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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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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采葑采菲] 塵埃之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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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22:10 |只看該作者
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一十章 新官上任

  格蕾絲進入書房的時候,費切爾正在案牘之中忙碌。

  格蕾絲向費切爾行禮:「公爵大人。」

  費切爾從書桌上堆積的書信和文件中取出一張,放在了桌前,推向了格蕾絲的方向。

  格蕾絲起身向前,目光落在這封信件上。

  ——這是來自她父親信,非常正式,落款的地方有她父親的全名簽名,後面還落下了鮮紅的個人印章。

  「你的父親將你的監護權暫時轉交給我了。」費切爾沒有感情地說。

  格蕾絲並不傻,她立刻就意識到了這是因為什麼。她的睫毛顫動著,忐忑和期待兩種複雜的表情同時在睫毛的陰影中閃動。

  按照神聖帕赫羅的法律,貴族女性不管是初婚還是再嫁,自己都沒有權利為自己締結婚約,當然,也無法為別人締結婚約。如果一個女孩父親去世了,即使母親還活著,也需要找到一個男性親屬作為監護人來決定你的婚事。雖然在現實中,大多數人已經無視了這條法律,他們擅自締結婚約,甚至是直接結婚。但這種婚約得不到法律的保護,對於妻子和孩子的繼承權非常不利。沒有財產的平民和落魄貴族可能不會在乎,但格蕾絲是索羅沃奇家族的旁支小姐,所以這種程序對她是有意義的。

  她的父親還活著,沒有理由轉交監護權,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把自己的婚事的決定權交給了費切爾公爵。

  費切爾最近也很忙,他直接了當地說:「加姆伯爵死了,他的伯爵頭銜會由傑羅斯繼承,他是你的堂伯父,擁有諾克森以東和以南的三塊土地。你可以得到三塊土地中的因塔恩,包括這片領地內的金銀礦所有權。爵位也不用擔心,西德尼九世應該會給你一個足夠體面的頭銜。」

  諾克森大區和別的大區不一樣,索羅沃奇公爵佔有最大的一片土地,其他有爵位和土地的索羅沃奇成員依附於公爵,他們享有領地的自治權,能夠收納稅金,管理領地的子民。但領地的士兵、最值錢的金銀礦和寶石礦都是屬於公爵的。現在公爵竟然願意把金銀礦的所有權也交給她,足以可見他的慷慨。

  格蕾絲深吸了一口氣,她並不是獨生女,也不是加姆伯爵血緣最接近的親戚,她知道,她能夠得到這一切,只能是因為公爵大人。

  費切爾說:「這樣你就有了財產,也算是一個體面的貴族小姐了。格蕾絲,你是索羅沃奇塔這十年來最優秀的女學徒,我對你的期待和其他女學徒是不一樣的。」

  格蕾絲當然感到很榮幸,但她又忍不住想,公爵所說的這個最優秀,前提應該是除掉了瑪琳。

  格蕾絲飽含誠意地屈膝感謝:「公爵大人,格蕾絲將永遠忠誠於您。」

  有了土地,她就有了權力和依靠,她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為此不管公爵讓她去做什麼,她都願意不惜代價,全力以赴。

  費切爾說:「西德尼九世想要和索羅沃奇家族聯姻,但現在神聖帕赫羅和馬爾維諾關係緊張,他暫時不能離婚,只能先秘密訂婚。」

  雖然不管是從身份還是血緣上,費切爾的直系女性親屬才是最合適的,但費切爾的姐姐和兄長都比他年長太多,他們的後代中又只有他姐姐的女兒、塞留那的小公主沒有婚約,可這名小公主只有九歲。

  費切爾和西德尼不可能等待那麼久,在沒有誕生同時擁有索羅沃奇和雷佩達血脈的繼承人之前,他們的合作就不會讓人安心。

  費切爾進行了精心的挑選,最後選中了格蕾絲。

  格蕾絲的魔力很出眾,也很聰明,最重要的是,她還很美貌。

  這樣一個對象,即便不是費切爾公爵的直系血親,也應該能夠讓西德尼滿意了。

  聽到費切爾這樣一說,格蕾絲整個人如同被澆了一盆涼水。

  說是秘密地訂婚,其實就是實質上的情婦。大陸上的大多數國家,國王除了王后之外會擁有情婦幾乎是約定俗成的傳統。通過法律的漏洞,國王會和他們偏愛的情婦舉行訂婚禮,並簽下訂婚契約,用以保障這名情婦的權利,這樣的女人通常被稱為官方情婦。

  她們擁有國王的寵愛,可以居住在宮廷,生育的孩子國王也會撫養,只是沒有王位繼承權。歷史上也曾有官方情婦最後成為了王后的例子,比如哈麗特王后,即使她在成為王后之前明明就有合法的丈夫。

  這種訂婚是不名譽的,但擁有實質的好處,官方情婦們許多過得比王后還要風光。這導致雖然貴族們會在私下詬病,但如果真的有機會,又一個個趨之若鶩。

  格蕾絲低頭,用蚊蚋一樣的聲音說:「公爵大人,我姓索羅沃奇。」

  她是高貴的金色荊棘花家族的小姐,她怎麼能甘心定下這種不名譽的婚約。

  可她又不敢說不,她知道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如果服從公爵的安排,未來的某一天她一定能夠成為王后,從此擺脫她表面光鮮實則窘迫的生活。

  她尊敬的公爵大人卻完全沒有體諒她的這種糾結,皺著眉頭說:「你不想嫁給西德尼九世嗎?除了沒有魔力,他是你能夠找到的最好的結婚對象。」

  是的,如果不是西德尼,就可能會是某個老鰥夫。至少西德尼是一個國王,而且相貌也很不錯,不至於讓她想到這個人的時候就噁心得要吐出來。

  「我聽從公爵大人的安排。」格蕾絲低下頭,溫柔地向公爵行禮。

  「西德尼九世會參加瑪琳就任祭司的慶祝宴會,你現在就可以做準備了,我不希望明天從他那裡聽到對你不滿的話。」

  說完,費切爾低頭折起他剛剛寫完的一封信,他將暗紅色的火漆倒在封口處,趁著火漆還柔軟,再蓋上家族的徽章。

  他揮揮手,示意格蕾絲可以離開了。

  ***

  瑪琳去了白花騎士團,親自去送宴會的邀請函。

  這次宴會費切爾主導,門檻很高,對於白花騎士團,他只給那個名義上的代團長留了一份邀請函。瑪琳想到曾經一起並肩戰鬥的白花騎士們無法出席她的宴會,心裡不由有些歉意。她買了許多吃的,肉食、水果、甜品,應有盡有,然後送過去和他們一起分享。

  瑪琳這樣做完全出於她從前的經驗,升職加薪了,請同事們吃頓飯,大家一起高興高興,這不是很正常?

  但白花騎士們看到瑪琳帶來的這樸實無華的禮物,笑得前俯後仰。

  瑪琳徒勞地解釋:「這是我家鄉的風俗!」

  在場的人只有瑪琳和菲利多是來自亞曼倫大區,菲利多十分想要站出來,解釋說亞曼倫才沒有這種風俗,但迫於瑪琳的淫威,他深吸了一口氣,忍了下去。

  白花騎士團的代團長出身光明神殿,他沒有能力反對瑪琳,也不敢違抗光明神殿,在瑪琳到來之前就告病在家,用無聲的態度拒絕了邀請。

  瑪琳聽到這個回復,就馬上拆開邀請函,把邀請函上面的名字改成了菲利多。

  早就不喜歡代團長的白花騎士們看到瑪琳這樣做,「喲謔」地又歡呼了起來。

  瑪琳看著他們,無奈地想,可真是一群容易開心的年輕人啊。

  瑪琳和這些白花騎士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從王宮到蓋涅門堡,可以說是在瑪琳的主導下,白花騎士才從邊緣地段走到了政治舞臺的中心。正是因為瑪琳,白花騎士獲得了他們從前無法想像的看重,他們的未來也從一片晦暗中看到了曙光。

  雖然在白花騎士團,大多數人都是支持瑪琳的,但依然有一部分頑固的保守者抗拒這位新任的魔法師祭司,這些人就是以薩倫為首的幾名小隊長和他們的下屬。

  薩倫聽說瑪琳孤身一個人前來,於是立刻從崗位上離開,趕回營地和瑪琳見面。

  薩倫匆匆趕回,正看到瑪琳和白花騎士們其樂融融的一幕,他走上前,聲音有點陰森。

  「午安,祭司小姐。」

  瑪琳回頭,輕輕地笑了笑。

  薩倫現在是她的下屬了,面對上司,白花騎士應收起武器,低下頭,將拳頭放在胸前行禮。但現在他站得直直的,因為身高的原因,注視瑪琳是使用俯視的角度。

  這樣不禮貌的問好,讓其他白花騎士的笑聲停了下來,在場的人很多,卻一時間很安靜。

  菲利多站了出來,說:「薩倫隊長,請稱呼祭司大人,或是祭司閣下。」

  小姐一般是針對未婚女性的稱呼,在私人場合使用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祭司是瑪琳的職位,祭司小姐這種稱呼不倫不類,輕佻得過分了。

  就連瑪琳的上級西德尼九世,他現在和瑪琳說話也從來不會稱呼她為「小姐」,而是稱呼她為「瑪塔莉柯格林閣下」。

  菲利多幫自己出頭,瑪琳當然要領了這個好意。她假裝沒有看到薩倫,轉身對菲利多繼續之前的話題:「我不想每天都頂著宵禁趕路,快要天黑了,我得先回去了。明天的宴會你代表了所有的白花騎士,所以一定要出席,我已經告訴他們要給你留位置了。」

  瑪琳完全地無視了薩倫。

  瑪琳的無視讓薩倫怒火上湧,他走出兩步,想要靠近瑪琳,卻被人攔住了。

  薩倫的目光緊緊盯著瑪琳,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決鬥女王的傳說早就傳遍了整個納特西亞的大街小巷,只要瑪琳不願意理會,他根本無法奈何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

  為了能夠趕上和瑪琳見面,一路過來他跑得很匆忙,這時候一滴汗水從他的額頭流下,沿著臉頰,落在了他的胸甲上。

  薩倫低下頭,將拳頭放在胸前,喊道:「祭司大人。」

  他屈服了。

  瑪琳轉身過來,好像剛剛才發現了他。

  她笑盈盈地回答:「薩倫隊長,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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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十一章 祭司大人

  「請問薩倫隊長有什麼事嗎?我得離開了,你最好快一點。」瑪琳說。

  薩倫往前一步,但也只有一步,因為瑪琳垂下了眼睛看向他的腳,她似乎在說,別過來了。

  薩倫想起了關於這位決鬥女王的傳言,她曾說過一句話,這句話後來在納特西亞成為風靡一時的名句——「我是魔法師,不喜歡和人靠得太近。」

  於是他不由地停下了腳步。

  「祭司大人,」薩倫生生地吞下一口氣,說,「為什麼要收走我下屬的弗倫恩裝備。」

  瑪琳的任職書下達也有五天了,她新官上任,第一個命令就是收回所有弗倫恩裝備,她要對這些裝備進行大規模的整修和保養,同時編號製表,規範管理。

  像是普通騎士,盔甲、馬匹、武器都是珍貴的個人財產,屬於騎士本人,可以傳承給後代。但白花騎士不同,白花騎士團的所有弗倫恩裝備都屬於白花騎士團本身,有多少套弗倫恩裝備,就應該有多少名白花騎士。

  白花騎士團全編制應該是五百名騎士,實際只有四百五十二名,常駐在納特西亞營地的有兩百名左右,剩下的用瑪琳的話來說屬於「預備役」。

  弗倫恩裝備是白花騎士最大的「團隊財產」,五百套裝備從威利斯大帝時代傳承到現在被消耗了許多,現存的全套完整的只有一百一十二副了,剩下的拼拼湊湊,總共大概能武裝三百個人。

  從前這些盔甲被分攤給各個小隊,再由小隊長分配給下屬。小隊長一般都穿戴其中保存得最完好的,然後按照小隊長的個人喜好和看重程度,依次再分配給其他人。

  這種分配制度是約定俗成的,並沒有形成書面的規章。而瑪琳是祭司,團長副職,又不受團長轄制越過團長直屬於國王,她鑽了沒有書面規章的空子,趁機干涉弗倫恩的分配。

  說是集中修理,瑪琳也沒有說謊,因為之前蓋涅門堡的衝突,大家的裝備都多少有磨損,瑪琳在上任前就有這個打算了,修理弗倫恩的工匠還是她向費切爾借來的。

  瑪琳處理這件事的時候發揮了一點小聰明,她沒有當眾宣佈這個命令,而是分批分次去各個小組收取弗倫恩,這樣一來即使有人反抗,人數不多,她也能夠應付。

  不過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不到一天她就將大多數弗倫恩裝備收回了。

  瑪琳還很驚訝自己沒有遭遇到什麼抵抗,那是因為她總是面對阿爾嘉和費切爾這樣的人物,導致她對自己能夠對一般人造成的威嚇力一無所知。

  薩倫本人的盔甲還穿在身上,這是因為瑪琳暫時沒有拿他開刀的打算,對於小頭領們,她計劃使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

  瑪琳回收裝備的時候薩倫正在外面巡視,他聽到下屬們回報,知道糟糕了,於是馬上就返回營地,衝向工匠處,想要取回弗倫恩裝備。他當然被拒絕了,工匠們告訴他,這些盔甲將會被重新登記造冊,沒有祭司大人的允許不會交給任何人。

  薩倫和他的同伴們一下就慌亂了起來。他猜到瑪琳上任後會對他們這群反對者動手,他都做好了暴力對抗的準備,實際上,他期盼著發生流血,這樣他就更有理由反對瑪琳。他相信瑪琳越是強硬,反對她的人就會越多,光明神殿的信徒總歸是大多數,他們總有一天會難以忍受一個魔法師,最後瑪琳會被他架空,名聲倒地。

  可他沒有想到瑪琳並沒有使用暴力,她落下來的是不會流血的軟刀子。

  弗倫恩對於白花騎士來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切。沒有弗倫恩,你就根本算不上是一名真正的白花騎士。

  薩倫無法拿回弗倫恩,轉身就要找瑪琳的麻煩,卻發現沒有機會。瑪琳太忙了,不是在索羅沃奇宅邸就是在烏蘇洛林塔,不然就是王宮,這些地方沒有哪一個能夠讓他隨便闖入。

  薩倫在這幾天裡,寫信求見軍機大臣、國王,乃至中央神殿,但消息全部石沉大海。他這一肚子氣憋了快五天了,一直等到了今天。

  聽到瑪琳回到白花騎士團,他氣勢洶洶地趕回來。

  但見到瑪琳不過幾分鐘,他的怒氣就整片地泄掉了。

  瑪琳面對薩倫笑得很溫和,她好脾氣地說:「這批工匠來自索羅沃奇,索羅沃奇家族的工匠修理弗倫恩的經驗足足有一千多年了,比白花騎士團的歷史還要長。費切爾公爵不是經常到納特西亞來的,我們要抓住這個機會。」

  薩倫忍住脾氣,說:「那麼,請問修理完了嗎?」

  「這可不太容易。」瑪琳不慌不忙地說,「你知道的,在矮人已經消失的年代修補弗倫恩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需要的時間必然會很長。不過這是值得等待的,因為這會是三百年來最大規模的整修,結束後你們會拿到煥然一新的弗倫恩裝備。」

  弗倫恩製作方法已經失傳了,即便是索羅沃奇家的工匠,也只能修復內部結構完好的弗倫恩。這並不是說外部受損的弗倫恩就很容易修理,為了不影響魔抗作用,弗倫恩裝備外部缺損的地方也需要使用弗倫恩來填補。但弗倫恩礦脈已經枯竭,這個世上能夠找到弗倫恩礦石的地方只有貴族的收藏室和傭兵公會的拍賣會。

  白花騎士們以為修補的弗倫恩鐵塊來之不易,但其實並不是那樣。這片大陸上最不缺弗倫恩礦石的人就是費切爾,這個傢伙已經在亞曼倫偷偷鑄造弗倫恩裝備,因為沒有矮人的技藝,做出來的東西相當笨拙,和白花騎士團這批威利斯大帝時代留下的矮人的傑作完全不能相比。

  和這批工匠一起,瑪琳送來的還有一批弗倫恩礦石,表面上是從傭兵公會拍賣來的,實際上是從費切爾那裡「借」來的。

  瑪琳修整裝備的這個舉動讓某些白花騎士又是期待又是害怕。他們當然期待換上修整過的漂亮裝備,但他們也擔心交上去了破爛的舊裝備,卻什麼都拿不回來。

  薩倫目光炯炯地看著瑪琳,問:「為什麼要讓我們的戰士赤身裸體地面對敵人,難道裝備不是一件一件的進行修理嗎?沒有修理這件裝備的時候,不應該讓它在倉庫裡沾染灰塵,而是應該裝備在騎士們的身上。」

  「你說得對。」瑪琳倒沒想到薩倫竟然自己遞上了話頭,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這正是我想說的。」

  薩倫警惕地看著瑪琳,即使現在的瑪琳笑得非常天真無邪,就像一個可愛的鄰家女孩,他卻突然有了危機感,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雖然他還不知道哪裡錯了。

  薩倫忍住流汗的衝動,說:「祭司大人,白花騎士團的弗倫恩是屬於白花騎士團本身的,不能因為您的私心就擅自奪走,這對我們不公平。別忘了,整個白花騎士團有一半人都是來自光明神殿,如果你用這樣的手段排除異己,後果將會非常嚴重。」

  如果白花騎士們集體起義,不是不能把祭司掀下臺,薩倫他們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但經過王宮和蓋涅門的一系列事情,瑪琳得到了白花騎士團大多數人的信任,這讓他的計劃還沒有開始就失敗了。

  「我經過了慎重的考慮,從沒把是否來自光明神殿作為評判一名白花騎士是否應該被分配到弗倫恩的依據。」瑪琳收起了笑容,正色說:「你說得對,弗倫恩的裝備應該裝備在真正需要它的人身上。它不是裝飾外表的絲綢,也不是用來炫耀的寶石首飾,它是保護騎士生命的盔甲,是幫助騎士擊敗敵人的武器,只有真正參與戰鬥的勇士,才有資格裝備弗倫恩。」

  薩倫的腳步動搖了一下。瑪琳的語氣意有所指,在王宮的時候,他試圖帶人離開,而瑪琳和菲利多慷慨陳詞,許多白花騎士被他們所蠱惑,留下成為了他們的擁躉。這些白花騎士和他們一起前往蓋涅門城堡,是蓋涅門堡一役中決定成敗的關鍵因素之一,事後,他們便成為了納特西亞的市民口中守衛納特西亞的英雄。

  他們就是瑪琳口中的勇士。

  而薩倫從王宮溜走,前往中央神殿報訊,他和另外一些白花騎士並沒有參加戰鬥。

  他們成為瑪琳口中那些將弗倫恩當做裝飾品的人。

  瑪琳的話讓菲利多和他身邊的人都挺起了胸,他們驕傲地抬起下巴看向薩倫,讓薩倫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薩倫粗啞著聲音,聲音中帶著隱隱的恨意:「蓋涅門堡一戰怎麼可以作為評判的標準,而且你竟然還敢提起蓋涅門堡?你們和黑魔法師同流合污,火燒蓋涅門廣場,殺了那麼多人,不但害死了里拉切神官,還挾持逼迫尊貴的大神官,這簡直就是瀆神,而你們不但沒有為這種惡劣行為懺悔,反而沾沾自喜……」

  瑪琳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她用果斷的詞句呵斥薩倫:「薩倫隊長,請注意你的言辭!」

  薩倫被瑪琳突然爆發的嚴厲呵斥嚇了一跳,他魁梧的身軀都因此動搖了一下。

  瑪琳嚴肅又篤定地說:「蓋涅門堡是一場正義的戰鬥,這正義性得到了國王陛下和光明神殿同時認可。里拉切神官是瀆神者,墮落的神職者,中央神殿對此作出了不公開的說明,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保護了國王陛下,守衛了蓋涅門堡,公審了墮落的神職者,還抵禦了馬爾維諾的偷襲,為此光明神殿和國王陛下都分別表彰了白花騎士團,菲利多和奧蘭等幾位表現出眾的騎士還得到國王的親自接見,被國王授予騎士稱號,成為了真正的騎士。所以,沒有比這更光明更正義的戰鬥了,我當然可以把它作為評判的標準。」

  薩倫並不是擅長言辭的人,他的嘴唇蠕動了半天,只吐出一句:「這不公平,你……」

  瑪琳繼續說:「如果你懷疑這次戰鬥的正義性,你不應該來質問我,應該去質問表彰我們的光明神殿和國王陛下。」

  瑪琳這一句,將薩倫接下來的話又堵了回去。

  瑪琳的目光又看向了薩倫的身後,覺察到這裡的動靜,一些白花騎士慢慢地靠攏了過來。

  這時,瑪琳放大了聲音,說:「請記住,弗倫恩將屬於戰場上的勇士,而不是龜縮在後方的懦夫。不管是誰,不管你曾經是光明神殿的學徒還是某個屬地的普通騎兵,只要願意勇敢地戰鬥,就可以獲得裝備弗倫恩的資格。勇者會獲得弗倫恩,勇者會獲得名譽,勇者會獲得一切……」

  這一片偌大的空地上,白花騎士們肅靜地站立著,傾聽瑪琳所說的每個字。

  瑪琳深吸一口氣,說出最後一句:「——這才是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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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十二章 別人眼中的瑪琳

  太陽還沒有升起,僕人們就開始忙碌起來。迎著晨曦,他們腳步快速,有條不紊地在建築和庭院中穿行,他們掃去地面上的露水,從花園摘來新鮮的花朵,在宴會的桌子上擺放珍貴的金銀和琺瑯的器具。

  而居住在建築中的少爺小姐們也早早醒來,他們用帶著花瓣和香水溫水沐浴,在侍從的協助下進入冗長而繁雜的梳妝程序。

  瑪琳昨晚踩著宵禁的時間進入大門,她睡得很晚,因此在整片建築都因為夏末過早的日出而甦醒時,她還美滋滋地躺在柔軟的床被中間,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女僕們在起居室裡,躊躇不安。從起居室的窗戶向外,能夠看到索羅沃奇宅邸內寬闊的庭院,這表示這一套臥室套房是整個建築最好的房間之一。太陽完全升起,年輕人們已經開始在草地上遊戲,不斷地有笑聲從庭院的方向傳上來。

  女僕們知道應該叫醒瑪琳了,但她們面面相覷著,卻沒有誰敢敲門進去。

  直到日上三竿,黛黛提著裙子,小跑著奔來。

  「瑪琳!」她喊著瑪琳的名字跑進起居室,卻看到臥室的門還緊緊關閉著。

  黛黛叉腰,氣呼呼地說:「都快中午了,她竟然還沒有起床!」

  窗簾大開,陽光瀉入房間。瑪琳如同被太陽照射的吸血鬼一樣發出哀嚎,扭著腦袋去找尋找被子和枕頭的遮擋。

  「快起床!」黛黛無情地說。

  瑪琳在枕頭下面嗚嗚地回應:「宴會明明下午才開始……」

  黛黛拍打著床鋪,大聲說:「所以你現在就得準備了,快點,格蕾絲小姐她們都打扮好了在花園裡玩呢,而你還在睡大覺?難道你想要當整個宴會上那個最邋遢的姑娘嗎!」

  「就讓我當最邋遢的姑娘吧,嗚嗚嗚……」瑪琳像泥鰍一樣繼續鑽被子。

  力大無窮的黛黛撲上了床,殘忍地將瑪琳從柔軟的被窩裡拔了出來。而瑪琳像一塊沒有骨頭的肉泥,任由黛黛拖住她的手把她拽下了床。

  黛黛一邊拉扯她,一邊招呼女僕們上來給瑪琳洗漱。

  她嘮嘮叨叨地埋怨瑪琳:「你真不可靠!你明明邀請了我當你的女伴,為此我天還沒亮就起床打扮,可等我換好了衣服,卻看到你還在睡覺……」

  瑪琳的腦袋耷拉著,還在和睡魔進行最後的搏鬥,搖搖晃晃地栽倒在黛黛小小的胸懷裡。

  黛黛嫌棄地撥開她的臉:「啊……別把口水滴到我的新裙子上,這可是我最好的裙子!」

  掙扎著洗漱完,瑪琳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她的衣服是事先就準備好的,簡單輕薄。現在除了費切爾,沒人置喙她的穿著。

  換好衣服,瑪琳的目光落在黛黛的身上,黛黛今天穿了一身黛藍色絲綢與純白細綿相間的新裙子。黛黛的體型特殊,不容易買到合適的成衣,這一身是很早之前瑪琳定做禮服的時候順便幫黛黛做的,黛黛一直沒有捨得穿。

  瑪琳摸摸她的頭,笑眯眯地說:「黛黛今天真可愛。」

  等瑪琳準備完畢,和黛黛一起走出臥室套房。

  一名侍從正守候在門口,看到了瑪琳,他恭敬地走上前,說:「瑪塔莉柯格林小姐,公爵大人請您準備好後就去見他。」

  侍從早就到了,但來之前公爵大人曾吩咐他,如果瑪琳還在梳妝,就安靜地等著,不要去打擾。於是他等候在門外,直到瑪琳出來。

  瑪琳牽著黛黛的手,點了點頭,說:「那你帶路吧。」

  ***

  這次慶祝宴會將在索羅沃奇宅邸的庭院裡面舉行,這樣大家就不會錯過夏夜裡明亮的月色。

  其實這是一種變相的炫耀,因為在寸土寸金的納特西亞內城區,除了王宮,就只有索羅沃奇家族才擁有這樣寬闊的庭院。

  客人陸續到來,索羅沃奇的僕人在樹蔭下招待他們進行了一頓豐富的午餐。之後下午會有一些活動,格蕾絲和傑羅斯作為這一屆索羅沃奇塔的代表,責無旁貸地成為年輕人的頭領。

  傑羅斯帶著男人們去草坪上玩跑馬的遊戲,而女孩們聚集在樹蔭下。女僕們送上來最近流行的紙牌,女孩們圍攏成一圈,僕從們送上茶點,他們一邊抽取紙牌一邊聊天。

  紙牌遊戲只是其次,聊天其實更重要。她們都是受過教育、有教養的貴族小姐,這讓茶話會進行得非常和諧愉快。

  正在玩笑的時候,一個女孩突然湊到格蕾絲的身邊,小聲問她:「格蕾絲,瑪塔莉柯格林小姐不來和我們一起玩嗎?」

  她的聲音很小,可那個名字很敏感,讓周圍人的耳朵輕易就捕捉到了,於是她們不約而同地都放輕了說話的聲音。

  這個女孩來自納特西亞,從一開始遊戲她就在東張西望,期盼能夠看到瑪琳。她以為瑪琳作為這場宴會的主人,又是未婚的女孩,當然會過來這裡,並和他們一起喝茶,可從午餐一直到現在,瑪琳都沒有出現。

  格蕾絲保持著完美的笑容,說:「瑪塔莉柯格林小姐今天很忙。」

  格蕾絲猜想,大概只有國王陛下或者是阿爾嘉大魔導師,亦或者是大神官本人親自駕到,瑪琳才會去迎接吧。瑪琳不記得這些女孩的名字,更不會過來和她們玩耍,據格蕾絲所知,她甚至並不想舉辦慶祝的宴會。

  這樣的回答顯然讓女孩們有些不滿,有人咕噥了一句:「真是驕傲的祭司小姐。」

  格蕾絲微笑著說:「她是真的很忙。」

  因為格蕾絲知道瑪琳在哪裡。

  像這種大型宴會,賓客極多,重要的客人要在晚宴上才會出現,宴會的主人不可能兼顧到每個人。所以,公爵大人和瑪琳都沒有出現在中午的餐會上。

  格蕾絲知道,這是因為公爵大人和瑪琳正在公爵的書房待客廳和人談話,參加的人還包括這段時間來到納特西亞的幾名身份重要的索羅沃奇家族成員。

  而和他們對話的人,就是國王西德尼九世。

  是的,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西德尼九世乘坐著一輛低調的馬車,早早就到達了,現在就在公爵大人的書房裡。

  格蕾絲猜想他們討論的內容很有可能就包括自己的婚事。

  想到這裡,格蕾絲就覺得格外諷刺,她在庭院裡和其他年輕女孩們一起玩耍,對自己的婚姻完全沒有參與感。而比她年幼的瑪琳卻在議事廳和家族長輩們待在一起,將自己的婚姻與未來握在手上。

  「格蕾絲,」有人叫格蕾絲的名字,將她的神志喚回。

  格蕾絲回過頭,對方有接著問:「瑪塔莉柯格林小姐的家人會出席今天的宴會嗎?」

  格蕾絲笑容依舊:「我沒有聽說。」

  年輕小姐們竊竊私語:「瑪塔莉柯格林小姐是姓布倫第安特對嗎?你們聽說過布倫第安特家族嗎?」

  貴族的姓氏都很有辨識度,即便偶然有同姓,也會加上居住地或者是其他有意義的詞作為後綴進行區分,也就是說,貴族的姓氏都是唯一的。而平民的姓氏就沒有那麼嚴肅,平民還會自己給自己取姓氏,有姓門的有姓窗戶還有姓房子的……他們對待姓氏隨便得簡直可以說可怕。

  女孩們默認布倫第安特應該是一個具有唯一性的貴族姓氏,在短暫的討論後,她們將期待答案的目光投向了格蕾絲。

  格蕾絲不想回答,她想在沒有得到公爵大人的同意之前,不能擅自回答這個問題。

  但在場的人並不僅僅只有她一個姓索羅沃奇。

  另外一名年輕的索羅沃奇小姐咯咯笑了,說:「她不是諾克森人,她是從亞曼倫來的,因為魔法天賦出眾而被公爵大人破例帶回了索羅沃奇塔。你們沒有聽過布倫第安特這個姓氏也不奇怪,整個亞曼倫大區,除了塔威亞奧,難道還有什麼有名的姓氏嗎?」

  周圍一片驚歎的聲音。

  「居然是亞曼倫大區。」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亞曼倫大區出身的魔法師呢。」

  「據說那裡很貧瘠,極少出現潛力者。」

  「我還聽說那裡被神職者牢牢控制著,有不准許魔法師進入的禁令。」

  「那瑪塔莉柯格林小姐,其實就不過是……」

  ——不過是一個落魄的鄉下姑娘而已,和她們這樣的天之驕女是天下和地下的差距。

  女孩們有的露出了輕蔑:不管她現在看起來多麼風光,也改變不了她是一個家世單薄的鄉巴佬;但也有人依然流露出羨慕:不管她的出身多麼落魄,她成為了幾百年來的第一位魔法師祭司,還是以一個女孩的身份,這是多麼的幸運。

  最開始打聽瑪琳的那位女孩這時候又一次開口,她問道:「哎,瑪塔莉柯格林小姐已經快二十歲了吧,可是她的家人都不在納特西亞,她的婚事就只能這樣拖延下去了。可憐的祭司小姐……」

  「公爵大人當然會給她安排好婚事,難道有人敢拒絕公爵大人的安排嗎?」有人不以為然地回答。

  「即便是公爵大人出面,也需要男人們願意娶她啊,她如果是那樣一個姓氏,可能不會有體面的男人願意接受他。」

  「總有落魄的單身漢願意娶她,她現在可是唯一的女祭司呢。」

  「嗨,沒有人幫助她簽訂婚約,她也可以私奔結婚嘛,那些不矜持的鄉下女孩,不是最喜歡這樣做嗎。」

  她的話引起了一片贊同的竊笑聲。

  格蕾絲卻覺得瑪琳不會和她一樣,她冷不丁地發言,聲音很平淡:「她和我們不一樣……她能夠自己決定自己的婚姻。」

  格蕾絲的話打破了愉悅的氣氛。

  基於格蕾絲所受到的教育,本來不應該出現這樣突兀生硬的發言,但格蕾絲沒有忍耐住,還是說出了口。

  格蕾絲正在懊惱自己的失言,不遠處傳來了一些動靜,打破了現在的尷尬。

  「瑪塔莉柯格林閣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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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十三章 受歡迎的瑪琳

  侍從為瑪琳引路,讓她走在前面。今天的瑪琳沒有攜帶魔杖和魔法書,因為天氣太熱,只在手上拿著一把小巧的木質摺扇。

  她一出現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她的黑色捲髮被編成一條魚骨辮,垂在兩片肩胛骨中間。髮尾墜著一顆珍珠,頭上戴著一頂兩指寬的珍珠髮梳,避免讓她蓬鬆的捲髮翹曲起來。除此之外,她沒有佩戴其他任何首飾。瑪琳本來就比普通的貴族女孩瘦弱,沒有項鍊裝飾脖子和胸口,使得鎖骨凸顯得異常清晰。

  今天的瑪琳穿了一身輕柔的淡紫色裙子,腰身束得很高,用一條絲帶作為腰部的裝飾,這樣不會顯得臃腫。她沒有穿束腰,腰部就很輕鬆,同時整條裙子只有一層細薄的裡襯和一層輕紗,沒有裙撐,夏風輕輕拂過的時候,裙擺就輕盈地飄動了起來。

  在侍從的指引下,瑪琳看向了她們的方向,烈日下,她的黑色眼瞳和頭髮因為顏色太深呈現出冷色調,加上她這一身輕盈的打扮,讓人的眼睛感到了放鬆和清涼。

  女孩們悄悄地觀察著瑪琳,和她一比較,她們那能夠在草坪上鋪散開一片的碩大裙子顯得那樣笨拙。女孩們不是不熱,也不是不累,但她們認為這種累贅的穿著是一個貴族應有的體面。

  瑪琳走向了她們,在她的身後跟著一個矮小的女孩,這個小女孩有一對碩大的湛藍色眼睛,大得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那就是瑪琳今天的女伴黛黛。女伴是一種職業,對於一些掌握了財富和權力的貴婦人,她們經常會需要一些受過教育的女性的協助,貴族女性的女伴就如同王室專有的女官。

  格蕾絲本以為自己會是瑪琳女伴的不二人選,她認為在納特西亞的這幢建築裡,家世身份、能力和見識,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卻沒有想到,某天她會突然從別人那裡聽說瑪琳已經選定了女伴的人選。

  她選了黛黛,一個沒有被承認的索羅沃奇私生女,實際上就是一個女僕。

  格蕾絲當時覺得非常可笑,女伴是要幫助瑪琳社交,為她解決問題提供建議的,黛黛一個女僕能夠為她做什麼?難道公爵大人看到這種荒唐的選擇就不生氣嗎?

  可費切爾居然容忍了瑪琳的任性。於是黛黛,一個沒有被承認的私生女,就登堂入室地站到了她們這群真正的貴族小姐面前。

  瑪琳走到了樹蔭下,女孩們站起來,大家互相行了屈膝禮。

  那個異常活潑的女孩子湊上去,問:「下午好,瑪塔莉柯格林小姐,你要和我們一起遊戲嗎?」

  瑪琳的目光掃完她們一群人,不知道在搜尋什麼,沒有聽清她的話,就微笑著問:「你說什麼?」

  「是現在納特西亞最流行的紙牌遊戲,你要參加嗎?」

  瑪琳笑著拒絕了,說:「那還是算了,我不怎麼會玩紙牌。」然後她話音一轉,問,「男賓客們不在這裡嗎?」

  來這裡之前,侍從告訴瑪琳,年輕的賓客們都集中在這裡。但瑪琳只看到了女孩們,瑪琳不擅長貴族女士圈的交際,而且她還現在著急去找菲利多。菲利多是這次宴會上極少數的來自非魔法師家族的賓客,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遭到冷遇。

  瑪琳的問話讓女孩們皺起了眉頭,就算是最恨嫁的寡婦,也絕不會這樣急切地詢問男人們的下落。

  不過女孩們大概也能理解,畢竟瑪琳都快二十歲了,上流階層流行早婚,她這個年紀的貴族女孩大多數都結婚了,至少也訂婚了,如果她再不抓緊一點,就要變成被人挑剔、遭人嘲笑的老處女了——或者說她已經是了。

  淑女們自持身份,並不是很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場面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這時候黛黛突然說:「瑪琳,他們來啦!」

  不遠處傳來一些動靜,灌木叢後面走過來一大群年輕的男人,侍從在旁邊幫他們牽著馬,這些衣冠精緻的貴族男性說話談笑著從草坪上走過。

  瑪琳對格蕾絲她們點點頭,說:「我還有點事情,就先走了,你們好好玩。」然後轉身招呼黛黛說,「黛黛。」

  黛黛答應了一聲,兩個人轉身就朝著男人堆走過去。

  留下一群女孩們目瞪口呆。

  「我……」一名穿著白色裙子的淑女喘著氣,又氣又羞地說,「我、我為她感到羞恥。」

  這個瑪琳,她竟然連客套的寒暄都懶得進行,就這樣直接沖著男人們過去了。這是多麼不自重、不矜持的行為,因為她的這種舉止,在場所有女士的名譽都會遭到連累。

  幾名女孩附和著她,小聲地譴責瑪琳。

  在另外一邊,男人們先看到了瑪琳,於是都停下了腳步。

  瑪琳行完屈膝禮,踮起腳尖探頭打量人群,沒有看到菲利多,她於是問:「傑羅斯,我聽說白花騎士團的客人已經到了,請問他在這裡嗎?」

  傑羅斯回答說:「抱歉,我沒有聽說。」

  「沒有在這裡?」瑪琳輕輕地皺起了眉。

  黛黛在一旁說:「如果不在這裡,會不會在休息室裡?我們可以去問休息區的侍從。」

  瑪琳點點頭,她對傑羅斯說:「那我先走了。」

  一名男士走上前幾步,對瑪琳說:「瑪塔莉柯格林小姐,我們正準備進行一個新的遊戲,正要去邀請各位小姐女士加入,你不來參加嗎?」

  瑪琳習慣當透明人了,突然間連續被人邀請,好像變得很受歡迎,讓她覺得有點不適應。

  她笑笑,說:「祝你們玩得愉快,我就先走了。」

  說完,瑪琳牽住黛黛的手,兩個人一起小跑著離開。

  沒有穿裙撐的瑪琳行動起來就像是一隻活潑的兔子,幾下就消失在了他們的面前。

  從出現到最後離開,她只停留了短短的幾分鐘。

  等到瑪琳消失,男人們繼續說話。

  「祭司小姐可真是難以接近。傑羅斯、巴特,你們曾一起在索羅沃奇塔學習,那時候的瑪塔莉柯格林小姐也是這樣嗎?」

  傑羅斯禮節性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而巴特聳了聳肩,說:「她在索羅沃奇塔總是在圖書館或者是房間裡面學習,幾乎不在這兩個地點之外的地方出現,拒絕所有聚會。」

  男人們都覺得很驚訝:「這樣都能成為祭司,她是有多麼幸運。」

  這位瑪琳小姐社交能力如此堪憂,她真的能夠勝任祭司這個職位嗎?男人們不禁搖頭,心想,如果某天國王陛下和費切爾公爵對她失去耐心,她又沒有足夠社交能力去找到其他人的保護,那時候,祭司的位置大概就要保不住了。

  傑羅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如果讓瑪琳或者是公爵聽到了絕不會高興,於是他打斷了他們,繼續之前的話題,說:「也就是說,光明神殿說能夠控制住黑死病是他們的功勞?」

  「光明神殿的牧師們經常到各種地方去宣教,他們總是能夠很輕鬆的掌握消息。不管事實是什麼,只要神職者們給出解釋,那些人就會相信。」

  「我們應該感謝的是蒙特安娜隘口,是蒙特安娜隘口將病情阻擋在了亞曼倫大區。」

  外面已經有傳言,亞曼倫大區內黑死病肆虐,無數人死去,彷彿人間地獄。可據傑羅斯所知,亞曼倫大區的病情雖然一度失控,但在公爵的強硬干涉下已經平息了。

  「傑羅斯你為什麼這樣關心亞曼倫?那個地方又偏僻又荒涼,不管發生什麼對我們納特西亞都不會有影響。」

  「因為傑羅斯要繼承爵位了吧,其中有一塊領地距離亞曼倫大區很近,作為未來的領主老爺,他當然需要擔心。」

  提到這裡,他們都轉而開始恭喜傑羅斯。

  傑羅斯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既表現了對這種恭喜的感謝,又不會顯得過於傲慢。

  雖然到納特西亞之後,傑羅斯並沒有完成公爵的吩咐,可公爵依然讓他得到了爵位和大部分財產,傑羅斯對公爵的慷慨和寬容充滿了感激。事實證明他當初的選擇沒有錯,不管宗族的老人們爭吵得再激烈,只要公爵大人出手干涉,那麼就是公爵說了算。

  「關於亞曼倫的事情,我還從父親那裡聽到一個插曲。」一個年輕的男人突然說。

  「是什麼?」

  「據說中央神殿對亞曼倫的混亂狀況很不滿,認為這是黑暗力量對神聖帝國的侵略,要求派出神殿騎士團去處理。」

  「亞曼倫大區的混亂持續了至少也有兩三年了,黑死病也並不是這段時間才出現的,我可不相信消息靈通的光明神殿對此一無所知,他們這個時候才提起,真是奇怪。」

  「可是並沒有聽說神殿騎士團要出征。」

  「因為白花騎士團的祭司認為光明神殿不能越過亞曼倫公爵來處理亞曼倫的事情,亞曼倫大區的主人畢竟是塔威亞奧公爵本人。她提議讓塔威亞奧公爵返回亞曼倫大區,親自處理亞曼倫大區的混亂狀況。」

  周圍安靜了片刻。

  「塔威亞奧公爵是一位慷慨的紳士,看我的這枚胸針,就是在一次狩獵中獲勝贏得的獎品,正是公爵提供的。」

  「他是一位慷慨又有趣的大人。」

  但是也眾所周知地膽小和懦弱,讓他回到傳說中黑死病肆虐的亞曼倫,對他而言無異於謀殺。

  塔威亞奧公爵立刻病倒,到現在都無法出現在大眾面前,據說他現在病得連寫字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件事就拖延了下來。

  傑羅斯問:「難道塔威亞奧公爵沒有提出委託,將亞曼倫的管理權轉交給光明神殿嗎?」

  按照他們對這位公爵的瞭解,如果光明神殿提出要求,他一定會順水推舟地同意。

  有個人笑了,說:「他提出了。但他曾經交付過一次委託書,於是在議會上被認為這一次的委託不合法,這一次的委託交付被當場駁回。我猜齊恩團長也不願意去亞曼倫,所以在議會上什麼都沒有說。」

  他神秘地笑了一笑,又說:「你們猜猜,是誰最先提出程序不合法的?是的,就是我們的瑪塔莉柯格林祭司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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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十四章 突如其來

  另外一邊,瑪琳和黛黛跑到休息室,詢問侍從菲利多的下落。

  雖然賓客很多,但侍從都能記住自己負責接待的。於是瑪琳得知菲利多就待在公共休息室。瑪琳從前不瞭解這些,不過這段時間因為常去王宮,西德尼在王宮為她準備了專門的休息室,瑪琳這才知道,身份高貴的賓客,主人都會為他準備專門的休息室,只有普通的客人才會被安排到公共休息室。

  瑪琳本以為白花騎士的代表會有一個專門的休息室,卻沒有想到他們就這樣隨隨便便地把菲利多丟到了公共休息室去。

  公共休息室裡的人很多,多數都是男人,香水味混合在一起,氣味混亂。這樣的地方,侍從不敢讓瑪琳踏足。

  瑪琳說:「那我和黛黛去外面等著,你能看到嗎,就是那個圍滿了薔薇花的走廊,你見到菲利多,就帶他到那裡去。」

  侍從很恭敬地說:「願意為您效勞。」

  瑪琳和黛黛離開這條不斷有人來往的通道,去往旁邊通向花園的走廊。這個走廊在建築的北面,採光不是很好,薔薇花開得稀稀落落。

  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沒有人往這邊來,顯得很安靜。

  瑪琳和黛黛坐在走廊的欄杆上,一邊聊天一邊等待菲利多。

  黛黛聽到瑪琳那些異世界的知識,兩隻大眼睛瞪得圓滾滾的:「薔薇花竟然能每個月開一次?我見過的最好的園丁,也只能讓薔薇花一年開三次。」

  「所以才能被稱作月季,當然,在神聖帝國,月季和薔薇是同一個詞。我曾聽說,現代月季是因為通過雜交,得到了中國原生月季的血統,改良了開花性,所以才能夠四季常開。」

  黛黛興致勃勃地說:「那我們去找那種什麼『中國月季』,然後進行自雜交吧。」

  瑪琳搖頭,說:「我也不知道能夠去哪裡找,但我想,如果這個世界足夠大,就會有足夠多的氣候和地理,也就有可能夠誕生和中國月季相似的物種。」

  黛黛拖著腮,說:「花朵又美,還能夠四季和常開,真好。」

  瑪琳笑:「如果有機會,我們就像阿爾嘉那樣去大陸的各個角落旅行,說不定真的能找到呢。」

  瑪琳和黛黛白日夢做得正好,這時,有腳步聲靠近了她們。

  黛黛立刻收起懶散的樣子,從欄杆上跳下來站好,瑪琳也慢慢從欄杆上起身,她們看到一個穿著長禮服的年輕男人正朝著他們走來。

  這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衣著很華貴,似乎是某個貴族少爺,他的目光落在瑪琳的身上,顯然是沖著瑪琳來的。

  瑪琳有點疑惑,看看黛黛,黛黛也疑惑地看著瑪琳。

  對上瑪琳的視線,那個年輕人露出了笑容,他加快腳步,兩下就走到了瑪琳的身邊。

  在瑪琳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他就走到了瑪琳的身前,鞠躬,行紳士禮,一隻手伸出來去搆瑪琳那還沒有來得及縮回去的手,試圖給瑪琳一個吻手禮。

  瑪琳連忙收回手,往後一退,說:「我不習慣和人靠得太近!」

  這個人很臉生,瑪琳的警惕心提起——如果這是一個帶著弗倫恩武器的人,這樣近的距離,即使她可以使用無聲魔法也很難防守。

  想到這裡,瑪琳又向後退了兩步。

  陌生男人沒料到瑪琳反應這樣激烈,他很意外,但他很有風度,反而道歉,說:「抱歉,是我太莽撞了,請原諒我終於得到和你單獨相處的機會,過於喜悅而失了禮。」

  瑪琳用餘光看了一眼黛黛,黛黛也瞪大眼睛看著瑪琳。

  「你是誰?」瑪琳心裡默默地回憶,反擊的魔法就壓在手指尖。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客人,瑪琳不能冤枉了他,但是也不能完全沒有防備。

  年輕男人在心裡苦笑了一聲,說:「我是杜倫家族的納特,你不記得我了嗎?」

  瑪琳是真的不記得,雖然大概率確實遇見過。瑪琳怎麼說也參加了兩次大型宮廷宴會,這兩次宴會的賓客都是數以千計的,說不定還真和他照過面。但是瑪琳怎麼可能記得住那麼多人,她這幾個月常參加各種會議,也沒見的能把會議上的人都認全,何況是數千人的大型宴會上的其中某個人。

  「哦,杜倫家族是嗎?」好像是納特西亞的一個魔法世家,瑪琳假裝記得。

  年輕男人笑了,他轉頭對黛黛說:「我能和瑪塔莉柯格林小姐單獨聊一會兒嗎?」

  黛黛恍然大悟地張大了嘴,然後又合上。她用看戲一樣的眼神看著瑪琳,然後一步步往旁邊挪。

  瑪琳忙說:「黛黛別走。」

  黛黛就站住了。

  年輕男人當然知道有些話應該單獨和瑪琳說,可他也知道如果現在不說,就沒有機會了。晚宴開始後,這位明星魔法師就幾乎不可能落單,他必須抓緊現在,他只有這個機會。

  於是在瑪琳驚詫的目光下,他單膝跪下,仰頭望向瑪琳,似乎深呼吸了一下,說:「請你嫁給我。」

  「啊?」瑪琳一瞬間幾乎呆滯。

  年輕男人誠懇地望著瑪琳,用一種格外殷切地語氣說:「請你嫁給我,瑪塔莉柯格林小姐,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你。」

  黛黛捂住了嘴巴,看著瑪琳,又看看那個男人。

  瑪琳深吸一口氣,連退了幾步。

  「你開什麼玩笑?」

  瑪琳這種拒絕的姿態讓年輕男人備受傷害,他眼睛裡流露出難過,說:「我是真心的,從見你的第一眼,你美麗的黑髮,靈動的身姿就深深地鏤刻在了我的心底……」

  在一分鐘之前瑪琳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人是誰,這人居然就這樣草率地求婚?以為這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嗎?一見鍾情爬陽臺求婚結婚殉情一氣呵成?

  「然而我拒絕,」瑪琳打斷他,說,「多謝你的抬愛。」

  年輕男人微笑,說:「哦,拒絕是女士的特權,我知道,我不能奢望第一次求婚就成功,你拒絕我是當然的……」

  「謝謝,不管第一次還是第幾次,我都拒絕。」瑪琳冷冷地說,如果拒絕得太客氣,這個夥計還會以為她在欲擒故縱。

  年輕男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不留情面的拒絕,他從前遇到的淑女們,出於教養,即使是拒絕,也不會這樣的冷硬。

  他試著挽回,說:「那是因為你還不瞭解我,請給我機會證明。」

  「不了,沒那個必要,」瑪琳斬釘截鐵地說,「你現在可以走了。」

  瑪琳的話像是巨錘一樣擊碎了年輕男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他的眼睛漲紅了,看著瑪琳不知道是怨恨還是難過,總之他的聲音飽含了情緒,只是因為強忍所以才沒有讓聲音失去控制:「瑪塔莉柯格林小姐,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無情的人。」

  瑪琳被他漲紅的眼睛嚇了一跳,她回想起一些社會新聞,下意識又退了幾步,這時候她看著這個年輕男人已經不是看著普通人的眼神,而是彷彿看著一個潛在的罪犯。

  「如果你現在不離開,我會更無情。」瑪琳說,「我的魔法比你的快!」

  年輕男人因為過於驚訝,都把悲憤的感情給壓了下去……

  他在懷疑,這位瑪塔莉柯格林小姐是認真的嗎?只是因為要拒絕他的求婚,就要用無聲魔法攻擊他!

  這是怎樣一個荒謬可笑的場景,一旦發生他就會淪為整個納特西亞的笑柄!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從走廊的一端走來,腳步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瑪琳看向年輕男人的身後,驚喜地喊了一聲:「菲利多!」

  這個年輕男人抬頭看了來人一眼,再停留下去,只會更尷尬,他飛快地起身,轉身逃走。

  路過的時候,他有禮貌地敷衍了一句:「下午好。」

  然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快速溜走了。

  瑪琳求之不得,看到他走遠,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而菲利多慢慢地走近了她,疑惑地看看瑪琳,又看看那個人離開的背影,皺眉問:「發生了什麼?你又在和人魔法決鬥嗎?我看到他都跪下認輸了。」

  瑪琳不滿地說:「什麼叫『又』?即便是魔法決鬥,也從來都是別人提出的挑戰,而我不得不應付,我是被逼的,被逼的懂嗎?」

  菲利多從鼻子裡面輕輕地哼了一聲。

  瑪琳好好地打量今天的菲利多。

  因為他今天的裝扮和之前都不太一樣,在他沒有踏入走廊的時候,瑪琳都沒有認出來。

  菲利多終於脫下了盔甲,換上了一身墨綠色的禮服。禮服裁剪整齊挺括,將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襯托得格外俊秀。

  他的紅色短髮也打理過了,在陽光下顯現出一點橙色,在墨綠色的衣服襯托下,紅得像是一朵燃燒的薔薇。他的裝扮看起來很正經,可過於熱烈的髮色沖淡了整體的嚴肅感。

  瑪琳打量著菲利多,忍不住抿著唇笑。

  菲利多被她笑得渾身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說:「好了,侍從說你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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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十五章 塔威亞奧

  瑪琳也跟著假裝清嗓子,咳嗽了兩聲,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很緊急的事情。」

  菲利多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侍從來通知他的時候,他還以為瑪琳有要緊的事情,急急忙忙地就趕了過來,要不是今天穿的是禮服,不能攜帶武器,他一定會提著弗倫恩武器來應邀。

  菲利多向來搞不清楚瑪琳的想法:「今天是你的慶祝宴會,你居然有空來找我閒聊?」

  瑪琳倒是很輕鬆的樣子,說:「我也是剛剛才空閒下來的,趁著晚宴還沒有開始,先來找你聊天,索羅沃奇家有個噴泉池裝飾得很漂亮的,要不要去看看?」

  瑪琳不想待在這裡,這個地方畢竟靠近公共休息室,一會兒說不定還會有什麼奇怪的人,比如那個什麼納特之類的經過。

  菲利多點點頭,三個人沿著走廊,往花牆後走去。

  穿過花牆,他們到達了幽靜的小樹林邊上,沿著花朵盛發的灌木叢,他們就到達裝飾著睡蓮的噴泉池了。

  噴泉池揚起的水霧帶走熱氣,讓瑪琳感覺到了涼爽。

  黛黛說:「我在那邊等你們。」

  說完她過噴泉池子,到出口那邊去幫瑪琳和菲利多望風。

  瑪琳菲利多站在噴泉旁的樹蔭下,她開口說:「確實和你說的一樣,亞曼倫大區現在實際處於費切爾的控制下。塔威亞奧城堡的騎兵護衛隊在索羅沃奇家族的攻擊下幾乎是不堪一擊,早在索羅沃奇家佔領弗倫恩礦的時候被丟進了亞曼倫大區的天坑,一個都沒有活下來。」

  菲利多臉色嚴肅,說:「他告訴你的?」

  瑪琳點點頭,說:「自從我當上了白花騎士團的祭司,他對我就坦白得多,只要問,他基本都會回答。」

  「那麼黑死病的狀況呢?除了騎兵護衛隊,亞曼倫的其他人怎麼樣?」

  「費切爾說病情從來就沒有在亞曼倫蔓延過,當時和大神官的軍隊在蒙特安娜隘口對峙,他就已經發現了對面的軍營有黑死病的狀況,所以他提前做了防備,焚燒屍體,隔絕病菌,疫病就沒有在亞曼倫蔓延開。」

  菲利多追問:「他說的是真的嗎?」

  「我傾向於相信他是說的真話,因為他正在謀劃得到整個亞曼倫,他不會毀了亞曼倫,這對他沒有好處。」

  菲利多搖頭說:「可是亞曼倫是屬於塔威亞奧公爵的,瑪琳,我們都是亞曼倫人,理應忠於塔威亞奧公爵!」

  瑪琳皺眉:「如果是塔威亞奧公爵在控制亞曼倫,現在的亞曼倫已經被黑死病籠罩,不知道死去了多少人。」

  菲利多抿起唇,他知道自己說不過瑪琳:「所以你就要幫助費切爾公爵得到亞曼倫嗎?」

  瑪琳無奈地說:「這可不是我能控制的。其實從某方面來說,亞曼倫是塔威亞奧送給費切爾的,如果不是因為他一直留在納特西亞不肯回去,費切爾未必能夠那麼容易就佔領亞曼倫。」

  亞曼倫貧瘠又偏遠,娛樂活動乏善可陳,怎麼可能和大陸上最繁華的城市納特西亞相比,塔威亞奧公爵一來到這裡就捨不得離開了。加上又有蒙特安娜隘口作為屏障,幾乎不會有外敵入侵,塔威亞奧公爵就更心安理得地甩手了。至於領地的管理,塔威亞奧公爵信任埃烏特執政官,就將亞曼倫的管理權全部委託給他,自己安然留在納特西亞享樂。埃烏特在亞曼倫隻手遮天,私下和索羅沃奇家族合作,斂財無數。靠著埃烏特掙來的錢,塔威亞奧公爵才在納特西亞過得如此奢侈。

  「所以,你們今天討論的就是這個話題嗎?」菲利多五味雜陳地問。

  瑪琳說:「是話題之一。西德尼也順利加冕了,他這時候想要和索羅沃奇家族合作,當然要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他也給不出什麼好處,只能在亞曼倫的問題上做一點表示。亞曼倫本身就不在國王的控制中,如果費切爾宣佈發動局部戰爭,他即便反對,最多也只能發聲表示譴責,所以他樂於做調停者,然後在暗地裡偏向索羅沃奇。」

  菲利多問:「費切爾公爵準備怎麼做?」

  「他準備等。」瑪琳回答,「反正現在的亞曼倫本來被他控制了,只要塔威亞奧公爵不回亞曼倫,亞曼倫在事實上就是屬於費切爾的。」

  「這多麼荒唐,費切爾公爵是諾克森的公爵又不是亞曼倫的公爵,他有什麼權利管轄亞曼倫?」

  「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他一直用的都是執政官埃烏特的名義。」

  「可是埃烏特已經死了。」

  「是的,但是誰能證明?」瑪琳輕輕地笑了一聲,覺得有些諷刺,「是,光明神殿的人確實堅持說埃烏特已經死了,不過沒有人能夠提供埃烏特已經死亡的證明。要想取締埃烏特的執政權,就得讓塔威亞奧公爵宣佈給埃烏特的委託書無效。可惜,塔威亞奧現在認為亞曼倫黑死病蔓延,他擔心會被西德尼強行送回去,躲起來裝病,不肯簽字。」

  如果說十幾歲的菲利多還曾對塔威亞奧抱有幻想,現在也都全部消失了。

  現在的塔威亞奧根本不是他的祖父所告訴他的品格高尚、身份貴重,一個值得效忠的公爵,他只是一個膽小怕事、推卸責任的懦夫。

  從前希冀和敬仰過的人物們,他們的高大塑像一個接著一個坍塌,菲利多苦笑,他都不知道還有什麼人能值得相信。

  「塔威亞奧公爵是真的病倒了,還是假的?」菲利多問。

  「他確實有頑固的咳症,經常接受中央神殿的治療,秋冬病重的時候還曾因咳嗽引發肺病。」瑪琳說,「其實這種疾病使用魔藥會更有效一些,但塔威亞奧公爵這個人,怎麼說呢,很奇怪,他非常害怕魔法師,所以完全不敢接受魔藥。他的病情每個冬天都會反復,說不好聽一點,他很有可能某個冬天就會一病再也起不來了。」

  「費切爾公爵會殺了他嗎?」以費切爾公爵的能力,如果想要暗殺塔威亞奧公爵應該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殺了塔威亞奧公爵,他就不用擔心有人和他爭奪亞曼倫了。

  「你想得也太粗暴了。」瑪琳搖頭,說,「只要塔威亞奧還活著,他的委託書就依然有效,費切爾就能繼續使用埃烏特執政官的名義,費切爾才是那個最不想要他死的人。於此相反,如果他死了,爵位和土地就會由公爵的兒子繼承,之前委託執政的文書就會變成一張廢紙。」

  塔威亞奧公爵有個七歲的兒子,和他一起留在納特西亞,因為年紀太小還沒有參加社交,許多人都沒有見過他。

  瑪琳繼續補充:「所以費切爾現在想要獲得公爵繼承人的代管監護權。塔威亞奧公爵因為病情的原因,將代管監護權交給了大神官,也就是說如果公爵死去,在公爵的兒子成年之前,大神官就能通過監護人的名義來控制亞曼倫。所以別去擔心費切爾,我認為我們反而應該擔心大神官會暗殺塔威亞奧。」

  提到大神官,菲利多整個人突然洩氣,眼神也變得迷茫了。

  這幾個月來,他常常會陷入這種迷茫,如果不是因為瑪琳成為了白花騎士團的祭司,推著他前進,可能他每天依然渾渾噩噩,不知道應該去做什麼。

  瑪琳放輕了語氣,說:「菲利多,大神官做不到的,瑟雅德拉不會容忍他再次獲得權力,一定會全力阻止他。」

  菲利多搖搖頭,努力露出笑容,他覺得瑪琳真的倔強,即使安慰他,也不願意說出違背她真實的想法的語句。她明明知道,「大神官一定不會這樣做」這樣的話語更能夠讓他安心,可是她還是頑固地表示「大神官一定做不到」。

  菲利多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塔威亞奧那麼懼怕魔法師,不會把代管監護權交給費切爾公爵的。」

  瑪琳說:「費切爾也沒有希望拿到這個代管監護權啊,他想要通過一些方法,來證明這個監護權的不合法。你別忘了,不管大神官看起來多年輕,他也已經七十多歲了,他未必能有塔威亞奧公爵活得久。」

  所以一切還是未知數。

  他們說話的時候,突然有一股涼風吹過來,被這股涼氣一激,瑪琳輕輕地打了一個噴嚏。

  這時候他們才發覺,太陽開始落山了,熱氣散去,涼風吹過瑪琳單薄的裙子,柔軟的裙擺掃過了菲利多的腳面。

  菲利多突然不敢看瑪琳了,他垂頭,說:「已經這個時間了?」

  他們明明還沒有說多少話,怎麼就這麼快天黑了?

  正好,這時候黛黛朝著瑪琳跑來,一邊跑一邊小聲呼喚:「瑪琳,瑪琳。」

  黛黛這是在提醒瑪琳,有人來了,過了一會兒,他們果然聽到了一些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腳步聲,又有說話聲和笑聲穿過花牆過來。

  瑪琳和菲利多停止說話,聲音繞過了花牆,接著他們看到一群年輕的男女朝著他們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西德尼九世,他作為國王是理所當然的中心,格蕾絲在他身邊落後一步,一邊走一邊和他交談,剩下的人跟在他後面,浩浩蕩蕩的一群。

  西德尼看到了瑪琳,展露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說:「瑪塔莉柯格林閣下也在這裡?我聽說這裡有一個很漂亮的噴泉,所以就勞煩格蕾絲小姐充當了一下嚮導。」

  格蕾絲立刻垂下眼睛,說:「這是我的榮幸,國王陛下。」

  黛黛在瑪琳的身後,拽了拽她的手,小聲說:「瑪琳,快到時間了,你得回去準備了。」

  瑪琳於是對西德尼笑了笑,說:「晚宴要開始了,我需要去準備一下,所以我就先失陪了,國王陛下,我們晚宴上見。」

  她行了個屈膝禮,轉身的時候悄悄地對菲利多說:「晚上見。」

  然後她拉上黛黛的手,兩個人往建築的方向離去了。

  看著瑪琳的背影,那群年輕貴族中突然有人輕輕地說了一句:「原來她對誰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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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十六章 善變的公爵大人

  這位新國王在沒有繼位之前就是社交場的明星,樂於參加所有宴會遊戲,在年輕人中非常有人氣。然而因為國王突然的去世,西德尼倉促繼位,這幾個月來又事件頻發,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和年輕人們一起玩耍了。

  現在大概是因為王位終於穩固了,繼位之後的各種事情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現在的西德尼九世終於有閒情來到年輕人們中,他不但和人交談,還很親民地坐下,和這群年輕男女玩了好一會兒遊戲。

  如果不是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可能遊戲還會繼續下去。

  費切爾此時站在建築高層的某個窗戶邊,俯視著庭院。從他所站的角度,能夠越過花牆的阻擋,將大半個庭院收入眼中。

  所以他很早就看到了瑪琳和菲利多,也看到西德尼九世等一群人。他看著這群人從小樹林旁的草坪出發,沿著灌木叢一直走到了噴泉。

  他不喜歡瑪琳和那個叫菲利多的男孩靠得太近。

  這個男孩有一枚來自索羅沃奇塔的戒指,很有可能是某個索羅沃奇魔法師的私生子。再次見到他後,費切爾就讓人去白花騎士團進行了調查,只花了幾天,就得到了關於他到了納特西亞後的所有信息。

  菲利多‧布倫第安特,一個來自亞曼倫大區的鄉下小子,沒有家族支持,僅憑自己的能力成為了白花騎士團的小隊長。想到他沒有家族沒有朋友,能夠走到這一步也算是有點能力了。

  但這並不能使費切爾對他另眼相看,費切爾對於優秀的標準非常苛刻,迄今為止能夠讓他多看一眼的只有瑪琳。再想到他和瑪琳的關係如此親密,費切爾心裡就更有一種無法言表的不滿的情緒。

  費切爾現在很後悔讓瑪琳姓布倫第安特,他沒有想到這個姓氏竟然和那個菲利多扯上了關係。

  其實最開始,瑪琳是反對過被叫這個姓的,但當時費切爾居然拒絕了她。想到這裡,費切爾竟然有一點後悔,他怎麼可能後悔?!

  瑪琳曾在費切爾的面前自稱瑪琳‧達斯,達斯,本意是做靴子的皮革材料,這個姓氏聽起來簡直就像一個玩笑。費切爾怎麼都不能想像,他諾克森公爵的學徒會被人嘲笑是一塊靴子皮!

  所以費切爾給瑪琳換了一個姓氏,反正對於瑪琳這樣的人來說,姓氏又不能給她帶來榮譽和財產,姓什麼都不要緊。那些平民和暴發戶還常常隨意地給自己取姓,總之,她只要不姓靴子皮就好了。

  更何況瑪琳是個女人,只要她結婚了,就會冠上丈夫的姓氏,以前姓什麼很快就會被人忘記。費切爾為瑪琳沿用那條項鍊背後銘刻的姓氏,至少布倫第安特聽起來沒有靴子皮那麼可笑。

  瑪琳現在已經是白花騎士團的祭司,納特西亞的名人,已經公之於眾的姓氏當然不能再隨便更改。可費切爾自從知道菲利多也叫布倫第安特後,現在很不喜歡這個姓氏,再想到瑪琳的姓氏還是自己強行安上去的,就覺得更加地難受。

  他想要給瑪琳換一個姓氏,完全地剝離掉她和那個菲利多的關係。

  他俯視著花園,看著瑪琳和黛黛向著建築走來。遠看去,瑪琳的身形由於沒有龐大裙擺的支撐,顯得比其他女士單薄許多。在傍晚時分的微風中,她柔軟的裙擺被吹起,行走時就像一隻淡紫色的蝴蝶,彷彿風再大一點就會被刮走。

  費切爾看著她,直到她進入建築,消失在視線中。

  「布倫第安特在亞曼倫大區並不算一個常見的姓氏,所以我們很快就找到了菲利多的出生地。」克里夫沒有察覺到費切爾走了神,在他的身後自顧自地報道。

  「很快?」費切爾顯然不是很高興。

  「這已經是最快了!」克里夫忍不住頂嘴,「如果是中央神殿,想要得到亞曼倫的消息至少需要一年!」

  這還是因為他們擁有傭兵公會這個便利的組織,並且亞曼倫也是在他們的控制之下。這三個月裡,傭兵公會傳遞消息的傭兵們晝夜不息地趕路,在每個城市的傭兵公會輪換馬匹和信使,才達到了這樣快的速度。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人,不管是光明神殿還是王室,都絕不可能做到。

  「繼續。」費切爾沒有表情地繼續問。

  克里夫說:「布倫第安特家是亞曼倫大區一個偏遠小鎮的農場主,菲利多是這一輩最小的孫子,他由祖父撫養長大,父母都已經去世。」

  「他從哪裡得到的戒指,這一點沒有調查到嗎?」費切爾皺眉。

  克里夫搖頭:「沒有。沒有任何菲利多是養子或者是私生子的證據,他出生的前後兩年,小鎮上也沒有出現過魔法師的行跡。公爵大人,在我們進入亞曼倫之前,整個亞曼倫已經有幾百年沒有出現過魔法師了,在亞曼倫大區,許多無知的平民甚至都不知道魔法師是什麼。」

  費切爾冷笑了一聲,說:「如果一個魔法師能夠讓平民看出來,那麼只能說明他是一個蹩腳貨。二十一年前,光是索羅沃奇家族就有三名魔法師逃入亞曼倫,最後不知所蹤。」

  當時索羅沃奇家族,不管是公爵一脈的重要成員還是旁支,無數魔法師成批地死去,已經無法核對每個人具體的死因和下落了。費切爾有很好的記憶力,他看過22紀14代的全部檔案,有三個人是在亞曼倫大區或是蒙特安娜隘口附近失蹤的。這三個人中的某一個,很有可能就是菲利多的父親。

  費切爾又說:「除了索羅沃奇塔的魔法師,阿爾嘉幾年前也去過亞曼倫,他還聲稱就是在亞曼倫遇到了瑪琳。」

  當然,阿爾嘉是秘密前往的,至今光明神殿都不知道他曾中途離開過。他們還以為阿爾嘉這二十年來一直都在納特西亞,在白曜石塔上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中央神殿。

  這一次派人去亞曼倫,除開調查菲利多,也包括調查瑪琳。

  但瑪琳和菲利多不一樣,菲利多是傑圖加拉神殿的二十多名男性神殿學徒之一,很容易就能夠調查到。而瑪琳卻太普通了,她在拿到傭兵鐵牌踏入傭兵公會之前,在整個亞曼倫幾乎是隱形的。

  這個時代並沒有嚴格的戶籍制度,不管是租房還是工作都不需要身份證明,這導致如果你不是一個重要的人物,你的蹤跡就會淹沒在龐大的人群之中。想要知道瑪琳當時的經歷,除非剛好遇見認識她的人,可亞曼倫光是傑圖加拉就有近十萬人口,能夠找到關鍵人物的可能性很微小。

  如果光是在傑圖加拉進行調查,必然毫無結果。但幸運的是、亦或者是不幸的是,費切爾的記憶力很好。

  對於大多數貴族老爺來說,像是尼爾那種蟲豸,根本不值得一提,只需要幾天就會完全忘記。然而費切爾和他那個過目不忘的哥哥一樣,能夠把事情記得很久,甚至包括一些細節。所以當他產生懷疑的時候,當年那個尼爾管家曾說過的話就浮現了出來。

  尼爾曾說,瑪琳只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姑娘,如果不是他的幫助,甚至都無法到達傑圖加拉。

  那個低賤管家每一句指控都聽起來很可笑,當時費切爾是不相信的,因為不管怎樣,瑪琳畢竟是一個魔法師。尤其瑪琳當時已經可以使用無聲魔法,就算是阿爾嘉,達到這個程度也花了好幾年,可那個管家卻聲稱瑪琳在幾個月前還是一個可憐的洗衣女傭。

  現在那個管家已經死了,留給費切爾的信息只剩下瑪琳‧達斯這個人名和奧德林這個地名。

  然而執政官為了控制礦脈,派出騎兵護衛隊以黑死病的名義封鎖了奧德林,奧德林早在三年前就變為了焦土。

  費切爾派去的人沒有辦法,只能在奧德林的遺址上和傑圖加拉繼續尋找線索,而已經調查清楚的關於菲利多的事情被先行回報上來。

  費切爾其實也可以直接詢問瑪琳真相,但他不喜歡被動,那個女孩很狡猾,未必會告訴他真話,他要先掌握了一切,再去質問瑪琳,他不會給人欺騙他的機會。

  這時候,克里夫在心裡想,其實公爵大人明明可以問阿爾嘉大人,阿爾嘉既然在亞曼倫見過瑪琳,就一定有線索,可惜的是,公爵大人絕對不會這樣做。

  克里夫聰明地沒有提起這個話頭,而是說:「公爵大人準備怎麼處置菲利多?雖然他有戒指,但沒有別的證據證明他的血緣。」

  「戒指就足夠了。難道你認為索羅沃奇家族認回來的私生子或者是私生女,每一個都是真正的金色荊棘花的血脈嗎?」費切爾冷冷地說。

  就以阿爾嘉作為例子,他出生在鄉下,沒有憑據,可即使他並不是真的索羅沃奇家族的孩子,索羅沃奇家族也絕不會拒絕他。

  於是克里夫問:「那麼公爵大人想要讓菲利多回歸索羅沃奇家族嗎?」

  克里夫想,菲利多現在是白花騎士團的小隊長,如果索羅沃奇家族支持他,他很有機會晉升為團長。如果白花騎士團的團長姓索羅沃奇,對公爵確實很有好處。

  然後他忍不住還添上一句:「如果他回歸索羅沃奇家族,也就拋棄了布倫第安特這個姓氏。公爵大人,您不是一直打算讓瑪琳嫁給索羅沃奇家族嗎?我看瑪琳並不喜歡傑羅斯少爺,反而和菲利多更要好,如果讓她嫁給菲利多,她說不定會很樂意,到時候她就是真正的索羅沃奇家族的人了。」

  想到這裡,克里夫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真誠的大好人,菲利多在王宮的時候對他那樣的惡語相向,他卻這樣為菲利多設身處地地著想,如果菲利多還有一點良知,就應該感謝自己這時候的建議。

  「不行!」費切爾猛然發出一聲,斷然地拒絕了克里夫。

  費切爾轉過頭,臉色鐵青,緊盯著克里夫,眼神如同寒冰一樣。

  這種眼神克里夫見過,他忍不住想要發抖,身體不自覺地立刻後退,金棕色的頭也低了下去:「公爵大人。」

  克里夫知道,費切爾現在是真正生氣了,他最好再也不要多說一個字,更不能去問為什麼。

  費切爾深吸一口氣,他面向窗外,也不知道在和誰說,又低聲重複了一邊:「總之,不行。」

  ——瑪琳怎麼可能看上菲利多,她連齊恩都拒絕了,神殿騎士團團長難道不比白花騎士團的一個小隊長更強嗎?

  可是愛情是無法控制的,就像是阿爾嘉,就像是他的母親……被那種詭異的所謂愛情的情緒所支配,不管多麼聰明的人都會變成傻瓜。

  萬一瑪琳……

  就在這個時候,侍從敲響了門,站在門邊說:「公爵大人,瑪塔莉柯格林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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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23:29 |只看該作者
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十七章 開場舞

  瑪琳踏入房間的時候就察覺到氣氛有些奇怪。

  房間裡只有費切爾和克里夫兩個人,很安靜。克里夫低著頭,眼睛似乎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腳面,餘光卻若有若無地落在瑪琳身上。另一邊,費切爾背對著瑪琳看著窗外一動也不動,連呼吸的起伏感都感覺不到,僵硬得就像一座雕塑。

  瑪琳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她小心地放緩腳步,進入房間後,在距離費切爾很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

  費切爾轉過身,不出瑪琳所料,他整張臉彷彿結了霜一樣,看著瑪琳的眼睛裡隱隱含著一點惱怒,當看到瑪琳站立的地方距離他這樣遠,明顯是在防備,他的惱怒就更強烈了。

  這讓瑪琳覺得非常疑惑,按理今天自己的表現還不錯,之前他和西德尼會面的時候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就隔了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又不高興了?

  瑪琳不想當他怒火之下的炮灰,她的目光閃爍著,說:「晚宴要開始了,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經提前過來了。」

  費切爾深呼吸,他通過這種方式平復自己的情緒,然後緊繃的臉算是稍微鬆懈了一點,接著,他冷冷地問:「為什麼沒有換衣服?」

  瑪琳卻回答:「這一身不是很好看嗎?」

  一個上流的貴族淑女,一場宴會至少要換三套禮服,這個時間其他的女孩估計都回到了休息室,正在女僕的幫助下換上晚上跳舞用的禮服。

  午宴的時候,瑪琳穿著這一套出現已經讓費切爾很不滿了,不過午宴不算正式宴會,費切爾又不想浪費時間,並沒有當場發作。

  議事到了一段落後,西德尼九世離開,瑪琳也趁機跑掉了。費切爾以為她是重新回房間更衣打扮,卻沒想到卻是去找那個菲利多。要知道,今天的晚宴是瑪琳成為祭司後在社交場上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可她卻穿得這樣簡陋,顯然對這第一次亮相絲毫不重視。

  費切爾挑剔地看著瑪琳單薄的裙子,還有她光禿禿的脖子:「我給你準備的那麼多首飾都到哪裡去了?你這副樣子出現在晚宴上,別人還以為索羅沃奇家族要破產了。」

  「光是看您這一身,誰也不會做出這樣荒謬的猜測啊,他們最多認為我很窮,怎麼會聯想到索羅沃奇家。」瑪琳回答,又心想,反正她窮也是事實。

  費切爾冷笑。

  看到費切爾不高興,瑪琳換了一個說法:「是因為太熱了!如果佩戴接觸到皮膚的首飾,很快就會沾上汗液,我會長痱子的。 」

  費切爾的臉色果然好看了一點,他眯起眼睛掃視了一遍瑪琳,說:「普通女孩的皮膚可沒有你這麼脆弱,不過,你也就皮膚這一點勉強像個貴族小姐了。」

  瑪琳心想,他憑什麼用這種大度的語氣,就好像他剛剛容忍了什麼嚴重的錯誤?

  費切爾的抱怨還沒有結束,他又說:「這身裙子又是怎麼一回事?你就準備穿這種裙子跳舞嗎?」

  瑪琳立刻回答說:「當然可以,我還能穿著這個裙子跑步呢?」

  費切爾又開始冷笑了:「連索羅沃奇家的女僕都比你穿得華麗,你打扮得簡直就像是商人家庭的女傭。」

  「開什麼玩笑,這身裙子好貴的,你看這層紗,還有這種細密又輕薄的裡襯,這些都超級貴!黛黛說光是這一身布料就值三百個金幣,而且是三百個通用金幣!」瑪琳強調。

  費切爾用危險的眼神看著瑪琳,彷彿只要瑪琳表示出一點不滿,他就要借機發揮:「原本確實價值三百個金幣,但經過了這樣的裁剪和縫紉,這裙子就一文不值了。」

  瑪琳心裡沒有好氣,可又不敢對著費切爾發火,她咕噥著說:「可是明明很好看啊,就沒有哪個人能夠有一點超前的眼光嗎?」

  費切爾想到他在窗臺上看到的情景,確實,當微風吹過的時候,那能夠飄起來的輕盈裙擺,似乎是有那麼一點賞心悅目……這一身裝備似乎也並不是那麼一無是處。

  可費切爾依然說:「去把裙子換掉,誰都不會邀請一個女僕跳舞,如果你不想成為壁花小姐,就現在去換裝。」

  「沒人邀請?那不是更好?」瑪琳的眼睛反而亮了起來,「我本來就不擅長跳舞,能夠把舞池留給別的姑娘們,這正合我心意。」

  費切爾的臉色可不太好看:「難道管家沒有讓人好好教你跳舞嗎?」

  作為這次晚宴的主人公,瑪琳當然是要跳開場舞的。從前費切爾以為瑪琳說自己不會跳舞是推辭的藉口,可後來他得知那竟然是真的,這刷新了費切爾的世界觀,因為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四肢健全卻不會跳舞的人。

  費切爾讓管家安排人去教瑪琳跳舞,三天過去了,現在的瑪琳總算是能夠跳一些簡單的舞步了。

  瑪琳尷尬地笑了笑,說:「我每天都有練習一個小時,我覺得我能行……大概。」

  費切爾又眯起了眼睛:「如果你把開場舞給我搞砸了……」

  「我不會!」瑪琳認真地說,「我這三天,每天都練習同一個曲子,同一組舞步,這又不難,我都全部背下來了。」

  「所以你只會跳一首曲子、一種舞步?」

  是的,笨鳥先飛,死記硬背是瑪琳唯一能夠找到的快速解決問題的方法。

  費切爾看著瑪琳,手指捏緊又放鬆,又握緊,又放鬆,他咬著牙說:「你學別的東西的時候,怎麼一點都沒有用上你學魔法時候的聰明?」

  「這根本不一樣,」瑪琳抱冤說,「一個人怎麼可能什麼優點都占全、什麼事情都能做好,這完全不實際好嗎?跳舞跳得好就那麼重要的話,那怎麼沒有人把它加入祭司選拔的考核裡面?」

  「真是詭言善辯的女人。」

  瑪琳閉嘴不說話了,一張臉板得很僵硬,反正費切爾聽不進去她的話。

  克里夫小心翼翼在一旁提醒:「公爵大人,晚宴快要開始了。」

  費切爾狠狠地看了瑪琳一眼,說:「你就這麼想要成為整個晚宴上最醜最邋遢最落魄的女孩?」

  瑪琳無所謂地說:「穿得再華麗又有什麼用,我今晚又不會和別人跳舞,不需要去吸引舞伴。」

  而面對費切爾,想必不管她打扮成什麼樣子,這個對她有成見的公爵大人也會看不順眼,還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穿得輕鬆簡單一點。

  費切爾突然覺得瑪琳這句話聽起來有一些順耳,想到時間也不是很充足了,於是說:「整理一下,準備下樓。」

  費切爾這樣說,也就是同意瑪琳不用換衣服了。瑪琳鬆了好大一口氣——這可真是不容易,頓時不光是身體上,瑪琳連心裡都輕鬆了許多。

  並且有一就有二,這一次費切爾妥協了,以後估計也自由了。

  於是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翹了起來,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閃動著,在笑意下就像是盛滿了星星一樣:「公爵大人~您可真是一個寬容的大好人~」

  「不要用那麼輕浮的語氣!」費切爾語氣依然冷冰冰,但他灰色眼眸裡的冰霜卻在瑪琳這個沒有掩藏好的笑容下,悄悄地融化了。

  ***

  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晚,夜色和暮色交匯的時候,月亮就悄悄地爬上了樹梢。

  為了迎接這美好的夜色,晚宴將在庭院裡露天舉行,採用的是索羅沃奇的方式。在納特西亞,宴會通常要先進行正式的餐會,用餐完畢後,再宣佈舞會開始。而諾克森不會有這種區分,舞會和餐會會同時進行,餐桌上不斷地有僕從補充食物,人們可以隨時跳舞,隨時享受美酒佳餚,直到天亮。

  魔法燈和蠟燭圍繞著這裡,朦朧的燈光將庭院映照德如同童話世界,食物和鮮花的香氣飄在空中,人們的歡笑聲和音樂聲讓空氣都變得熱鬧了。

  有人輕輕地敲了敲酒杯,寂靜從酒杯被敲響的地方延伸出去,正在談話說笑的人群一個接著一個停了下來。

  這時候,費切爾公爵正站面對宴會場的臺階上,一個穿著淡紫色裙子的女孩落後他半步,挽著他的手臂,跟著他一起走到了人群面前。

  費切爾公爵穿著一身用絲綢和皮革製作的純黑禮服,衣服上唯一有的裝飾就是金線繡成的荊棘花,胸前是一枚顏色純粹得如同血液的紅英石胸針。似乎擁有魔力的人都不易衰老,費切爾看起來一如既往地英俊,輪廓分明的臉龐在燈光映照下投射出深邃的陰影。

  站在他身後的瑪琳,依然穿著午後他們所見時那身飄逸的紗裙,只是現在在上臂多了一條純絲鏤空荊棘花紋飾的披巾。夜風一動,她的裙擺和披巾也跟著擺動。

  瑪琳不喜歡長篇累牘的套路演講,那樣只會討人厭煩。回想她學生時代週一升旗朝會,最喜歡校長說的那句話就是:「解散。」

  所以現在她的臺詞是:

  「歡迎大家來到這場慶祝宴會,祝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音樂聲響起,宴會開始了。

  人群中,格蕾絲仰視著瑪琳,她身邊一位剛結交的朋友對她說:「哦,看她的裝扮,瑪塔莉柯格林小姐似乎想要掀起納特西亞新的流行趨勢呢,就像瑟雅德拉那樣。」

  女士們通常都會使用披肩來保暖,這個時代流行的披肩有些像縮短的斗篷,而瑪琳使用的披巾卻是一整條輕盈的紗巾,如同瑟雅德拉式的披紗挽在了手臂上。

  格蕾絲的另一邊,那位對納特西亞不太瞭解的男爵小姐問:「你指的什麼?」

  那位小姐於是興致勃勃地向她解釋,瑟雅德拉的披紗如何流行,她的穿著如何被整個納特西亞的貴族圈爭相效仿,像瑟雅德拉這樣高貴美麗又審美出眾的淑女,即便是在魔法師家族的小姐們中也極其受推崇。

  和她比起來,瑪琳光是外表就要遜色很多。

  淑女們把聲音壓得很低,在她們小聲的議論中,費切爾和瑪琳走下了臺階,他們將要作為領舞,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進行開場舞。

  人們都自動地退開,為這支開場舞讓出空間。

  瑪琳站到了費切爾的面前,因為跳舞,她不得不和費切爾靠得很近。這時,她身高的劣勢變得很明顯,如果不抬頭就只能看到費切爾的胸針。

  她悄悄地抬頭,想知道費切爾現在的壞情緒好了一點沒有,卻發現費切爾竟然在俯視她的頭髮旋兒,抬起的視線恰好被他抓了一個正著。

  此時,隨著音樂到達開始的節點,費切爾開始動了。

  瑪琳低下頭,耳朵警惕地去抓住音樂中的旋律,移動腳步,開始跳舞。她努力地回想自己這三天的練習,嘴唇輕微開合,無聲地念「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人們的目光追隨著舞池中心的兩人。

  很少有人見過費切爾跳舞,不管是什麼宴會,他總是沉默,身邊也有一層冰冷的氣場,讓人難以靠近。但沒有人質疑他會不會跳舞,因為他是盧茜安麗婭公主的兒子,高貴的諾克森公爵。

  當他終於出現在舞池裡,人們沒有失望。即使費切爾跳的是最簡單的舞步,但每個動作,前進或是後退,或是旋轉,包括幫助舞伴轉動的一個抬手,他都做得極其優美、恰到好處。

  就像是帶著陳釀香氣的夏夜涼風,迎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甘心沉醉。

  但他的舞伴……

  瑪琳身體僵硬,機械地邁動腳步,由於緊張,整張臉繃得很緊,如果不注意看,還以為她在生氣。

  這支舞已經完成了大半,瑪琳如同在考卷上計算最後一道大題,全神貫注,不知不覺,攀住費切爾的手都握緊了。

  這種緊張,費切爾當然不可能感受不到。

  他輕聲說:「放輕鬆。」

  瑪琳靠得他這樣近,費切爾一說話,瑪琳幾乎感到了他聲帶的震動。突然聽到這聲音,她整個人都是一個激靈,兩隻腳突然失控,整個舞步都亂掉了。

  她發現自己踩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

  ——那是費切爾的鞋面。

  頓時,她好像聽到了周圍人群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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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6 00:23:41 |只看該作者
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十八章 不高興

  當覺察到自己腳下的是什麼,瑪琳全身都凍住了。她完全不敢抬頭看,因為她有預感會看到費切爾那雙會噴射火焰的眼睛。

  音樂還在繼續,瑪琳背好的舞步一被打斷,就再難找回節奏,在那一秒鐘她腦子裡一片茫然,突然不知道該什麼辦。

  馬上停下道歉?還是繼續?

  這時,樂聲到了一個小小的波動點,費切爾握住瑪琳的兩隻手,就像提線木偶一樣將瑪琳操控著,他把瑪琳扶著往後一推,又拽回來,自顧自地繼續舞步。他比瑪琳高那麼多,瑪琳被拖得雙腳幾近懸空,不由地跟著他的指揮移動。

  瑪琳現在也沒辦法去判斷自己的舞步是否正確了,費切爾又是一個輕推和輕拉,瑪琳腳下沒有控制好,一個踉蹌。幸虧被費切爾的手臂支撐著,她沒有摔倒,腳下卻連著走了幾步,又踩在了費切爾公爵大人的珍貴龍皮鞋面上。

  ……

  瑪琳靈魂出竅了,她破罐子破摔地想,現在就算踩到了費切爾的頭,她的心大概也不會有波動了。

  和瑪琳不同,費切爾完全沒有反應,他連呼吸變化都沒有,旋轉,前進,後退,他跳舞的姿勢依然完美,完全看不出他的雙腳正在被摧殘。

  幸運的是這支舞終於到了尾聲,隨著音樂聲落下,費切爾也停了下來。

  兩人站立在舞池的中央,費切爾退後兩步,微微地頷首一下。他本應該紳士地向女士鞠躬,但高傲的公爵大人從不習慣這樣,微微地頷首已經是給瑪琳面子了。

  拉開了距離,瑪琳就能夠看到他的臉了,費切爾永遠一臉冰霜,現在很難看出是不是生氣了。好在這時,她回想起舞蹈老師的教導,提起兩邊的裙擺,向費切爾行了一個屈膝禮。

  開場舞正式結束,樂隊換上了更歡快和複雜的舞曲。

  費切爾沒有說話,轉身離開,轉身的時候黑色的禮服的衣角被揚起,瑪琳猶如看到了死神離開,大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後面。

  剛走出一段,費切爾就猛然回身,他微眯著灰色的眼睛俯視瑪琳。

  他的咬肌有些奇異的起伏,瑪琳好像聽到了牙齒摩擦的聲音:「這就是你練習了三天的成果?」

  「對不起……」瑪琳脆弱地狡辯,「但如果不是你嚇唬我,我本來不會出錯的……」

  費切爾惡狠狠地說:「嚇唬你?我說讓你放輕鬆,你簡直僵硬得就像一隻被冰凍的羊羔。」

  瑪琳說:「你越是說不緊張,我就越會緊張。」

  眼看費切爾的怒火快要把他頭髮都燒起來,瑪琳立刻說:「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想要踩你的鞋子的,嚴不嚴重?要不要去看醫生。」

  瑪琳的表情看起來真的是愧疚極了,似乎在真心地請求原諒,可那一閃一閃的眼睛暴露了她的幸災樂禍。

  瑪琳那雙黑色的眼睛一旦開始一眨一眨,費切爾就心生出警惕,他像是看著什麼危險物一樣看著瑪琳:「難道你以為我的身體像女人一樣脆弱嗎?!」

  瑪琳露出鬆了一大口氣的表情,說:「你沒事?那就太好了,我真的很擔心會讓你受傷。」

  費切爾剛想要質問瑪琳的真心,瑪琳卻趁機轉移了話題:「國王陛下也到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去迎接他?」

  這不過是做個表面工作,因為西德尼早在上午就秘密到達,這時候擺出恭迎國王的儀式確實晚了。

  費切爾和瑪琳迎上西德尼,作為今天的女主角和東道主,兩個人都向國王陛下表示了歡迎。

  說完場面話,趁著費切爾和西德尼交談,瑪琳就先退下了。

  她還記得自己沒有吃晚餐,掙脫人群的包圍,去餐桌旁找黛黛。

  兩人躲到一個光線比較昏暗的餐桌,這是一個不怎麼引人注目的小角落。小黛黛已經貼心地為她準備好了一碟食物,上面擺滿了黛黛認為最值得嘗試的美食,每樣都有一小份,旁邊還放著一大杯解渴的桃子汁。

  瑪琳先喝了一大杯飲料,滿足地長歎一口氣,對黛黛說:「和你們家公爵大人跳舞簡直就是上刑,我簡直不明白我當初為什麼會答應?難道我當時失心瘋了?」

  「和地位不如你的男人跳開場舞,會被人嘲笑的。」黛黛和瑪琳靠在一起,拿起自己的那一份食物,因為索羅沃奇家族的禮儀教他們不能吃東西的時候說話,所以她吞下了口中的食物,然後才和瑪琳說,「只有和公爵大人這樣既高貴又富有,最重要的是,還這樣年輕英俊,的紳士跳舞,你才能夠得到足以匹配女主角的風光。」

  瑪琳依然歎氣:「可是真的難受啊。」

  「難受的應該是公爵大人才對,」黛黛撫摸瑪琳的肩膀,又像是安慰,又像是嘲笑,「我看到你踩了公爵大人好多下。今晚肯定有好多淑女小姐都在惋惜,為什麼偏偏是你和公爵大人跳舞,公爵大人可是很少跳舞的,這樣優美的舞姿,哎,卻偏偏被旁邊的你給破壞了,你們的舞步也太不相配了。」

  瑪琳突然想起什麼,有點興奮地說:「你說,他們看到我連公爵大人的鞋面都踩了,是不是就不會有人來找我了,那我就……」

  瑪琳的話還沒有說話,一名男士走到了這片餐桌旁,他的視線在人群中搜尋,當看到瑪琳,眼睛就是一亮,調轉方向朝著她們走過來。

  瑪琳的視線掃到他,心中大感不妙。

  他很快走到了瑪琳的面前,先是問好,然後紳士地向瑪琳鞠躬,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姿態:「瑪塔莉柯格林小姐,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跳舞嗎?」

  瑪琳對這個男人有一點印象,好像見過兩次,但不記得他的名字了。瑪琳到納特西亞後,常見面的人中,中老年比年輕人要多得多,和年輕人接觸得少,當然就記不住。

  瑪琳笑了笑,說:「我在吃晚餐呢……」

  男人恍然大悟,體貼地說:「是我失禮了。沒關係,我可以等待。」

  但他居然也不走開,就站在瑪琳和黛黛前面,看著她們吃東西。

  瑪琳小心地吃著東西,瞪大眼睛看向黛黛,向她求救。黛黛也瞪大眼睛看回來,好像在說我也不知道。

  瑪琳對峙失敗,因為她的眼睛沒有黛黛的大。

  瑪琳轉向那個年輕人,笑得乾巴巴的:「我不擅長跳舞,剛剛你們應該也看到了。」

  「不,瑪塔莉柯格林小姐的舞姿非常優美。」年輕男人卻激動地說,「是我見過的最美的舞姿。」

  瑪琳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怎麼回事,這個時代的男人都這樣誇張直白得簡直讓人尷尬嗎?

  瑪琳心生出隱隱生出一種絕望,她發現自己不該跳這支開場舞的,從此之後,她再也不能用不會跳舞來拒絕別人了。

  這還沒有結束,另外一邊,西德尼和費切爾寒暄完,人群分散開,跳舞的去跳舞,用餐的去用餐,圍攏著國王和公爵的人中,又有幾個朝著瑪琳走來。

  其中有一個人,看著有些眼熟,好像就是下午碰見的那個叫納特的男人。瑪琳心想說,不會吧,不會吧……

  然而他果然走到了瑪琳面前。

  瑪琳在他過來的時候,就站到了餐桌的對面去,和他保持距離。

  納特望著瑪琳,表情依然是那麼懇切,不出意外地,他提出了邀請。

  瑪琳還沒有說話,之前的那個年輕男人就開口了:「打擾了,是我先邀請瑪塔莉柯格林小姐的。」

  納特則回答:「跳舞就像是愛情,沒有先來後到,瑪塔莉柯格林小姐願意和誰跳舞,就和誰跳舞。」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小,陸陸續續又有人過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湊熱鬧,陸陸續續又有兩三人向瑪琳邀舞。

  過於戲劇化的發展倒是讓瑪琳冷靜了下來,她覺得這種場景好像見過。格蕾絲、瑟雅德拉都是社交場上的明珠,她們身邊總是被各種追求者環繞,男人們也是這樣爭先恐後地邀請她們。

  瑪琳雖然覺得自己長得也不算差,但不管怎麼說,和瑟雅德拉一類的大美人還是有很大的差距,更何況她今天還穿著這樣違背他們審美的服飾。她有心理準備會被偶爾邀請個一兩次,或許是出於友情或許是出於風度,可現在不是偶爾,而是同時好幾個人,這完全地超出了她的預計。

  在瑪琳沉默的時候,男人們之間的對話開始有了火藥味。

  「哦,納特,一周前你不是還在追求安妮小姐嗎?她就在那邊,你應該去邀請她跳舞。」

  納特的臉一下就漲紅了:「請不要胡說八道,在這種時候提到其他女士的名字,難道你不知道會損害淑女的名譽嗎?這不是一個上等人應該有的行為。」

  對方挑挑眉,說:「但如果眼看著瑪塔莉柯格林小姐被你蒙蔽,而不說出真相,這也並不是一個上等人應有的行為。」

  「我真心地邀請瑪塔莉柯格林小姐,你憑什麼說我蒙蔽。」

  「……」

  他們自顧自地吵了起來。

  另外一邊,費切爾和西德尼結束對話,正準備離開。他從來都是這樣,不會在宴會上停留太長時間,與其身在熱鬧當中,他更喜歡站在高處俯瞰。

  他看到瑪琳那一邊有一些異樣的情況,皺起了眉。

  克里夫小跑著過來了,站到費切爾的身邊。

  「瑪琳又幹了什麼?」

  克里夫說:「是男人們有些爭吵,他們都想邀請瑪琳。」

  「呵,」費切爾嗤笑了一聲,「我從未見過瑟雅德拉或是格蕾絲身邊出現這樣的爭吵,難道她就不知道說些什麼來避免這種情況嗎。」

  克里夫說:「瑪琳似乎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不知道怎麼做。對了,我剛剛還在那裡聽到了一件事,今天下午,那個納特向瑪琳求婚了!雖然好像被拒絕了……」

  聽到「求婚」兩個字,費切爾的眼瞳緊縮了一下:「他竟然向瑪琳求婚?」

  難道這裡還有人不知道,瑪琳一定會嫁給索羅沃奇家族,是什麼樣的人竟然這樣膽大敢橫插一杠,難道他不懼怕大魔導師的怒火?

  克里夫說:「您可能不記得這個人,他是杜倫家族的第三個兒子,因為無法繼承爵位和土地,所以很熱衷於追求有繼承權的女性。」

  神聖帕赫羅女性的繼承權受到很多限制,能夠得到的財產遠低於自己的男性親屬。瑪琳現在是白花騎士團的祭司,和那些繼承權受限的貴族女性比起來,顯然能從她那裡得到更多。就像是許多女性尋找丈夫,傾向於地位更高、更富有的男性,許多男性也希望得到一個能夠提升自己地位的妻子。

  在瑪琳成為白花騎士團祭司後,不可避免地,她的身邊就會出現這樣的追求者。

  而這讓費切爾感到很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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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王劍與金盃篇 第二百十九章 掃興

  費切爾冷笑,也不知道是在對克里夫解釋還是自言自語:「瑪琳看不上這些庸人。」

  畢竟瑪琳是目前最接近大魔導師的女魔法師,而且是這片大陸上唯一的一個,願意娶她的人前仆後繼,而現在的這些人甚至連傑羅斯都比不上,瑪琳連傑羅斯都看不上,何況是他們。

  但……也不一定,女人的心很難琢磨,她們一方面市儈虛榮,像蝴蝶一樣在花叢中穿梭,試圖狩獵最強的男人,對弱者棄如敝履;但有時候,她們又愚蠢得可怕,輕易就能被人哄騙,甚至瘋狂到和低賤的奴僕私奔。盧茜安麗婭公主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即便這次讓索羅沃奇家族蒙羞的私奔發生在費切爾出生前,但他想起來依然會覺得憤怒。

  費切爾心中生出警惕:瑪琳會不會也這樣愚蠢?確實,她有時候看起來確實不怎麼機靈,比起格蕾絲那樣聰慧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她怎麼看都更有可能犯傻。現在她沒有被人拐走,只是因為有自己在身邊,但他總有疏忽的時候,如果讓人找到機會,這個女人是不是就會和人逃跑?她也不是沒有逃跑過,再一次只怕都熟練了。

  費切爾怎麼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他絕對不會讓瑪琳脫離自己的控制,她應該馬上和索羅沃奇家族的男人訂婚,以最快的速度。

  但在此時,費切爾竟然突然想不到合適的人選,整個索羅沃奇家族上上下下這麼多魔法師,竟然沒有一個男人能夠配得上瑪琳。

  當費切爾只想到瑪琳本人的時候,他常覺得這個女孩不過如此,相貌平平身材瘦弱,氣質約等於沒有,審美和品位過於奇葩,魔力不強,記憶力也只是普通水平,學習魔法甚至還需要記筆記。

  但一旦考慮到要給她一個什麼樣的訂婚對象,他卻覺得誰都不合適,傑羅斯不合適,巴特不合適,更不要說現在圍繞著瑪琳的那群名不見經傳的貴族年輕人了。索羅沃奇家族從二十年前的劫難後,魔法師的數量和質量都大不如前,自他之後再也沒有一個真正有潛力的魔法師,即便有,也不可能和瑪琳一樣擁有成為大魔導師的潛力。

  再說,瑪琳太過頑劣,他最好給她找一個比她更強大的丈夫,不然就以她慣常的自作主張和囂張跋扈,一個比她還弱的丈夫怎麼可能壓制得住她,這個女人只要一個無聲魔法就能讓她的丈夫閉嘴。

  她的丈夫必須比她更強,這個男人要能克制住她的無聲魔法,讓她收起那乖張的脾氣,對了,還需要教會她閉嘴,別讓她一整天就知道說話去惹怒別人。

  費切爾想了想,輕輕挑了一下眉,如果這樣一想,合適的對象幾乎就只有他自己了。

  ——他是最年輕的大魔導師,同時還是諾克森的公爵,強大、富有、身份高貴,這樣的一個訂婚對象,哪怕對方是公主都會幸福得暈過去。

  瑪琳也不會例外,她可能連做夢都不曾夢到過。

  要知道她不過是亞曼倫一個邊陲大區的鄉下女孩,頂多是一個低等貴族,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她這輩子都會是一個普通的鄉下姑娘,連摸到上流貴族馬鞍的機會都沒有。

  她敢想像能夠嫁給一個公爵嗎,並且還是最富有最年輕最強大費切爾‧馮‧索羅沃奇三世公爵大人,麻雀變鳳凰,醜小鴨變白天鵝也不過如此了。

  但費切爾又暗暗地皺起了眉,可是,這會不會讓這個女人太得意了?女人都是這樣,一旦得到一點好臉色,就會忘記矜持和本分,變得得意忘形起來。為了獎勵瑪琳成為白花騎士團祭司,自己已經為她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宴會,如果再和她求婚……他當然不會向她求婚!只需要通知她就可以了,難道會有人拒絕費切爾公爵嗎?

  總之,她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獎勵,如果再告訴她這個消息,她肯定會忘記自己是誰,說不定就會變得像普通的女人那樣。費切爾是知道的,就彷彿當年塞留那王宮曾經照顧過他的女官和女僕們,她們沒有結婚前或許還有一點能力,一旦戀愛和結婚,就只會跟在丈夫後面唯唯諾諾,變成一個廢物。他可不想瑪琳變成那個樣子,畢竟他又不是真的愛她,愛她的人才會去包容她的愚蠢,他又不是,他和瑪琳訂婚,只是為了名正言順地把她留在索羅沃奇家族而已。

  他必須挑選一個非常合適的時機,既不能太晚了,不然瑪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頭腦發昏,讓別的男人拐走,也他不能太急切,不然這會讓瑪琳有誤會,產生被他費切爾公爵愛上了的錯覺。

  除此之外,他還必須挑選合適的場合,雖然他並不是真的看上了瑪琳,期望她來做公爵夫人,當然,她本身就沒有一點公爵夫人的資質,可是這畢竟是諾克森公爵的求婚……不、不是求婚,他只是通知她,但不管怎麼說,他還是需要慎重一點。

  ***

  瑪琳面前的小混亂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由於禮儀他們沒有靠攏,但視線落在這個方向,不時地相互小聲議論。

  其他的女孩們遇到這種情況是怎麼做的?瑪琳忍不住想。

  瑟雅德拉和格蕾絲的身邊向來都很和平,她們會和男人們說好每一支舞的舞伴是誰,如果男士們之間產生了一些矛盾,她們也能夠用自己的社交能力進行調解,應對得很輕鬆。

  當然,最有經驗的應該是盧茜安麗婭公主,她在社交場上出過的風頭可以說無人能夠超越。不過盧茜公主已經在三個月前被費切爾送回諾克森了,不然瑪琳還能向她請教一下。

  瑪琳回想了一些傳聞,聽說盧茜公主當年總是被男人們包圍,這種的時候,她好像總是說:那你們為我決鬥吧。

  這句話不知道在貴族的宴會上掀起了多少腥風血雨,這些貴族家庭的男人自尊心都極強,就算不甘願也要走上對決場,因為逃跑比戰敗還要可恥。

  瑪琳自覺拱火還有一點心得,說好話調和實在是沒那個能力,肯定是學不來瑟雅德拉和格蕾絲的辦法,所以,不如借鑒一下盧茜公主?

  瑪琳吞下最後一塊小餅乾,又喝了一口桃子汁,然後站了起來。

  黛黛見了,也把最後一口肉餅吞下去,接過瑪琳的盤子放到一邊去,再順便幫助瑪琳理了理她裙子上的褶皺。

  瑪琳清了清嗓子,像按下了一個靜音符,爭論不休的男人們停了下來。

  瑪琳儘量試著笑得和氣一點,確實,她笑得很溫和,就像是一個乖巧可親的鄰家女孩,絕對不會讓人產生威脅感。

  她的語氣也很和氣,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不如來魔法決鬥吧……」

  男人們因此身體一震,不過他們也不是沒有準備,瑪琳來自索羅沃奇塔,會使用盧茜公主的方式也並不奇怪,他們挺直了胸膛,準備應戰。

  但瑪琳接下來的那句話是:「誰能夠贏了我,才有資格和我跳舞。」

  這一瞬間,所有人鴉雀無聲。

  一陣靜默後,是炸開了一般的喧鬧議論聲。能夠聽到瑪琳這句話的範圍內,全部是沸騰了一樣的語氣聲、議論聲。

  她在說什麼?魔法決鬥?

  開什麼玩笑,讓男人們決鬥就算了,他們可從來沒有見過淑女親自下場的。

  可是,如果說真有這種例外,可能也只有面前這個女孩了,他們都沒有忘記,她是通過決鬥而得到了現在的地位。

  不久前在王宮草坪上的決鬥挑戰,他們面前的這位小姐站到決鬥場了就沒有下去過,沒有中途休息,二十多個挑戰者連一分鐘都沒有待夠就被趕下了台。

  他們捫心自問了一下,如果換成是自己呢?大概,也會是同樣的結局。

  人們或者議論或者沉默,沒有人敢應答。

  瑪琳很滿意這個效果,這個說辭簡直是一勞永逸,以後再她再也不用擔心要怎麼拒絕人跳舞了。

  見他們還圍繞著不走,瑪琳就變相地催促:「想好了嗎?誰願意第一個挑戰?」

  又是一陣沉默。

  這時,那個納特突然站了出來,說:「對不起,瑪塔莉柯格林小姐,我從不和女士進行魔法對決,這不是一個紳士應有的行為。而且,瑪塔莉柯格林小姐,王宮宴會上那次挑戰對決是例外,現在卻是慶祝的晚宴,我們和那些沒有紳士風度的神職者不同,珍惜和愛護女性是……」

  眼看著他要有好一番類似「好男不和女鬥」的說辭,瑪琳歎了口氣,阻止了他的說教:「也就是說你不敢對吧。」

  瑪琳這話可真是尷尬,一說出來,納特的年輕粉嫩的臉就一片蒼白。

  圍觀者也覺得瑪琳這話非常掃興,忍不住又議論了起來。

  有兩個男人見勢不好,趁著大家沒有注意,找了藉口鑽進人群裡先走掉了。現在走了無聲無息,就當做之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不然要是被瑪琳點名,那可就是真的丟臉了。

  瑪琳覺得很無奈,就說:「如果沒有人要挑戰,那我就繼續用餐了。」

  邀請者落荒而逃,之前試圖圍觀的人也趁機走遠。

  經過這樣一番叫人窒息的尷尬場面,人們,尤其是男人開始刻意避開瑪琳所在的桌子,他們大概是擔心如果被祭司大人看到,會誤以為是挑戰而被點名。

  而瑪琳和黛黛待在一起,不由地對視了一眼。

  「現在清淨了,」瑪琳鬆了一口氣,接著又歎氣,說,「只是黛黛你可能要和我一起當壁花小姐了。」

  黛黛嘿嘿笑,又去拿食物,她和瑪琳都還沒有吃飽:「瑪琳你在說什麼呢?如果你沒有讓我當你的女伴,我今天都不能出現在這裡,只能在廚房吃女僕餐。這可是我第一次參加宴會,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瑪琳攬住黛黛的肩膀,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她們將鎏金銀盃盛滿蜜桃汁,然後碰到一起。

  「為慶祝我升職,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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