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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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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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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1 00:06:02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寓意

  東西自有蘇總管安排人給他送回去,顧景雲還要去翰林院報道呢。

  蘇總管見顧狀元臉色薄紅,皇帝努力板著臉,眼中卻滿是噓唏,不由主動讓人把東西抬下去,把空間留給倆人。

  皇帝沉吟半響,最後還是問道:「景雲,你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侍講雖也要參與修書編書,但你年紀還小,只怕掌院不會給你安排太難的工作……」

  皇帝表達得委婉,顧景雲卻明白他的意思,翰林侍講的工作便是組織下屬完成朝廷下達的修書,編書任務,除此外便是輪流給皇子講課。

  這才是設置翰林侍講的主要原因,諸皇子年幼時,除了太子,其餘皇子皆是翰林院裡的侍講以上的大人到宮中教學講課。

  但現在皇帝的兒子,上至太子,下至六皇子皆已成年,一旬才聽一次課,輪到顧景雲入宮講學的次數更少,可能一個月都輪不到一次。

  所以他這個侍講在沒有大的編書工程的情況下是不忙的,難道他要這樣混著過日子?

  當然不,顧景雲挑著嘴唇道:「陛下,臣說過臣的志向與外祖一樣,在您面前我也不瞞您,我並不想當什麼侍講,但做太孫的先生不可能不當官。而且有官職在身,別人要是想欺負我也得先掂量掂量。」

  「而臣以後可能要去清溪書院,松山書院或國子監中任教。」他挑起嘴角道:「臣已經和清溪書院的山長談好了,過幾日便開始在清溪書院中教書。」

  皇帝瞪目,「那你不來我翰林院報道了?」

  「自然是來的,陛下放心,臣會把臣的本職工作做好了再去。」

  皇帝鼓了鼓臉頰,想起顧景雲的理想,他要桃李滿天下可不就是要教書?

  他的皇子年紀都大了,除了太孫是他正兒八經拜師的學生外,誰還會拿他當老師?

  因此他跑到書院裡當老師也情有可原。

  皇帝情緒微平,「蘇伯庸動作倒快,你這才考中狀元他就請你去做先生了。」

  顧景雲淡笑道:「陛下誤會蘇山長了,臣還未會試時就與他說好了。」

  「哦?那時候他就願意聘你當先生了?」

  「臣與他說定,若臣能考中進士則臣去書院任教,若臣考不中,那便去清溪書院上學。」顧景雲微笑,「蘇山長欣然,臣也高興。」

  皇帝輕哼一聲道:「他當然欣然,你可是秦家人。」

  秦家人會讀書,這是公認的!

  「不過清溪書院和松山書院一直是死對頭,你去了清溪書院還能去松山書院教書?」

  顧景雲意味深長的道:「那要看他們的誠意。」

  皇帝就想到當年的秦聞天,同樣意味深長的一笑。

  顧景雲從皇宮裡出來便去翰林院報道,皇帝則把李安同學找來,一臉同情的通知他他多了個大師兄。

  李安:「……」

  黎寶璐親自來翰林院接顧景雲,妻子來衙門接丈夫下班,這可算是大楚都一份了。

  路過這裡的大人們忍不住用眼角去偷看站在車旁的小兩口。

  黎寶璐正在和顧景雲說玉山,「那麼大一塊玉雕,可真漂亮,就好像真的山水放在眼前一樣。」

  顧景雲見她雙眼發亮,顯然是很喜愛的,他便拉了她的手道:「我們先回家。」

  「好,你肯定沒好好看過,我還在玉山上發現了兩個山洞呢,洞口有綠籐掩映,不仔細看還看不出呢,設計這座玉山的人一定是個天才……」

  黎寶璐一路嘰嘰喳喳的不停,顧景雲卻不煩躁,撐著臉頰側臉聽她說話,嘴角愉悅的挑著笑容看她。

  玉山就擺在客廳裡,顯然宮裡送來後她一直沒收起來,一定是看了一整天。

  黎寶璐拉著他去摸,「你摸,是不是很涼快?要是夏天也這麼涼,摸著不定怎麼舒服呢。」

  「喜歡嗎?」

  黎寶璐狠狠地點頭,「我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玉石。」

  「送給你的。」

  「只怕大楚也沒幾個……」黎寶璐一呆,微微扭頭問,「你說啥?」

  顧景雲見她說話都簡略了,就失笑道:「我說這座玉山是送給你的。」

  「可,可內侍不是說是你從皇帝私庫中挑來送徒弟的嗎?」

  「是啊,可我一進私庫我就看到這座玉山了,我無功祿,自然不好和陛下求賞,因此我決定用別的東西送太孫,這座玉山就留給你。」

  黎寶璐雖然心中不捨,卻果斷的放手,搖頭道:「還是算了,我們哪有好東西?李安知道會傷心的?」

  「誰說我們沒有好東西?」顧景雲轉身回房,片刻後就拿出一個盒子來,打開給黎寶璐看。

  盒子裡放著一塊玉璧,通體透澈碧綠,瑩潤細膩,「這不是,不是我們小時候……」

  「對,」顧景雲點頭笑道:「就是我們小時候買的那塊玉璧。」

  顧景雲拿起盒子裡的玉璧,摸著它不捨道:「我本想傳給我們的兒子,畢竟當初我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才買到它的,但李安是我主動要收的弟子,我都能為趙寧拿到一份保障,沒道理厚此薄彼。師同父,這玉璧給他也好,就當是給兒子了。」

  黎寶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卻明白了他的心意。

  李安是太孫,他啥都不缺,因此送他見面禮就應該送心意。這塊玉璧對顧景雲和黎寶璐來說寓意要大過他的價值。

  而趙寧出身寒門,有這一套皇家標識的文房四寶在,足夠他們在惠州不被人欺負了。

  「那你還在皇帝的內庫裡選了兩樣。」

  顧景雲得意的道:「陛下讓我去內庫便是為了李安,我要是為別人選了卻沒為他孫子選,誰知道他會不會小心眼的記恨趙寧?而我又第一眼看到了這座玉山,當時我便想,你一定會喜歡的。」

  「是,我很喜歡。」黎寶璐半抱著玉山道:「喜歡到恨不得晚上抱著它睡算了。」

  顧景雲臉上的笑容就落了下來,微抬著下巴倨傲的道:「你也不怕它壓死你。」

  他揮手道:「行了別摸了,以後有的是時間把玩,讓人搬走吧,放在廳堂裡太容易碰壞。」

  黎寶璐不捨的又摸了一把,道:「放在書房吧,既應景又賞心悅目。」

  二林,紅桃和廚娘都來幫忙,五人小心翼翼地把玉山抬到書房放好,這才拍了拍手心滿意足地關上房門。

  「子歸怎麼還不回來?二林,去門口看看有馬車嗎?」

  趙寧字子歸,以前黎寶璐年紀小,只能稱人家趙公子或趙大哥,現在可以直呼其字了,誰讓她現在是長輩了呢!

  黎寶璐覺得當師娘的感覺還不錯。

  「收子歸為徒時只喝了一杯茶,到底不夠鄭重,明日是幾大書院休沐的日子,讓廚娘多買些酒菜回來,我們請師兄和鄭旭他們來慶賀一番,算是將禮全了。」

  黎寶璐感歎,「這是要趕在李安拜師前完成一切步驟啊,你就這麼想讓李安當二師弟?」

  顧景雲嘴角微挑,「他是太孫,不好當大師兄,而趙寧性敦厚,且知恩,再沒有比他當大師兄更合適的了。」

  「那你何不把鄭旭他們也收了?」

  「不,」顧景雲笑容微淡,「他們不適合當我的弟子,我心中不願,他們心中也不會樂。」

  黎寶璐點頭,「我明白了。」

  明白了該以何種態度對待他們。

  倆人閒話時趙寧和順心回到家,順心把馬車駛進門,趙寧則已經來拜見老師和師娘了。

  顧景雲揮揮手,道:「走吧,去吃飯。」

  吃完飯顧景雲便把那套文房四寶給他了,笑道:「這樣的東西你以後有可能會得到很多,但為師希望這一套你能一直留著。」

  趙寧看著東西上的皇室印記,眼圈微紅的點頭道:「先生的苦心弟子知道,您放心,我會一直收著這東西傳給後世子弟的。」

  顧景雲滿意,點頭道:「你再準備一樣禮物,後日你二師弟拜師,到時候你得給他見面禮。明日我請你師伯和鄭兄等前來飲宴,算是把禮全了。」

  趙寧一呆,捧著文房四寶傻傻的道:「我,我是大師兄?」

  顧景雲斜睇了他一眼道:「你以為呢?」

  可,可不是太孫先說定好拜師的嗎?

  好像他才是後來的。

  趙寧有些心虛。

  一旁的順心卻苦惱起來,那可是太孫呀,他家公子送的東西他能看上眼嗎?

  四月初八如期而至,顧景雲一早便照常進宮上朝,朝後又照常被皇帝叫住留下。

  朝臣們都偷偷打量著顧景雲。

  顧景雲今天要收了太孫這個徒弟呢。

  一直生病的太子也上朝了,面色還有些蒼白,顯然身體還沒好全,這樣鄭重,讓朝臣們對顧景雲的認識又上了一個高度。

  御書房裡,皇帝,內閣四位閣老及定國公,平國公等勳貴都在座,幾位皇子也跑來湊熱鬧。

  皇帝讓人給顧景雲搬來一張椅子,他謝過皇帝後坐下,等著太孫給他敬茶。

  除了太子,其餘人等盡皆瞪大了眼睛,他們沒想到太孫的拜師禮竟如此鄭重,這是拜親傳師父的節奏啊。

  定國公和平國公眼睛都微瞇,這樣的拜師禮他們曾見過一次,當時他們還是皇帝的伴讀,才七八歲的年紀,記憶已有些模糊,卻清楚的記得當時的皇帝便是這樣拜秦太傅為師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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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發表於 2021-3-21 00:06:14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流芳

  當時秦太傅也是坐著受了皇帝的全禮,卻鄭重的告訴他,他會用心教他,輔佐他,將他當做唯一的親傳弟子栽培。

  秦太傅做到了,他將皇帝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其用心程度遠超對他兒子秦聞天。

  皇帝那時候也的確是最靠譜的,十二歲便開始處理朝政,等到十六歲大婚後,秦太傅立即還政於他,為了他還不許秦聞天出仕,讓他兒子當了一輩子的教書匠。

  要不是秦家人都聰明,秦聞天又生了一個會讀書的兒子秦信芳,只怕秦家在朝中就要斷代了。

  現在顧景雲學他曾外祖坦然接受太孫的跪拜,他是想幹嘛?

  定國公和平國公瞇著眼睛去看他,待看到他稍顯稚氣的臉龐時便一訕,這還是個孩子呢,不管他想做幹嘛他都只有十五歲。

  兩位國公恍然,心中對他的戒備稍稍放下,而一旁注視著顧景雲和李安的皇帝卻在出神,眼中滿是懷念。

  太傅當年也是這麼理所當然的接受他的弟子禮,很多人私下教他說太傅狂妄自大,肯定是想謀奪朝政,不然怎麼能坐著受他的全禮呢?

  只有母后一再的叮囑他要對太傅恭敬,說太傅不是那樣的人。

  說三個輔政大臣中他父皇最信任太傅。

  他將信將疑的跟著太傅讀書,跟著他學處理朝政,跟著他學為君之道,疑心漸消。

  果然,他才滿十二歲太傅就開始將部分朝政交給他獨立處理,他一年比一年大,獨立處理的朝政也越來越多,直到十六歲大婚,太傅立即還政於他。

  沒有拖到他弱冠,更沒有阻攔他處理朝政,不論他做得對錯,太傅都不會強硬的替他拿主意,只會像其他大臣一樣給他建議……

  因為有他在,其他兩位輔政大臣即便不樂意也只能把朝政還於他。

  他幼年喪父,本應是坎坷奪權的一生在太傅的保駕護航下一生順遂。

  他最開心,最輕鬆,也最值得他回憶和銘記的時光中都有太傅的影子。

  皇帝看向顧景雲的目光更柔,他心中微歎,這孩子幼時坎坷,原因是他造成的,讓又安做他的靠山算是給他的補償吧。

  李安捧著茶跪在顧景雲面前,低頭躬身將茶舉過頭頂,恭聲道:「請先生喝茶。」

  顧景雲接過茶,滿臉嚴肅的看著他道:「我知道我年紀小,但我會盡我所能教你,凡是我會的,你想學的,我都會教授你,助你解疑答惑,探世間真理,運用知識達成願望。」

  眾人只當顧景雲說大話,是為了把場面圓得好看些,角落裡的史官一筆一劃的完整記錄下顧景雲今日說的話,而將來顧景雲用他的行為和成果驗證了這番話。

  這番在當下顯得可笑的話在將來被引為真知灼見,甚至被各大學府所用,每年新生入學,學校和老師都會給學生做出這番承諾。

  當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此時顧景雲還是個帶著稚氣的少年,他喝過拜師茶,便將隨身帶的玉璧送給李安,板著臉道:「這塊玉璧寓意非凡,須你慢慢參詳。」

  李安抽了抽嘴角雙手接過,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皇帝也看向玉璧,問道:「這塊玉璧有何寓意?」

  「陛下,這塊玉璧的來歷有個故事,須他自己去思考。」

  皇帝興致勃勃的問,「有什麼故事,說來給朕聽聽。」

  顧景雲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說了您不要牽連他人。」

  皇帝眉眼一跳,掃了其餘人一眼,點頭道:「朕不牽連他人。」

  「這塊玉璧是犯官流放時夾帶到瓊州的,臣五歲,內子三歲時到瓊州城中遊玩,便在地方攤位上看到了這塊玉璧,花了六兩銀子買下。」

  大家齊齊看向太孫手中的玉璧,第一感覺是給太孫的禮物好廉價,才花了六兩。

  然後便是讚歎,這倆孩子運氣可真好,這玉璧通體碧綠瑩潤,實乃極品玉璧,六兩買了價值千金的東西,可不運氣好?

  不過這能有什麼寓意?

  顧景雲便把縣令的外甥要強買他們的玉璧,不得就誣賴他們偷盜硬強反而被他們兩個孩子打暈的事描繪了一遍,然後轉頭看向李安道:「當時你師娘是罪籍,而我雖為良籍卻也無權無勢,縣令在瓊州便相當於天,當街打暈縣令的外甥就跟在天子腳下打暈四皇子一樣,一旦被查到便是滅家的災禍。」

  李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四皇子,四皇子氣得臉都青了,其餘人則低下頭不敢看四皇子的臉色。

  皇帝卻若有所思的點頭道:「朕早年聽過一句俗語,滅族的知府,滅家的縣令,你年紀小,倒是膽大。」

  「但臣不僅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這塊本就屬於臣的玉璧,」顧景雲淡笑道:「因這是臣與內子冒著生命危險才得到的,因此臣甚為珍惜,即便是窮困時也從未想過要典當,臣本想傳給臣的兒子,不過昨兒臣在思索時倒是覺得這份禮物更適合又安。」

  至於為什麼適合顧景雲卻沒再說,但大家都若有所思起來,就是李安也鄭重了許多,將玉璧貼身收好。

  拜師儀式結束,顧景雲帶著李安出宮,既然是拜師,那就得跟著他回去見見他師娘和他師兄。

  李安很有做徒弟的自覺性,到了小院門口先跳下馬車然後去扶顧景雲。

  顧景雲扶著他的手下車,抬頭看向空空的大門上方,笑問,「我這府邸一直未有匾額,你說我讓人做一張匾額如何?」

  「好啊,」李安不知他為何提起這個話題,卻順著道:「太子府有工匠,你想題什麼字告訴我一聲,我回頭叫人刻。」

  顧景雲收回視線,含笑的看著他道:「就刻『顧府』二字吧,簡單明瞭,人家一看便知道府上的主人姓顧。」

  李安小心翼翼的看他,不確定他是不是要殺回去爭奪顧家。

  顧景雲卻又看著他的胸口跳躍的道:「該是你的,你只要能保住,那便誰都搶不走,不論是我這塊玉璧,還是別的東西。」

  李安愣怔。

  顧景雲丟下他徑直進府。

  該是他的,只要能保住,那就誰都搶不走,那若是保不住呢?

  李安想到顧景雲和皇祖父的話,臉色漸漸的沉下,手不由伸手去摸貼著胸口的玉璧。

  顧景雲是要告訴他,他此時便是十年前拿著玉璧的小顧景雲,一旦失敗便是萬劫不復,根本不存在後路一說。

  父王說皇祖父讓他拜顧景雲為師是在為他們互安排後路,可現在顧景雲說他們沒有後路,只有前進!

  二林心驚膽顫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太孫,大爺請您進去呢。」

  李安收斂心神,對二林微微一笑便進門,後面的僕從立即跟著捧了一堆東西進門。

  這都是送給顧先生和顧師娘的東西。

  李安看著坐在首座上的黎寶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依然有些不忍直視。

  對方年紀太小了,對著她喊師娘好為難。

  黎寶璐卻目光炯炯的看著他,滿眼的興奮。

  李安只能硬著頭皮上前行禮,「學生見過師娘。」

  黎寶璐眉開眼笑,「好,好,紅桃來。」

  紅桃立即捧著一個托盤出現,上面放了一封紅包。

  黎寶璐拿過紅包塞給李安,笑瞇瞇的道:「師娘知道你啥都不缺,所以不送你其他東西了,送你紅包,你想要啥就買啥。」

  我想要皇位,這個也能買嗎?

  李安呆滯著一張臉把這個看著並不太厚的紅包塞懷裡。

  見過師娘便是見師兄了。

  李安抬頭打量趙寧,嗯,年紀看上去跟他差不多,感覺心靈瞬間被治癒了,李安難得的露出笑容,對趙寧拱手行禮,「見過師兄。」

  趙寧漲紅了臉,頗有些窘迫的還禮道:「師弟客氣了,快請坐。」

  對方不僅是他師弟,還是太孫,趙寧見過的身份最貴重的人,不免有些拘謹。

  李安有心緩解氣氛,而且據他調查所知,趙寧此人品性不錯,值得相交,因此他笑道:「師父和師娘都有見面禮,師兄該不會這麼小氣沒給師弟準備吧?」

  「準備了的,只是不知你是否能用上。」趙寧紅著臉讓順心把禮物捧來。

  是一塊烏木鎮紙,雕刻著辟邪的貔貅,貔貅又稱「辟邪、天祿」,不僅有招財進寶,吸納四方之財的寓意,還有趕走邪氣,帶來好運的作用。

  這塊鎮紙上的貔貅雕刻得栩栩如生,威風凜凜,且又是烏木所雕,更顯珍貴。

  這塊鎮紙是趙寧他爹偶得一塊烏木後花了大價錢請一個有名的工匠雕刻的,所以趙寧很喜歡,他身上東西少,能送給太孫的東西更有限,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更合適了。

  太孫瞭解過趙寧的家世,自然知道他能拿出這塊鎮紙來不簡單,因此收起臉上的嬉笑,鄭重的接了。

  趙寧見了高興起來,主動道:「殿下,我帶你去座談室看看吧,平時先生便在那裡給我講課,與我論道。」

  顧景雲放下茶杯,正色道:「子歸,又安是太孫,在外面你要守君臣之道,但在我這裡,你們便是師兄弟,他是你師弟,而你是他師兄,該多教他一些。」

  趙寧猶豫的看向李安,卻見李安面無異色的恭敬應道:「是。」,他也忙應了一聲「是」。

  顧景雲這才揮手,「你帶你師弟去轉轉吧,以後我便在這裡為你們授課,而你們雖年紀相仿,但讀的書並不一樣,回頭我會給你們列書單,你們去把自己要讀的書準備好來。」

  趙寧是要科舉,李安是要當皇帝,所學的當然不一樣。顧景雲卻在想要當李安的先生時就已經想好要怎麼教他了,所以一點也不難。

  至於趙寧,那就更不難了,因為他就是科舉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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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1 00:06:28 |只看該作者
第202章 金萬

  「顧大人好。」

  「顧大人來了。」

  顧景雲腳才踏進翰林院,眾官員忙起身與他行禮,顧景雲含笑點頭而過,只有遇到官職比自己大的人停下側身行禮。

  對方會回半禮。

  誰不知道昨天他收了個尊貴的太孫做弟子?

  顧景雲走到自己的辦公室,裡面的下屬們忙起身行禮,「見過顧大人。」

  顧景雲點頭,微笑道:「免禮。」

  大家這才放下手,直起腰,目光注視著他等待訓誡。

  「諸位今日繼續做掌管學士吩咐的工作,等我有吩咐時再說。」

  眾人應下,這才落座。

  黃維在窗外看到了微微一笑,轉身進門拱手道:「顧大人,金大人有請。」

  顧景雲忙起身躬身行禮,「黃大人。」

  黃維是他舅舅的同科,又是好友,雖然現在官職與他相當,顧景雲卻是要把對方當做前輩的。

  倆人一起去見翰林院掌院,即掌管學士金萬。

  顧景雲一走,他的下屬立即湊在一起,一個低聲道:「掌管學士叫人,隨便派一書記官來就行,何必要黃大人親自走一趟?」

  「是為了提醒顧大人吧,黃大人和秦內閣可是同科好友,你看他壓了顧懷瑾多少年?」

  「顧大人也真可憐,他兒子的官職都比他高了呢。」

  「還好死不死的正好壓他一頭,你們說小顧大人與皇上開口要官職時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

  「哎呀,你怎麼又叫他小顧大人?前兒他不是才發火?」

  「這不是為了區分嘛,」那人不在意的道:「誰家父子同朝為官時兒子不是小父親一輩?」

  「那是人家父慈子孝,在顧家這情況可不適用,你小心些,我們還在顧大人手底下呢。」

  那人就摸了摸下巴道:「既然不能叫小顧大人,那便只能叫那位老顧大人了,不然豈不亂套?」

  眾人面色怪異起來,紛紛點頭讚揚,「好主意,好主意。」

  翰林院中的官員,哪怕只是個書記官,讀書都比同行要好些,翰林清貴,清不僅是指清廉,還指清高。

  顧懷瑾當年高中探花時意氣風發,因為娶了個好妻子,還有個好舅兄,風頭比當年的狀元還要盛,

  狀元還只是被點為六品編修,他呢,七品修撰,卻還兼御前行走,可以說他既清貴又在皇帝面前露臉,還能藉著御前行走直接與朝中一二品的官員相交。

  當年有多少人嫉恨他卻又不得不滿臉笑容的與他相交呀?

  可是再看現在,顧懷瑾在翰林院就跟個透明人差不多,即便只是六七品的小官,見了他也只是謹遵禮數後退一步行半禮而已,朋友是更加沒有。

  對於顧懷瑾休妻與秦家劃分界限的做法,不少人表示理解,畢竟當年情勢洶洶,皇帝又異常惱怒,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到顧家。

  但理解不代表就認同。

  面對提拔自己的舅兄,情深不悔的妻子他都能說丟棄便丟棄,誰還敢信他?

  而且當年顧懷瑾表現得太完美了,秦文茵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又是那樣的家世,滿京才俊,除了皇家的那位,誰不想抱得美人歸?

  顧家也不過是個侯爵,在讀書人眼中還沒有一個耕讀世家貴重呢。

  但當年那麼多人祝福他們便是因為顧懷瑾追妻追得轟轟烈烈,且其才華力壓同輩才俊,又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樣,在求親時還主動表示要學秦家家規,一生不納妾,不收通房,一心一意對秦文茵。

  結果休妻後不到兩月就新娶,新婦進門六月就產子,那六月早產的兒子看上去比八月早產的顧景雲還要健康,蒙誰呢?

  顧景雲以前表現得有多好,有多情深,事情發生後大家便有多鄙視他。

  他以前的同窗,好友皆避他不見,更別說翰林院裡的這些同僚了。

  平日裡還好,工作中有衝突了,言語間不免譏諷,怕什麼呢,顧家是武將,跟他們文官集團可一點都搭邊,怕他個鳥。

  因此顧懷瑾是整個翰林院最沒人緣的人,要不是顧忌顧景雲,大家早當著他的面重提當年之事了。

  顧景雲的下屬忌諱,黃維卻沒有忌諱,他對顧景雲明言道:「你父親是我的手下,如今你官職尚在他之上,要不要把他調到你那裡?」

  「不用,」顧景雲彎了彎嘴角,笑道:「顧修撰才高八斗,我怎好奪人之美?」

  黃維略有些惋惜,眼見著快要到金萬的辦公室了,他停下腳步道:「你不必擔心,你的資歷雖淺,但金大人不會為難你的,翰林院中的翰林,絕大部分也不會為難你。你想做什麼可以與金大人明說。」

  顧景雲嘴角微挑,「我知道,因為秦家嘛。」

  黃維點頭,目光深沉的看著他道:「不錯,因為秦家。」

  因為秦家在士林中的威望,眾翰林不會為難他,因為金大人是秦聞天的學生,他更不會為難顧景雲。

  顧景雲對黃維拱手行禮,舉步進入金大人的辦公間。

  作為二品大員,翰林院掌院擁有一間超大的辦公間,佈置典雅大方,任誰看了都不會想到佈置這間辦公室的人四十年前只是京郊一個給地主家放牛砍柴的小佃農。

  如果說秦信芳的一生是家國交織的愛恨情仇,那麼金萬則是一部非常純粹的勵志巨典,是寒門學子奮發圖強的典範。

  顧景雲進門,躬身對金萬行禮,「下官見過金掌院。」

  金萬從窗邊轉過身來,看著身長玉立的顧景雲微微一歎,臉上浮現笑容,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他慨歎道:「從你外祖算,你應當叫我一聲師伯。」

  顧景雲從善如流,「大師伯。」

  金萬眼圈微紅,將頭扭到一邊去。

  秦聞天教過很多學生,但真正意義上的弟子其實只有十二個,除了已經不在世上的,現存的還有七個,而他則是最大的。

  不僅拜師早,年紀也最大。

  他拜師時已經十二歲了,而當時秦聞天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剛剛進入松山書院任教。

  金萬以前並不叫金萬,而叫金萬兩,他爹想錢想瘋了,給他們兄弟幾個取的名字都是這類,他二弟叫金銀萬,三弟乾脆就叫金山了。

  但名字叫得再好也沒用,他們家就只是個佃農,還是個連一分地都沒有的佃農。

  一年的勞作下來,交去地租,再交丁稅,剩下的糧食,年景好時便可以摻著糠吃一年,年景要是不好,除了農忙的那幾個月,剩餘時間一天只能吃一頓。

  因為營養跟不上,他十二歲時看上去像七八歲,農閒時便要替地主家放牛。

  命運就是一個那麼奇怪的東西,那麼多放牛的地方,那天他就偏選了牛頭山,偏拿定了主意中午不回家,於是他就碰到了一群不會生火卻不帶奴僕還非要野炊的富家子弟,他被請去幫忙生火,他見他們實在笨拙,就幫著做飯做菜。

  他們則一邊添亂一邊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他膽子一向大,聽不懂就問,於是那個溫潤如謙謙君子一樣的人就細細的替他解釋,他們說的詩是什麼意思,用的典故出於何處。

  他從未聽過那些,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吃一頓乾的白米飯,或是白饅頭。

  他很喜歡他們說的話,覺得很有道理,可惜他聽不懂。

  於是為了聽懂,他以後放牛時便特意把牛趕到一所私塾邊,把牛栓在那裡就偷偷的趴在私塾外的草地上聽先生講課。

  他學了好幾首詩,還會背《三字經》,他自以為得意,便特意跑到牛頭山去守著那群富家子弟,果然,他又見到了他們,於是他跑去找那青年,將自己會的背了一遍。

  那青年便含笑的拿出一本《三字經》送他,可他又不識字,拿著書也不知道怎麼用。

  那青年才發現他只會背,不認字,沉默了半響就道:「向學之心比聰明才智更加難能可貴,孺子可教也。」

  然後便問他願不願意跟著他一起讀書。

  四十年過去了,金萬還能記得自己當時的心動和猶豫,青年並不勉強他,說願意等他慢慢做決定。

  他是家裡的長子,而且他家沒錢,怎敢決定讀書?

  一個家族傾盡全力才有可能供出一個讀書人,那還是有田有產的人家,他家一個家無恆產的佃農憑什麼送他去讀書?

  所以他沒決定去,那青年也不勉強他,卻開始教他認字,每隔五天他都會來牛頭山教他,不到一年時間他認完了《三字經》裡的字,還背了《千字文》。

  然後他便帶了禮物去拜訪他父母,把他從家裡帶出來送到了松山書院,他這才開始入學。

  自他讀書後的衣褲鞋襪,食宿和筆墨紙硯,書本,束脩的花費全是他出,他教他讀書,教他做人,甚至教他如何扶持家族……

  他是他收的十二個弟子中年紀最大的,也是情況最差的,卻是他花費的精力最多的。

  金萬一直不敢忘了他的老師,自然也不會忘記老師唯一的一雙兒女。

  秦家出事時他並沒有求情,這些年甚至沒往瓊州送一封信,一兩銀。

  但不論是秦信芳還是顧景雲都對他很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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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發表於 2021-3-21 00:06:42 |只看該作者
第203章 保護

  因為他們在瓊州從未被惡意打壓過,除了剛到瓊州時遭遇過一次山匪,之後他們一直被里正敬著,沒有盜匪,也沒有罪民和官員找他們麻煩。

  僅憑秦家的威望就能如此嗎?

  當然不是,這世上想要弄死秦信芳的人大有人在,而在流放地弄死一個人實在太簡單了,山匪,海盜,罪民,官吏,隨便一個衝突,混亂中想殺死他們不要太簡單。

  但沒有,除了導致顧景雲難產的那次匪患,之後的瓊州好似與世隔絕一樣,任何勢力都滲透不進去。

  包括顧家的和皇室的。

  他們的敵人只能攔著他們與外界來往,卻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不,他們甚至都攔不住他們與外界的通信,陳叔叔的信和包裹不就一直送到他們手上嗎?

  瓊州是他們的流放地,卻也是他們的庇護之所。

  他們固定收到陳同從不同地方寄來的包裹,依賴著外來的資源過得衣食無憂。

  而能把瓊州護得如同鐵桶一般絕對不是一個人就能辦到的。

  舅舅說,他想遍所有人,只有倆人能組織起這股勢力,一是太子,二便是眼前的人。

  太子的勢力都在朝上,官場中的博弈他尚處下風,他或許提供了便利,卻不能十五年如一日的守著瓊州,所以便只能是眼前的人了。

  他只是一個正二品翰林院掌院,勢力當然不及太子,但他還是秦聞天的大弟子,而秦聞天的學生分佈大楚各地,為官者多,但不做官的同樣多。

  能將他們組織起來為一件事共同努力的,除了秦聞天的兒子秦信芳,那便只有眼前的人最名正言順了。

  顧景雲沒有坐下,他垂首站在一旁恭敬的立著,金萬扭過頭去平復情緒,讓眼中的淚花褪去,這才看向顧景雲,他笑道:「快坐吧,跟師伯還客氣什麼?」

  顧景雲這才坐下。

  金萬欣慰的看著他,「你資歷淺,對翰林院中的事不熟,我先給你一份前朝貞歷年間的史料,你整理修撰一下,以編年體來記敘,年前給我就好。」

  現在是四月,那就還有八個月的時間。

  這個任務夠輕的,顧景雲抽了抽嘴角。

  「我知道你不能再陞官,而你也不想升,四品侍講不過是你謀來做依仗的,你只需告訴師伯你想做什麼就行,別的方面我或許幫不了,但在翰林院裡我卻能祝你一臂之力。」

  金萬從考中進士後就在翰林院,二十多年了就沒挪過窩,因此要論翰林院裡誰最強,那非他莫屬。

  何況他還是掌院,名正言順。

  顧景雲最大的目標之一就是做李安的老師,現在已經做到了,他也就滿足了一半,因此笑道:「大師伯,我在大殿上和陛下說的話是真的。」

  他目光明亮的注視他道:「我喜歡讀書,喜歡和外祖父一樣教書育人。我已經和清溪書院的山長說好,後天就去任教。不過大師伯放心,翰林院的工作我也不會落下的。」

  顧景雲頓了頓又道:「這事陛下也知道。」

  金萬攏著的眉頭鬆開,看著他感歎道:「你有主意就好。」他遲疑片刻,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父親也在翰林院裡,你看要不要給他換個地方?」以免見面了不自在。

  「不用,這樣就很好,」顧景雲搖頭笑道:「父親他自出仕後便在翰林院,十多年下來也習慣了,我想他肯定也不想離開。人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往往更自在,更舒適,我這個做兒子的已經分出了顧家,不能在他跟前伺候已是不孝,哪裡還能讓他因我而出翰林院?」

  金萬看著笑瞇瞇的顧景雲,難得的同情了一下顧懷瑾。

  這是要把顧懷瑾一生都圈在翰林院啊,讓他翻不了身。

  鈍刀子割肉,最痛苦的莫過於不論怎麼掙扎都掙扎不開壓在身上的五指山。

  這本是他和秦信芳為顧懷瑾量身打造的懲罰,你不是怕秦家牽連你,壞你的仕途嗎?

  那我們就讓你看看,擺脫了秦家你會得到什麼下場。

  可他沒想到接力的會是顧景雲,這孩子對他父親倒是夠狠。

  不過他喜歡,他要是不狠,他師弟和師妹不是白生養了他?

  顧景雲和金萬說了些舅舅和母親的情況便告辭了,他嘴角愉悅的翹起,顯見很開心。

  他當然開心,為自己的正確選擇而愉悅。

  在翰林院裡,有皇帝和金萬的雙重保證,他來去自由,幾乎是想幹嘛就幹嘛。

  就是白領四品侍講的俸祿也沒人敢說什麼。

  相比於顧懷瑾在翰林院的步步唯艱,他幾乎是順心遂意的。

  因為和皇帝打過招呼,也知會了金萬,顧景雲開始曠工。

  早朝?

  他就一四品侍講,許多事情他都插不上話,即便他參與了,皇帝和朝臣敢聽他的嗎?

  所以每日的小朝會他一律曠工,只每旬的大朝會出現一次,看看大楚又發生了什麼大事。

  吏部考核全勤的官員見了忍不住給皇帝打小報告,但那報告就好像投進了水裡,連個波都沒蕩起來就悄無聲息的沉到了水底。

  而顧景雲每次大朝會都會被皇帝留下,一起去御書房聊天說私房話,小朝會不來皇帝就當眼瞎沒看見,考勤的官員們見了哪裡還不明白,這是皇帝特許的,從此也不管了,任由顧景雲自由來去。

  而翰林院裡,有金萬在,顧景雲曠工更加理直氣壯,他特意在酒樓裡請了一桌酒席,把自己手下的官吏全請去,明言道:「諸位也知道本官是不可能再陞官了,一輩子也就是一四品侍講,但上官不走,下屬並不能陞遷,這對諸位來說未免太過不公平。」

  下屬們一聽一愣,是啊,他們之前光看熱鬧了,卻忘了顧景雲要是不陞遷也不挪窩,那他們就升不了啊,除非離開翰林院,另謀發展。

  但有一個顧景雲擋著,他們另謀發展的路也窄了許多呀。

  「因此本官和金大人商議妥了,本官雖不挪動,但若下屬官員出色,足夠擔當侍講一職,那本官便把職責內的事務交給他來做,歷練通過了,是在翰林院內越過本官往上升,還是調往別處則要看時機和各人的選擇了。」顧景雲嘴角微挑的看著眾人道:「所以各位該努力時便繼續努力,本官年紀雖小,但做官的規矩還是懂得的,你們年終的考評也都要本官寫,若懶惰懈怠,那就留在翰林院裡與本官一輩子作伴吧。」

  眾人就打了一個寒顫,不約而同想到了還在翰林院裡掙扎的顧懷瑾,立刻起身恭立道:「下官謹記大人訓誡,必不敢懈怠。」

  顧景雲滿意,轉身就把管理權轉交給他的下屬——從四品的翰林院侍讀林經緯,而他除了整理修撰金萬才交下的任務外便不再管其他的事了。

  畢竟他年紀小,經驗不足嘛。

  顧景雲理直氣壯的把本職工作交給下屬,林經緯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覺,第二天就讓他夫人給顧府送了些小禮物去。

  是真的小禮物,一些莊子上出產的果蔬及牲畜,他知道顧景雲分出顧家,府上肯定缺這些東西。

  至於其他東西,翰林清貴嘛,他就是想送也送不出什麼好東西,人家是秦氏後代,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他還是不要去丟臉了。

  雖然把本職的管理工作讓出去了,但顧景雲依然忙,因為他去清溪書院教書了。

  蘇山長倒是很欣賞顧景雲,但顧景雲的年紀太小了,又滿臉稚氣,書院的老師哪個不上三十?

  所以蘇山長在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顧景雲安排去教一群半大孩子,先教小的看看效果吧,他讀書雖然厲害,但教書不一定就厲害。

  關鍵是他自己就是孩子,要是脾氣上來,跟孩子們打架怎麼辦?

  顧景雲倒不覺得被輕視,還與黎寶璐笑道:「幼兒,孩童,少年及青年,四段教學階段當以孩童和少年時候的教育最為重要,蘇山長倒是看得起我,一來就交給我最難的教學任務。」

  好在他只教一個班的國學課,每天課程最多時也只有一個半時辰,平日課時只有一個時辰。

  而趙寧被他送到施瑋的班級,讓他們一起讀書,每日他會單獨為趙寧授半個時辰的課,李安的課程時間安排得多點,每日有一個時辰是專門為他設的,其餘時候則要拿出一個時辰來論道。

  當然,論道一般都會放在晚上,黎寶璐也會參加,四人在座談室裡論道,大半時候都是夫妻倆聯手將他們辯得面無血色,但也有時候夫妻倆會撇開他們自己就鬥了個昏天暗地。

  不僅顧景雲忙,趙寧也忙,李安更忙,黎寶璐同樣忙,覺得時間好像一點也不夠用。

  趙寧忙是因為他要完成書院老師的佈置的課業,還要預習複習功課,還要與同窗們打好關係,然後要擠出時間來完成顧景雲佈置的作業。

  李安忙是因為作為太孫他本來的空閒時間就不多,顧景雲一開始教學就直接佔去他半天的時間。

  本來他還不以為意,自認為該讀的書他都讀了,該學的知識他也都學了。

  但顧景雲第一次給他佈置作業後他覺得他得先去翻翻書,等他費盡心力的寫好作業交上去顧景雲以此為開頭給他講課時他覺得他得再回去重新讀一遍這本書。

  所以他也很忙。

  而黎寶璐忙是因為她要保持住和顧景雲的距離,繼續深造學習,同時,她要開始整頓他們的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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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發表於 2021-3-21 00:08:26 |只看該作者
第204章 找人

  四月份一過,春種便收尾了,黎寶璐也開始將京城和保定的管事們叫來查賬。

  一查才發現她現在是負資產,因為春種,保定的兩個農莊,京城的一個農莊都和德昌銀號借了錢購買種子和農具,保定的兩個鋪子倒是盈餘狀態,只是那收益也就夠他們一個月的花銷。

  而京城的三個鋪子更狠,同樣和德昌銀號借了錢,理由是進貨,三個鋪子加起來所借的銀兩足有一千二百兩。

  嗯,溫泉莊子也借了,因為他們要保養莊子,修繕房屋,但主子一直不撥錢,而早前他們都是這麼幹的,先借錢把事幹了,等有收益的時候再把錢還了。

  這一借再一還,根據賬本上的記錄,到最後她別說收益了,還得倒貼錢進去還銀號的錢。

  黎寶璐給生生氣笑了,這幾個月他們只出不進,所以賣畫得的一千兩現在只剩下五百多兩了,合著她現在是負資產了!

  查過賬後,黎寶璐扭頭對紅桃道:「去書房裡把第二排書架頂上的盒子拿來與我。」

  底下的九位管事對視一眼,低下頭去站好。

  自打知道他們會被分給顧景雲時,他們就想好了對策,但從二月等到四月,春種都結束了主子們也沒叫他們。

  讓他們一肚子的話沒法說出來,可憋死他們了。

  現在好了,終於有機會開口了。

  大家等著新主子的質問和怒火。

  紅桃不知他們心中所想,快步走去書房拿東西。

  黎寶璐是氣,但也只氣了一瞬間,然後便笑了,待打開盒子重新確認過一遍裡面的賣身契,那笑得更開心了。

  這九人,從他們自身到他們的孫子都是死契,幸虧她走前多了個心眼,把要分給她的下人的直系親屬全部帶走。

  黎寶璐「啪」的一聲合上盒子,冷笑一聲,他們從身到心都是他的,她還顧忌個球呀。

  她似笑非笑的掃了他們一圈,道:「這賬本太多,我一時也看不完,你們先在城裡找個客棧住下,等我查完賬再走。」

  九人目瞪口呆,這,這就完了?

  京城三個鋪子的管事忍不住道:「太太,我們家就在京城,我們不用住客棧了吧?」

  「不,」黎寶璐沉著臉道:「那三個鋪子與我都不在一個方向,你們回去了,我要找人問話還得叫人去請,先就近找一家客棧住下,預備晚上大爺回來了問你們話。」

  黎寶璐轉頭對紅桃道:「讓二林領著他們出去找客棧,給他們開好房間。」

  「太太可是因我們和德昌銀號借錢惱了?」京郊農莊的管事滿臉羞愧的道:「是奴才等無能,這兩年天災不斷,我們農莊的田又不夠肥厚,這才花銷多過收益,迫不得已才和德昌銀號借錢,不過太太放心,等夏收和秋收過去我們就能把欠的錢還上了。」

  黎寶璐瞇著眼睛看他,沉聲道:「你先退下,等我查過賬再說。」

  九人無奈退下,他們已經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了,誰知道太太還是避而不談,是因為男人不在身邊底氣不足還是憋什麼大招呢?

  保定來的五位管事迷糊,但京城的四位管事卻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黎寶璐打算盤的功夫,四人心中忐忑,他們已經很小心的把賬抹平了,對方應該不會查出來吧?

  事實上黎寶璐根本沒查,她只看了一遍便知道賬本有問題,至於哪裡有問題,她為什麼要去查?

  這又不是記憶中現代的公司,還需拿到證據指證一類的。

  哼,這些人可都是她的下人,還是簽了死契的下人,直接把家給抄了不就行了?

  費心費力的去查賬還不一定能查出全部的問題呢。

  黎寶璐起身拿了一個錢袋和紅桃出門。

  聆聖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不少,黎寶璐站在街口看了一會兒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一個滿臉凶相的青年正守在一個攤位前大聲叫道:「賣花了,賣花了,保定一等花農培育出來的牡丹花,桃花,月季花,各種花咧——」

  黎寶璐站在他的攤位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兄弟改行賣花了?不錯,不錯!」

  凶臉青年看見她本還有些疑惑,待看見她指間掐了一朵桃花頭也不轉就反手插在她身後丫頭的頭上時面色便一變,撒開腿就要跑,黎寶璐卻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他的腰帶,他只覺褲子一鬆忙手快的捉住褲子,好險沒掉下。

  「跑什麼,我又不吃你!」

  凶臉青年面色變了又變,最後捂著褲子低聲討好道:「姑奶奶,我們現在改邪歸正了,我就賣賣花,賺些小錢餬口……」

  「信你才有鬼,」黎寶璐斜睇了他一眼道:「昨兒你明明擺攤賣的小首飾,前兒我還看見那傻大個站在路口賣書來著,怎麼,你們要偷的人住在這兒?」

  凶臉青年倒吸一口冷氣,這才知道他們早被人盯上了。

  他木然的看著眼前的少女,他們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差,去年才被她黑吃黑的拿走兩萬兩,這次更慘,還沒動手就被找上門來了。

  這幾天白踩點了。

  黎寶璐目光流轉間嘿嘿一笑,待看到他後面悄悄後退想要跑路的傻大個笑容更燦爛,她開心的衝他揮手,「傻大個快過來,你兄弟在這兒呢。」

  凶臉青年僵硬的回頭,果然見五弟正墊著腳前要逃。

  蠢貨!凶臉青年心想,在她面前墊啥腳,飛腿快跑才是真理啊!

  不過以她的輕功,哪怕他們使出吃奶的勁兒估計也跑不了吧。

  傻大個和凶臉青年沮喪的站在黎寶璐前面。

  「我們沒偷東西,也沒搶,」倆人發誓道:「真的,我們現在改邪歸正了,偷和搶畢竟不是正道,能救急,卻不能救窮。所以我們才選擇來京城,這邊繁華,哪怕是做小生意也能養活我們了。」

  黎寶璐嘖嘖稱奇,「編得真好,繼續,我聽著呢。」

  倆人立時抿嘴不語,倔強的看著黎寶璐。

  黎寶璐就問,「你們老大和其他兩個兄弟呢?」

  倆人威武不能屈的緊閉嘴巴,決定哪怕面對刀槍劍雨也絕對不開口,有本事你殺了我們啊。

  黎寶璐當然不會殺他們,甚至都沒揍他們,只是笑瞇瞇的道:「我有一樁生意想跟你們老大談,只賺不賠哦。」

  倆人表示不受誘惑,一再的強調道:「我們已經不幹違法的事了,姑娘去找別人吧。」

  「對,」傻大個滿臉正義,「我們現在是良民。」

  「我也是良民,」黎寶璐一臉純良的道:「放心,我跟你們談的是合法生意,不違法。」

  倆人堅決不信,合法生意為什麼來找他們?

  他們第一次見面可是在打劫,嗯,他們打劫袁芳,然後她打劫他們。

  想到這事倆人滿滿的淚水,她比他們五人加起來都要兇惡,竟然還跟他們談合法生意,他們看上去像傻子嗎?

  倆人堅決不配合。

  黎寶璐說得口乾舌燥,見倆人一點都不為所動,脾氣一上來,眼一瞪,臉一板,寒聲道:「你倆到底帶不帶我去見你們老大?」

  「不帶!」倆人特豪邁。

  黎寶璐冷笑一聲,點頭道:「很好!那我把你們剝光了掛城門樓子上,讓衙役把你們送進皇宮清理乾淨了做閹人!」

  倆賊憋紅了臉,怒道:「賤人!」

  「你說對了,」黎寶璐奸笑道:「對你們這種軟硬不吃的賤人可不得用賤法。」

  倆人對視一眼,在貞操和情義中徘徊不定,最後還是低下頭去,屈服的為她領路。

  沒辦法,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反正他們大哥也在這條街上,早晚都會被發現了。

  倆人領著黎寶璐拐過一條街便看到了正坐在書攤前大聲叫賣的老大。

  老大隨意的抬頭隨意的掃視街上一眼,然後就看到了他兩個小弟,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小弟背後的少女。

  他微微蹙眉,暗道老三怎麼也學老四找女人了?

  可等他們衝他走過來時他便發現不對了,他站起身瞇起眼睛打量那少女,戒備的盯著他。

  傻大個立即快走兩步湊到老大耳邊道:「大哥,她是在廣州搶我們銀子的那個。」

  老大心中一凜,這是被人找上門來了?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最近沒幹啥壞事,因此挺直了胸膛理直氣壯的和黎寶璐拱手道:「白衣女俠別來無恙,這是來京城玩?」

  「不是,我住在京城。」

  難怪一嘴的標準官話,原來是京城人,那沒事跑到廣州去幹嘛?

  害得他們白白丟了兩萬兩。

  「原來女俠住在京城啊,」老大笑瞇瞇的道:「看來我們還挺有緣,我們現在也住在京城。」

  「是啊,我也覺得我們特有緣,因此有樁生意想和你們做,不知你們有沒有興趣?」

  老大立即義正言辭的道:「我們早已改邪歸正,現在是良民,做些小生意餬口,恕我們幫不上女俠的忙了。」

  「那真是最好不過了,我現在也是良民,放心,我讓你們做的事是合法的!」

  老大不信,凶臉和傻大個同樣一臉的不相信。

  黎寶璐憂傷,難道她在他們心裡就這麼壞嗎?

  明明她是個好女孩的,活那麼久她可是從未做過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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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抄家(上)

  老大看了看他兩個兄弟,又瞄了一眼黎寶璐,覺得他這時候要是轉身逃命八成是可以逃走的,但他兩個兄弟就不一定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捨不得丟棄這兩個跟了他七八年的小弟,手下常有,但這麼好的手下卻難得。

  所以老大一跺腳,一咬牙,問道:「女俠想要我們做什麼?」

  「簡單得很,就是請你們找寶。」黎寶璐轉身指了不遠處的一家飯館道:「不如我們去那兒坐著談?讓你兄弟去把另兩位也請來。」

  凶臉立即扭頭瞪傻大個,「你去!」

  「憑啥我去,我要在這兒保護大哥。」

  凶臉冷笑,「因為你蠢,你留下只會拖累大哥,快去,不然揍你。」

  老大也瞪了傻大個一眼,「老五你去,讓老三留下。」

  傻大個一臉憋屈的轉身就走。

  黎寶璐笑瞇瞇的看著他的背影道:「可不要帶多餘的人來哦,不然以我的速度想要瞬間割掉兩個腦袋還是很簡單的。」

  傻大個身子微僵,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

  看他走遠了,黎寶璐才回頭對倆人道:「走吧,我們去飯館裡詳談。」

  倆人憋屈的跟在她身後,紅桃也一臉呆滯的跟上去,今天所見所聞都超過了她對世界,對人生的認知,衝擊太大,現在腦中一片空白,只有本能在了。

  依靠著本能,紅桃呆呆的給黎寶璐倒茶,然後滿臉呆滯的站在她身後。

  老大和凶臉直接給她定義為:傻丫頭!

  老大一臉嚴肅的坐在黎寶璐對面,鄭重的道:「你讓我們替你找寶?那你可有地圖?」

  黎寶璐「撲哧」一聲笑開,搖頭道:「不用地圖。」

  她轉身從紅桃身上掏出幾張紙來攤在他們面前,笑道:「這是我家莊子和鋪子的地契房契。」

  老大微微瞪眼,這是要給他們的報酬?

  「你想的美,」黎寶璐斜睇了他一眼,好似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道:「我讓你們去我家下人家裡找寶,所有的錢和價值超過一百文的東西全部找出來,你們也可以審問他們,只要手段不太血腥就行,最後所得我們三七分,我七你三。」

  「抄自個家的下人?」凶臉瞪大了眼睛,「他們不是你家下人嗎,自己讓他們交出來就是了。」

  「你覺得我傻,還是他們傻?」

  「可他們是你的下人啊,他們不怕你把他們賣了?」

  老大拍了一下小弟的腦袋,沉聲道:「奴大欺主?」

  「不錯!」黎寶璐道:「而且我不會賣他們,賣了他們說不定還有人把他們贖走,或是他們自個就能贖自個,所以我要他們留在我的農莊,至少在確定東西都掏出來前我是不會放他們走的。」

  老大衝她豎拇指,「夠狠!」

  「不過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老大話風一轉,盯著她沉聲道:「你有產有錢,幹嘛還做賊?」

  「我啥時候做過賊了?」

  「你還不承認,」凶臉憤憤,「你在廣州時不是搶了我們的兩萬兩?」

  「哦,你說那個呀,」黎寶璐笑道:「袁家的財產多是在廣州取得,他一個幕僚年俸能有多少?這麼多錢多取之他處,我覺得財就該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所以我把那兩萬兩全捐了,我可一文錢都沒挪用,因此算不得是賊吧。」

  老大的心微鬆,看了眼桌上的地契房契道:「我,這樁生意我接下了。」

  凶臉也鬆了一口氣,能把錢捐出去的應該都不是什麼壞人,跟她合作風險也小些。

  接下來黎寶璐就和老大商議了一下找寶的順序和各項注意事項。

  等他們這邊都談妥了,傻大個這才帶著老二老四姍姍來遲。

  三人商量了老半天,最後還是沒什麼好辦法,他們又不能丟下老大和老三獨自逃命,只能垂頭喪氣的來了。

  傻大個很自責,老大讓他走,可他卻想不出好辦法來救他們。他悲憤的去瞪黎寶璐。

  老大見了就拍下他的腦袋,怒道:「亂瞪啥,看見女俠還不快叫人?」

  傻大個挺直胸膛叫道:「大哥,咱跟她拼了吧,反正我們人多!」

  人多你也拼不過呀,上次跟人交手才幾息就全敗了你忘了?

  大家去瞪傻大個。

  「拼什麼拼,她現在是我們的老闆,還不快叫老闆!」

  傻大個倔著臉不叫,他覺著這是老大的緩兵之計,但這也太沒有骨氣了,他不叫!

  凶臉就恨鐵不成鋼的上前把他扯一邊跟他嘀咕了一陣,傻大個滿臉的驚詫,震驚,中途還不可置信的盯著黎寶璐看了一會兒,半響才消化完這個消息,他愣愣的道:「她這麼厲害還用請我們?」

  「她再厲害也是個姑娘家,又是主子,總不能自己跑到奴僕的家裡打砸搶吧,這種事當然得我們這樣的人做才好呀,她只需在一旁看著就好。」

  傻大個聞言心情好了許多。

  老二和老四也從凶臉和傻大個的嘀咕中瞭解個大概,倆人眼中皆是一亮,這個生意好啊!

  零風險,高收益,可比他們當賊好多了!

  倆人一起看向黎寶璐,拍著胸脯道:「老闆放心,我們一定幫您把所有的寶都找出來,別說價值一百文以上的,只要有價值的我們都給您找出來。」

  「沒錯,要論找寶哪家強,那肯定是我們兄弟五個,只要我們能進門,啥寶貝都瞞不過我們的眼睛。」

  老大覺得兩個小弟太丟臉,一人給了他們一巴掌,扭頭對黎寶璐道:「女俠,我們走吧。」

  「那就先從京城的三個鋪子開始吧。」

  顧家分給他們的三個鋪子分佈外城的城南,城北和城東,一家是布莊,一家是書店,還有一家則是雜貨鋪,都是只賠不賺的。

  而布莊賠的最多,光損耗一項一年就去了四百多兩,據說是貨物保存不當,被水淋了,不得不賤賣。

  而且這項損耗年年有,不是布受潮,就是布被老鼠啃了,或是過時了賣不出去。

  因為理由太坑爹,賠的錢也最多,黎寶璐便決定從布莊開始抄。

  一行七人雇了一輛馬車,一輛騾車便往城南去。

  黎寶璐和紅桃坐著馬車,那五人則擠在騾車上。

  他們偷偷摸摸的偷過東西,也明目張膽的搶過東西,對這套熟悉得很,剛到布莊門口就氣勢外放,一臉的凶神惡煞。

  黎寶璐扶著紅桃的手下車,抬頭看了一眼布莊的招牌,再看一眼人流量還不錯的布莊,她挑了挑嘴唇對老大道:「別把我的客人嚇跑了,看著生意還不錯,我以後還想繼續做生意呢。」

  老大眼中閃過幽光,拍著胸脯道:「太太放心,我們心中有數。」

  從確定僱傭關係後,老大就改了對黎寶璐的稱呼,雖然並未互通姓名,卻把自己定位在下屬的位置上,直接叫了太太。

  老大大手一揮,叫道:「兒郎們,上!」

  五人如狼似虎的衝進布莊,裡面的人驚叫一聲,黎寶璐聽到一個夥計怒聲道:「你們幹什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是忠勇侯府的布莊!」

  「嚷什麼嚷什麼,我們是奉太太的命令來巡查布莊的,還不快去招待客人,沒看到客人都等著嗎?」老大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轉身面對客人時臉上則擠出一朵花似的笑道:「讓諸位受驚了,我們店舖今天查賬,因此店裡的布一律打八折。」

  客人們眼睛一亮,齊齊看向店夥計。

  夥計驚怒交加,指著老大道:「你,你好大的膽子,我們掌櫃的不在,你有什麼資格做我們布莊的主兒?」

  老大面色一肅,微微側身道:「我是沒資格,但太太總有資格吧?」

  黎寶璐扶著紅桃的手進門,看著抱著一匹佈防備的店夥計笑道:「不錯,做得很好,不是誰跑進來說他是太太的人他便是太太的人的,不過很不巧的是我正好帶了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黎寶璐將布莊的房契打開放在他眼前,又笑瞇瞇的道:「還有,這布莊已經不是忠勇侯府的了,而是聆聖街顧府的,你的主子是原忠勇侯府三房的三爺,現聆聖街顧府的大爺,翰林院侍講學士,以後再有人上門來找麻煩,記得這麼報名號,知道嗎?」

  夥計呆若木雞,半響才反應過來,他丟下手裡的布匹,弓腰道:「太太,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哦,我聽說布莊每年都要虧去近六百兩的銀子,只損耗一項就去了四百多兩,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麼管理布莊的所以就來巡視巡視了。」她一點兒也不在意店舖裡還有其他客人,對他抿嘴笑道:「要是布莊實在難以經營,我覺得還是關起來好,每年都虧這麼多,便是我有金山銀山也不夠填的呀,到時候你們就到農莊裡去種地吧,太太我別的不多,田地卻是不缺的,也好少雇些佃農。」

  夥計只覺如墜冰窟。

  他也是簽了死契的奴才,在布莊裡幹活不僅輕鬆體面,每個月還有不菲的月錢,可要是到農莊裡去……

  他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臉色青白的解釋道:「太太,其實布莊虧的也不是很多,只要我們小心些,每年應該還是可以有一些盈餘的……」

  「可我看近三年來你們一直在虧本呀,」黎寶璐扭頭對客人們笑道:「我們布莊要暫時關門了,客官們要選布料可要抓緊時間,給你們造成不便我很是抱歉,所以現在你們挑的布料一律八折。」

  客人們立即興奮起來,本來還猶豫不決的不知選哪塊布料好,此時卻是直接把自己看上的都扒拉過來,道:「夥計快來幫我們剪布,這匹我全要了,這匹我要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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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發表於 2021-3-21 00:08:50 |只看該作者
第206章 抄家(二)

  客人們買到了自己心儀的布料,付了錢後依依不捨的離開——她們也想旁觀八卦,這一看就是刁奴貪污東家資產,東家忍無可忍打上門來的戲碼。

  只是聽聽就很興奮呢。

  可惜她們一走,老大手一揮,凶臉和傻大個立即把門合上,從裡關起來。

  老二則慇勤的從茶室裡抬出一張椅子給黎寶璐就坐。

  黎寶璐很滿意的賞給他一個讚賞的目光,在椅子上坐下,眼睛掃過這家布莊,除了結賬的方寸櫃檯,其餘檯子上都擺滿了不同的布料,東邊靠牆的地方放著一排木櫃,分為橫四豎五,共二十個大格子,每個格子都放了不同的布料。

  再過去的北面牆上則掛了十來套成衣,黎寶璐看見有三塊地方是空著,顯然那地方的成衣被賣出去了。

  這個布莊的生意還不錯。

  黎寶璐挑了挑嘴唇繼續打量,指了西面的小門問,「那是茶室?」

  夥計戰戰兢兢的低頭,「是。」

  「那二樓是什麼地方?」

  「二樓是招待貴客的地方,一些貴重的綾羅綢緞都要上樓挑選。」

  「難怪成本這麼高,原來你們還進了貴重的綾羅綢緞。」

  夥計斟酌的道:「城南就這條街最是繁華,總會有尊貴的客人需要的。」

  「店裡就你一個夥計嗎?你們管事的婆娘,兒子,女兒不是也在店裡幹活嗎?」

  夥計滿臉呆滯,「掌櫃娘子在家呀,少爺,不,是掌櫃的兒子女兒年紀都還小……」

  夥計滿臉謹慎的組織語言,額頭上佈滿了冷汗。

  黎寶璐譏笑一聲,對老大揮手道:「抄吧,把所有的布料,成衣都找出來,鋪子裡的現銀也都全拿出來。」

  「好勒,您就瞧好吧。」老大手一揮,四個小弟就嗷嗷叫的衝上二樓和後面的庫房。

  夥計滿頭大汗的搖手道:「太太使不得,使不得呀太太,這些布料都貴重得很,要是髒了破了就賣不出去了。」

  「沒事,」黎寶璐微微一笑道:「反正我也沒打算再賣了,你們每年都虧這麼多,我再開布莊不是犯傻嗎?」

  她臉上笑盈盈的,目光卻似寒芒一般盯著他,一字一頓的道:「到時候我虧的錢再叫你們種地給我掙回來就行了。」

  她喃喃道:「你們是簽死契的下人,本太太連還債的錢都沒有了,到時候農忙時種地,農閒時再拉到城裡來幹苦力,哪怕一天只有二十文呢,一年也不少賺了……」

  夥計軟倒在地,若是別人說這話他一定不信,這些富貴人家最好面子,誰會那麼對下人?

  還要臉嗎?

  可他們太太是童養媳啊,能把閨女送去做童養媳的人家得多窮?

  他們太太還不死摳錢?看,這才看了一年的賬就打上門來了,一點也沒有侯府太太們的胸襟。

  眼看著那五人把掌櫃藏在二樓起居室裡的銀子也給搬下來了,夥計再不敢隱瞞,磕頭道:「太太饒命,太太饒命啊,其實布莊是賺錢的,不過是掌櫃的做了假賬,那些盈餘的錢和記做虧損的錢他全拿走了!」

  紅桃給黎寶璐奉了一杯茶,黎寶璐握著茶杯笑問,「那錢他拿去哪兒了?」

  夥計咬咬牙,磕頭道:「拿回家了,小的聽說掌櫃的在保定買了不少田地,而且,而且他還往大夫人那裡送錢……」

  「他一個奴才怎麼買地?」

  「他納了一個妾室,那田地就放在她名下。」

  「他膽子倒大,就不怕那妾室捲了東西跑?」

  「她怎敢,我們可是忠勇侯府……」夥計一頓,改口道:「我們可是翰林侍講家,要是跑了,掌櫃的有一百種法子讓她生不如死,不過掌櫃的也防著她,納她時就讓她家寫了賣身契,只是不到衙門裡上籍而已。」

  黎寶璐明白過來,不到衙門上籍,在衙門裡她就是良,可以買地,可她要是逃了,以忠勇侯府下人的身份,拿著一張賣身契臨時上奴籍不要太簡單,到時他只要以追查逃奴的名義就能把人抓回來折磨。

  黎寶璐嘴角一挑,拍掌道:「那就好,我還以為要白丟一份錢呢。」

  「一會兒一定要找出那妾室的賣身契,她名下的財產可不少。」

  老大眼睛發亮的捏著拳頭道:「太太放心,只要他放在屋裡,我們一定能給你找出來。」

  「太太,所有的東西都在這兒了,我們在二樓的起居室的暗室裡發現了一箱銀子,估計是沒來得及轉走的。」傻大個又喜滋滋的從懷裡拿出一個布包,「可沒想到那起居室的床板間還有一個暗板,一打開就發現了這布包,您看這裡面是什麼。」

  黎寶璐打開一看,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她從裡掏出一沓紙,對五人揚了揚,「還沒去他家呢,東西便找到了,這是地契,嗯,不僅有保定的,還有京郊的,喲,這地還不少,只京郊的就有八十三畝。」

  五人流著口水看地契,發財了呀,這可是他們找出來的,分三成的話能分多少?

  五人心裡的小算盤啪啪的響。

  夥計一愣,顯然沒想到掌櫃的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藏在店舖裡。

  黎寶璐若有所思,「既然地契在這兒,那妾室的賣身契會不會也在這兒?」

  黎寶璐和五人一起抬頭看向屋頂,傻大個道:「老大,二樓上下左右我全找過了,包括屋頂和房梁!」

  老大一揮手,喝道:「給我搜!」

  於是四人抱住一根柱子「咻咻」的就爬上房梁,凶臉最先報來好消息,「老大我在上頭發現一個小盒子,咦,裡面不是賣身契是一張房契……」

  老二緊接著驚呼一聲道:「找到了找到了,賣身契跟金錠放在一起呢。」

  但四人並沒有下來,而是在上面騰挪,直把房梁和屋頂翻個遍才滑下來,還很失望的道:「只藏了兩樣東西……」

  夥計和紅桃已失去了言語,目瞪口呆的看著,心裡不約而同的想到:掌櫃的太能藏東西了,而這些人也太能找東西了!

  黎寶璐先看了一眼賣身契,轉身遞給紅桃道:「一會兒二林過來讓他拿去衙門上籍,今日必須這事辦好。」

  這才去看那張房契,「柳兒胡同36號?」黎寶璐嗤笑道:「準備的好充分呀,地有了,房子也有了,接下來是不是要贖身吶?」

  夥計低下頭去,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老大眼睛亮晶晶的,湊上來問道:「太太,這房子算不算在裡頭?」

  黎寶璐橫了他一眼道:「本太太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她指著店舖裡的布料道:「除了布料和櫃檯上的銀子,不管你們找到什麼都算。」

  五人興奮的差點大叫起來,布料和櫃檯上的銀子都是明著放的,不算在內他們早有心理準備,但沒料到找到的房契也算在裡面,那他們豈不是有房有地了?

  好生意啊,五人用熱戀般的眼神看黎寶璐,他們要是能早點遇到女俠就好了。

  黎寶璐把東西房契收好,將盒子裡的那幾錠金子交給老大收好,轉身道:「走吧,去他家看看。」

  布莊管事的家就在鋪子往後的第三條巷子裡,是忠勇侯府給鋪子裡的下人租的,每個月賬上都有二兩銀子的房租支出。

  夥計也被押著一起走,要他帶路,以及防著他通風報信。

  周娘子便是管事的大婦,此時她正掐著腰的點著妾室柳紅的額頭罵道:「光吃不做的小賤蹄子,這是看你家爺不在家就躲懶了是吧,平日裡就知道勾搭漢子,叫你做點什麼事推三阻四的,養你有什麼用?」

  說罷氣上頭來,手指揪住她的肉就狠命的扭,柳紅緊咬著嘴唇不敢說話,縮著肩膀去抱地上的水盆。

  沒聽到驚叫聲,周娘子心中更怒,捶了她的後背幾下,怒道:「鋸了嘴的葫蘆,白養你這麼多年……」

  「砰」的一聲巨響,她家的門口搖晃了兩下便「啪」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周娘子「啊」的尖叫一聲跳起來,怒目指著他們:「你們是誰,想幹嘛?知道這是哪兒嗎?」

  「知道啊,」老大的眼睛掃過被捶倒在地的女孩,眼中閃過幽光,冷冷的看向周娘子道:「這不就是翰林侍講顧大人家奴才住的院子嗎?」

  周娘子掐著腰怒道:「啥翰林不翰林的我不知道,我們家是忠勇侯府的,你敢踢我的門,信不信……」

  在看到她身後轉出來的黎寶璐和紅桃時,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說不出話來。

  她不認識黎寶璐,但她認識紅桃,那是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每次她進門請安時都要巴結討好的人物,據說她也跟著他們一樣被分給了三爺三奶奶。

  黎寶璐看也不看她,掃了院子一眼就揮手道:「給我抄!」

  四人「嗷嗷」叫著衝進院子,迅速踢開各個房間的門衝進去,一會兒各個房間便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老大沒有和他們的小弟一起,而是走在黎寶璐身後一步。

  周娘子很快反應過來,「嗷」的一聲衝進房裡,見她的櫃子打開,裡面新做的衣服被好好的放在桌子上,那些拿來掩飾的破舊衣裳則被丟得滿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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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發表於 2021-3-21 00:09:01 |只看該作者
第207章 抄家(三)

  「你們幹什麼?」周娘子尖叫一聲,跑進去攔住他們,「你們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

  但她才跑上去就被傻大個一把推倒在地,傻大個嫌她擋路,惡狠狠地瞪著她道:「滾遠些,耽誤了爺找寶貝爺削死你!」

  「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周娘子拍著地大哭大叫,「快來人啊,快來救我呀,有人在天子腳下殺人放火搶東西了!」

  傻大個被吵得受不了,上前拎起她就把人扔出去!

  來前大哥一再叮囑,不准與他們多言語,他們只需動手就行。

  周娘子被丟出房門,「啪」的一聲臉著地的貼在地上,正好被丟在黎寶璐的腳前。

  周娘子暈暈乎乎的抬頭就看到黎寶璐正含笑看著她,她依然不知道黎寶璐的身份,因此她直接看向她身後的紅桃,目光狠狠的瞪著她道:「紅桃,你什麼意思,竟敢帶著人上我家來鬧,別以為你是二夫人跟前的紅人我便拿你沒辦法,我妹妹還是大夫人屋裡呢!」

  紅桃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道:「周娘子說的什麼話,我早已不在二夫人跟前伺候了,我現在是我們太太的人。」

  說罷看向黎寶璐。

  周娘子僵硬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黎寶璐。

  黎寶璐居高臨下的低頭看她,含笑道:「原來周娘子的妹妹是大夫人房裡的呀,難怪會把錢送給大夫人。只是這布莊早在二月初八時就分給我了,之前的事兒我管不著,怎麼這倆月也往大房送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不是我的下人,而是大夫人的,這產業不是我的,而是大房的呢。」

  周娘子臉色蒼白,身子發抖的看向黎寶璐,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大喊:這是三奶奶,這是三奶奶!

  黎寶璐跨過她的身子走到柳紅面前,伸手將她扶起來,她的手指正好搭在她的手腕上,微弱的脈搏通過指腹傳來,黎寶璐微微蹙眉,她抬起柳紅的下巴,見她面若金紙,眼睛無神,立時面色一變。

  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惡狠狠的撬開她的嘴巴,左手撫向她的後背來回搓了兩下掌下便微微用力……

  柳紅「嘔」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血中含著的血塊醒目無比。

  老大見了面色大變,一腳狠狠地踢向周娘子,「賤人!」

  「啊——」周娘子被踢得飛撞在院子裡的桌凳上,直接「啪」的一聲把桌子壓垮了,她摀住被踢的胸口嘔出一口血來,驚懼的看著他們。

  黎寶璐把柳紅扶著在台階上坐下,歪了歪頭問:「你是他們家的小丫頭?叫什麼名字?」

  柳紅膽怯的看向黎寶璐,抖著聲音道:「奴叫柳紅,是,是老爺的妾室……」

  黎寶璐看著比她還小的女孩張大了嘴巴,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真是,畜生啊!」

  真的是畜生,她敢發誓,即便柳紅營養不良長得小些,但她的年紀也絕對不超過十三,再看她的臉色,再擼開袖子一看,不是青就是紅腫,還有條形狀的青紫傷痕,顯然是長期受虐待的。

  黎寶璐本轉過頭去不看捲著身子的周娘子,面沉如水的看著他們吵架。

  柳紅忍了忍,還是小聲提醒她道:「少爺和小姐帶著丫頭和小廝去逛街了,很快就要回來了,你,你們快走吧……」

  之前她被周娘子捶得失去了意識,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被黎寶璐打出了胸中那口淤血才慢慢恢復過來,一醒神便發現家裡天翻地覆了,所以她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才是他們所有人的主子。

  黎寶璐一笑,柔聲道:「他們回來才好呢,這樣我們就不用去找他們了。」

  話音才落,門口就響起了驚呼聲,兩個大孩子帶著個丫頭和小廝衝進來,驚怒交加,「你們是誰?」

  黎寶璐不想和兩個小屁孩說話,手一揮,正好搜完一個房間換地方的凶臉便衝上去三下五除二的把他們全綁了丟在地上,還順手從他們腳上扒下襪子塞他們嘴裡。

  四人差點被那味沖得暈過去。

  左鄰右舍早被這動靜吸引過來,因為不知詳情只敢遠遠的圍觀,現見他們連孩子都綁了,不由結伴上前質問,「你們是什麼人,想幹啥?」

  他們這些人以往見了人都要躲,不然就要偽裝,但今天凶臉特理直氣壯地喊道:「這幾個刁奴欺主,貪污了我們東家的東西,我們是奉命來查問的,怎麼,你們要替我們家的奴才做主?」

  眾人立即看向周娘子,「周娘子,這是你東家的人?」

  周娘子臉色慘白的爬到黎寶璐腳下,哭道:「太太,您一定是被人騙了,我們家老爺一直兢兢業業的經營著布莊,從未敢懈怠過,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啊!」

  眾人這下知道凶臉說的是真話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後一步,但心裡依然覺得黎寶璐太狠,這簡直是抄家啊,多大仇,多大恨吶。

  黎寶璐居高臨下的嗤笑道:「兢兢業業?他兢兢業業,所以你在我跟前喊他老爺?他一個家奴都成了老爺,那本太太是什麼?」

  周娘子這才知道自己口誤了,爬起來便「啪,啪」的打自個的臉,哭道:「是奴婢失言,是奴婢失言……」

  「不,你說的也沒錯,」黎寶璐抬頭掃過院中的人和物,含笑道:「他現在可不就是老爺嗎,妻兒穿著綾羅綢緞,家裡養著小妾,買了丫頭和小廝,日子過得比我還好呢。我呢,將布莊交由他經營,一年下來反而要賠去六百多兩的銀子,這哪裡是奴才,他才是我的老爺,我才是他的奴才吧?」

  黎寶璐臉上顯出怒氣,將抱住自己腿的周娘子踢到一邊,恨聲道:「誰家養得起這樣的奴才,養主子還差不多!」

  眾人一聽,看向周娘子一家的目光都變了,低聲道:「他家經營的布莊生意不是一直很好嗎,一年最少也盈利千兩,怎麼還虧去六百多兩?」

  「怪道氣成這樣,原來竟是捲了收益還讓東家倒賠錢,這樣的奴才打殺也不冤。」

  黎寶璐卻沒想殺了他們,殺奴也是犯法的,雖然罪不大,但她卻沒興趣去挨板子和罰款。

  至於送到監獄,更不必了,以大夫人的手段,想要把人弄出來不要太簡單。

  她就愛使喚他們,至少在她氣消前還不想放他們。

  四人很快就把所有房間抄了一遍,然後抬出桌子,凳子來放東西,綾羅綢緞的衣服,最次的也是棉布,就是做樣子的舊衣裳都被四人找出來放在了一邊,理由是,「太太,您別看這衣服舊,拿到當鋪也能換些錢的。」

  黎寶璐:「……」

  然後是各種首飾,擺件及收藏,銀子和銀票卻沒有多少,顯然他是把大部分錢都買了地。

  「不對啊,」黎寶璐搓著下巴道:「地契上最近的日期也是前年的,去年和今年的錢他肯定沒買地,布莊裡找的那箱子錢數也不對。」

  老四就嘿嘿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塊木牌給她,「太太您看。」

  「這是什麼?」

  「這是德昌銀號存錢的憑證之一,您家這位管事在銀號裡存了錢,但只記名不拿銀票,須得特殊的憑證才能上門取錢。」

  「就憑一張木牌?」

  「當然不是,木牌是身份憑證,還應該有存錢的票據,跟銀票差不多,不過銀票可以在外流通,票據卻不行,須得和這木牌一起用才能取錢。」

  五人走南闖北,搶過偷過不少人,自然知道這點,因此在櫃子底部發現這木牌後老四就知道怎麼用了。

  「但我和老二把這房子都翻過了,沒找著票據,估計票據沒藏在家裡。」老四頗有些惋惜,要是能找到票據,那就能知道他們到底存了多少錢了。

  這裡面可有他們的一份錢呢。

  黎寶璐將木牌還給他,冷笑道:「不急,總能找到。」

  她目光掃了一眼,道:「我在我家隔壁租了間院子,把值錢的東西都搬回去,剩餘的賤賣了吧,賣不掉的一律拉到當鋪裡去。」

  老大應了一聲,擠開人群出去,很快就找來七八個苦力,讓他們把東西板上手推車走。

  凶臉將夥計拉出來冷笑道:「現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盯著他們把東西押回去,若敢耍心眼,哼,別忘了你的賣身契還在太太手裡呢。」

  夥計臉色蒼白的點頭。

  老大就將周娘子一家全綁了,讓苦力押著回去,卻把柳紅抱了放在板車上,沉聲道:「把他們也押回去。」

  黎寶璐便帶剩下的人直奔下一個鋪子。

  因為有了經驗,他們動作快了許多,也不再如第一次那麼廢話,衝進店舖便如狼似虎一般的搜刮,等他們把隱藏的東西找出來便又扯著店裡的夥計直奔管事的家。

  因為路上奔波時全部是雇的馬車和騾車,因此速度夠快,七人趕在天黑前便把京城的三個鋪子全抄了,管事的家人也全都被雇的苦力押到了聆聖街租的院子裡。

  在客棧裡休息的三個管事聽到風聲,先是分別趕回家查看,發現空空如也的家後如遭雷擊,然後便眼睛發紅的衝向聆聖街。

  其餘六個家離得遠的管事也惴惴不安,想要出城回去,二林就看著他們冷笑道:「你們只管走,太太說了,你們只要出了城門,太太就把你們全家都告為逃奴。」

  他冷笑道:「太太親自僱人去抓你們,我倒要看看你們拖家帶口能逃到哪兒去?」

  六人跌倒在地,伏地大哭,「我們冤枉啊,我們一直對太太忠心耿耿,絕對不敢懈怠的。」

  「是不是忠心耿耿太太心中自有數,若你們真是好的,太太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可你們要是不好,也休想騙過我們太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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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發表於 2021-3-21 00:09:15 |只看該作者
第208章 震懾

  早上還自信驕傲的九位管事再度齊聚聆聖街顧府,但這次九人分兩撥而立,已經被抄的三個管事在前面跪著,剩餘六人低著頭站在他們身後。

  黎寶璐在飯館裡請傻大個他們吃了一頓好的,相約好明天繼續抄家大業,並制定了嚴密的分贓計劃後便各回各家。

  才到門口她就看到或跪或站的九人,周圍有鄰里在悄悄的打量,她家今天動靜太大,想不被注視都難。

  從午時開始便陸續有苦力推著東西,押著人來,有老有小,有男有女,雖然嘴巴堵著,但還是不免有些喧嘩,都知道這顧府住的是新科狀元,一出仕就陞官做了四品侍講學士的尊貴人,為他們這三街九巷的唯一人,所以大家都很好奇這是出了什麼事。

  看到黎寶璐回來,還有熱心鄰里喊住她,表示有麻煩可以找他們幫忙。

  黎寶璐一路含笑謝過,看也不看門口的九人,直接進去。

  紅桃「砰」的一聲將大門關上,留下外面驚愕的九人。

  才被打了臉,主子又不見他們,九人即使餓得發暈也沒敢離開,而是繼續低頭或跪或站。

  二林和順心迎上來,「太太您回來了。」

  黎寶璐先看下順心,「你家公子嚇到沒有?」

  「沒有,」順心眼睛發亮道:「太太應該把我家公子叫回來的,師有事,弟子服其勞,太太是公子的師娘就應該使喚公子才對。」

  黎寶璐哈哈大笑起來,看著滿臉惋惜的順心笑道:「是你想湊熱鬧吧?快別貧嘴了,這樣的小事還不用你們操心,你們去吃飯吧,我們已在外面吃過了。」

  這才扭頭看向二林,「怎麼你回家來了,大爺呢?」

  「大爺去太子府了,知道太太把管事們的家抄了,特讓小的回來幫您。」

  「柳紅的奴籍辦好了?」

  二林立即掏出一張賣身契來,上面已經蓋了紅章,「衙門裡的人聽說小的是翰林侍講學士府的,二話沒說就幫著辦了。」

  黎寶璐打開賣身契,諷笑道:「好極了。」她轉身就往旁邊去。

  黎寶璐以五兩銀子每月的租金把隔壁租下來了,只租一個月,專門用來關人的。

  門重新打開,九人皆抬起頭來眼巴巴的看著黎寶璐。

  黎寶璐對他們微微一笑,道:「你們也來聽聽吧。」說完便率先往隔壁去。

  九人猶豫了一下便跟上去。

  三個管事的一家老小和買的下人全被綁了丟在院子裡,他們又驚又怕又餓,此時看到黎寶璐和當家的進來,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向黎寶璐的眼神又是驚懼,又是怨恨。

  黎寶璐環顧一周,扭頭對二林道:「去點燈,把院子全照亮了。」

  順心跑過來幫忙順便看熱鬧,特熱情的黎寶璐搬來一張椅子在台階上坐下。

  黎寶璐指了三管事家的下人道:「他們不過是奴才中的奴才,此事不與他們相干,給他們解綁。」

  紅桃上前給那幾個下人鬆綁,他們驚懼的去看他們的老爺,最後果斷的爬到黎寶璐身後站好,有兩三個機靈的還去幫二林點燈。

  他們是老爺買的下人,但老爺卻是顧府的下人,從理論上來說奴才的一切都是主人的,因此他們應該也是顧府的下人。

  他們心裡這麼安慰著自己,心安理得的叛變了。

  黎寶璐也不再管他們,扭頭對紅桃道:「去把柳紅也帶來。」

  柳紅身上的傷很多,加上她年紀小,黎寶璐並沒有把人綁起來,自然也沒讓她跟著他們一塊兒呆在這院子裡,而是送給青菱照顧。

  柳紅很快被帶過來,這下人總算是齊了。

  她抬頭看向底下站著的管事,似笑非笑的道:「我知道你們出自忠勇侯府,而忠勇侯府家大業大,總有鬆懈之處,因此你們底下的貓膩不少。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過往的事我不願追究,所以在分支後我並沒有立即查賬。」

  「我也沒想你們賬上給我留多少盈餘,哪怕賬目是平的,沒有一點結餘,甚至有些虧損我也能接受,畢竟你們以前是忠勇侯府的人嘛,過往的事我不願追究,更不想浪費那個時間,只要今後你們守我的規矩就行。」黎寶璐看著他們一笑,「只是我沒想到我給你們留了條路,你們卻非得自己再開一條,好死不死那條路正好跟我給你們留的正相反!」

  黎寶璐身子微微前傾,笑著問他們,「你們說,到最後是你們這群做奴才的順著我這個主子,還是我這個主子不得不跟在你們屁股後面走呢?」

  九人面色青白,身子搖搖欲墜。

  他們想要辯解,想要含冤,但擺在地上的東西和人就像是一把開刃的大刀懸在眾人的頭頂,不論他們說什麼都是狡辯!

  黎寶璐惋惜的靠在椅子上歎氣道:「本來想既往不咎的,既然有路你們不走,那我只好把路全推了,大家乾乾淨淨,一切從頭開始才好呀。」

  她臉色沉凝的道:「世道對我就是這麼好,你們全家都是簽死契的下人,只要不殺你們,我幹什麼不行?」

  九人「撲騰」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太太恕罪,我們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了!」

  黎寶璐點頭笑道:「好說,好說,等這事一過我們主僕再磨合磨合,放心,我只求財,不會要你們的命的,只要今後你們守規矩,等我心口的氣消了就好了。」

  九人一點都不信,當下有保定的管事破釜沉舟的道:「太太,奴才的確做了假賬,奴才該死,奴才該打,奴才請太太給奴才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明兒奴才就回去把原來的賬本拿來,缺的錢奴才砸鍋賣鐵也會補上的。」

  黎寶璐欣慰的點頭,「不錯,不錯,態度很值得表揚,你們以後都要像他學習,也要再接再厲發揚這種知錯就認錯,就改的精神。」然而她卻惋惜的歎氣道:「不過這次是不用了,因為抄你們家的人已經出發了,保定離京城不遠,快馬加鞭一個晚上就到了,所以……」

  「不過不要緊,反正你也要砸鍋賣鐵,我替你就好,便不用你再費勁兒了。」

  那人身子一軟,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

  保定因為離京城有一段距離,這份產業又是侯爺自己的私產,侯爺幾乎不管,因此他只要保證每個季度都有些盈餘就行,又不用打點府上的各位夫人,所以其實他貪下的東西比京城這三個管事只有更多,沒有更少的。

  要是家被抄了,那人打了一個寒顫,面無血色的看向黎寶璐。

  黎寶璐見把人嚇著了,心裡滿意了,心口的火氣也去了不少,這才看向院中還捆著的人,她笑道:「我這裡是不養閒人的,你們家查抄出來的東西有許多是不能放進鋪子裡轉賣的,因此明日你們全都上街把那些東西當二手賣了。若是怠工或有其他詭計,我可是不依的,現在農忙已經結束,莊子裡也不需要苦力,那我只能把你們就近送到礦產了。」

  她微微一笑道:「放心,不是把你們賣到礦產,只是租借給礦產,我要的也不多,只要包你們食宿就行,一分工錢都不要的,等你們夏收時再回莊子幹活。」

  才升起一絲希望的眾人心中一寒,驚懼的看著黎寶璐,他們不怕被賣到礦產,真的,不說他們自己還有藏著的資金可以自贖,便是找上忠勇侯府,他們也能找到人把他們贖出去,哪怕是送官呢,雖然會丟臉,會受苦,但那是暫時的,他們知道主子們不少的秘密,也與府中的主子有來往,再不濟還跟府上的大管事有交情,送官後也能想辦法出來。

  可如今黎寶璐不願意送官,也不願意把他們賣掉,而是要拿著賣身契慢慢的折磨他們。

  他們的生死皆在黎寶璐的手中,眾人遍體生寒,她明明還是個少女模樣,卻兇惡得好像地獄裡的魔鬼。

  黎寶璐起身,對九人微微點頭道:「我看你們也沒心情回客棧住了,我讓人給你們退房,今晚你們便留在院子裡,也安撫一下你們的家人,」黎寶璐似笑非笑的掃過憤恨瞪著她的婦人和孩子,意味深長的道:「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還有,我很歡迎你們加入逃奴行列。」

  九人伏倒在地,抖著身子道:「奴才不敢!」

  黎寶璐也不與他們辯解,起身離開。

  不敢?

  敢昧下這麼多錢,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的?

  黎寶璐沒叫人守著他們,她說的是真的,她真的很樂意他們做逃奴,那樣她或殺或打都很名正言順的,可惜他們膽子太小,或許是太過忌憚黎寶璐,一晚上啥也沒發生,沒有人逃走,更沒人鬧事。

  黎寶璐對此頗為惋惜。

  顧景雲回來時隔壁安靜得不得了,他站在院子裡看了隔壁好一會兒才疑惑的看向二林,「他們就關在對面?」

  二林畢恭畢敬的彎腰低頭道:「回大爺,太太沒關他們,只是讓他們住在那裡。」

  顧景雲若有所思的道:「看來寶璐把他們嚇得不輕啊。」

  二林沉默,何止是嚇得不輕,就是他這個局外人都差點嚇死,太太真是丁點虧都不吃呀。

  顧景雲推門進房時差點被屋裡的金銀閃瞎眼,燈光打在金銀上反射出光芒刺進眼睛,加上黎寶璐正坐在陰影處,顧景雲好一會兒才在屋裡找到她。

  看到她坐在炕角,正眉眼帶笑的數著面前的一堆金銀,他便哭笑不得,上前點了她的額頭道:「我就知道……」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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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1 00:09:25 |只看該作者
第209章 心疼

  黎寶璐把身前的金銀全都推到一邊,喜滋滋的道:「從這三個管事的收益來看,我覺得全部抄一遍後的我們拿到的七成絕對不少於五萬兩,當然,這是算上所有產業的結果,只這九人的話,我就勉強算是三萬吧。」

  黎寶璐流著口水道:「三萬兩呢,這麼多錢。」

  顧景雲無奈,「我也從未缺你吃穿,你怎麼就這麼愛錢?」

  「這世上有幾人不愛錢的?」黎寶璐不以為然,「我雖愛錢,卻也取之有道,要不是他們做得太過分,我本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過他們的。」

  黎寶璐將賬冊拿過來丟給他,冷哼道:「以為我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可以隨便騙?這上面的損耗及損耗理由看著合情合理且相互關聯,但每一條單拎出來細究就知道不可能,除非是故意的。」

  顧景雲接過賬本翻了翻,並沒有往心裡去,寶璐對數字敏感,術數比他還好,她說有問題,那就必然有問題,他只擔心,「鋪子還罷,在城裡大家互不相干,只要盯住了管事一家就行,但莊子上的佃戶,長工不少,若管事家人把人糾結起來,你派去的人能把人鎮住嗎?」

  「放心,」黎寶璐得意洋洋的道:「我早想到了,我讓他們以巡查探訪的名義去的,去的時候先問地租,我都想好了,今年只收兩成的地租,長工工錢加三倍,那些佃農和長工人又不笨,先得到了這個消息又知道他們是下去查賬的,為了立功只怕還會幫著一起抓人呢。」

  顧景雲感歎,「兩成啊……」

  黎寶璐點頭,「忠勇侯府一直收的五成,我直接減了五分之三呢,我算過了,除去我們支出的種子和農具的花銷還剩餘不少。」

  地主家拿高租也是有理由的,因為佃農種植的種子由他們購買,農具若破損得厲害,地主也要補上。

  當然,像忠勇侯府這樣的人家是這麼幹的,但總有省錢多拿的地主,種子農具得佃農自己出,到最後還收五成以上的地租。

  若碰上這樣的地主,佃農的確很倒霉。

  黎寶璐覺得她這個地主是很好的了,兩成的地租還包了種子和農具,滿大楚也就她一個了。

  顧景雲就喜歡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樣,看完了才道:「你舅舅他們快到了,」顧景雲笑道:「我今日在太子府得知他們今日已進入保定,早則明日,遲則後日就到了,讓你租的房子你租好了嗎?」

  「不租了,」黎寶璐從盒子裡翻找出一張房契,揚了揚道:「柳兒胡同的二進小院,暫時借給他們住。」

  顧景雲點頭,「倒是便宜了我們。」

  「可不是,本來顧府分家我們一文現銀都沒落著,結果這一抄家直接由貧困邁入大富,這暴富,果然抄家才是最來錢的途徑。」

  「這種事可一不可再,」顧景雲瞥了她一眼道:「你可別忘形。」

  「嗯嗯,」黎寶璐狠狠地點頭道:「我是個謙虛的好孩子呢,不會得意忘形的。」

  倆人不再提起黎鴻,因為提起他心情就不會好,想到最多過兩天就能看到他便心情不爽,但只要想到她完成了對祖母的承諾,給黎家平反,讓黎家血脈離開瓊州她就又開心起來。

  她怔怔的看著炕上和桌上的金銀,黎家一無所有,就算回到順德黎氏,他們的產業只怕也要不回來了,與其仰人鼻息,不如依賴自己。

  看來她還得給他們準備一份重新開始的錢。

  但這都不是難事,最困難的階段他們已經度過了不是嗎?

  只是不知舅舅他們何時能夠離開瓊州,小夫妻倆相互依偎著不約而同的想念起遠在瓊州的家人。

  倆人同時看向窗外的月亮,黎寶璐低聲道:「至少我們看到的月亮是同一個,我猜妞妞現在肯定是鬧著舅舅給她講故事呢。」

  瓊州的秦府裡,妞妞正扯住她老爹的鬍子含糊的大叫,「哥哥,姐姐——」

  秦信芳無奈,只能把顧景雲和黎寶璐的畫像給她看,再次糾正道:「是爹爹和娘親!」

  妞妞抬起小腦袋,捏著拳頭憤怒的衝他吼,「哥哥,姐姐!」

  然後又指著何子佩道:「娘娘,」又戳著秦信芳的鼻子,「爹爹!」

  何子佩聽到這稱呼眼睛濕潤,抱了她對秦信芳道:「算了吧,她現在還小呢,再大些再教便是。」

  秦信芳心裡又哪裡不酸不疼,卻堅持道:「不行,小孩子認死理,現在不教以後就教不過來了。」

  妞妞已經一歲半了,會走會跑,還會追在他們身後叫「爹爹,娘親」了,秦信芳越來越愛她,也越來越捨不得她受苦。

  他看著嬌嬌弱弱的女兒,不由又想到了他們活到三歲的長女,艱澀的問道:「你捨得她一輩子生活在這個地方嗎?以罪民的身份!」

  何子佩眼中的淚水落下,捂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捨得?

  雖然景雲走前信誓旦旦的說一定會想辦法把他們救出去,但這件事難度太大,他們是成人,又不是孩子,自然要想到不能平反的後果。

  他們早約定好要是不能平反就讓妞妞做景雲和寶璐的孩子,當時提出這個主意時他們心中還有點沾沾自喜,覺得他們留在瓊州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孩子們都是良民,都能離開就好。

  可現在妞妞漸漸長大,也越來越可愛,她半個時辰看不到她就要想得不得了,更不要說天各一方,不能相認了。

  有時候她會覺得其實罪籍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他們一家人是在一起的,但清醒過來時,理智就忍不住抽自己,怎麼會好,這是瓊州啊,這是罪籍啊,瓊州的罪民過的是什麼日子她還不瞭解嗎?

  也就他們秦家有外來的支援才能過得這麼好。

  但這所謂的好也不過是吃穿不愁,跟自由出行,娛樂活動豐富的良民也是遠遠比不上的。

  她怎麼能因為自己的私心便把女兒束縛在這裡?

  她會恨死自己的!

  何子佩推開懷裡的女兒,握住她的肩膀,指著畫像上的顧景雲道:「這才是你爹爹,我,我是舅婆,」又指了黎寶璐的畫像道:「這才是你娘親。」

  妞妞愣愣的看著畫像上的人,又看看母親,果斷的大哭起來,還一邊哭一邊抱著她的脖子,死活不認畫像上的人了。

  這下換秦信芳心疼了,忙抱過女兒哄道:「算了,算了,明日再教,今天累了,我們先睡覺。」

  屋外的秦文茵咬著嘴唇,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白一堂看著直皺眉頭,「你哭什麼?」

  秦文茵扭過頭去,用帕子擦乾眼淚,這才歉意的對他道:「讓白先生見笑了。」

  「妞妞就是一孩子,你們又不帶她出村,即便是叫秦先生為父親也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這麼苛責?」白一堂有些不悅,「你們這樣教她,她又看不到景雲和寶璐,以後說不定更亂。」

  秦文茵搖頭,看著窗紙上透出的一家三口道:「事不周密必敗,想要置我們秦家於死地的人太多了,妞妞和景雲是秦家的唯一的血脈了,絕對不能出錯。」

  白一堂撇撇嘴,「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就把她帶去給景雲和寶璐,讓他們養著,隨便給她找個身份,撿來的,育善堂收養的都行,瓊州這邊和人說孩子夭折就行了,哪裡需要防備這麼多?」

  「……」秦文茵半響才道:「我大哥大嫂捨不得她,而且孩子還小,還是親生父母養著畢竟好。」

  猶豫了一下,秦文茵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他,「白先生能離開瓊州?」

  「離開瓊州很難嗎?」白一堂反好奇的問道:「我離開過幾次,都很容易呀。」

  所以您到底是為什麼願意住在瓊州的罪村裡?

  當然是因為這裡沒有仇殺,也沒人找他麻煩了,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十一年前腦抽的收了個徒弟,讓他想走也走不了。

  不過他徒弟已經不在瓊州了,白一堂摸著下巴想他要不要去找徒弟玩玩。

  眼角瞥到秦文茵,白一堂就將才起的主意拍死,算了,都答應了徒弟要照應秦家了,不好言而無信。

  「秦夫人,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雖然瓊州晚上已經不冷了,但秦文茵身體那麼弱,萬一就因為這晚風和露水生病了怎麼辦?

  寶璐不在瓊州了,他們要看大夫可得趕一天的路才能到縣城找大夫呀。

  白一堂強硬的送秦文茵回去休息,而屋裡的秦信芳夫婦才滿頭大汗的把閨女哄好,輕輕的將熟睡的她放到床上。

  小孩剛才哭得有點凶,睡著了還時不時的抽泣兩下,夫妻倆心疼不已。

  秦信芳面色變了又變,最後低聲道:「你說我寫上一首詩寄給同和如何?」

  陳同,字同和,是秦信芳的至交好友,這十幾年來一直是他往瓊州寄東西,詩寄給他和公開沒什麼兩樣。

  何子佩與丈夫心竅相通,他一說她便明白他是想向皇帝服軟。景雲說皇帝年紀大了,越來越念舊,因此對他頗為照顧。

  要論舊情,誰能有秦信芳合適?

  何子佩實不願丈夫受此侮辱,當年他們出京時何等豪氣?可是低頭看著熟睡中的女兒,何子佩到底還是點頭了。

  為了女兒,為了她,他們什麼苦,什麼屈辱都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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