郡王信任,出入皆陪同在昔日老郡王身側,十分威風。

    現如今卻被凌憲當成了棄子一般,扔在了定州城。

    劉昌本呆滯了半晌,隨即收拾了心中的感受,強忍悲痛,問道:“王爺往哪個方向走了?”

    他守的是北門,正向幽州方向,照理來說,凌憲若聽他的話,往西北方向前行,哪怕是不經北門而過,也該是從西側城門而出。

    劉昌本一直嚴守北門之上,無論如何凌憲等人蹤跡不可能被他漏掉的,尤其是這樣多人。

    此時他心中一股不好的預感已經湧上了心頭。

    凌憲率大軍出發,如此悄無聲息,想要瞞過他的視線、耳目,唯有從離北面最遠的城門而出,方向不同,他才有可能沒有注意到的。

    果不其然,那傳令的將士低垂著頭,小聲的道:

    “寅時二刻……”

    “快說!”劉昌本此時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拽了這軍士便大聲的喝問。

    若凌憲當真不聽他的話,而從南門出,直下函谷關,凌家怕是就有大難臨頭了。

    他早年曾受郡王大恩,數次器重於他,許他以榮華富貴,年少之時他就曾發誓,終其一生效忠忠信郡王府。

    老郡王臨終之前曾叮囑過他,要他照看凌氏血脈,將來必要保凌氏子孫性命,留凌家傳承的。

    劉昌本憶及當年老郡王病榻之前,他殷殷交待的情景,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那將士不妨他年老體邁,又非武者,不過文弱書生,激動之下還有這樣的力道,嚇了一大跳,連忙就道:

    “寅時二刻,皇上從南北而出,直奔洛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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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9:46: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二章 剛愎

    話一說出口,劉昌本縱然早就已經猜到了凌憲打算,可此時當真聽到這回答時,依舊忍不住眼前一黑,胸中只覺得氣血沸騰翻湧,喉間一甜,再也忍耐不住,咳了兩聲,倒坐到地上,喘著氣許久回不過神來。

    “大人,大人……”

    他這模樣嚇了那將士一跳,劉昌本卻是揪著胸口衣襟,長嘆了一聲: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如今要苟全性命,非得往西北之上而逃,逃入蠻荒之地,唐軍才難以追逐。

    可是偏偏凌憲野心勃勃,到了這樣的境地,還不肯輕易認輸,竟然往函谷關去了。

    劉昌本何等樣的人物,哪裡猜不出凌憲心中的打算,他怕是仍想著,領兵攻入洛陽,也好學當日郭翰等人趁其不備,收復西京的舉動罷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當年老忠信郡王拼死拼活,背負罵名才得來西京的這一切,如今卻盡數全毀了。

    劉昌本正痛苦難當之間,又記掛著凌氏血脈不知還有沒有尚存時,那原本向他報信的士兵卻突然低聲道:

    “大人,對不住了。”

    話音一落,劉昌本還沒反應過來時,那士兵從袖口中滑出一支匕首,用力便朝他肚腹捅去。

    劉昌本先是覺得腹下一涼,隨即劇痛才傳達他四肢百骸。

    他不停的顫抖,伸手本能的去摸肚腹。

    這一刻他想起昨日之時,昔日舊友曾苦勸他的話。

    凌憲早對他數次逆言多有不滿,私下里也有人曾來勸他,可是劉昌本卻知忠言逆耳,良藥苦口,凌憲身邊趨炎附勢的小人眾多,好聽話凌憲聽得不少了,卻需有人直言以告形式的。

    他其實早就已經隱隱猜到凌憲有殺他之心,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早罷了。

    劉昌本一想到此處,臉色越發慘白,捂了肚子,那士兵連頭也不敢抬。

    不遠處有人傳來驚呼聲,似是有異變發生了。

    那士兵猶豫了一下,看他年紀老邁,早前受了刺激便已經站立不穩了,此時又受了一刀,哪怕還未斷氣,秦軍前來時,也不見得能放過他的,因此那人只頓了片刻,便將手一鬆,任由那匕首留在劉昌本腹中,自己則轉身便跑了。

    俞昭成領了兩萬人馬連夜趕達定州城,而此時的城中凌憲的人馬早就已經撤離得差不多了,餘下的人原本不多,忠於忠信郡王的不過百十來人罷了,其餘人都是臨時從城中徵調的老弱病殘,真正的精銳及年輕力壯者,早被凌憲帶離了定州城中。

    受凌憲之命守城的劉昌本又遭人暗算,城中群龍無首,俞昭成輕易便將城門破開了。

    而此時的凌憲領人連夜出城,一路奔波,直至天色將暗,才離函谷關近了,已經是馬疲人乏了。

    夕陽的餘輝照不進這幽深的谷道,凌憲此時抹了把臉,眼皮直跳。

    早前他接到了定州城被唐軍攻下的消息,此時俞昭成等人已經趕到了定州,如他手下謀士所說,這些人拿下定州之後,定會兵分兩路,一路與幽州里戚紹會合,解幽州之危,攻打契丹首領屈刺,一路則有可能會派兵來追趕他。

    他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此時令人向前打探消息,已經半刻鐘了,前方未遇敵襲。

    一面擔憂著後方有人會追上來,凌憲急著想令車馬入谷。

    他謀士之中有人勸阻:

    “皇上,此處至出函谷關共有十八里路,不如您再候上一時片刻,待得安全再入谷中。”

    有人又擔憂唐軍追來,一路行軍凌憲的人馬都是提心吊膽的,前方探子已經去了大半刻鐘,仍未有報信聲傳來,想是無礙了。

    此處十分靜謐,只隱隱能聽到碎石滾落入山谷的聲響傳來,若是遇伏,他哪怕不敵,大喊一聲總是能聽得見的,可現在悄無聲息,想是無礙了。

    只是凌憲此時已經被嚇成了驚弓之鳥,雖然心中認為急於進谷的人話說得沒錯,但仍耐著性子再候了半柱香功夫,雖未見探子回來,但卻也忍不得了,即刻令大軍出發。

    至函谷關前,也未見有險象環生,眾將放心大膽先行入谷,凌憲走在中間,才行至不到一半,頭頂上方只聽‘哢哢’的聲響傳來。

    谷下眾人仰頭去看,頭頂似是有石頭滾落。

    這一幕嚇得凌憲麾下眾將肝膽俱裂,調頭要跑,可是這谷內狹窄,僅容一車而過,軍隊已經慌了陣腳。

    一陣陣慘叫聲後,不少人死於滾石之下,也有人死於相互逃命的踩踏之中。

    凌憲好不容易在心腹手下的保護下逃往谷外,前方卻聽到有人在喊:

    “有伏!”

    ‘嗖嗖’的箭矢破空聲響傳來,不時有人發出臨死前淒厲的叫喊。

    眾人嚇得如沒頭蒼蠅一般,又想往後逃,後路此時也已經被人切斷。

    當日隨凌憲出西京的三萬五精銳,此時如同被人甕中捉鱉一般屠戮。

    士兵淒厲的慘叫聲中,凌憲被人護在馬上,臉上慘白。

    四周不時就有昔日忠信郡王府治下的士兵倒下,到了這會兒,凌憲哪兒不知自己怕是中了唐軍之計了。

    今日怕是他要命喪這函谷關中。

    每倒下一個昔日忠信郡王府的侍衛,他便臉頰一陣抽搐,護在他身周旁忠心耿耿的護衛臉上全是徬徨之色。

    原本勃勃雄心在陣陣痛苦的哀嚎聲中,化為烏有。

    凌憲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他辛苦部署多時,今朝卻毀於一旦。

    任凌憲老奸巨滑,可此時在自己麾下士兵遭人屠殺的情況下,腦海中卻想不出一個妥貼的辦法。

    他手腳冰涼,此時五臟六腑似是被人揪住用力拉扯。

    只木然的任由手下推擠著四處狼狽逃竄。

    這樣的危急時刻裡,不知為何,他想起了昨日劉昌本說的話,要他往定州之上的西北方向逃亡。

    當時劉昌本一言篤定,他唯有往桑乾河方向逃亡,離開關內之地,逃往蠻荒,方才使唐軍不易追逐。

    只是那會兒他恨劉昌本說話難聽,處處與自己作對,一心一意不肯歌頌自己豐功偉績,又哪肯聽他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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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自用

    凌憲昨日議事之後,心中恨極劉昌本,才在召眾謀士商議之後,將其作為棄子,扔在定州城,自己連夜帶人逃出定州,趕往函谷關,欲搶奪洛陽,再現凌氏輝煌。

    當時為了擔憂劉昌本落入唐兵之手,還叮囑手下將其殺死。

    這會兒凌憲一想到劉昌本之言應驗,心頭悔不當初。

    他臉色白得厲害,一雙眼睛通紅,忠心的護衛還在推著他,嘶吼著要為他拼出一條血路。

    “臣替您斷後,使您必逃出函谷關中!”

    說話的人是誰,凌憲好似已經認不出來了。

    “逃?”他喃喃問了一聲,嘴唇動了動,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如今朕還能逃到哪裡去?”

    沒有了兵馬,他孤身一人,逃不出多遠便會被人逮住。

    他腦海里當日所想的凌氏基業,一瞬間分崩離析。

    都怪他自己剛愎自用,不聽劉昌本之諫言,以致落得如今的結果。

    “先皇昔年背罵名,以血汗打下西京,交到朕手中,如今朕卻無力守住,將來就是到了地底,又有何顏面見列祖列宗?”

    當日曾在凌憲面前信誓旦旦的謀士、‘朝臣’,此時各個捂著頭鬼哭狼嚎在逃命,只剩昔日老忠信郡王留下的部下緊跟在他的身旁。

    他當初曾立下的壯志雄心,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若被燕唐逮住,終究難逃一死罷了,還有侮先父當年名誨罷了。”

    凌憲說到此處,抹了把臉,突然伸手去摸腰間配刀:

    “寧願死,我也不願為俘!”

    侍從見他這動作,大吃了一驚,忙伸手要來拉他,凌憲卻重重推了眾人一把,看了眼前昔日西京舊人遭屠殺的情景,慘然笑了一聲。

    此時他也說不出心中是何感受,有些悔於當日起兵太過草率,又恨自己早些時候不肯聽劉昌本的話,以致落得如今結果。

    “眾卿若看在先父份上,救我凌氏血脈於水火,只求保全傳承,不至斷根便是了!”

    他話一說完,將刀架到脖子間,手一用力,鋒利的刀身割破皮肉,血‘嘩啦’一下便濺了出來。

    這一下凌憲抱了必死之心,未給自己留下退路,那刀幾乎將他半個脖子割開,他人軟軟的便倒了下去,手摀著脖子,腿拼命蹬了。

    忠信郡王餘下的部眾看到凌憲一死,餘下的人盡數投降。

    這些人已經被嚇破了膽,原本人數是不少的,但早前跟著凌憲匆匆出城逃離之後,士氣便已經十分低落。

    在函谷關又中伏,不少人更是無心應戰,再遭郭翰領人前後一夾攻,便死傷不少了。

    清點了戰場之後,郭翰尋到了自刎而死的凌憲屍身,砍下他的首級,令人送回洛陽之中,自己則領兵北上,一路趕往幽州。

    燕追接到戰報時,凌憲的人頭也一併被送入的洛陽中。

    這位昔日反唐的梟雄,出師未捷身先死,落了個自刎函谷關的下場罷了。

    凌憲的人頭被挑掛於洛陽城頭,而郭翰這頭領兵北上,與俞昭成會合進入幽州。

    圍攻幽州的契丹各部在得知凌憲撤兵,唐軍有外援到來,想要逃跑時,已經晚了。

    契丹首領屈刺被斬於郭翰之手,昔日酉陽王郭氏在蟄伏了幾十年,當初因為子孫婚事而遭人恥笑多年之後,再一次揚眉吐氣。

    首領死於郭翰之手,契丹各部被唐兵追殺,不成氣候。

    燕追登基大典定於八月末,因幽州大捷及函谷關斬殺凌憲,也算是為他錦上添花。

    登基前一日,碧藍去觀過禮了,因大典設於宣徽殿前,前一日禮部的人便已經在殿外設了案桌,殿中亦是安置了寶座。

    殿前台階鋪了喜慶紅色地衣,以及接承仙露的高高承露雲盤及雲蓋等物,殿外設了表案,宮中教坊司的人前一日便已經候在了殿外之中,不得出絲毫差錯。

    碧藍去瞧過回來,就有些興奮了。

    早年嘉安帝登基時,她才將出生,又未進洛陽,自然錯過了這樣的盛況。

    可此時能親眼瞧見,那種莊嚴肅穆,使她許久都平靜不下來。

    “禮部幾位大人都守在宣徽殿前,唯恐出了差錯,幾位大人再三仔細檢查。”

    紫亙聽了一陣,也忍不住道:

    “還有教坊的人也要獻藝。”

    傅明華斜靠在榻上,薛嬤嬤正抹了香脂按塗她的身體,聽著紫亙這話便道:

    “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先帝才將去不久,皇上仍在孝中,不會獻藝的。”

    當年嘉安帝登基時,傅明華雖然還在謝氏腹中,但她雖未親眼得見,卻大禮如何進展,她卻也是大概了解的。

    碧藍一聽她這樣說,便好奇的問,紫亙也睜大雙眼,傅明華便笑著說道:

    “明日丹鳳門前,會安排好雲輿,皇上會先使禮部官員祭拜天地宗廟,而皇上則穿孝服,在先帝、太祖及神靈牌位前祈告,吉時到了,鐘鼓齊鳴,皇上再穿帝王袞袍,上宣徽殿前祈告。”

    而此時禮部之下鴻臚寺的官員則會領文武大臣,依次入丹鳳門,分兩列跪東西御道,等燕追祈告完畢之後,再以朝臣品級身份的高低入朝,南北衙禁軍鳴鞭,將軍捲簾,再由官員高喊行禮,依次五拜三叩。

    禮畢之後,再由官員出宣徽殿,再入上閣門,使中書省官員在詔書之上蓋下大印。

    “得禮部官員頒布詔旨之後,中書省的人再將詔旨交由禮部人手中,再捧詔書一路經東上閣門再至丹鳳門,放入早就準備好的詔書至雲輿中,由雲蓋牽引,再送至東上閣門之後的宣徽殿,宣讀詔旨,登基大典才算完成了。”

    傅明華說著說著,也不由有些期待了起來。

    她生產完後,因為忙碌崔貴妃身後之事,她雖年輕,但薛嬤嬤擔憂她留下病根,仍是要求她休養足兩月,宮中一些瑣碎之事,她都交到了碧藍手中,倒是沒有看到燕追登基前的盛況。

    這樣一想著,便覺得有些遺憾。

    薛嬤嬤為她按完,見她肌膚將香酥的膏子吸收,才將她衣裳整頓好,乳母便抱著燕昭進來了,他才剛睜眼不久,一雙眼睛轉了轉,似是將母親認了出來,張了手要她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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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風水

    傅明華將他接了過來,看他睜著一雙眼盯著自己看,不時‘咿咿呀呀’的鬧。

    才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好似一天一個樣,乳母都是江洲里謝家親自挑選可靠的人送來的,身材壯碩豐滿,將他照顧得白胖。

    軟軟一團裹在襁褓中,一笑時頰邊露出一個小小的梨窩來,實在討人喜歡。

    傅明華低頭望著兒子看,碧藍就道:

    “殿下與您年幼之時,倒有些相似。”

    一句話說得傅明華偏了頭去想。

    幼年之時的她長什麼模樣已經不大記得清了,那時每日要學的規矩、禮儀不少,又哪有功夫將心思放在照鏡子上,此時聽著碧藍提及當初,倒有些感嘆。

    主僕幾人正說著話,外間卻傳來宮人行禮問安的聲音,是燕追來了。

    他明日便要登基,近來事多且雜,傅明華沒想到他這個時候會來,才將剛孩子交到乳母手中,還沒整理衣衫站起身來接他,燕追便已經大步進來了。

    宮人內侍跪了一地,燕追看了乳母懷中抱著的兒子一眼,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傅明華身上。

    她剛剛才抱過兒子的緣故,衣衫並不整潔,衣襟鬆散,隱隱露出其中的抱腹。

    他看得有些眼熱,又將臉別開,傾身上前將她衣襟收攏了。

    先別說此時傅明華還在將養身體中,況且他還在孝裡,看得多了也是無用,不如攏了衣衫,以免自找罪受。

    傅明華臉上一燙,轉身整了整衣裳,他眼睛落在她細細的腰肢上。

    薛嬤嬤等人將她侍候得極好,才生產兩月,她身段恢復得與未有孕時差不多了。

    碧藍等人見到燕追動作,他即將登基,但對傅明華態度與以前無異,心中不由都替傅明華歡喜。

    “三郎怎麼來了?”

    傅明華才剛理了衣襟,想轉過身來,燕追便壓了她肩頭,跟著坐了下來:

    “過來瞧瞧,明日大典,你在宣徽殿側殿之中候我。”

    傅明華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正要開口,他握了她的手:

    “我已經與姜寅商議過,擬出皇后章程。”

    大唐已經好些年沒有中宮之主,此時燕追吩咐過禮部侍郎姜寅,將此事看得很重。

    傅明華卻想到了一樁事情。

    此次燕追登基,各地王侯盡數入洛陽朝拜,就連江洲、青河等地都派了大批人馬入洛陽,早前傅明華便收到了消息,此時江洲的人怕是都已經快到洛陽了。

    “趁此機會,我倒要留意一番了。”

    她抿了抿嘴唇,看燕追挑了眉,有些疑惑不解,不由伸手扶了他手臂道:

    “齊王已經年十三了,一翻過年便已十四。”

    嘉安帝臨終之時,擔憂皇子長留洛陽,會對燕追帝位有誤,所以毫不留情將這個兒子封王,將他驅逐出洛陽之中。

    勒令他半年之內,待嘉安帝喪事一完,便即刻要走,不受召不得入洛陽之中。

    他年紀還小,太后當初心疼他,覺得尋常女子配不上自己心愛的孫子,一直未有看中眼的閨秀。

    崔貴妃雖說後來也曾相看過,但她所囑意的崔十二娘最終看上的並不是燕驥,而是寧入燕追後院之中。

    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拖到如今,燕驥現在還未選妃,又父母驟失,唯一最親近的便是燕追這個兄長了,孤伶伶的遠離自小熟悉的洛陽城,前往封地,也著實有些可憐。

    “太后臨終之時,曾叮囑過我,讓我在九弟婚事上多多為他擔待一些的,正好趁此機會,若有適合的,定下來也好。”

    傅明華想起太后當初臨死時都不放心,握了她手交待的事,提起便有些失落。

    崔貴妃當日選了服鴆自盡,或多或少也有保她之心。

    她嘆了口氣,燕追點了點頭,皺了眉道:

    “你瞧著辦就是了。”

    燕驥選妃,首先崔氏的女兒就不能要。

    他知道崔貴妃在世之時,最想的就是兩個兒子之中,必有一人會娶崔氏女,可惜當初的燕追性情強勢,由不了她做主。

    最終崔貴妃原是想退而求其次,選崔十二娘,可惜崔家野心又太重。

    只是這些話,他不必與傅明華詳細解釋,她便心中清楚。

    她與他心意相通,若他如高山,那她就是水流,與他性情互補。

    燕追說完這話,想起她如今正在休養身體中,便有些嚴肅:

    “不是我不想幫你,”他頓了片刻,斟酌著語氣用詞:“有些事情……”

    他做出高深莫測的樣子,抿著嘴唇,眼神有些冷淡:“還是由你辦最妥貼。”

    他能記得洛陽權貴、名門,各府小娘子出身及權勢利益,卻未必能記得每個小娘子長什麼樣子。

    在燕追心裡,每個小娘子除了出身門第不同,代表的利益也不同之外,依稀只覺得各個都長得差不多的模樣。

    燕驥是他唯一一母所出,傅明華若有意此事,比他強行出手插管燕驥婚事要好得多。

    傅明華被他話中意思惹得發笑,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夫妻倆正說著話,一旁燕昭卻突然哭了起來。

    傅明華前一刻還在望著燕追,下一刻便站起了身來:

    “怎麼了?”

    抱著燕昭的乳母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告罪卻又不敢下跪,只得小聲的哄著。

    傅明華將兒子接了過去細聲細氣的哄,燕昭兩滴淚還掛在眼眶上,逐漸收了聲。

    燕追接過宮人遞來的茶水,覺得這一幕礙眼得很。

    傅明華抱著孩子,眼里便再裝不下旁人,他坐了一陣,茶水喝了一盞,燕昭奪去了她全部注意力。

    明日是他登基大典,他原本是想過來,與她一起說說話的。

    燕追從觀風殿出來時,臉色有些難看,問黃一興:

    “姚釋呢?”

    黃一興冷汗淋漓,自然不知姚釋在哪裡。

    嘉安帝去後,一干叛臣遭清理,姚釋昔日身為燕追身側倚重的人,在燕追登位之後,既受封尚書省下右僕射。

    若燕追提前傳了旨,要召姚釋入宮議事,此時問及倒罷。

    可他事先並未著人傳召,黃一興當然是回答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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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輪流

    而這會兒被燕追問及的姚釋,卻是在大理寺的牢獄裡。

    只是這一回他並非以犯人身份遭到關押,而是前往大理寺,探望著押在其中的犯人。

    姚煥致自六天以前,已經被革職查辦,遭人拘拿入洛陽之中,等候問審。

    昔日隴西太守,原本該在隴西逍遙自在的,如今卻捲入了這麼一趟渾水里。

    他是姚釋子侄後輩,是姚釋堂兄之子。

    姚家昔年也算旺族,子孫昌盛,只是不問功名。

    雖說名為叔侄,姚煥致還是晚輩,但姚釋出生之時,姚煥致的父親已經年四十,姚煥致與姚釋年紀亦是相當。

    “四叔此時來了,卻又一言不發,所為何事?”姚釋一開始來了便站在牢獄之外,默不作聲盯著獄中的姚煥致看。

    一開始他本不欲理睬,可被瞧得久了,卻又忍耐不住,問了一聲:“若是看我,您現在已經看到了,請回就是。”

    他受陸長元所累,如今捲入容氏亂黨一脈,難於脫身。

    姚釋盯著他看了半晌,問了一聲:

    “事到如今,你可知錯了?”

    姚煥致一聽這話,便大笑了兩聲。

    他因為姓姚,此次謀反案中,他非主謀,只是與陸長元交好,大理寺中的人賣姚釋臉面,因此並未吃什麼苦頭。

    “有何錯之有?我與子厚往來,仰慕他學識人品,才對他多有提攜,問心而無愧。”

    姚煥致被剝了官袍,身處大獄,背脊卻挺得筆直。

    他這一番話沒有激怒姚釋,卻使他笑出了聲來:

    “就是你這悟性,當初能中進士,怕也只是運氣使然而已。”

    姚煥致一聽這話,臉上便露出受辱之色。

    “你的性情,實在不適宜為官的,年紀越長,便越糊塗,你拿人當至交好友,可查過陸家甚麼底細?”

    姚釋搖了搖頭:

    “我早提醒過你,執迷不悔,事到如今,累及妻兒,仍是如此。”

    原本心中不快的姚煥致聽了他這話,愣了愣,問道:

    “四叔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陸長元,非你想像中的一般如此簡單的。他的父親昔年乃是前朝晉王楊元德手下一謀士……”

    姚釋搖了搖頭,從當初的陸長元出身說起,再提及陸長元之父當年抱回的陸楊殊:

    “此人極有可能便是當年晉王血脈,陸氏父子偽造其身份,將其養大,陸楊殊,楊殊,楊乃前朝皇室姓氏。”姚煥致聽得目瞪口呆,又聽姚釋說道:

    “陸楊殊與聞氏苟且,卻死於非命,聞氏身懷有孕,陸長元為掩人耳目,保全陸楊殊骨血,才將聞氏納入自己名下的。陸楊殊昔日死於隴西當地一軍曹之手,陸長元為替他報仇,才有意入仕。”

    姚釋看姚煥致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彷彿還不肯完全相信自己所說的話一般:

    “當日陸長元求你救他庶子一命,可曾與你說過,他那庶子姓甚名誰?”

    他說的一番話,完全推翻了姚煥致心中以往的認知,此時只覺得一身熱血冷卻了大半,直凍得他渾身顫抖,聽到姚釋問話,姚煥致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搖頭的,便聽姚釋開口:

    “昔日你為陸長元求情的庶子名叫懷陳,陸懷陳,有懷念前陳之意!”他說完這話,姚煥致身體一振,腳步一個踉蹌,已經不再像之前處之泰然的模樣,反倒搖頭:

    “不,不可能……”

    “你拿人當至交好友,時至今日,遭人連累下獄,你的至交好友,可曾與你透過半點兒底細?”姚釋冷笑了兩聲,姚煥致大聲的喊:

    “不可能!不可能的!子厚不會如此……”

    姚釋搖了搖頭,也不再與他廢話:

    “我受堂兄所託,才來與你說這些,一把年紀,卻連累家中年邁父母不得安生,處處為你奔走。”

    姚煥致此人文人意氣太重,當初愛陸長元滿腹文才,處處為他投遞狀紙,才惹下了這牢獄之災的。

    他想起了中書令杜玄臻,當日也是受陸長元所害的一人。

    此人已經是兩朝元老,老奸巨滑,卻獨在陸長元一事上栽了跟斗。

    他雖受嘉安帝臨終所命,執筆擬旨,可如今燕追登基之後,卻逐漸冷落了他,也與他當初接了陸長元投的行卷,將其收為門生,仕途也便止步於此。

    雖仍未被廢中書令,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來,燕追如今只是等著義興王杜正一去,便令其丁憂退出朝堂而已。

    杜玄臻當日是受姚煥致引薦,而對陸長元另眼相看的,如今落得這樣下場,可想而知其心中感受如何。

    倒是陸長元此人,貌不驚人,卻是害人不淺。

    姚釋想起當日燕追攻城之時,自己送至安喜門前,那個遭陸長元親自下令射死的陸懷陳,不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這大理寺相較於當日他被關押時,更是熱鬧了許多。

    昔日朝堂之上的貴人,今日便是獄中的犯人。

    身後姚煥致還在高喊著:“不可能……”

    另一廂牢獄之中,陸長元也在喊著‘不可能’!

    他已經有些瘋瘋癲癲了,陸長硯與他關押在一起,他發作時,嘴里便高喊著要‘殺人’,喊打喊殺的還是當日的秦王,如今即將登基的皇帝。

    說要為陸懷陳報仇血恨!

    每當他瘋瘋癲癲時,陸長硯總是唯恐他招來獄丞鞭打,便將其牢牢攔住,陸長元便拿他當仇人一般,又咬又打的。

    陸長硯原本腿有疾,這個兄長自小文武雙修,又哪是他的對手?每次挨完陸長元的打,他清醒之時,便會尤其的痛恨自己。

    當日安喜門前,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陸長元的性格,陸長硯是十分清楚的。

    他性情堅毅,斷不會因為些許小事就受了這樣打擊,燕追不知對他做了什麼,使得自己好端端一個大哥,如今變得彷彿痴痴傻傻的。

    每當陸長硯一問,陸長元便痛哭不止,彷彿十分悔恨。

    牢房裡陰森森的,陸長硯的腿疾在這樣的情況下犯了,陸長元又好似發了瘋,在喊著要打殺了誰。

    姚釋經過這裡時,恰好便瞧見了這已經瘋瘋癲癲的陸長元。

    “怎麼就變成這模樣了?”

    他冷笑了一聲,定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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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君子

    洪少添湊上前來,神情陰沉:

    “他近來總是胡說八道,只等皇上登基,他定活不過元歲。”

    燕追登基之後,大理寺這批亂臣賊子會被處理,該殺的殺,流放的流放。

    牢裡陸長硯一聽這話,眼裡閃過絕望之色。

    他其實早就已經料到這樣的結果了,可是真正聽到有人如此冷酷的當著兄弟二人的面,討論二人生死之時,他依舊是覺得遍體生寒,直打冷顫。

    “求你們殺了我吧,放過我的兄長,他如今已經……”

    洪少添冷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不善之色:

    “他如今這般模樣,全是他咎由自取!”

    當日段正瑀得勢之時,陸長元是他跟前得寵的人,隨他一起投靠容塗英,不過一個區區從六品下的司刑郎中,卻在大理寺中十分囂張。

    “至於你……”

    洪少添眼中露出鄙夷之色,上下打量了陸長硯兩眼,轉頭向姚釋笑道:

    “此人運氣極好,若依法,該當處決的,但皇上仁慈,大赦之後,身體有疾的便處以流刑罷了。”

    姚釋點了點頭,出了牢房,身後陸長硯大聲的哭喊:

    “殺我,饒我大哥性命吧……”

    喊叫聲中,夾雜著陸長元的聲音,他咬牙切齒的在喊:

    “放箭!”時而又驚恐交加:“不能放箭!”隨即又唱,“六月初七上城樓,壯志凌雲封王侯。亂箭飛入車馬里,魂傷命止才罷休……楊殊,楊殊……”

    “……”走得遠了些,聲音便漸漸聽不清了。

    洪少添隨姚釋從獄中出來,此時正是晌午之後,陽光正烈,兩人本能的瞇了瞇眼,洪少添想起獄中姚煥致,笑著說道:

    “昔日隴西太守乃是您子侄後輩,他犯的錯並不重,不如……”

    姚釋知道他話中意思,卻是搖了搖頭:

    “皇上登基之後,大赦天下,他是能保得住命的。”但卻保不住仕途,從此做個田舍翁倒也不差。

    兩人又提及陸氏兄弟,說了兩句,宮中便有人來,說是燕追在尋姚釋。

    傍晚之時,陸長硯試圖投繯自盡,以抵其兄罪孽。

    自容塗英事敗以來,大理寺中這樣的情況就並不罕見。

    但因為當初碧雲險些折於陸長元之手的緣故,紫亙仍打聽了,此時說與傅明華聽,臉上盡是解氣之色:

    “說是並沒死成,他那兄長卻是已經瘋瘋癲癲,蒼天有眼!”

    當日陸長元行事狠辣,使人對碧雲下重刑,若不是傅明華早去一步,當時碧雲險些受幽閉之刑,怕是命都難以撿回來。

    所謂幽閉之刑,便是以重錘擊打女子肚腹,若多捶打幾下,奇恆之府都要脫出外陰,重則丟命,輕則一生難以生育,十分狠毒。

    傅明華拿了本書,聽著紫亙提及陸氏兄弟下場,便頓了頓。

    如今陸氏滿門的下場,也是應有此報。

    這兄弟二人當初害了夢中的‘傅明華’,如今才算是自食惡果了。

    當日燕追攻入城中破的是安喜門,正是由陸長元鎮守的,他用了什麼樣的方法,傅明華事後雖未仔細打聽,但從只言片語,依舊猜得出些許端倪。

    陸懷陳應當是死於陸長元之手,所以他最終才會承受不住那良心的折磨。

    對於這樣一個人,心志堅毅且不為外物所擾,為了心中的念頭,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這樣的報應興許是最好的。

    陸長元從出生以來,受其父教導影響,一心一意要保前陳朝楊氏血脈。

    為一個陸楊殊之死,他不惜隱瞞對他真心欣賞的姚煥致而進入洛陽。

    若他一開始沒有生出想要算計自己的心思,興許今日結果又不一樣。

    傅明華一開始原本也只是想藉燕追之手,查出此人底細加以防備罷了。

    可他打了主意到自己身上,而在傅明華嫁燕追之後,又深恐燕追將來算賬,投靠容塗英。

    一步錯則步步錯,在容塗英指示下與燕追為敵,而後聞氏死於秦王府人手中,陸懷陳也落到了燕追手上。

    要是他懸崖勒馬,止步於當時,興許還能抽身。

    但此人性情剛烈,愛憎分明,恨燕追殺陸懷陳,便恨其入骨,一心一意輔佐容塗英與燕追做對,本意是要為陸懷陳復仇,哪知恨意驅使之下,最終則使陸懷陳死於他自己手上。

    陸長元此人心有信仰,毒刑拷打能傷他身軀,卻不能傷他意志分毫。

    榮華富貴買不來此人絕對忠誠,唯有如此,以彼之矛,攻之以盾最好。

    夢中的‘他’以陸懷瑯換陸懷陳活著,為了保前陳皇室血脈,寧願傷及陸家子嗣,心狠手辣,全了忠義,卻壞了仁慈。

    如今陸懷陳死於他自己之手,也算是他應有此報的。

    就如紫亙所說,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傅明華想了想,“讓陸長硯不能這樣輕易的死了。”

    她捏了書,微笑著側了頭去撥弄書角,聽著書頁被她翻弄出‘沙沙’的聲響,眼底卻是不帶一絲熱度:

    “若是這樣死了,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她翻了個身,薛嬤嬤便換了個姿勢再為她壓腿,傅明華看著紫亙笑道:

    “陸氏一門仍有餘孽在,使其相互制衡便成。”

    從曾經的陸長硯聽從陸長元的話,試圖接近傅明華的那一刻起,傅明華就沒想過要輕饒了他的。

    紫亙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想起當日曾捱過鞭打的碧雲,傅明華曾說過,陸長元當初如此狠心,終有一日,他曾在碧雲身上使過的手段,也會原封不動報應到他妻子身上的。

    陸長硯欲尋死,卻遭大理寺的人以許氏拿制住,求生不得,輕易求死不能的時候,清醒時的陸長元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那會兒傅明華曾說過的話來。

    笑得了一時,得意一時又算什麼,他終沒笑到最後。

    登基大典那日,傅明華站在宣徽殿後,看穿了袞冕的燕追正神情嚴肅的祭天,她想起了當日受崔貴妃指引,坐太后下首受命婦拜見的情景,那時只當已經是極其壯觀,可看著殿外東西兩路,文武大臣分兩列,在禮部姜寅的示意下,叩首跪拜,那種壯觀與肅穆,又哪是當日太后受朝拜所能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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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歸來

    燕追正在祭告天神,離得極遠,只能看到那抹明黃色威嚴異常。

    傅明華目光落在燕追身上,眼也不眨,他今日穿著袞冕,極其隆重,與平日相較,更顯尊榮。

    他說了些什麼,傳進宣徽殿側殿之中時,已經有些聽不大清楚了,傅明華側耳傾聽,碧藍也悄悄看了一眼外間,張嘴便道:

    “皇上……”

    “禁聲。”

    她才剛開口,傅明華便比了個手勢,示意她止住。

    碧藍便抿緊了唇,不敢再說話了。

    傅明華心思集中在燕追身上,直到他祭天結束,禮部尚書再次唱念大典禮儀,她才問道:

    “剛剛說什麼?”

    碧藍看了她一眼,她嘴角上翹,眼角眉梢都彷彿漾著笑意,眼中光彩奪目。碧藍很少瞧傅明華如此心情外露的​​時候,她大多數的時候心情十分內斂而克制,但此時的她卻真心在為燕追而歡喜驕傲。

    “您冊封之時,也定是盛況的。”

    傅明華便沒有說話了。

    禮部忙完了燕追登基大典,接下來便是冊封大典,定在了十一月下旬。

    而此時燕追則是才剛登基,事情便接踵而至。

    凌憲雖被滅,西京也已收復,但西京之中被凌氏盤據多年,要想清除昔日凌氏殘餘勢力,非一日之功。

    燕追九月底釋服,便大赦天下,及論功行賞,定下十月初設宴麟德殿,朝廷五品以上大員可入殿慶賀。

    而命婦之中,則三品以上進宮拜見傅明華。

    洛陽城北門之外,幾輛馬車並排著候在了入城的隊伍中。

    車裡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迭聲催促:

    “怎麼耽擱如此之久?可跟守城的人說過,我們是哪家府中的人了?”

    婦人話語中透出不快之色,那車外跟著行走的一個婆子便陪著笑意道:

    “回夫人的話,奴婢已經打聽過了,今日有一批賜罪流放的罪奴出城,所以才耽擱了。只要稍候片刻,待犯人出城之時,便能入城了。”

    那婦人一聽這話,卻是冷笑了兩聲,揭了簾子,陰沉著臉道:

    “你可跟他們說了,”白氏那張蒼老了許多的臉龐出現在婆子面前,揚了揚下巴:“我們是長樂侯府傅家的?”

    婆子便彎著腰道:

    “都說過了,說過了……”

    白氏正要發火,只是卻想到了傅侯爺臨行之時的警告,臉色越發陰沉,卻‘哼’了一聲,坐回轎中,一言不發了。

    傅侯爺當年遭容妃算計,而遭先帝喝斥貶離洛陽,告老還鄉。

    白氏當初隨他一道離開,算算時間,都已經離開洛陽兩年了。

    這兩年時間裡,她窩在昔日傅氏故里,鬱鬱不快,時時想著洛陽繁華,無數次夢迴洛陽,卻因當初先帝一紙貶書,嚇得傅侯爺不敢回來。

    現在好不容易燕追登基,傅明華封后,長樂侯府沾了她的光,傅侯爺才得以在傅明華冊封之典禮上歸來。

    臨行之時,傅侯爺便再三警告過她,讓她討好傅明華,以討燕追歡心,將來以便能長留洛陽,傅侯爺也有意再入仕途。

    想想自己離開洛陽才兩年,如今洛陽之中怕是不少人都已經不記得自己的模樣了,白氏心中有些惱,又有些興奮,此時恨不能飛回長樂侯府中。

    她一再令人去城門前催促再快些,後方馬車之上,沈氏看著這洛陽巍峨的城門,心中卻是又恨又妒。

    沈氏趴在馬車窗旁往外看,自然也瞧見了那些絡繹不絕的被押送出城的罪臣親屬。

    這些人僥倖留得一條性命,卻遭刺了字,面有菜色。

    等了許久,大隊侍衛終於將這些罪奴押解出城了,長樂侯府的馬車才緩緩進了城中。

    回到久違的長樂侯府時,白氏簡直眼淚都險些流出來了。

    府門之前,鍾氏及楊氏等人早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出府迎接了,傅明霞等人也都早早回了長樂侯府等候。

    等人一見面,都是百感交集,傅明霞看到沈氏及白氏倒是歡喜,傅其弦及傅其彬二人見了父母也是臉露笑顏,只是鍾氏與楊氏二人卻是笑容有些勉強,眼中帶了些不情願之色。

    傅侯爺正在與傅其弦兄弟說話,鍾氏便笑:

    “父親與母親一路車馬勞頓,實在是辛苦,不如有話進了府裡再說,府中備了湯水,房舍也是收拾好了。”

    白氏目光閃了閃,就點了點頭。

    人群之中,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的沈氏臉色有些難看,見到女兒之時,又有些心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自己回來這樣長時間,也沒有誰注意到了她,都是妯娌,鍾氏如今一副當家做主的模樣,楊氏卻也是穿著打扮比當初才進府時好了許多。

    她抹了把眼淚,拉了傅明霞到一旁,只是看了女兒幾眼,眼淚又險些流了出來。

    眾人進了府中,鍾氏吩咐下去,已經將房屋打掃過了。

    沈氏兩年前住的舊宅仍在,只是久未有主人居住,一些家具顏色都褪些了。

    她洗漱完出來,傅明霞正候在她房中,她才覺得自己是真正回了洛陽了。

    “都怪我沒用。”

    沈氏眼睛通紅,拉了女兒的手就哭:“當初不能救你,使你嫁進馮家之中。”

    若是兩年以前,傅明霞聽了這話,少不得要自哀自怨,可此時她與馮萬應已經擯棄前嫌,便不願再聽沈氏說這些了,嗔怪道:

    “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老爺對我很好……”

    話沒說完,沈氏便斥道:

    “好什麼?一把年紀,半截身體埋進黃土的人了,也敢打你的主意!若是如今,洛陽里什麼名門子弟你配不得?我苦命的女兒……”

    傅明霞卻皺了眉:

    “老爺性情溫和體貼,對我很好,吃穿用度,唯恐差了我的,府中乾淨,從未有讓我不舒心的……”她有些生氣,語氣便重了些。

    沈氏沒想到傅明霞會為馮萬應說話,愣了愣,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話來。

    傅明霞細想了一番,也覺得自己之前的話有些重,只是沈氏一回來便說馮萬應不是,聽得她心裡也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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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無心

    沈氏才剛回來,母女兩人兩年多未見,有些情況,哪怕她寄了家書,沈氏也不一定清楚,因此也不欲與她說這些,轉了話題道:

    “早前府里便有婆子回來傳了消息,說您與祖父、祖母的馬車早至洛陽北城門外了,怎麼這樣長時間才進城中來呢?”

    沈氏倒沒聽出傅明霞不想談及馮萬應的意思,撇了撇嘴角:

    “聽說是罪奴出城,耽擱了。”

    不少罪奴之中,當日是沈氏做夢也想不到的大人物,如今卻成為階下囚,她話裡露出幾分鄙夷之色,“人倒挺多。”

    這一次容塗英謀反之事中,牽連極廣,沈氏便問起:

    “此次哪些人都被流放了?”

    她離開洛陽的時間久,洛陽里許多事情都不得而知,將來與人談及洛陽時,怕是連嘴都張不了。

    傅明霞便撿了幾個人說了:

    “昔日忠信郡王府的人便有不少都遭流放,您看到的人中,怕是有大半都是與其相關的,聽說蘭陵蕭氏也遭了連累……”她說了一大串名單,“……及大理寺司刑郎中陸長元的弟弟,當日我還見過他,與陸長元的太太說過話……”

    傅明霞提到陸長元的弟弟,沈氏便精神一振。

    “陸,是叫陸長硯吧?”

    傅明霞看了沈氏一眼,有些意外,卻又點了點頭。

    沈氏在洛陽之時,因為守寡的緣故,許多宴會她不能參加,陸氏兄弟的名聲她聽得不多,倒是她離開洛陽之後,陸長元才在洛陽之間闖出些名聲來。

    當日年紀輕輕,便中進士,這在大唐建國以來,都是十分稀罕的。

    入仕之後便遭容塗英欣賞,短短時間便官至從六品下。

    他的弟弟陸長硯年紀不大,容貌卻與衛國公府世子賀元慎齊名,見過他的人,都對他大為讚賞。

    此人有才貌,可惜身有殘疾,否則怕是成就還在其兄長之上。

    傅明霞想起賀元慎,自然便想起了少女時期的荒唐,臉色也有些泱泱,自然沒有注意到沈氏在聽到‘陸長硯’時,亮起來的臉色:

    “陸長硯?”

    傅明霞點了點頭,問道:

    “您也知道他?”

    沈氏便目光閃了閃,笑著道:“當日他兄弟二人還曾上過侯府,你忘了?”

    時間太過久遠,傅明霞只依稀記得彷彿有這樣一樁事情,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沈氏卻道:“你的祖父當年,險些將你長姐,嫁給了這個瘸子呢。”

    一句話驚得傅明霞魂飛天外,連忙伸手要去捂她的嘴,沈氏卻不以為然:

    “怕什麼?”

    “當日若她嫁的不是秦王,而是這陸長硯,今日在宮中的人還不知是誰,怕是出城路上,也能見著她了吧?”

    沈氏拿了帕子壓眼角:

    “可惜你們都是姓傅,乃是姐妹,你又不比她差,若是你父親沒有早逝,如今你才是世子之女,秦王妃的位置,哪能是她的。”她說到此處,有些鬱鬱不快:“如今她倒是好了,你卻嫁了馮萬應這麼一個人……”

    傅明霞以前想法也與沈氏相差無已,但如今聽沈氏如此一說,卻是急得直上火,打斷了她的話:

    “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遭人聽到,便又惹出一樁事來。”

    沈氏又哭得更兇:

    “都怪我沒用。”

    傅明霞看她這模樣,心裡既憐又氣,掏了帕子為她擦淚: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母女倆一番談話不歡而散。

    白氏回了洛陽,便令人遞了消息進宮中,只是等到晚間,卻都並沒有收到宮裡等著先召見她的消息。

    傅明霞等人在時她也提不起興致說話,直到傍晚馮萬應來接了傅明霞回去,幾個兒媳前來她院中請安,她還在問及下人有沒有收到宮裡的消息。

    看到幾個兒媳前來,白氏臉上露出些許尷尬之色,打發走了幾個庶出的兒媳之後,她留了鍾氏等人下來,便不由道:

    “我也打聽過了,江洲、青河的人也不過比我們晚些時候進洛陽,宮裡已經傳了消息,要先見江洲、青河的人一面。好歹娘娘也是姓傅,怎麼我與侯爺回了洛陽,她不止沒有令人傳信,連賞賜也沒有。”

    楊氏聽她抱怨連連,想起傅明華,不敢接白氏這話。

    當初傅侯爺討好死後遭貶斥的容妃,後因此獲罪,與傅明華惹了些麻煩出來,才匆匆離開洛陽的。

    那時的秦王如今已經登基成了皇上,傅家沒有從龍之功,能保得住富貴便不錯了,傅家人對於傅明華又沒有任何幫助,因當初的事,白氏沒遭喝斥已經是不錯了,卻想要賞賜,自然是不大可能的。

    只是這些話,楊氏卻不敢說。

    鍾氏此時心思卻不在這些之上,此時沒了外人在,鍾氏附在白氏身側,小聲的說道:

    “母親,我明娜已經十三了,我這一年多來一直以為她相看。”

    只是當初因為容家之故,長樂侯府裡雖然出了個秦王妃傅明華,但傅其彬雖是嫡出卻非長,上有傅其弦承爵,三房顯得十分尷尬。

    鍾氏又一心想為女兒謀個好人家,傅明娜的婚事便一直沒有著落。

    好在她年紀不大,鍾氏也並不著急著為她定下。

    如今好歹傅家熬出頭了,傅明華即將受冊封,入主中宮之后,母儀天下,以前瞧不上傅明娜的一些人家,近來也有與她走動的傾向,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鍾氏又有些看別人不上了。

    “我曾聽說,此次皇上設宴,娘娘有意為齊王選妃,我明娜與齊王年歲相當,又是娘娘妹妹……”

    可惜雖同姓傅,乃是姐妹,但地位卻是天差地別。

    傅其彬自兩年前調回洛陽至今,雖謀得一閑職,卻不過是六品,此次燕追大宴群臣,他並不能隨傅侯爺前往。

    鍾氏這兩年雖掌侯府中饋,卻並沒有妻憑夫貴,更是沒有入宮拜見傅明華的資格。

    她有意使女兒許進燕唐皇室,但傅明娜雖好,可也有機會在傅明華面前被人提及。

    傅明華接見命婦之時,白氏乃是侯府夫人,若有她將傅明娜帶入宮中,尋個機會向傅明華提及一二,此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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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9:48: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一十九章 之失

    白氏愣了一愣,鍾氏與她相處多年,知她性格:

    “若此事能成,將來也是於侯爺,於老爺有利的。”

    白氏便點了點頭。

    一旁沈氏臉上露出酸澀之色,她只生了一個女兒,原本也是盼著傅明霞能嫁高門大戶,哪知到如今,傅家如此多女兒,怕是就自己的女兒嫁得最差,心中不忿,想起了今日傅明霞說的話:

    “母親,今日我們進城之時,不是遇著了一隊罪奴出城嗎?後來才聽二姐兒說了,這些罪奴中,陸長硯也在其中呢……”

    她此時滿心不快,哪裡還記得傅明霞曾叮囑過她不要再提及母女二人說過的事,將這話一挑起,白氏還在想陸長硯是誰,她就道:

    “當日您還曾說過,侯爺有心要將元娘許與他的,若當時……”

    白氏一下便醒悟過神來,屋裡還有這樣些人在,沈氏便口沒遮攔。

    還說此話是自己曾說過的,當時白氏便心中一慌,狠狠瞪了沈氏一眼:“閉嘴!”

    離開洛陽回到傅氏故鄉之後,白氏確實曾記得這樣一樁舊事,當時也與沈氏提過,但此時她說了出來,若傳進侯爺耳朵,怕是傅侯爺是饒她不得的。

    沈氏被斥得面紅耳赤,當著鍾氏、楊氏兩人的面,低垂著頭,再說不出話來。

    傅家裡打的主意傅明華不得而知,她最近卻是在打聽各府中情況。

    夢裡的'燕驥'娶江陵宇文氏之女為妻,此次她也是想瞧瞧宇文氏適齡女兒情況,因此早早便帶了信,讓江洲的人在進洛陽時,帶了宇文氏的人一道來的。

    青河的人先到,江洲的人今日才至洛陽,她藉著賞賜的名義,派了紫亙前去府中打量,紫亙回來正與她說起宇文氏幾位小娘子規矩禮儀都不差。

    夜裡傅明華臨歇息前,燕追卻來了。

    “長樂侯府的人進了洛陽?”

    他才剛一進宮,接了宮人遞來的帕子擦過手,坐下便笑著問道。

    今日傅侯爺等人一回來,便送了幾道信進宮中,連燕追都驚動了。

    他無意於再用長樂侯府的人,大唐今年平定容氏之亂後,江洲學子大批湧入洛陽,顯然有意於年初時春闈入場,正好便解了大唐人才缺失之憂。

    傅明華早前便與長樂侯府的人說過,哪怕傅家人才濟濟,可若有她在宮中一日,她若仍得寵,傅家便不能入仕。

    若她失寵,燕追重用長樂侯府也未必見得是好事,前頭容氏一族才剛被砍頭,刑場地上血跡還未乾透。

    看來當初兩年傅侯爺遭貶斥的教訓還不夠。

    她笑了笑,搖了搖頭:“大典之後,長樂侯府仍會回故里,倒是明日我召了江洲、青河的人入宮,三郎到時若是得空,可以來瞧瞧的。”

    此次崔氏來的人,除了有青河長房一族之外,連故去的崔貴妃之母,越國夫人都來了。

    “據說此次崔氏來的人裡,有三位適齡的小娘子。”

    當日的崔十二娘因為被燕追所厭棄,自然成了棄子,如今已經婚配了,餘下這三位小娘子年紀小些,但樣貌必定也是出挑的。

    燕追揚了揚眉梢,聽到崔氏一族,笑著就道:

    “你想怎麼做?”

    傅明華含著笑意看了他一眼,“三郎認為呢?”

    崔氏之心,人盡皆知,這三位進洛陽的小娘子,是大有用途的。

    只是這樣的時刻,燕追先不說重不重色,哪怕是他再重色,只要他稍有理智在,就不會收用了崔氏的小娘子。

    燕追伸手攬了她的腰,將人懷進了自己懷中,任她趴在自己胸前了,才低頭看她道:

    “三郎想聽元娘說。”

    她趴在燕追胸前,洗沐後柔順密實的秀髮妖嬈鋪陳開來,那雙頰似蓮,不著脂粉的素膚如凝脂似的。

    燕追以尾指去挑她垂在雙靨處的碎髮,勾到了她耳後,只感覺她軟綿綿的嬌軀緊貼在自己身上,柔若無骨。

    從她有孕以來,兩人就再沒親熱過,自她生下燕昭,便正逢皇帝大行,孝滿至今,燕追忙得還沒功夫回觀風殿中。

    他心中一動,也不壓抑自己內心感受,目光放肆,手在她腰側輕撫。

    “真要我說?”

    傅明華眨了眨眼,雙手抵在他胸前問了一句,他點了點頭,顯然心思沒有放在兩人談話上頭。

    “朝代更迭,四姓至今卻仍在,未有衰退。”她勾了勾嘴角,看出燕追心不在焉,卻說了一句,頓時便令燕追手上動作頓住了。

    “自魏晉至前陳以來,世族勢力很大,南朝時期,齊、梁二國,都是與蘭陵蕭氏有關的。”

    傅明華吐氣如蘭,看燕追漸漸凝重起來的臉色,他的手不再有動作,她心下鬆了口氣。

    燕追卻一掌拍在她圓潤的臀上,催促她道:

    “接著說。”

    她雙頰生暈,咬了唇瞪了他一眼,反手去拉他的手,卻使自己更落入他懷中:

    “蘭陵蕭氏的權勢,在當初已登峰造極,如今為何卻不過如此,不成氣候?”

    燕追將她亂撥的手握入掌心中,壓在她腰後側,使她倚自己更緊,傅明華掙扎了兩下,卻沒掙脫。

    “自各朝以來,世族割裂分權,各朝皇帝,無不思圖破解之法。”有如本朝太祖一般,以大肆屠戮為主,也有流放且不重用世族為輔,可時至今日,小的名門、旺族皆沒於歷史的洪流之中。

    古往今來,別說當初魏晉時期的大小世族,時至今日,就是當初太祖當政時期,世人只知太祖曾殺大小世族無數,說得出來究竟有哪些姓氏死於太祖之手的,怕是沒有幾個。

    “可唯獨四姓,數百年以來,經歷數朝數代,聲名地位卻都不一致。”

    燕追神情嚴肅,將手放開了,傅明華坐起了身來,整了整衣衫:

    “我曾外祖母在世時,能號令江洲學子千萬,江洲里大小官員,對朝廷是畏、是忠,對謝家卻是敬、是服。”

    燕追為她理了理秀髮,也不瞞她:

    “所以先帝臨終之時,曾有交待,要滅四姓,非一時之功,切不可操之過急,需先易後難。”

    他要想動四姓,崔氏實力最弱,便準備由崔氏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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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6 09:48: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二十章 分裂

    傅明華今日所說的話,與燕追心中本來的打算想到了一處。

    “四姓傳承至今,相互聯姻,同氣連枝,原本是準備過來與你商議此事的。”只是他還沒說,傅明華便先提了出來。

    從一開始,燕追不止沒有想過要收用崔氏的女兒入宮,甚至配與燕驥,更有甚者,他一開始的打算是阻止四姓相互聯姻的。

    “若世族抱團,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他若動其中一方,勢必三方是要共同進退的。

    大唐建立時間不長,傳承到燕追手上時,才不過三代罷了。

    嘉安帝當初滅容氏,及容氏一干黨羽的舉動,確實剔除了不少朝中世族出身的重臣及將一干大小世族一網打盡,但如四姓這樣的世族,卻是不能撼動的。

    不是因為大唐早前兩位皇帝不願動,而是不敢輕舉妄動。

    當初心狠手辣如太祖,對四姓亦是在拉攏安撫為主。

    今日傅明華所說不錯,謝家在江洲中擁有極高的聲望,江洲拿朝廷俸祿的官員,對朝廷是既畏且忠,對於謝家卻是既敬又服。

    那年趙國太夫人崔氏七十大壽之時,盛況如何,燕追是親眼得見的。

    他手下謀士之中,哪怕就是如徐子升之流,對謝家都是極為推崇。

    江洲里謝家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四姓裡,除江洲謝氏之外,崔氏、陰氏、祝氏三家相互聯姻多年,關係親近,同進同出。

    若動其中一方,三姓必定抱團,難以下手。

    謝氏有名望,陰氏有盔甲、武器,祝氏有戰馬,且不缺銀兩,四姓底蘊深厚,到時若與朝廷反抗,便不如簡叔玉、凌憲之流叛亂那般好平的。

    屠殺世族不起作用,前兩朝時,陰氏子孫曾遭大量殺害,到如今,前陳已經被燕唐所取代,陰家卻依舊存在。

    針對四姓解決方法,便唯有先分裂,再打壓。

    這四姓之中,相互聯姻多年,彼此之間關係親近,想要將其分裂,輕易方法是用不上。

    燕追一開始便想到了,先禁止這四姓之間彼此聯姻,從根源入手,減弱四姓彼此之間的聯繫及親近,使其離心,再分而打壓。

    此時傅明華所說的話,無疑是與他想到一處了。

    她明日見崔氏的小娘子時,使他得空過來,便是讓他瞧瞧,這幾位小娘子適合洛陽哪家權貴府邸的。

    他心中有些愉快,她對他是絲毫沒有防備與懷疑,坦然的信任他,了解他心中想法。

    “只是我有些好奇,元娘怎麼猜到我心裡是如何想的?”

    燕追勾了她一縷長髮在指尖把玩,她才洗沐過,那髮絲還有些潤澤,帶著幽幽的香氣,似上好的綢緞。

    傅明華聽他這樣一問,便嫣然一笑:

    “我曾祖父在世之時,曾立下戰功,得太祖看重,當初食邑八千,賞賜很多。”

    她突然開口提及了與四姓話題並不相干的事,燕追沒有出聲將她話語打斷,只是點了點頭。

    “他老人家在世之時,曾祖母生四子一女,那時傅家家大業大,家產豐足。”

    燕追聽到此處,隱約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了,嘴角邊露出笑意來。

    “幾個叔祖成婚之後開散葉,傅家里人才漸漸多起來了。”她頓了頓,“聽府中年長的下人說,曾祖父在世之時,很是威嚴,府中人人都對他十分敬畏。”

    子孫之中雖然沒有成大氣候的,但也算是人丁興旺的。

    “直到我曾祖父去世,祖父分家之後。”傅明華說到此處,看了燕追一眼:

    “如今傅家除三叔祖早已故去之外,二房不過是依附長房而活,已經不成氣候了。”

    她眼光獨到,心思又細,心中清楚,人又十分聰慧。

    以一個傅家來比喻四姓,“若將四姓比作傅家,未分家時,自然同氣連枝,分家之後,卻各自為自己打算的。”

    “動四姓,不可操之過急,需得徐徐圖之。三郎運籌帷幄,怕是早就已經有了安排了。”

    她低頭抿唇而笑,燕追正要說話,宮人卻已經將洗沐的水備妥了。

    兩人心意相通,又覺得離得更近,燕追洗漱完回來時,傅明華拿了書在看,一雙修長的腿側屈,衣帶垂於一側,神情溫柔,殿中只聽到她翻書時'沙沙'的聲響,幾縷髮絲被她壓在臉龐,越發顯得她肌膚白膩如瓷。

    她的美如春雨,潤物細無聲,燕追自小生在宮中,見過的美人兒不知凡已。

    他的生母崔貴妃年輕之時,便姿容出眾。

    死於他旨意下的容妃當初更是美艷非凡,容光逼人。

    可是傅明華的美卻又有不同,她的內心、氣質,更勝於她容貌許多,美麗的外表只是與她內心的智慧錦上添花,使他更愛慕她而已。

    他站了半晌,看她看得入迷,傅明華察覺有些不對勁兒,抬起頭來時,就見燕追含著笑意,站在離她約摸兩三丈開外的地方,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看。

    她忙擱了書,取了一旁宮人早就備妥的帕子起身:

    “三郎出來了,怎麼也不喚我一聲?”

    宮人在寢宮外間,隔著屏風,不聽召喚是不敢入內的。

    他坐了過來,傅明華跪坐在床榻上,拿了帕子為他絞頭,他就道:

    “清寧宮我已經在令人重新修葺,待冊封大典之後,你再搬進去。”清寧宮乃是皇后住所,離宣徽殿也是最近,景色也很秀麗。

    傅明華勾了他一縷頭髮,拿帕子細細輾壓過,吸乾了髮絲水份,再換一縷。

    這樣簡單的動作她做來也是十分認真,燕追側了頭過來:

    “我讓人在清寧宮中也挖了一池,引了太液池中的水,種了蓮子下去,明年便能瞧見。”

    他還記得崔貴妃的蓬萊閣中時,她第一次因為崔貴妃的話,放下戒備,試著相信自己。

    那時池邊握著美人兒扇的少女,慌張著想跑的情景,此時想起來,依舊令他神情柔和。

    “我覺得觀風殿也好,清寧宮也罷,都是一樣的。”她擦了一陣頭髮,身體軟軟靠在他肩頭上:

    “你才剛登基。”

    燕追卻是轉過身來,一把將她摟進自己懷中,頭慢慢低下去了:

    “不必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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