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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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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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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10:57 |只看該作者
第252章 秦直道的遐思

蹄聲特特,車聲轔轔。

劉辯坐在大車之中,靠在車窗邊,目光透過車帷,打量著直道兩側的高山深谷,感慨萬千。

南起關中,北至陰山,穿山越谷,長達一千八百里的巨大工程,即使是后世有現代工程機械的施工隊伍來修建也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真不知道四百年前的蒙恬是怎麼修成的。

說起來,蒙恬就像是秦始皇的影子。秦始皇的兩大工程——長城與直道都與蒙恬有關,而秦皇的兩大功績中的驅逐匈奴更與蒙恬密不可分。可惜,這樣一個功勛卓著的名將卻死得很窩囊,胡亥、趙高只用一封詔書就將他冤殺在獄中。

搶在他前面死的,還有公子扶蘇。

如果扶蘇不死,蒙恬不死,大秦帝國會不會亡?這個問題恐怕誰也說不準。

不過,劉辯此刻身在直道之上,沒有猜想大秦帝國的命運,也沒有想什麼歷史走向。他只是想,蒙恬主持了長城和直道兩大工程的修建,他如果像后世的官員那樣貪污,能貪污多少錢?

歷史上,即使是要致他于死地的胡亥、趙高也沒有說他有貪污的劣跡,可見蒙恬的手是干凈的。

劉辯突然問道:“蒙恬能不能算聖人?”

正在翻閱書籍的蔡琰一愣,仰起頭,不解的看著劉辯。

“蒙恬手握雄兵三十萬,沒有造反,沒有克扣軍餉。主持長城、直道兩大工程,沒有貪污的劣跡。這樣的人能不能算聖人?”

“不算。”蔡琰搖搖頭:“聖人天生聰明。蒙恬不識大勢,最多只能算賢人,算不上聖人。”

“蒙恬還不識大勢?”劉辯不以為然:“阿琰,你這個標準太高了。”

“怎麼能說標準太高呢。”蔡琰來了精神,放下書卷,挺起了身體:“聖賢本非常人可及,以子產之能。夫子也只稱為他賢人,區區蒙恬又怎麼能稱為聖人。且秦並天下,當務之急是與民休息,而不是窮兵黷武,南征北戰。長城、直道兩項工程,更是耗盡了民力。秦二世而亡,與這兩項工程有莫大的關系,蒙恬不能辭其咎。”

“沒有長城,沒有直道。不驅逐匈奴,天下不安。”劉辯不緊不慢的反駁道:“是時匈奴人侵占河南地,馬蹄旦夕入咸陽,不征伐,豈能與民休息?長城、直道工程浩大,的確耗費了民力。可是如果沒有長城。沒有直道,后來武帝討伐匈奴能那麼順利嗎?今天朕回長安能這麼便捷嗎?依朕看來,長城、直道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值得修。”

蔡琰語塞,眨巴著眼睛,眼珠直轉。

窗外一聲輕笑。

劉辯轉過頭,撩起窗簾,打量著含笑的荀攸:“公達,你有何高見?”

荀攸在馬背上欠身施禮:“陛下。臣有子二人,次子適今年已經五歲了。臣想請陛下恩準,讓他到宮中為郎,操弓執戟,侍奉陛下左右。”

劉辯眉頭一皺,覺得荀攸有些神經病,表忠心也不能這麼急吧。“你兒子才五歲,到宮里來是為郎,是不是太早了?”

“陛下所言甚是。”荀攸笑笑:“秦奮六世之余烈,滅六國,統一天下,帝國初生如嬰孩。六國雖亡,人心未一,這時候就急著北討蠻越,北驅匈奴,建長城,修直道,是不是也有些太早了?秦亡漢興,孝武皇帝以七十年之積儲,再續秦始皇之赫赫武功,亦使民力枯竭,險些釀成大禍。若是漢高祖像秦始皇一樣,方立國就大舉征伐,豈能有漢四百年之天下?”

劉辯一怔,笑了起來,指著荀攸道:“公達,你這是指桑罵槐,別有所指啊。”

荀攸躬身道:“臣不敢,臣只是希望陛下從長計議,莫要揠苗助長,須知欲速則不達啊。”

劉辯微微頜首:“多謝公達提醒,朕記下了。朕會以秦始皇為鑒,戒驕戒躁。”

“陛下聖明。”

“呵呵,聖明就不敢當了,只希望不要成為一個糊涂蟲吧。”劉辯看著荀攸,笑瞇瞇的說道:“當然,更希望不要成為一頭人人欲屠之而后快的惡龍。”

荀攸尷尬的笑了笑:“陛下,臣以為不會。陛下不敢說前無古人,卻可能后無來者,必然是一代明君。”

劉辯一怔,深深的看了荀攸一眼,放下了車帷,默默的嘆了一口氣。

蔡琰撅起了嘴,埋怨道:“這個荀公達,真是掃興。”

“不,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劉辯擺擺手,示意蔡琰不要意氣用事。他知道荀攸說得對,不僅僅是指要循序漸進,體恤民力這件事,更多的是指他本人。

荀攸與他會合之后,可能也聽過亞歷山大的事跡。不過他的觀點和蔡琰不同,他看得更遠。對他欲效仿亞歷山大征伐天下的事,他其實持反對意見。今天借著直道論說秦始皇,其實是不動聲‘色’的給他提個醒。荀攸說他是后無來者,說的不是他的才智,而是他的龍。

他的龍是存世的最后一頭龍,目前還不知所蹤,能不能回到他的身邊,不好說,但是有一點是可能肯定的,在他之后,可能不會再有人擁有一頭真正的巨龍。

他為什麼能夠在國內半壁江山失控的情況下征服鮮卑?呂布、徐晃等人的強大當然是一方面,鮮卑人的內亂也是一方面,但根本原因卻是因為他有龍,他擁有了別人無法企及的異能。他可以利用這個異能,像亞歷山大一樣征服一個橫跨萬里的大帝國,然后呢?是不是也像亞歷山大一樣,人一死,帝國就分崩離析?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讓無數人拋頭顱,灑熱血,又有什麼意義?

就為了那個“世界的守護者”的虛名?

霸業可成,卻不可守,這是荀攸最擔心的問題,也是他面臨的最大問題。草原一行,他到了彈汗山,初步領悟了帝道的秘密,可是他還沒有解決絕嗣的問題。就算他解決了子嗣問題,也無法保證龍的傳承。

只有一頭巨龍,怎麼傳承?

對他來說,解開龍文明的秘密,找到傳承龍文明的途徑,這才是最迫切的問題。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卻想著征服天下,豈不是癡人說夢?難道耗盡大漢的所有元氣,就為了放一朵璀璨的煙火,追求那轉瞬即逝的光榮?作為一個統治者,這顯然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劉辯雖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但是這點理智還是有的,所以他才會真誠的向荀攸表達謝意。

隔著車廂,聽著劉辯輕輕的嘆息聲,荀攸暗自松了一口氣,抬起頭,看向遠方,眼神欣慰。

隴關,喊殺聲震天。

馬超手持長矛,撥打著如雨的箭矢,嘶吼著奮力向前。

長矛如風,劃出一道道罡風,將無數的箭矢卷了起來,急勁的箭矢落入漩渦,失去了力量,隨‘波’逐流,像一根根枯草落在他的腳下。漫天的箭雨,在馬超的面前如同無物。

只有面對強勁的六石守城弩‘射’出的箭矢,馬超才會提起心神,小心應付。這種箭矢不僅粗大,而且勁道強悍,有可能撕破他的防護,一旦有一兩只箭趁虛而入,他不僅會大失顏面,甚至可能會因此被射殺。

明悟了命格,力量、速度都有了顯著的提升,但他還不是不死之身,被箭射中一樣會受傷,一樣會死。

自負如馬超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只是勇敢,而不是亡命。

不僅馬超自己知道這一點,徐榮更清楚這一點。他將四架守城弩全部對準馬超,輪流發射,讓馬超片刻不敢大意,時刻處于危險之中。他的攻擊受阻,整個攻擊勢頭就被打斷,他身邊的親衛沒有他這樣的實力,即使和他一樣勇猛的龐德也無法突破嚴密的防守,攻上城頭。

他們被壓制在城下,不斷有士卒被城頭的箭雨射傷射死,發出一聲聲悶哼或者慘叫。

馬超心急如焚,怒火攻心。

徐榮站在城頭,密切注視著整個戰場,不停的發出命令,調整攻擊的方向和節奏。

‘激’烈的銅鑼聲響起,馬騰發出了停止攻擊的命令。正在苦戰的將士如釋重負,‘潮’水般的退了回去。馬超獨力難支,只得揮矛撥落兩枝勁‘射’的箭矢,恨恨的向后退去。

看著城墻下密集的箭矢和橫七豎八的屍體,徐榮笑了。

馬超回到中軍,怒不可遏:“父親,我已經快要登城了,為什麼要鳴金收兵?”

“攻上城頭又如何?”馬騰不緊不慢的說道:“讓你離守城弩更近一點?”

馬超語塞。他不是沒有機會攻上城頭,可是登上城,他並沒有因此攻破隴關,卻面對著徐榮給他準備好的陷阱,如果不是龐德拼死營救,他就折在城頭了。

“撤退吧,要下雪了。”馬騰看看天‘色’,長嘆一聲:“這一次,又無功而返,這個冬天難熬啊。”

一聽到撤退二字,馬超頓時急了。他眼珠一轉:“文約叔同意撤了?”

馬騰眉心擰成了川字,沉默半晌:“還沒有,我正準備派人去問,想來他應該不會反對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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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
發表於 2021-5-31 00:11:08 |只看該作者
第253章 不請自來

長安。

賈詡默默的看完手中的紙條,嘴角微挑,揉成一團,目光看向火爐。

白澤會意的提起火爐的蓋子,賈詡將曲指一彈,紙團準確的彈進了火爐,迅速被烤焦,燃燒起來,照亮了賈詡的眼睛,隨即又慢慢的黯淡下去,直到變成一團灰燼。

白澤放下蓋子,屋里又恢復了幽暗,賈詡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半天才眨一下,靜寂無聲。

“通知牛輔、郭武,按計行事。”

“喏。”白澤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牛輔滿面愁容的走進了司隸校尉府,來到王允的面前。王允滿面笑容,起身相迎。

“牛將軍,這是怎麼了,愁眉苦臉的?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牛輔拱了拱手:“王公,正是有事要拜托你。郭汜傳來消息,說上邽的戰事緊急,兵力不足,箕谷又現敵蹤,可能會有羌人入關擄掠。唉,你也知道的,一到冬天,這些羌人就會打關中的主意。現在蕭關、隴關都在激戰,脫不開身,我只有親自出馬了。”

王允心頭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他捻著胡須,沉吟道:“將軍所言甚是,箕谷不容有失,羌人兇殘成性,一入關中,扶風屯田的成果怕是守不住了。不過,郭泰不是在扶風嘛,調他去箕谷便是了。”

牛輔猶豫片刻:“王公,這些黃巾……靠不住吧?萬一到時候他們沒什麼損失。卻謊報被羌人劫掠,借機藏匿糧食,那可怎麼辦?山東盡失。陛下可指望著這些屯田的收成呢。”

王允裝出一副愕然的模樣,隨即一拍額頭:“還是牛將軍想得周全,我倒是忘了這些黃巾的劣性。不錯,讓他們屯田還可以,靠他們守衛關中,那可有點危險。”

“正是。”牛輔點頭附和:“我離開長安之外,長安就交給王公了。王公。我給你留一千人,夠麼?”

王允連連點頭。又道:“將軍什麼時候走?我去給你餞行。”

“三天后。”牛輔不好意思的笑道:“大軍先行,我還有點私事要處理,可能要滯后一兩天。”

王允笑而不語。他知道牛輔所說的私事是什麼,無非是舍不得他剛納的那幾房美妾。不過。牛輔自以為納妾做得隱秘,卻不知道全落在王允的眼中,甚至是王允一手操辦的。否則,以牛輔的身份,怎麼可能娶到關中世族的女兒,哪怕是庶族小支。

送走了牛輔,王允父子叔侄回到書房。王允背著手,在書房里來回踱著步,眼中充滿了抑制不住的喜悅。等待了這麼久。機會終于降臨了,他不能不激動。

“父親,牛輔會不會有詐?”王蓋皺著眉頭。提醒道。

“他這個蠢貨,能有什麼詐?”王允瞥了王蓋一眼,不屑一顧。“他連那幾個女人為什麼嫁給他都不知道,還能給我設計?”

王蓋苦笑一聲,堅持道:“前些日有消息來說,天子已經征服的彈汗山。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回朝。那些黃巾賊雖然桀驁不馴,對天子對極是畏服。只要天子一封詔書至。他們能不全力以赴?”

“這不是不信任黃巾賊,而是牛輔想爭功。”王允擺擺手,打斷了王蓋的話。“張遼守蕭關,徐榮守隴關,郭汜守上邽,都有功,眼看著天子回朝,大局將定,牛輔能看著諸將立功,而自己卻坐鎮長安,寸功未立?這時候殺幾個羌人,給自己添一筆功勞,這個新年才能過得好嘛。”

王允說道,不禁笑了起來。笑聲中有譏諷,有不屑,還有得意。

他看不起牛輔這樣的人,他看清了這些人的丑陋本質,不學無術,只知道殺人爭功,哪里知道真正的治國大道。等我控制了關中,聯手關中世家,把關中治理得物阜民豐,路不拾遺,讓你們看看什麼叫治國,什麼叫王佐之才。

你們這些西涼匹夫只配做鷹犬,哪有資格出將入相。

“郭淮出關沒有?”

王晨連忙上前:“還沒有。”

“那只能怪他自己運氣不好了,這麼好的一個立功機會,他居然不能參與。”王允笑笑:“讓劉范、孫肇來,該讓他們出力了。”

王蓋轉身離去。

王允又轉身對王晨說道:“讓彥云(王凌)這兩天辛苦一點,多留意牛輔的行蹤。一旦他落單,我們就行動。大軍離城之后,只要牛輔就擒,我們控制長安就易如反掌了。另外,你去一趟蕭關,讓邊章、韓遂等我的消息,千萬不能撤兵,否則休蓋我翻臉無情。”

“喏。”

三天后,牛輔的三千步騎離開長安西行,趕往箕谷。

半夜,王凌匆匆走進司隸校尉府,叫醒了剛剛入睡的王允:“叔父,不出你所料,牛輔果然拋下大軍,潛去了城外的外宅。他行蹤隱秘,只帶了二十名親衛。”

王允哼了一聲:“不知死活的匹夫,天子居然信任這樣的人,焉能不敗。”

王凌笑容滿面。

王允翻身坐起,一邊穿衣,一邊說道:“劉范、孫肇準備好了嗎?”

“他們早就做準備好了。”王凌笑瞇瞇的說道:“原本還擔心進不了城,現在牛輔去了外宅,倒是省了一個大麻煩。等拿到牛輔的印綬,入城簡直是易如反掌。”

王允嘴角一撇:“你以為我在城外購宅,是隨意之舉?”

“叔父高瞻遠屬,步步為營,令人嘆服。”

“我在城外為牛輔置宅,不僅是為了抓牛輔方便。”王允系上綬帶,站在銅鏡前,仔細端詳著鏡中的儀容:“更是不想給這些益州軍進城的機會。說實話,我到現在也不放心這些益州軍。”

“怎麼,叔父看出了什麼破綻?”

“這倒沒有。可是正因為什麼破綻也沒有,我才覺得不安。”王允沉吟片刻,“劉焉那個人,我很清楚,貌似大度,其實心胸狹礙。他既有心獨立,怎麼能把兵權交給一個沒有任何關系的關中人?他身邊有侄兒,有兒子,應該交給他們其中一人才對啊。就算兒子、侄兒無能,他也應該交給隨他一起入川的荊州人,不應該交給孫肇這個關中人啊。”

王凌也有些不安起來。

“今日抓捕牛輔,讓我們自己的人動手,孫肇和他率領的益州軍只能守在外圍,不得進入宅院。得手之力,益州軍進城的人數也不能超過我們的人,必須保證長安控制在我們手中。”

王凌點頭答應。

時間不長,王蓋趕到,報告說劉范、孫肇已經準備好了。王允又將剛才的話關照了王蓋一番。王蓋聽了,也有些緊張。王允很不高興,嚴厲的喝斥道:“大丈夫臨事不懼,只要防范周全,他們就算有鬼,又能奈我何?只要擒住了牛輔,就算劉范、孫肇有什麼問題,他們還能攻進長安城不行?屆時只要我一紙命令,韓遂、馬騰入關,區區三千益州軍還不是手到擒來。”

王蓋躬身領命。

王允父子叔侄三人出了門,三百部曲已經在庭中準備妥當,見王允出來,一起向王允行禮。王允也不多說,出了門,翻身上馬,帶著這三百部部出城。

來到牛輔的私宅外兩百步,劉范、孫肇迎了上來,向王允拱手施禮。

“王公。”

“二位辛苦。”王允在馬背上欠身施禮:“為國家事,將諸位半夜召集到此,允謹以司隸校尉的身份,二位表示謝意。”

“願從王公吩咐。”劉范上前拉住馬韁,“王公,你看我們怎麼安排,多少人進去,多少人守在外面?”

“你們都守在外面吧。”王允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身后的三百部曲:“有這三百壯士,擒牛輔易如反掌。你們守好門戶,隔絕百姓,不要讓閑人靠近,免得滿城風雨,就萬事大吉了。”

劉范訕訕的松開了馬韁,向后退了一步,讓開了道路。王允傲然而行,領著三百部曲,直到門前。聽到馬蹄聲,牛輔留在門前的幾個親衛緊張起來,拔出武器,攔住了去路,其中一人挑起燈籠,仔細端詳。王允策馬而前,淡淡的說道:“不認識我了?”

那個親衛聽到王允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放下了燈籠,拱手剛要說話,王凌等人一擁而上,將他們摁翻在地,又上前推開大門。王允冷笑一聲,昂首闊步,進了門,穿過前院,來到中庭。大門、中門隨即在他身后關閉,王凌帶著部曲,牢牢的守住了門戶。

堂上,牛輔端著酒杯,詫異的看著王允,笑道:“王公,如何不請自來?”

王允舉步上堂,負手站在牛輔面前,微微一笑,充滿了鄙視:“意外麼?我等著這一天很久了。”

牛輔勃然變色,挺身而起,“嗆啷”一聲,戰刀出鞘:“王允,你想干什麼?”

“沒什麼,為國除奸而已。”王允擺擺手,厲喝一聲:“拿下!”

話音未落,他身后的二十名部曲一擁而上,向聞聲趕來的牛輔親衛撲了過去。還沒等他們沖到牛輔的面前,突然又剎住了腳步,慌亂的急步后撤。

無數甲士從牛輔身后的屏風后涌出,反將王允父子圍在中間,盔甲鮮明,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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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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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烈士

    王允大吃一驚,卻沒有亂了方寸,他輕輕推開護在他面前的王蓋,向前走了兩步。

    正對著他的甲士愣了一下,迎著王允嚴厲的目光,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

    牛輔不動聲色,冷冷的看著王允,慢慢轉動著手裏的酒杯,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王允打量著牛輔,忽然笑了起來:“原來你一直不相信我,我倒是看走眼了。你什麼時候開始對我生疑的?”

    “不是我聰明,是你太自信了。”牛輔坐在案邊,從容的拿起酒勺,添了一杯酒,嘴角一咧:“同樣的計策,你連用兩次,我就算再蠢,也能看出這裏面有問題。”他舉起酒杯,衝著王允舉了舉:“來一杯?”

    王允遲疑了片刻,走到另一張空案前坐下:“好,上酒。”

    牛輔哈哈大笑:“不愧是太原王家的人,有豪氣。來人,給王公上酒,送他一程。”

    一個甲士上前,給王允斟滿了酒。王允舉杯,湊到酒杯,瞟了牛輔一眼:“除了這些人,你還有人嗎?你知道我外面有多少人?”

    牛輔笑容一收,慢慢的將酒杯放在案上:“這麼說,你也是准備已久,不除我不快了?”

    “哈哈哈……”王允大笑,一口飲盡杯中酒,重~長~風~文學重的將酒杯頓在案上,大叫道:“再來。”

    甲士添酒,王允連飲三杯,這才長身而起,將酒杯擲在地上。怒視著牛輔:“牛輔,你聽好了。我王允雖然看不起你們這些粗野匹夫,但是今日殺你,卻不為是私仇,而是為公義。”

    牛輔斜睨著王允,冷笑不語。

    “牛輔,我為什麼要對付董卓,為什麼要對付你?不是因為我討厭你們雖然我的確討厭你們,而是因為事涉公義,為天下百姓計。不得不如此。牛輔。你捫心自問,你們向朝廷報的戰功中,有多少是真正的敵人,有多少是無辜的百姓?”

    牛輔沈默不語。

    “你再仔細想一想。羌亂百年。究竟是因為羌人野性未除。還是因為你們這些邊將貪得無厭,邀功妄殺,逼得羌人不能自安。奮起反抗。”

    “你將你們的戰功從頭細數,有幾次是真正浴血奮戰而來,有幾次又是與敵人互相勾結,暗通款曲。”

    “你問問自己,羌亂難平,究竟是因為羌人強大,還是因為你們這些邊將養寇自重,不肯用心。”

    “你們的功勞,究竟是怎麼來的?”

    “你們究竟是功臣,還是禍亂的根源?”

    牛輔臉色陰沈,一言不發。他不得不承認,王允的指責大部分都是事實。羌亂百年難平,並不是羌人有多強大。羌人不論是武器還是戰術都很落後,如果邊將個個都能秉忠職守,羌人根本掀不起什麼風波。如果邊郡的各級官吏都清廉公正,羌人也不會一叛再叛。

    說到底,羌人叛亂此起彼伏,是因為邊郡官吏貪婪,不顧羌人死活,肆意盤剝,官逼民反。而負責平叛的將領要麼是養寇自重,要麼是玩忽職守,不肯用心,甚至與羌人勾結,謊報戰功,侵吞軍餉物資。

    這些貪婪的官吏中,當然有內地人,但更多的是涼州人。一州一郡一縣,只有州刺史、郡太守、縣令長是外地人,其他官吏大部分是本地人。至于邊將,當然更是以本地人為主,即使朝廷派人來,也會受制于本地將領,無法施展,最後耗費大量物資,卻無法真正平定羌亂。

    如果邊郡的官吏像漢陽太守傅燮一樣清廉,羌人不會亂。

    如果邊郡的官吏都像段颎一樣用心平叛,羌亂也不會持續百年。

    說到底,對很多人來說,羌亂並不是壞事,而是升官發財的機會。這樣的人中就包括董卓。

    董卓和羌人首領如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都是好朋友。

    前太尉張溫主持平羌戰事的時候,就是董卓從中阻撓,致使數次進剿無功。張溫的軍司馬孫堅為此大發雷霆,要求張溫斬殺董卓以正軍紀,可張溫卻迫于董卓在涼州的影響力,最終沒敢下手。

    王允沒說錯,他們都是蛀蟲,朝廷真正的心腹大患不是羌亂,而是他們這些養寇自重的邊將。牛輔被王允說得臉熱,卻不肯示弱:“王公說得一點也沒錯。不過,比起你們這些世家來,我們不過是小賊,你們才是大盜。我們最多謊報一點軍功,你們卻竊取了整個天下。王公,如果我猜得不錯,你身在朝廷,心已經在袁氏了吧?”

    “我的心在天下,在儒門,在王道。”王允鄙夷的看著牛輔:“不過,這些區別你們是搞不懂的。我只想告訴你,我殺你,是替天行道,是為天下蒼生謀福利,順便也為了那些枉死在你們手下的無辜百姓討個公道。”

    “啪啪啪……”牛輔放下酒杯,撫掌而笑:“王公不愧是滿腹經綸,這番話說得……嘖嘖,真是大義凜然,讓人汗顔。不過,你說得再好聽,不還是和逆臣麼?和袁紹相比,你甚至連一點名義都沒有呢。”

    王允沈下了臉:“朽木不可雕,白白浪費我的口舌。既然你執迷不悟,我也不與你多說了。來人,將此獠拿下,若敢反抗,殺無赦。”

    牛輔嘻嘻的笑了起來:“拿下?王公,好象這裏是我的人多啊。”

    “這裏是你的人多,可是我還有更多的人在外面。”王允仰天大笑:“我不僅帶了三百部曲來,還有三千益州軍。牛輔,你這蠢物,想不到會有今天吧?”

    “唉,果然想不到。”牛輔惋惜的搖搖頭:“想不到我在王公的眼裏居然如此不堪,以至于王公以為三千益州軍駐在城外,我都一無所知。王公與關中各家聯絡,組織了三百精銳部曲,我都蒙在鼓裏。王公,我真的搞不清楚,是我蠢,還是你蠢?”

    王允一愣,看著依然從容的牛輔,突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牛輔說著,站了起來,突然勃然變色,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案幾,拔刀出鞘,大喝一聲:“來人,擊鼓,將反賊王允父子拿下。違抗者,格殺勿論。”

    “喏!”甲士們一擁而上,對准保護在王允父子身邊的部曲揮刀砍殺。他們都是跟隨牛輔久征沙場的悍卒,又有人數優勢,對付這些連戰甲都沒有的部曲當然是手到擒來,片刻之間,慘叫聲四起,還能站著的就只有面色慘白的王允父子了。

    與此同時,院落四角的鼓樓上響起了戰鼓聲,院外喊殺聲大作,中間夾雜著王淩的呼喊聲。

    “劉範、孫肇,你們這兩個逆臣。”

    “他說錯了。”牛輔分開親衛,走到王允面前,臉上掛滿了殘忍的笑容:“那人不叫孫肇,他叫郭武,是不久前在轘轅關立功的勇士,是陛下讓賈侍中點撥的可造之才。王公,你連這都不知道,還想兵變?”

    王允汗如雨下。他一直懷疑孫肇,但是他根本沒想到孫肇不是孫肇,而是朝廷的人。最讓他震驚的倒不是孫肇,而是賈詡。

    賈詡在長安?

    牛輔戲謔的看著王允,晃動著手中的戰刀:“聽說王公有一身好武藝,牛輔不才,想與王公切磋切磋,不知王公可否賞光?”

    聽著外面漸歇的慘叫聲,王允臉色煞白,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拔出腰間的長劍:“有何不可。為小人所誤,功敗垂成,王允所欠唯一死爾,能手刃一賊,也算是不枉此生。”

    說著,他突然厲嘯一聲,飛身一縱,手中剛剛拔出半截的長劍閃電般的刺向牛輔。牛輔眼神一縮,不假思索,揮刀猛劈。他沒有去格擋王允的長劍,卻徑直劈向王允的面門,竟是一副兩敗俱傷的架勢。

    王允沒料到牛輔這麼狠厲,來不及多想,長劍反挑,直奔牛輔的手腕。

    牛輔一招奪回先勢,再不留情,一口氣劈出七刀,刀刀直奔王允要害。

    王允揮動長劍,劍光霍霍,將牛輔的攻勢一一破解,卻也被牛輔逼得步步後退,一直退到了牆邊。後背貼上了牆,再也無法後退,面對著牛輔力猛勢沈的一刀,他絕望的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當”的一聲,長劍被牛輔劈為兩半,戰刀在王允額頭一寸停住,一縷白發被刀風激起,飄然落地。

    牛輔收刀,後退了一步,不屑的一笑:“拼命?你會拼命嗎?你拼過命嗎?”

    王允面紅耳赤,氣喘籲籲。他瞪著牛輔,嘶聲道:“賈詡何在?我要見他。”

    一聲輕歎,在室內響起,賈詡拱著手,慢慢的走了出來。他用同情的目光看著王允,輕歎道:“既然心存大義,慷慨赴死也就是了,也不枉烈士之名。你應該知道,就算你願意投誠,陛下也不會接受的。”

    王允寒聲道:“你們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賈詡點點頭,雲淡風輕:“一直等著。”

    “等什麼?”

    “等陛下凱旋,將你們一網打盡。”

    王允愣了半響,仰天長歎:“天意!天意!”說完,舉起半截長劍,橫劍自刎。

    鮮血迸濺,賈詡向後退了一步,正好退到鮮血之外。他轉過頭,打量著王蓋,笑了笑:“你知道郭淮為什麼遲遲不來了吧?能悟命之人,總是有點見識的。”

    王蓋面如死灰,一聲不吭,走到王允身邊,將王允的屍體扶起,倚牆坐好,撿起斷劍,猛的刺入自己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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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通天台

    雲陽甘泉山,甘泉宮舊址。

    劉辯負著手,站在通天台的廢墟之前,回想著漢武帝當年站在新築成的通天台上的雄心壯志。

    漢武帝有兩個夢想:一是開疆拓土,開萬世太平;一是成仙得道,享萬壽無疆。

    很可惜,這兩個夢想只完成了半個。他在位期間,基本奠定了後世中國的版圖,卻沒能開創太平。他還沒死,大漢就已經面臨著崩潰的局面,流民四起,經濟崩潰,而他的告緡令等政策也讓無數的家庭破産。

    對告緡令的功過,後世評論不休。有人說,這是從大局出發,必須將對匈奴的戰爭進行到底,而豪強富戶們眼中自私自利,對朝廷苦口婆心的勸誡一而再,再而三的視若罔聞,漢武帝不得不出這樣的下策。也有人說,這是窮兵黷武,竭澤而漁,以國家名義掠奪民財,而他鼓勵告發的命令更是激發了人本性的惡,以至于人人自危,道德淪喪。

    孰是孰非,誰也說不准。

    但是結果很明顯,面對即將崩潰的天下,最後退讓的是漢武帝,他下罪已詔,停下了自己前進的步伐。可是事情並沒有因此結束,形勢並沒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轉,儒門的抗爭還在繼續,並最終導致了王莽的篡漢自立。

    千秋功過,留與後人說。而後人說了千年,最終也沒說清楚。就當時來說,主流思想對漢武帝是沒什麼好評價的。宣帝即位,曾經下詔尊崇武帝之功德,要為他上尊號、設廟樂。結果長信少府大儒夏侯勝表示強烈反對,認為漢武帝無益于百姓,不應該給他尊號和廟樂,引起一片嘩然。而群臣反對夏侯勝的理由也只是抗詔,並沒有否定夏侯勝對漢武帝的評價。

    也就是說,幾乎所有的大臣都贊成夏侯勝的觀點:漢武帝不是一個好皇帝,沒什麼功德可言。

    如果不是通讀漢書。對這段曆史有了一定的了解,劉辯也不敢相信在後世與秦始皇並稱的漢武帝在當時人的心目中居然是這樣的一個評價。

    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這個疑問在劉辯心頭盤旋了很久。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

    至于眼前的通天台,更是漢武帝的一大罪狀。求仙問道,奢侈浪費,是漢武帝身上的另一個標簽。

    腳步聲響起。劉辯側了側身,看到賈詡快步從山下走來,不由得歪了歪嘴角。

    看來王允死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劉辯從來沒有認為王允是賈詡的對手。王允雖然也有一頂王佐之才的桂冠,可是他性情太過剛烈,除了董卓那種失去了理智的人會中他的圈套,只要稍有點智商的人,都會對他生硬的轉變有所警惕。一個為了大義,甯死也不肯向宦官低頭的人。會突然之間變成諂媚的小人?如果不是有詐,就是大僞。不管是什麼原因,都值得提高警惕。小心戒備。

    “陛下。”賈詡走到劉辯身後,躬身施禮,語氣平靜,聽不出一絲絲興奮。劉辯相信這不是賈詡在裝。對付王允,對賈詡來說太輕松了,根本不值得驕傲。

    “文和。你說說看,孝武皇帝內削諸藩。外拓四夷,為什麼卻沒能留下好名聲,反而怨聲載道?”

    賈詡沈吟片刻,淡淡的說道:“因為這只是他一個人事業,不是所有人的事業。”

    劉辯品味了片刻,微微一笑:“朕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他是一個獨夫,所以他的臣民也沒有把他當成領袖,而是當成敵人。”

    賈詡眨了眨眼睛,一抹笑容從眼中一閃而沒。“陛下,孟子說得好,‘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孝武皇帝心中只有他的功業,沒有天下臣民,天下臣民心中當然也沒有他。”

    劉辯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再往淺白了說,其實還是利。百姓為他的征伐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卻沒有從他的征伐中得利,當然不會把他的事業當成自己的事業。”

    賈詡皺了皺眉,若有所思。

    劉辯沒有解釋,他相信以賈詡的聰明,很快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在對匈奴的戰爭中,漢武帝征服了不少匈奴部落,投降的匈奴人成了他的臣子,對他來說,這是值得誇耀的功績。可是,那些為戰爭消耗了大量的財富,甚至付出了性命的百姓卻沒有從中得利,很多人還被他賞賜給匈奴人,成為匈奴人的奴隸,任何一個有血性的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不得不說,漢武帝在很多時候並沒有把子民當成子民,在他眼裏,也許大漢的百姓真的和兩腳牛羊差不多。不僅是漢武帝,其實很多皇帝都是這樣的看,所以州長者才會叫牧。牧者,放牧也。放牧誰呢?當然是那些百姓。

    這就是所謂的君之視臣如犬馬,臣視君如國人。對于普通人來說,國人就是不相幹的人。你的事業,與我無關。

    “文和,這次從九原回到甘泉,朕只用了五天時間,甚是便利。”劉辯轉過身,欣賞著甘泉山的秋景:“鮮卑初服,尚未安穩,西羌未平,萬裏西域更是盼王師如盼父母,居于洛陽,多有不便。朕想遷都長安,天子守國門,你看如何?”

    賈詡心頭一喜。等了很久的決定,終于從劉辯嘴裏說出來了。遷都長安,是西涼人的心願,也是他賈詡的心願。不過,賈詡可不是那種毛頭小夥子,片刻的喜悅之後,他提醒道:“陛下,遷都乃是大事,要慎重才行。”

    “這當然。”劉辯點點頭:“特別是在山東未平的情況下,遷都長安,難免有示弱之意。所以,朕會在長安停留一段時間,卻暫時不會宣布以長安為都,等大臣們適應一段時間,再說不遲。”

    “陛下思慮審慎,臣就放心了。”

    “遷都長安,是為了就近對付羌亂,出兵草原方便,可若是想長治久安,真正控制草原,朕還需要一個更靠近草原的行宮。你看,哪裏比較合適?”

    賈詡愕然,他打量著劉辯,想從他臉上看出他是不是在開玩笑。遷都長安是可以理解的。山東叛亂,洛陽無險可守,遷都長安,可以占據有利地形,同時也有利于平定羌亂。可是再建一個靠近草原的行宮是什麼意思?有董卓守朔方,公孫瓚守遼東還不夠,天子要親自坐鎮草原?

    天子想幹什麼?難道他准備放棄整個中原?

    聰明如賈詡,一時也有些糊塗了。

    “呵呵,看來文和一時也沒有好想法。不急,我們再議。說說戰事吧,准備得如何了?”

    賈詡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道:“陛下,王允已經就擒,關中意圖不軌的叛逆也一一抓捕在案,秋收已畢,顆粒歸倉,郭泰所部的黃巾可以投入戰鬥,現在可以一心一意的對付邊章、韓遂了。臣建議,誘敵深入,關門打狗,在扶風境內全殲邊章、韓遂部,一舉解決西涼的問題。”

    劉辯對遠處的荀攸招招手:“公達,你也過來,一起議議。”

    荀攸連忙走了過來,對賈詡拱拱手:“侍中安好?”

    賈詡微微一笑:“公達,聽說你在定襄用鼓曲大破鮮卑人,找個機會,我們共同探討探討?”

    荀攸也笑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能和侍中探討陣法,求之不得。”

    ……

    “撤退?”韓遂看著馬超,不怒反笑:“孟起,你……沒聽錯吧?”

    馬超尷尬的點點頭:“文約說,我父親真是這麼說的。攻擊隴關一個月了,徐榮守得太緊,我們沒機會啊。眼看著天氣轉涼,馬上要下雪了,再不回金城去,我們怕糧草供應不上。”

    韓遂哼了一聲:“打進關中,不就有糧了?郭泰帶著幾萬黃巾軍在扶風屯田,雖說是初來乍到,收成有限,可是供我們吃還是夠的。如果進了長安,那更不用擔心糧食了。”

    馬超苦笑:“要是能攻進去,那當然再好不過,現在不是攻不進去嗎?文約叔,你也在蕭關這麼久了,現在不是還在蕭關以外?”

    “那是因為我在等一個消息,現在,這個消息來了。”韓遂神秘的笑了笑:“用不了兩天,張遼就會關門迎接,我會安步當車,直入關中。”

    “有這樣的事?”馬超狐疑的看著韓遂。

    “傻小子,我會騙你嗎?蕭關之敵,不在蕭關之外,而在蕭關之內啊。”韓遂得意的拍拍馬超的肩膀:“你是在這裏等著,和我一起入關,還是趕回去,在隴關外等著我給你父子開門?”

    見韓遂一副胸有成竹,不像說笑的樣子,馬超徹底傻了。

    ……

    蕭關城外,一條僻靜的山道上,王晨勒緊了坐騎,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前面的騎士,抹了抹額頭的汗。

    雖然是並州人,可他還是第一次走這麼偏僻的山道,聽到山裏那些怪異的聲音,就已經讓他膽戰心驚了,再突然看到一個披甲執戟的騎士站在面前,更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王晨顫聲道:“前面何人,為何擋道?”

    騎士微微一笑,拱拱手:“在下扶風李蓉清,奉行征西將軍張文遠之命,請王君到蕭關坐坐。”

    王晨臉色煞白,搖晃了兩下,撲通一聲摔落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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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望穿秋水

  「張遼撤軍了?」王國衝進了韓遂的大帳,驚喜若狂,全無半分名士風範。

  「真的?」韓遂也大吃一驚,抬起頭看著王國,手中的書卷「啪」的一聲落地。

  「我也是剛聽說。」王國尷尬的說道,隨即又得意起來。連韓遂都不知道的消息,自己卻先知道了,可見人脈還是不錯的。「文約,你還不知道?」

  「我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韓遂也恢復了平靜,站起身來,捻著鬍鬚,在帳內來回踱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會不會有詐?」

  「有詐?誰有詐?」王國瞪著韓遂,疑惑不解。

  「張遼,或者……王允。」韓遂瞥了韓遂一眼:「王允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我相信牛輔不是他的對手,可是他也未必對我們有什麼善心。如果他想把我們誘入關中,一舉殲滅,那……」

  王國一驚,眼珠一轉,隨即又笑了起來:「文約,你太謹慎了。王允能有什麼實力?牛輔的人馬以西涼人為主,對於西涼人來說,是王允更有號召力,還是你我更有號召力?王允如果想以西涼人來對付西涼人,除非他瘋了。」

  韓遂覺得有理,自失的一笑,又堅持道:「雖然王允害我的可能性不大,卻不得不防著張遼。萬一他是想把我們誘入六盤山,予以伏擊,還是很麻煩的。」

  「文約,我們時間不多了,容不得你如此瞻前顧後。」王國手一揮。意氣風發:「依我之見,謹慎是必要的,卻不能拖延得太久。這樣吧,讓閻行、馬超先行,有這兩員猛將探路,就算張遼設下埋伏,也無濟於事,不可能傷及我大軍主力。」

  韓遂不置可否,出了大營,登高遠望。

  遠處。蕭關的城頭只剩下稀稀拉拉的旌旗。再也看不到往日旌旗招展,戒備森嚴的場面。雖然城門還沒有開,卻展露出幾分頹敗之氣。韓遂見了,心頭一鬆。臉上露出了笑容。

  王國更是喜形於色。談笑風生。

  馬超也是喜笑顏開。如釋重負。他本來就不想撤,只是迫於父命,不得不來蕭關與韓遂會面。現在張遼不戰而退。蕭關唾手可得,韓遂的預言已經實現,想來隴關也是如此。關中終於對他們敞開大門,想想都讓人覺得興奮。還是韓遂這位名士有辦法啊。馬超暗自嘆了一聲。他們父子雖然號稱是伏波將軍的後人,可是扶風馬家根本不承認他們,王允與韓遂聯絡,眼中卻沒有他們父子,著實可恨。

  仔細的觀察了形勢,又派出斥候打探,確認張遼真的已經撤出了蕭關,正在向關中撤退。韓遂終於放了心,立刻找來閻行和馬超,讓他們領三千人馬為前鋒,迅速跟進,然後又派人到蕭關叩關。事情很順利,蕭關應聲而下,城門大開,迎接韓遂入關。關裡已經沒有多少人馬,張遼幾乎將所有的主力都帶走了,關裡只剩下一個叫李蓉清的都尉,還有三百多老弱。

  在內城大堂上坐定,韓遂撫著鬍鬚,從容的問道:「張遼為什麼突然離開?」

  李蓉清手足無措,顯然還沒有從突然變故中回過神來。他遲疑了片刻:「屬下……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收到了一封軍令,隨即就點起人馬,連夜出關。他走得很急,屬下……只問了一句,還被他斥責了一通。」李蓉清揉了揉頭,又結結巴巴的說道:「看樣子,好像是長安出了事。」

  韓遂沒有再問,以李蓉清一個都尉的身份,不可能接觸到太多的機密。從他的隻言片語來看,張遼有可能是急著趕回長安,至於是向王允效忠,還是要解救牛輔,控制長安局勢,那就說不準了。以張遼的身份來看,兩種可能性都有。

  韓遂沉吟片刻,請來了邊章和王國、北宮伯玉等人,經過仔細商量,韓遂決定留下李文侯守蕭關,自己率領主力,火速入關。如果張遼是為了對付王允而趕回去,沒有他的幫助,王允未必是張遼、郭汜等人的對手。

  ……

  升頭山,薄落谷。

  劉辯坐在駁獸背上,極目遠眺。

  巨大的蒼鷹在上空盤旋,悠閒自得。

  呂布勒著赤兔,不時的看劉辯一眼。不遠處,雪狼趴在地上,兩隻前爪抱著腦袋,正在挨訓。董白用馬鞭敲著雪狼的頭,唾沫橫飛,正在訓斥。呂布一直在裝沒聽見,可是眼神卻不由自主的瞟向雪狼,每次董白用馬鞭敲雪狼的頭,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抽搐一下。

  可惜了一頭好狼。

  蔡琰側坐在馬背上,一手托腮,不知道正在構思什麼好文。杜氏站在一旁,撥弄著衣帶,目光閃爍,嘴角帶笑,神色羞澀,不時的向遠處看一眼。

  荀攸和賈詡站在不遠處,輕聲交談著,說到得意處,兩人不時會心而笑。

  一切都顯得那麼詳和和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谷中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幾匹戰馬衝出山谷,出現在劉辯眼前。劉辯收回心神,靜靜的看著衝到坡前,翻身下馬,快步向山坡上走來的牛金。

  狼騎是輕騎兵,經常擔負打探軍情的任務。董白這個假騎督只是掛個名,其實幹不了什麼大事,她的責任大部分由牛金擔了起來。

  牛金跑到劉辯面前,拱手行禮:「陛下,韓遂已經入關,閻行、馬超率領三千精騎,正在尾隨張文遠將軍。韓遂率領五萬步騎在後,留守蕭關的是李文侯,大約有一萬多漢羌步騎。」

  劉辯點點頭。這些情報他都已經知道了,有大鷹在天空偵察,他幾乎能看清韓遂臉上的表情。但他還是要求各部按規定進行偵察,畢竟到目前為止,能夠用大鷹來偵察敵情的人只有他一個。如果讓部下養成了依賴心理,一旦他死了,或者他不在戰場上,難道就不偵察,兩眼一抹黑?

  他只是讓大鷹做一個參照,來衡量這些部下偵察的結果是不是準確。大鷹不應該成為他們懶惰的理由,反而應該成為了他們提高偵察能力的動力。

  「很好。」劉辯點點頭,轉身看向呂布:「奉先,你尾隨韓遂,讓他不要走得太快,給文遠和公明爭取一點時間。」

  「喏。」呂布拱手領命,衝著遠處喊了一聲:「假騎督,出發啦。」

  「來了,來了,再訓兩句。」董白大聲應道,又指著雪狼罵了兩句,這才翻身上馬。雪狼爬起來,耷拉著腦袋,安安靜靜的站在董白馬後。呂布見了,無奈的搖搖頭:「雪狼,是你自己遇主不淑,我也幫不了你啊,自求多福吧。」

  「你說什麼?」董白眼睛一斜,殺氣騰騰。

  「沒什麼。」呂布策馬飛奔,聲音遠遠的傳來:「我是說,韓遂有眼無珠,現在自投羅網,只能自求多福了。」

  「這兩二貨……」劉辯搖了搖頭,正準備讓人去叫遠處的部下,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十餘騎出現在山谷之中。劉辯看了一眼,笑了起來:「嘿嘿,總算來了,要不然,秋水都要被看穿了。」

  杜氏見了,臉色羞紅,低下頭,捻著衣帶不語,耳朵卻有些熱起來。

  片刻之後,劉備領著關羽、張飛等十餘騎趕到坡前,翻身下馬,急行幾步,來到劉辯面前。不等劉辯說話,劉備翻身拜倒,以頭叩地。

  「罪臣備有眼無珠,與陛下為敵,罪該萬死。」

  關羽、張飛等人也拜倒在地,屏氣息聲,連大氣都不敢出。

  劉辯打量著劉備卑微的身影,心中暗笑。《三國演義》中,張飛曾經罵呂布是三姓家奴,可是和劉備比起來,呂布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劉備才是貨真價實的跑得快,投過、坑過的主公何止三個。別看他現在說得誠懇,可是他心裡究竟怎麼想,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倒了黴,說不定劉備又會棄他而去。

  不過,這不能成為他拒劉備於門外的理由。如果連姓劉的本家都容不下,他這個皇帝又怎麼能讓其他人有安全感?劉備能建多少功還在其次,幫他樹立一個榜樣,這才是最重要的。

  「玄德,朕這也算是三請賢才,望穿秋水了吧?」

  劉備伏地不起,連稱慚愧。他聽關羽說過,劉辯曾經向盧植提起他,要征他入朝,是盧植沒有同意。這麼算起來,劉辯的確是第三次征辟他了。現在再加上「望穿秋水」四個字,是對他禮敬有加,將來傳出去,也是一個好名聲。

  當然了,他做不到像那些名士大儒一樣不應徵辟。他就是一個快要溺水的人,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所以關羽將劉辯的話傳給他,他立刻辭別劉虞,晝夜兼程的趕來了。

  「陛下禮賢下士,臣愧不敢當。唯願不辭駑鈍,為陛下效犬馬之勞,以報陛下知遇之恩萬一。」

  「玄德,平身吧。」劉辯上前一步,虛扶劉備的手臂:「聖賢有言,親親賢賢,你身上有劉氏血脈,雖然還不知道我們之間的輩份孰高孰低,你是朕的親族卻是無疑。血濃於水,希望我們能君臣和睦,共濟大業,百年之後,可以心無所愧的去見劉氏列祖列宗。」

  「臣敢不從命。」劉備感激涕零,雙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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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親親賢賢

劉辯轉身看向張飛。“聽云長說,你也有萬夫不當之勇,不知可曾明悟?”

張飛咧了咧嘴,尷尬的搖搖頭,訕訕的說道:“回稟陛下,快了,快了。”

看著傳說中的猛張飛的窘樣,劉辯忍不住哈哈大笑:“無妨,無妨。云長破境就是在戰場上,等你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說不定也能臨陣破境。”

“謝陛下教誨。”張飛窘迫的說道,羨慕的看了關羽一眼。他原本和關羽的武藝差不多,可是后來關羽悟命,兩人的差距就拉開了。這次分別大半年,再見面的時候,關羽不僅再破一境,還真氣化形,兩人之間的差距已經不可以道里計,這讓他羨慕不已。

關羽感覺到了張飛的羨慕,得意的瞥了張飛一眼,嘴角一挑。

劉辯擺擺手:“好了,玄德,朕馬上要出師圍殲韓遂,你是希望到前線作戰,還是在朕的身邊?”

劉備一愣,有些茫然的看著劉辯。這是什麼意思?雖說我們都姓劉,可畢竟我有過附逆的劣跡,剛剛回歸,要麼是賦閑,要麼是送上戰場當敢死隊,都是劉辯一句話,哪有問我意見的。

是看我的態度?

片刻之間,劉備想了很多。劉辯不動聲色的看著,以他的六識敏銳程度,即使不看劉備,他也能從劉備突然變快的心跳聲知道劉備現在有多緊張。他目光一掃。看到了劉備身后的簡雍。劉備雖然要錢沒錢,要兵沒兵,簡雍卻一直跟著他。至死不渝,也是難得。以簡雍的能力,如果離開劉備,雖說不能飛黃騰達,至少也不用跟著劉備做喪家之犬。

人有時候真是奇怪呢。

簡雍感受到了劉辯的目光,心意一凜,本來想提醒劉備兩句的。此刻也不敢再多說了。

“韓遂、王國率領五萬多漢羌步騎,正在趕往關中。”劉辯淡淡的說道:“朕要前后夾擊。將他圍困在那道山谷里,屆時將有一場惡戰,恐怕連朕自己都要親自上陣。你們來得正好,打完這一仗。恐怕要等一段時間才有機會上陣。”

劉備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五萬步騎,山谷陣地戰,還要前后夾擊,這可怎麼打?他聽關羽大致說過,劉辯麾下也就是兩萬騎左右。兩萬騎前后夾擊,平均只有一萬人,又是山地戰,怎麼可能是五六萬步騎的對手。在這種情況下到最前線去,簡直是送死啊。

沒等劉備想明白。關羽先叫了起來:“兄長,這可是破境的好機會啊。戰斗越是激烈,越是可能破境。我在草原上的時候就是如此。”

劉備哭笑不得。沒錯,戰斗越激烈,破境的可能性越大,可是戰死的可能性也大啊。要不是呂布及時來援,你早就戰死在草原上了。

張飛的眼睛也亮了:“兄長,我們去前線吧。”

劉備欲哭無淚。兩個好兄弟急吼吼的要上前線。他如果再不答應的話,會被人鄙視的。他一咬牙。大聲道:“蒙陛下錯愛,臣無以為報,大戰在即,臣願冒鋒鏑,面矢石,立尺寸之功,報陛下厚愛。”

劉辯冷眼旁觀,將劉備的糾結看得清清楚楚。他忍俊不禁,宛爾一笑:“立功有的是機會,不急在一時。你初來乍到,尚不熟悉我軍的情況,貿然上陣不見得是好事,還是留在朕的身邊熟悉一下情況,如何?”

劉備如釋重負,暗自松了一口氣,連忙點頭道:“唯,臣唯命是從。”

劉辯嘴角一挑,又轉向有些失望的關羽:“云長,你曾經和呂布並肩作戰,配合默契,呂布對你的戰力贊不絕口。這一次對手強勁,你和他配合一次,再立一功,如何?”

關羽眉毛一挑,正想答應,一眼瞥到了劉備的臉色,頓時有些猶豫。

劉備嘴里發苦。片刻之間,他已經被劉辯耍了兩次。他不想讓關羽離開他的身邊,可是又無法當著劉辯的面說。他也看得出來,關羽對上陣廝殺立陣極為熱心。如果他剛才不是那麼猶豫,關羽也不會要去和呂布配合。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了,他還怎麼收回來?

短暫的尷尬后,劉備笑道:“云長,大敵當前,不要猶豫了,小心一些,注意安全,不要恃勇冒進。”

關羽感激的看了劉備一眼,點頭答應。

劉備又轉身對劉辯說道:“陛下,張飛武藝雖然不如云長,卻也是難得的勇士。不如讓他與云長一道,盡綿薄之力,兩人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劉辯笑了。劉備雖然有些小家子氣,卻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梟雄,知道攔不住關羽、張飛,干脆讓他們一起上陣,既顯得光明磊落,又不讓他們完全分開。這人能以如此單薄的基礎三分天下,自有其道理。皇叔的招牌其實都是假的,他的個人魅力才是關鍵。

“也好。”劉辯答應了劉備的“請求”,關羽大喜,過去和杜氏敘了幾句舊,就領著張飛翻身上馬,追呂布去了。目前關羽、張飛離開,劉辯看著形單影只的劉備,突然有些不忍,就像是奪走了瘸子的兩根拐杖似的,未免有趕盡殺絕之意。

“玄德,你的武藝如何?”

劉備強笑了一聲:“臣武藝低微,不敢稱勇。”

“是這樣啊。”劉辯沉吟片刻:“你在盧公門下求過學,學問如何?”

劉備不好意思的笑了:“臣不好學問,愧對師門。”

劉辯打量著神情落寞的劉備,無聲的笑了起來:“無智無勇,朕知道你可以做什麼了。”

劉備不解的看著劉辯,心里一陣陣的發虛。劉辯給他“無智無勇”這四個字評價。是什麼意思?準備閑置我麼?

“勇者可以為將,沖鋒陷進,斬將奪旗。智者可以為學。博古通今,錦繡文章。”劉辯微微一笑,拍拍劉備的肩膀:“無智無勇,做不得學問,當不得將軍,那我們就做個逍遙的人,如何?”

“陛下。如何……逍遙?”

“就像朕這樣,觀風吟月。閑坐空山,坐看云起云落,春去秋來。”劉辯伸開手臂,指著眼前起伏的山巒。湛藍的天空:“朕缺一個近衛郎將,你可願屈就?”

劉備瞪圓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近衛郎將統領劉辯身邊的三百近衛郎中,是劉辯身邊的親信將領。前一任近衛郎將衛觀現在已經是指揮五千右耳軍的將領,地位尊崇。更重要的是,近衛郎是可以修煉導引圖譜的,近水樓臺先得月,近衛郎將手中掌握的導引圖譜最多。對他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寶庫啊。

劉辯會將這麼重要的位置留給他?

“陛下,臣……”

“不願意?”劉辯戲謔的看著劉備。

“不。臣願意,臣願意。”劉備欣喜若狂,連聲答應:“陛下如此錯愛,臣敢不肝腦涂地,竭誠以報。”

“呵呵,卿不負朕。朕不負卿。”劉辯輕嘆一聲:“儒門背叛朝廷,山東盡反。朕現在能信任的也只有劉氏宗室了。玄德,你可曾帶了家譜來?朕讓人查查,看看你究竟是什麼輩份,也好讓你重歸宗籍。”

聽了這話,劉備心中百感交集。說實話,他雖然自稱是中山靖王之后,可是過去了兩三百年,連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的輩份了,更沒指望能夠重歸宗籍,平時不過是拿來裝點一下門面而已,也沒幾個人信。也就是關羽、張飛這些兄弟親信聽他的,袁紹那樣的人根本沒當回事。如果劉辯真的願意讓他重歸宗籍,就算是徹底讓他賦閑,他也願意了。

劉備拜倒在地,含淚道:“陛下厚愛,臣萬死不能報其一。”

關羽、張飛催馬狂奔,趕上了呂布。

聽到馬蹄聲,呂布回頭看了一眼,一看到關羽的高大身影,他就笑了起來,揚手叫道:“青鳥兒,你什麼時候來的?”

關羽寒著臉,緊了緊青龍偃月刀,沒好氣的說道:“再敢出言不遜,休怪關某翻臉。”

“哈哈哈……”呂布聳著肩大笑:“你除非在背后偷襲,否則要殺我,恐怕沒那麼容易。咦,你怎麼也來了?”看到張飛,沒等張飛說話,他就指著張飛大笑道:“我記得你,在滎陽的時候,你拿了一根蛇狀的鐵矛,與我戰了兩合,居然沒死,后來又把你兄長劉備救走了。武藝雖然一般,卻是個漢子。”

張飛氣得臉色發黑,卻無言以對。呂布說的都是實情,他確實不是呂布的對手。

“看你這樣子,應該是還沒悟吧?”呂布放慢了腳步,等張飛趕上來,大大咧咧的拍著張飛的肩膀:“別急,等上了陣,廝殺一場,說不定你就能悟了。云長,你說是不是?”

關羽哼了一聲,撫著胡須,把臉側了過去。對呂布這種自來熟,而且以老大自居的脾氣,關羽實在很無語。除了在戰場上半肩戰斗,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

呂布卻自我感覺良好,拉著關羽、張飛呱啦呱啦的說個不停,沒說兩句,又拿關羽開起了玩笑,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說道:“云長啊,你既然來了,可得賣力一點,多掙點戰功,爭取早日拜將封侯。杜家小娘子跟著陛下的時候,過的可是錦衣玉食的日子。你要是不努力,每天粗茶淡飯,她遲早會后悔的,就是跟著秦宜祿也好啊,秦宜祿現在可是馮翊太守,據說對杜家小娘子可是念念不忘呢……”

關羽惱羞成怒,漲紅了臉,低吼一聲:“呂奉先,你能不能閉上你那張狗嘴?”

呂布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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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巨鷹擒羊

汧水岸,渝麋縣城北。

一個氣勢森嚴的步騎大陣當道而立,擋住了南去的道路。

一萬步卒,分為五個兩千人方陣,由北而南,依次鼎立。兩陣之間相隔百步,栽著五排拒馬樁,拒馬樁由新伐的樹扎成,根部削尖,埋入土中,枝葉削去一半,向北伸展,宛如一道道深綠色的防線。

左側是渝麋縣城,城池依山而立,城頭戒備森嚴,戰旗在強勁的北風中獵獵作響。

右側是汧水,汧水對岸是一道壁立百尺的落葉原,原頂同樣有旌旗迎風飛揚,隱約可見幾匹戰馬在坡上往來奔馳,將一個個消息送上高坡。

守渝麋縣城是扶風太守、屯田校尉郭泰,坐鎮汧水東岸落葉原的是鎮西將軍牛輔。

郭泰在河內歸降朝廷之后,就率軍遷到了扶風,跟他一起來的還有幾萬拖家帶口的黃巾軍。他們幫牛輔趕走了王國率領的西涼軍,隨即在扶風屯田,經過一年的辛苦,雖然收成不是很理想,但是今年過冬不成問題了。聽說西涼人又來了,黃巾老少怒不可遏,郭泰的征兵令一下,一萬黃巾步卒很快就集結完畢,立刻投入戰前準備。

黃巾軍士卒主要來自于失去土地的農民,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可能跟著張角等人造反。經過幾年的苦戰,他們好容易才重新擁了自己的土地,眼看著可以過一個安生年,西涼人要來打劫。他們怎麼能答應。

耕與戰,是他們這些年來的生活內容,放下農具,拿起武器,他們並沒有什麼陌生的感覺,相反有一種久違的親切。不過,這一次與往常有些不同,以前是為了搶一點糧食生存,現在卻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勞動果實。他們的身后是一年辛苦的成果,是父母妻兒殷切的目光。是未來美好生活的希望。

他們願意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一萬黃巾軍。卻展現出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郭泰站在城頭,看著沿道立陣的黃巾軍,突然有一種錯覺。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在大賢良師的指揮下。與官軍浴血奮戰的戰場。

郭泰抬起頭。看向湛藍的天空。時值深秋,天高氣爽,萬里無云。只有一只鷹在空中翱翔。

那是黃巾軍的神鷹。

不知道大賢良師在天之靈,看到我為天子而戰,會是什麼樣的心情?郭泰有些沉默。

“府君?”楊奉走了過來,站在郭泰身邊,看了一眼高飛的神鷹:“是不是想到大賢良師了?”

郭泰轉頭看了楊奉一眼,自失的一笑:“你也是?”

楊奉點了點頭,用手扶了扶城頭的塵土。“不光是我,好多兄弟都想到一處去了。”楊奉吐了一口氣,又道:“我們都覺得,如果大賢良師的在天之靈看到今天的這一切,一定會欣慰的。我們不僅是為天子戰斗,更是為自己戰斗。”他指著立陣的將士:“你看他們,哪一個的身后不站在一家老小?他們保護的不僅是關中,更是自己的家人。”

郭泰點點頭,重復了一遍:“對,我們是為自己而戰斗。”

楊奉握緊了拳頭,狠狠的砸在城墻上。“所以,我們一定會勝利。”

“對,我們一定會勝利。”郭泰轉過頭,迎著楊奉的目光,無聲一笑,一字一句的說道:“誰不讓我們過好日子,我們就和誰拼命,不死不休。”

正在天空滑翔的鷹忽然慌亂起來,上下翻飛,翻了兩個筋斗,向城頭急飛而來。郭泰凝神細看,只見遠處的天空出現了一個黑點,這個黑點迅速變大,竟是一只比神鷹大上兩倍的巨鷹。這只巨鷹如同一只黑色的幽靈,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與這只巨鷹相比,黃巾軍的神鷹簡直就是一只小麻雀。

郭泰大吃一驚,立刻命令弓箭手準備,楊奉飛身沖到城角,推開守城弩旁的將士,轉動守城弩,瞄準那頭巨鷹,屏住了呼吸。

巨鷹悠然自得的在空中盤旋了兩圈,向汧水對岸的落葉原飛去。在郭泰等人的注視下,緩緩降落在落葉原上。郭泰運足了目力,緊緊的盯著落葉原的方向,心中狐疑不已。

難道這是牛輔的鷹?牛輔是西涼人,部下有能養鷹的人很正常,可是這麼大的鷹卻極為罕見,他是從哪來捕來的,怎麼沒聽他提起過?難道朝廷又背信棄義,要對我黃巾不利?

此時此刻,牛輔看著面前的這只巨鷹,也驚得目瞪口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鷹,可是讓他震驚的卻不是這只鷹的體形,而是這只鷹展現出的平靜和自信。它蹲伏在牛輔面前的欄桿上,轉動著脖子,仿佛在視察牛輔的部下。最后,它把頭轉了過來,看著牛輔,張了張嘴。

剎那之間,牛輔險些認為它是在說話。

牛輔戰戰兢兢,就在這時,傳令兵打出旗語,張遼來了。

牛輔小心翼翼的繞過巨鷹,走到原邊,看著遠處奔馳而來的騎兵。時間不長,騎兵來到坡前,張遼翻身下馬,邁著矯健的腳步,登上了高原。他拱拱手,正準備和牛輔說話,見牛輔一臉的驚恐,不由得一愣。

“將軍,你……怎麼了?”

“文遠,你……你看。”牛輔指了指那頭巨鷹。巨鷹蹲伏在欄桿上,歪著頭,平靜的打量著剛剛趕到的張遼。看到這只如此巨大的鷹,張遼也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碰了碰牛輔的手臂:“將軍,這只鷹應該沒有惡意。”

牛輔點了點頭,卻沒說話。他現在有些懵,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只巨鷹。是福是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麼大的鷹已經不是凡物,處置不當,說不定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張遼慢慢的走上前,在離大鷹兩步的地方站定。他端詳著這只鷹,這才發現這只渾身漆黑的鷹在額頭處有一個白斑,就像是它的第三只眼睛一樣。張遼眉頭一皺,忽然想到了什麼,躬身沖著鷹施了一禮。

鷹張開嘴,“嘎嘎”叫了兩聲,一聳身,騰空而起,展翅高飛,在原頂轉了兩圈,直沖云霄。

牛輔瞪大了眼睛,看著猶自躬身不起的張遼,又看看天空已經變成一個黑點的巨鷹,茫然不知所措。

張遼直起身,走到牛輔身邊,微微一笑:“將軍無須擔心,這只神鷹是我軍大破韓遂的預兆。”

“是嗎?”牛輔松了一口氣:“文遠如何得知?”

“這就是天意。”張遼微微一笑:“鷹者,猛禽也。如此神駿的巨鷹,別說是兔子,就算是一頭羊,也能輕松捕獲。韓遂率領的是羌人,羌也,羊也,神鷹落在將軍的面前,豈不是預示著將軍將和蒼鷹抓羊一樣擊敗韓遂和他率領的羌人?”

牛輔眼珠一轉,轉憂為喜,用力的拍打著張遼的肩膀:“文遠,借你吉言。怎麼樣,那只羊來了?”

“老羊還沒來,小羊來了。”張遼淺笑道:“閻行、馬超率領三千騎兵,跟在我后面幾天了。”

“閻行,馬超?”牛輔吃了一驚,看了一眼張遼,隨即又笑了:“虧得是你文遠,換一個人,恐怕早就被他們撕成碎片了。這可是兩個悟命的猛將啊。文遠,如何應戰?”

張遼轉頭看了一眼河谷中的大陣,胸有成竹的說道:“等閻行、馬超看到了將軍和郭府君的戰陣后,我想去和他們談一談,也許能讓他們不戰而降。”

“不戰而降?”牛輔沉吟片刻:“閻行是韓遂的女婿,馬超是馬騰的兒子,又都是西涼首屈一指的猛將,恐怕沒那麼容易說降吧。”

“試試也無妨。”張遼笑道:“若說降不成,再讓他們見識見識將軍的雷霆之威。”

牛輔哈哈大笑,對張遼的恭敬非常滿意。

閻行勒住了戰馬,抬起頭,打量著天空那只鷹。

馬超也停了下來,抬頭看了一眼,取笑道:“彥明,想養鷹了?等回到西涼,我給你捉一只。這只鷹應該是黃巾軍的鷹,你養不熟的。”

閻行一動不動,看了半晌,搖搖頭:“這不是黃巾軍的鷹,這只鷹比黃巾軍的鷹要大很多。”

“是麼?”馬超抬起頭,仔細打量了半天,也沒覺得這只鷹有什麼奇怪之處。以天空為背景,沒有參照物,他根本分辯不出鷹的大小。“你怎麼看出來的?”

“看它飛行的速度。”

馬超凝神細看,這才注意到這只鷹的飛行速度太慢,慢得有些不合常理。鷹在空中滑翔也是需要一定速度的,低于這個速度,它就無法保持平衡。這只鷹的速度太慢,只有一種可能:它飛得比他想象的要高,之所以看起來和普通的鷹沒什麼區別,那是因為它比一般的鷹更大。

閻行皺起了眉頭,“如此神駿的鷹突然出現,不知是吉是兇啊。鷹是草原上的神靈,據說匈奴人、鮮卑人豢鷹的很多,這只鷹出現在這里,莫非是有鮮卑人或者匈奴人在附近?”

馬超恍然大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你是說……天子的大軍已經回了關中,而且就在附近?”

閻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他看著馬超,默默的點了點頭。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可就有來無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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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陣前擒將

一道寒意從馬超后背涌起,直沖后腦,激得他頭皮發麻,兩眼發直。

馬超生于西涼,雖然是漢人,還號稱是扶風馬家支系,伏波將軍馬援的后人,其實他更像一個羌人,相信神靈,相信預兆,當然也相信閻行。閻行比他年長幾歲,也是少有在武藝上和他不相上下的人,他雖然不服閻行,卻相信他的眼力。

看到這只與眾不同的大鷹,又聽到閻行說這句話,馬超的心里沒底了。

他知道閻行說的是什麼意思。天子率萬騎入草原,橫掃鮮卑,打得鮮卑人損兵折將的消息,已經零星的傳到了涼州。到蕭關之后,他也聽韓遂提及此事。韓遂非常擔心天子的大軍馳援關中。原因很簡單,天子這次出兵用的全是騎兵,收降了匈奴人、鮮卑人之后,他在騎兵上的實力不弱于西涼人。

如果在空曠之地進行騎兵對決,韓遂已經沒有什麼明顯的優勢。萬一天子搶在他們前面進入關中,就算有王允作為內應,他們也很難攻進關中。韓遂之所以敢響應王允的兵變,其中有一個很關鍵的原因就是天子還沒回來。

只要能搶在天子之前進入關中,以關中四塞的有利地形,占據關中,將天子拒之門外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加,西涼人控制關中的夢想才能最終實現。此時此刻,如果天子已經回到了關中,並且就在附近,那他們辛辛苦苦的趕來。就不是搶戰機,而是鉆陷阱。

閻行說有來無回就是這個意思,而且馬超知道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那怎麼辦?”馬超急道:“現在退回去,還來得及嗎?”

閻行搖了搖頭:“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就算撤退也來不及了,大軍主力早就進了山,蕭關恐怕也失守了。與其如此,不如繼續向前,也許……”閻行輕嘆一聲:“只是我們疑神疑鬼,想得太多也說不定。”

馬超狐疑的看著閻行。目光閃爍。他不知道閻行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知道閻行有一點說得沒錯。如果真有埋伏,現在撤退也來不及了。韓遂率領的主力就在他們身后三十里,早就進了埋伏圈。兩側都是山嶺,少數人翻山越嶺的逃跑沒問題。大軍要想從山嶺上撤退無異于癡人說夢。就算能逃脫性命。那些輜重、戰馬也無法帶走。

“那就聽彥明的。”馬超鼓起勇氣,握緊了手中的長矛,踢馬向前:“我先去前面探探路。看看情況。”

閻行點點頭,舉起手,示意大軍放慢速度。他們一路追擊張遼而來,體力消耗不小,如果不抓緊時間休息一下,一旦前面真有敵人,交戰時肯定會吃虧。

馬超呼喝一聲,帶著龐德百余騎沖出隊列,沿著山路一直向南。在奔馳的時候,他不僅密切注意著兩邊的情況,更不時的抬頭看空中的鷹。過了一會兒,鷹飛走了,消失在藍天之中,馬超莫名的松了一口氣。這只鷹就像一朵烏云,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現在總算好了。

可是馬超的心情沒能好多久,當他一口氣奔出三十余里,沖出山谷,看到遠處當道而立的大陣時,剛剛放回肚子里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心臟呯呯亂跳,讓他手腳發麻。

閻行不幸而言中,果然是個陷阱。

馬超勒住了韁繩,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久經沙場,一眼就看出眼前的這個陣勢有多堅固,不論是兩側的城池和高原,還是中間的步卒方陣透出的殺氣,都足以證明這是一個精心選擇的戰場,對方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要想突破這個陣勢,肯定要付出慘重的傷亡,遠遠不是他和閻行率領的三千騎兵能夠完成的任務。

王允搞什麼鬼?難道他真和韓遂擔心的一樣,是想誘我們入關,一網打盡?

在馬超驚魂未定中,遠處馳來數十騎,當先一人,是馬超非常熟悉的張遼。

張遼策馬而來,在十余步外勒住了戰馬,面帶笑容的看著馬超:“馬孟起,看到這一切,想必你已經知道自己身處何境。是作為一個叛逆,帶著恥辱死去,還是棄暗投明,為國家奉獻自己的才智和勇氣,我相信你會做出最明智的決定。”

馬超怒火中燒:“張遼,王允究竟在搞什麼鬼?”

“王允?”張遼笑出聲來:“王允意圖不軌,已經伏誅。順便告訴你一聲,扶風馬家也有份,已經被賈侍中一一抓獲在案,只等陛下一身令下,扶風馬家就要從此消失了。可惜,從伏波將軍起,馬家輝煌了一百余年,現在就要煙消云散了。不知道作為馬家后人,你有何感想。”

“感想?”馬超怒吼一聲:“我只有一個感想:殺了你!”

吼聲中,馬超突然發難,躍馬舞矛,直取張遼。

張遼身邊的衛士大怒,催馬欲迎。張遼搖搖頭,單手持矛,示意親衛們退后,自己輕踢戰馬,長矛輕揮,在身前劃了半個圈,迎上馬超急刺的長矛。

“當”的一聲,兩柄長矛相交。馬超雖然雙手握矛,又有備而來,卻還是沒能敵過單手持矛的張遼。張遼磕開馬超的長矛,順勢前刺,直奔馬超的胸膛。馬超氣得小臉通紅,怒吼一聲,雙臂一振,將張遼的長矛架了出去。

張遼一出手,就輕輕松松的奪回了主動權。兩馬盤旋,戰在一處。

在隴關前,他們曾經戰過無數次,都是悟命之人,沒有修煉過導引圖譜的馬超在修煉過導引圖譜的張遼面前根本沒有一絲機會,無論馬超如何全力以赴,都無法傷及張遼分毫。此時此地,興沖沖趕來,一心想入據關中,建功立業的馬超發現等待自己的居然是一個大坑,更是怒急攻心,心志大亂,雖然含怒出手,招數凌厲,卻已經亂了章法,更不是張遼的對手。

張遼單手綽矛,揮灑自如,將馬超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一一化解。

見馬超落了下風,馬超的親衛將龐德卻沒有沖上去,而是攔住了準備上前助陣的親衛們。他取下了弓,搭上了箭,目不轉睛的看著張遼,心情緊張到了極點。

“龐將軍,少將軍不是張遼的對手,趕緊上去救人吧。”

“稍安勿躁。”龐德沉聲道:“我看張遼沒有壞少將軍性命的意思,且看看再說。”

親衛們雖然急得眼珠子都快紅了,卻本能的相信了龐德的分析。他們都知道馬超不是張遼的對手,如果張遼要殺馬超,可能只是幾合之間的事,根本用不著等到現在。張遼一直沒有盡全力,顯然正如龐德所說,他根本沒想殺馬超,貿然上陣廝殺混戰,反而容易誤傷。

馬超吼聲連連,勢如瘋虎,長矛使得呼呼生風,卻被張遼輕描淡寫的接下,又急又怒,血涌上頭,不僅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連眼珠子都充了血,仿佛欲擇人而噬的兇獸。可惜,他面對的卻是一個更強大的對手,強大到他拼盡全力,也占不到一點便宜。

對一向自負的馬超來說,這無疑是一個無法接受的窘迫場面。

馬超越發**,張遼不禁搖了搖頭,嘆息一聲:“看來你還是沒得到導引圖譜,僅憑血氣之勇,你是戰不過我的。馬超,聽我一句話,棄暗投明吧,你可以有更光明的未來。”

“放屁!”馬超嘶聲怒吼:“吃我一矛!”

張遼不再說話,借著錯馬而過的剎那,左手揮矛架開馬超的長矛,右手突然探出,搶入中門,一手揪住了馬超腰間的革帶,輕輕松松的將他提了起來,撥馬回陣,往地上一扔。

“綁了!”

親衛們一擁而上,摁住馬超,將他捆了起來。

馬超破口大罵,剛罵了兩句,一個親衛厲聲喝道:“不識好歹的東西!”脫下一只戰靴,**臭氣薰天的足衣,塞進了馬超嘴里。馬超眼睛瞪得溜圓,卻再也喊不出一聲,隨即眼睛被一股辛辣之氣薰得通紅,淚水長流,這才意思到塞進自己嘴里的是什麼東西,氣得嗷的一嗓子,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

龐德舉起了弓,“吱吱”一陣弦響,張弓如滿月。

張遼持矛而立,靜靜的看著龐德,面沉如水。

龐德一動不動,眼神緊縮,屏住了呼吸。

兩人對峙了片刻,張遼笑了。

“馬將軍讓你來做馬超的親衛將,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回去對閻行說,我想和他談一談。”

龐德遲疑了片刻,放下了弓箭,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家少將軍少年心性,不堪折辱,還請將軍高抬貴手。”

張遼點點頭,淡然道:“我自有分寸,毋須你交待。”

龐德雙手抱拳,深施一禮:“謝將軍厚意。請將軍稍候,我去去便來。”

張遼擺擺手,龐德撥馬而去,消失在山谷之中,剩下十幾個親衛看著不遠處被捆得像個粽子,一動不動,不知生死的馬超,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張遼笑笑,下了馬,在道旁的石塊上坐下,拿過一袋酒,痛飲起來。

兩個騎士催馬走到馬超親衛的面前,一揚手,扔過兩個酒袋。馬超的親衛們接住酒袋,遲疑了片刻,躬身致謝。

遠處,一只巨鷹盤旋著,緩緩落在樹梢,靜靜的看著山谷中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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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雙刃劍

劉辯睜開了眼睛,忽然說道:“張遼可大用。”

賈詡抬起頭,迎著劉辯帶著笑意的眼神,沉吟片刻:“陛下所言甚是,張遼有勇有謀,的確可大用。不過……”他欲言又止,過了片刻,苦笑道:“為將者,權若太重,對朝朝廷或他本人,都不是好事。”

“為何?”

“無他,相疑爾。”荀攸接上了話頭。“譽滿天下,謗書滿篋。名將如名劍,可殺敵,亦可自傷。重兵集于一人之手,如太阿倒持,劍懸頭頂,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明君在位,君臣相知,自然無妨,可一旦朝中有變,新君繼位,則非國家之福,亦非名將之福。”

劉辯緩緩點頭,不免有些喪氣。

兵權是雙刃劍,將領擁兵自重,最后成了國家之禍的例子以前有,以后更多,武功極盛的大唐就是被蕃鎮之禍拖進深淵的,最后導致宋朝走向另一個極端:以文制武,同樣后患深重。大漢也差不多,歷史上,三國混戰的軍閥就是各地擁兵自重的州郡長官,因為黃巾之亂,他們有了兵權,由王朝的守護者變成了王朝的掘墓人。

而對于他來說,在真正解決龍文明的秘密之前,他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今天國之干城的名將,明天就有可能成為懸在繼任之君頭頂的利劍。劉協今天才十歲,他不能把這樣的麻煩留給他。他不希望自己好容易守住了半壁江山。又親手埋下分裂的種子。

“怎樣才能使君臣相知,而不相疑?”

賈詡、荀攸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搖搖頭。沉默了良久。賈詡撫著胡須說道:“除非每一位君主都能像陛下一樣明帝道,通天下,觀人心如觀掌背,否則,人心難測,只能謹慎從事,防患于未然。”

劉辯心頭一動。若有所思。帝道,不修文學。不習武藝,只是一意沉靜,耳能聽天籟之色,目能觀秋毫之變。以他眼下的境界。已經能做到幾乎沒人能當面騙他,如果再進一層,像賈詡說的觀人心如觀掌背,就不存在什麼信任與不信任的問題了。誰有問題,誰沒有問題,他一眼就能看得通透,當然知道什麼人能用,什麼人不能用。

推而廣之,由重臣推廣到百姓。如果他能夠對百姓的願望掌握得一清二楚,又能舍已從人,滿足百姓的合理願望。還有誰會冒著殺頭的危險造反呢?

可惜,這僅僅是美好的願景,帝道並不是那麼容易達到的,以至于在蔡琰提到了皇帝王霸四境中,帝道初歸于神界,非人力可及。就連傳說中的黃帝也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才有蚩尤之叛。

“天道遠,人道近。”劉辯長嘆一聲。“難怪帝王術越來越等而下之,垂拱而治成為一句空言。”

賈詡沉默不語,荀攸也嘆了一口氣。他想到了荀彧。他一直和荀彧有聯系,雖然不可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他從荀彧最近的來信中感到了荀彧濃濃的失望和擔憂。山東的形勢和他預想的相差十萬八千里,儒門的宏大計劃似乎從一開始就走上了岔路,而且是他不希望的岔路,荀彧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擁有鳳卵,以儒門領袖自居的袁紹一心想著平定山東,鞏固自己的位置,離內聖外王的目標越走越遠,而儒門一心要鏟除的惡龍化身劉辯卻對帝道孜孜以求,這實在有些諷刺。

“馬超就擒,不出意外的話,閻行也會歸降,韓遂未戰先失兩員猛將,接下來,是不是該收網了?”

“陛下,正當如此。欲擒韓遂,先取蕭關。”

劉辯搖了搖馬鞭:“這個任務,就交給徐晃、衛觀吧。”

李文侯百無聊賴的坐在堂上,聽著官吏們匯報蕭關的各種情況,心思卻飛出了蕭關,走進了關中。

他對韓遂一肚子意見。大家說好的一起進關中,為什麼把我留在蕭關,卻讓北宮伯玉那樣的羌人進關中?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漢人嘛,羌人進了關中,關中還不被他們搶得雞飛狗跳?沒錯,羌人一心想到關中定居,可是打了上百年的仗,羌人就沒法在關中站穩腳跟,他們只能搶一把就走,已經成了慣性。去年隨王國入侵,關中就幾乎被他們搶成了白地。

韓文約啊,你想做關中的主人,怎麼能讓北宮伯玉這樣的強盜進關中呢,這是引狼入室啊。

李文侯擺了擺手,沒好氣的喝道:“別說了,都給我滾。”

李蓉清走了過來,躬身問道:“大帥,心情不好?”

“我這心情能好得起來嗎?”李文侯站起來,唉聲嘆氣:“我上了韓遂的當了,守在這蕭關,快要悶出鳥來。”

李蓉清苦笑道:“可是,守城就是這樣,成年累月,不得輕出,大帥這才呆了幾天就嫌悶,以后……”

一想到成年累月的守在城里,李文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他是涼州人,涼州也有城,可是涼州的城與城之間動轍上百里,所以戰斗大部分都在野外展開,很少有守城的。他也不習慣守城,如果要他天天守在這方城里,豈不是要瘋了?

果然還是家鄉的好,我這才出來幾天,就有水土不服的感覺了。

李文侯眼珠一轉:“附近有什麼可以打獵的地方,我要去打獵,散散心。”

“大帥不可。”李蓉清連忙勸道:“大帥是一城基石,豈能輕動?萬一有變故,如何是好?”

“王允在關中兵變,韓遂的大軍在前,哪來的變故?”李文侯不耐煩的揮揮手,推開李蓉清,大聲叫道:“備馬,備馬,老子要出城。”

李蓉清眼中閃過一抹冷笑,隨即又趕了上去,苦苦哀求:“大帥,不可,不可啊。”

李文侯大怒,瞪起眼睛,正要斥罵,有人來報,有敵軍正在接近,為將者是天子麾下的橫野將軍徐晃和伏遠中郎將衛觀,共七千步騎。

聽到橫野將軍徐晃的名字,李文侯突然停住了腳步,半晌沒有說話。湳水一戰,徐晃臨陣化龍,大敗匈奴人,徐晃的威名已經傳到了西涼,儼然是天子麾下第一猛將。李文侯一直以為天子還在草原上與鮮卑人戰斗,突然聽說徐晃到了城外,半晌沒反應過來。

“徐晃……怎麼會在這里?”

李蓉清心知肚明,卻一臉的茫然,看起來比李文侯還緊張:“不……不知道啊,他不是……在天子麾下征戰草原麼?”

李文侯跳了起來,破口大罵:“這還用說,肯定是天子回師,馳援關中……”他突然靈光一閃,如夢初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天子肯定是追鮮卑人,一直追到朔方,然后由朔方向南,取道北地、安定,所以才會突然出現在蕭關。”

李蓉清連連點頭:“大帥說得太對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嘿嘿。”李文侯眉頭一挑,不憂反喜:“既然我們一直沒有收到消息,說明他們來得太快。千里行軍,必然人困馬乏,我正好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挫其銳氣……”

李蓉清連忙勸阻:“大帥不可。”

“為何不可?”李文侯斜著眼睛,不屑一顧。

“大帥,徐晃威猛,萬一傷了大帥……”

“你當我是沒腦子的羌人,以身犯險,和他拼命?”李文侯哈哈大笑:“應龍命的猛將又如何,他難道還能以一敵萬?小子,我率軍出城,你留在城里,看我是怎麼砍下徐晃的首級的。”

說完,李文侯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李蓉清笑容不變,眼神卻變得冷了起來。

李文侯率軍出城,在城下立陣。時間不長,徐晃和衛觀率領大軍趕到,沒等李文侯仔細觀察一下陣形,一千右耳軍咆哮著殺出陣勢,挾帶著凜冽的寒風,直奔李文侯的中軍。

剎那間,蹄聲如雷,刀光如電。

西涼軍大驚失色,不等李文侯吩咐,前軍的步卒舉起了弓箭,開始發射。

因為慌張,因為準備不足,箭雨顯得有些零亂,全無箭陣應有的氣勢。

一千右耳軍舉起盾牌,縱馬狂奔,無視頭頂的箭雨,迅速沖過了百余步的距離,沖進了西涼軍的陣勢。

戰馬嘶鳴著,撞上長矛。長矛入體,強大的反沖力撞得西涼軍士卒站立不穩,連連后退,將后陣的陣形撞亂。馬背上的騎士一手舞盾,一手舉刀,借著馬速飛身躍起,張牙舞爪。

一桿長矛急刺而至,正中騎士的小腹。長矛透體而出,鮮血淋漓。騎士怒吼一聲,扔掉了盾牌,緊緊的揪住長矛手的衣領,將戰刀橫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拖。

長矛手雙手握矛,鮮血從頜下泉涌而出,他看著面目猙獰的敵人,看到了敵人殘缺的右耳,看到了敵人口中噴涌的鮮血和尖利的牙齒,驚駭莫名。

“殺!”右耳軍騎士推開被他割喉的敵人,無視貫通身體的長矛,向前邁出一步,再次揮刀,卻被長矛絆倒。他停下腳步,看看順著矛柄流淌的鮮血,呲牙一笑:“阿媽,好好活著。”翻身倒地,一命嗚呼,面帶釋然的笑容。

西涼軍將士目瞪口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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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12:38 |只看該作者
第261章 一鼓而下

右耳軍從被俘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終將戰死在戰場上,區別只在于是這一場戰斗還是下一場戰斗。對于他們本人來說,戰死是必然的,他們能爭取的只有一件事:盡可能的做先鋒隊——先鋒隊的賞賜最厚,如果戰死,不僅家人能拿到雙倍的撫恤金,還可以繼承他們所有的財產,過上安穩的日子。如果萬一運氣好到了極點,居然沒死,那他們也可以從此調離右耳軍,享受天子麾下普通將士的待遇,不用再背負著戰俘的惡名。

當然,先鋒隊的戰損率也最高,常常高達七成以上,甚至是全軍覆沒。要想在這樣的情況下活下去,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任何一絲遲疑,都會讓自己死得沒有價值。

既然要死,當然也多殺幾個人墊背,這是右耳軍將士最樸素的想法。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一人必死,十人難當。

一千右耳軍殺入西涼軍的前陣,給西涼軍重重一擊。片刻之間,西涼軍的陣形就像是肚子上挨了一拳的巨人,深深的陷了進去。右耳軍咆哮殺進,勢如瘋虎,勇不可當。

西涼人被殺得節節敗退。雖然他們也號稱勇武,也堪稱亡命,可是當他們面對這些只剩下一只耳朵的右耳軍時,他們還是感到寒意徹骨。

他們面對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野獸,一群陷入絕境,垂死反撲的野獸。

沒有人願意和野獸對陣。

李文侯看著前軍迅速楔入的敵人。大驚失色,臨陣斬殺徐晃的雄心壯志不翼而飛。如果徐晃的部下都是這樣的人,他可能連徐晃的臉都看不到。就被砍死亂軍之中了。

李文侯抬起頭,看向遠處,臉色頓時煞白。

兩道又高又直的煙塵從遠處迅速逼近。久經沙場的李文侯知道,這是高速沖鋒的騎兵特有的煙塵,從他們行進的方向來看,這些騎兵是沖著他兩翼的騎兵去的,甚至有可能直撲他的后陣。

李文侯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據說劉辯這次遠征草原。沒有采用漢軍常用的步騎混和陣型,而是采用清一色的騎兵。雖然人數不多,卻都是精銳。韓遂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曾經拿霍去病做比喻,對鮮卑人的命運表示擔憂。后來的情況正如韓遂所擔心的那樣。劉辯像當年的霍去病一樣,橫行草原,連戰連勝,打得鮮卑人落荒而逃。

這樣的騎兵已經不比羌人的騎兵差,甚至更甚一籌,自己兩翼的騎兵能擋得住他們嗎?

看看正在沖擊前陣的騎兵,就知道這些人有多亡命。

李文侯突然意識到自己太大意了,連對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都不清楚,就習慣性的認為徐晃和以前常見的漢軍一樣以步卒為主。輕舉妄動,等他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遲了。面對這樣的敵人。他最明智的辦法是據城而守,利用蕭關堅固的城墻堅守。

李文侯心生怯意,轉身向身后的蕭關看去。這一眼,險些看得他魂飛魄散。

城頭,西涼軍的大旗正在緩緩落下,大漢戰旗高懸在旗桿之上。在風中狂舞。大旗下,李蓉清扶刀而立。面帶笑容。看到李文侯回頭看,李蓉清抬起手,和他打了個招呼。

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李蓉清的臉,可是李文侯相信,李蓉清的臉上肯定充滿了得意的笑容。

“狗賊!”突然間,李文侯全明白了。自己被這個年輕人騙了。他根本不是被張遼拋棄的棄子,而是張遼布下的一枚暗棋。他們可能早就知道天子的大軍來了,正因為如此,張遼才棄城而走,把蕭關拱手相讓,同時也留下了李蓉清。

李文侯腦子里一片空白,冷汗淋漓。

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現在興沖沖趕往關中的韓遂豈不是正在往坑里跳?

三百里的六盤山啊。一想到那長長的山道,李文侯的心就在抽搐,幾乎看到了韓遂、王國絕望的眼神。

徐晃、衛觀卻沒有給李文侯更多的時間感慨。徐晃率領兩千戰斧營立住陣腳,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機會,衛觀卻指揮著五千右耳軍全面出擊,一千右耳軍正面攻擊,四千右耳軍分成左右兩路,同時攻擊西涼的兩翼。這不是正常的攻擊戰術,只適合于瘋子,沒有退路的瘋子,一心只想和敵人同歸于盡的瘋子。

右耳軍就是瘋子,所以一出手就不留余地,全力以赴。

在右耳軍瘋狂的進攻下,西涼軍的兩翼首先告破。李文侯總共只有兩千騎,分布在兩翼。他們沒料到敵人的攻勢會這麼凌厲,一出手就是雷霆一擊,根本沒有做好準備,好多戰馬甚至沒來得及加速,敵人就迎面撞來,而馬上的騎士又是如此的瘋狂。

一觸即潰。

緊接著,三千人的前軍被一千右耳軍鑿穿,只剩下不到三百人的右耳軍挾帶著滿身的鮮血和殺氣,怒吼著沖向李文侯的中軍。在他們的身后,留下一條寬達數十步的血路,即使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右耳軍戰士,依然沒有一個西涼士卒敢踏進那條血路,切斷右耳軍的退路。

事實上,右耳軍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后路,他們只是向前,向前,不死不休。

在他們的身后,是兩千正在逼近的戰斧營。

戰斧營的前面,飄揚著一面大旗。大旗上,一頭巨龍張開雙翼,手持兩柄戰斧,一長一短。

戰旗下,是催馬前行的徐晃。一頭兩丈高的應龍籠罩在他的身上,幾乎與大纛齊高,鼓蕩的雙翼仿佛帶著無盡的殺氣,掀起一陣陣的煙塵。

在徐晃的身后,五百手持戰斧的親衛氣勢森嚴,仿佛一柄無堅不摧的巨斧,正在向西涼軍緩緩逼近。

陣地尚在百步之外,氣勢卻已經讓西涼軍將士喘不過氣來。他們看著越來越近的戰斧營,看著那頭鼓動雙翼的應龍,心神劇震,甚至忘了上前堵截。

雙方接近,沒有箭雨,沒有激勵士氣的吼叫,只有讓人窒息的沉默。

“當!”不知道是哪一個西涼軍士卒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哐當!”又一面盾牌落地。

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應,無數的戰刀和盾牌落地,前軍的西涼軍士卒緩緩向后退去,讓開了戰斧營的正面。他們已經被右耳軍殺破了膽,再也沒有勇氣面對擁有一頭龍的戰斧營。久經戰事的他們看得出來,戰斧營的戰斗力絕對比右耳軍更加兇殘。

沒有人願意送死。

前軍崩潰,如春雪消融。

李文侯再也堅持不住了,他死死的盯著那頭應龍,張著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據說徐晃有應龍命,原來是真有,他真是一頭應龍。既然如此,那皇帝劉辯是真龍的傳言也不是假的了?人能和龍戰斗嗎?在龍的面前,我們不過是螞蟻一樣的存在,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難怪袁術、曹操會在嵩高山一敗涂地。

難怪袁紹以四世三公的地位起兵,卻不敢進洛陽一步。

原本劉辯是一頭龍。

李文侯的心理崩潰了,所有的雄心壯志都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的他只有一個念頭:逃。

將旗一動,西涼軍徹底瓦解。

不到一個時辰,一萬西涼軍慘敗,扔下兩千多具屍體,四散而逃。

徐晃、衛觀揮師掩殺。

蕭關再次易手。

支謙沿著狹窄的山道,盤山而上,來到了劉辯的面前,雙手合什,口宣佛號。

劉辯盤腿坐在一塊大石之上,招了招手:“大師,請坐,此地無酒,山泉兩杯,盡請笑納。”

支謙喘息著說道:“多謝陛下,臣走了半日,的確是渴了,山泉正好解渴。”

劉辯微微一笑:“從洛陽趕來,大師的行程很緊張啊。”

支謙笑笑,捧起水杯,飲了一口,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接到劉辯從北疆發回的消息,得知劉辯征服了中部鮮卑,又迫降了東部鮮卑,要讓他去北疆宏揚佛法,他異常興奮,星夜兼程的趕來了。

佛法傳入大漢已經有幾十年,但是傳播的並不順利。漢家權貴只把佛法當成一門學術,卻沒有幾個人願意真正信奉。特別是佛法要求修行者拋家棄子,隱居修行,更是被儒生看作大逆不道,傳播受到了極大的阻礙,即使他們求助于皇室,也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現在,劉辯讓他去北疆傳道,無異于是一個大好機會。

北疆寒苦,又是胡人所居之地,儒生們不願意去,也不屑去,那里的人除了一些原始的信仰和巫術,基本上是一張白紙,到那里傳播佛法,遇到的阻力會比較小。至于環境的惡劣,對于一向崇尚苦行,崇拜去除欲望的佛教徒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所以支謙非常珍惜這次機會。他恨不得立刻趕往草原,但是他很清楚,劉辯讓他去草原傳法,絕不是毫無緣故的一時起意,這里面肯定有他的用意。他不惜繞道千里,趕到關中來,就是要當面向劉辯問清楚,以免以后產生分歧,走了岔道,劉辯反過來再撲滅他,他的所有努力就白費了。

在擁有至高無上的世俗權力的皇帝面前,再高深的佛法也沒什麼還手之力。

“臣星夜至此,恭聆陛下聖訓。”

劉辯眨了眨眼睛:“傳教的事且先擱在一邊。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熟悉我們大漢的老子嗎,有沒有讀過他的五千言?佛法和道法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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