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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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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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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12:50 |只看該作者
第262章 佛本是道

支謙眉頭微皺,似乎有些猶豫,半天沒有說話。

劉辯感應到了支謙的擔憂,笑道:“你有什麼想法,直說無妨,我們不過是坐而論道,求同存異,並非一較高下。”

支謙強笑了一聲:“既然陛下如此好道,不恥下問,那臣就不辭妄陋,勉強為陛下解說一二。臣雖然修佛多年,但是資質太差,所得有限。對于道門學問,也僅僅是讀過幾篇典籍,非沒有實際的修行,如果說錯了,還請陛下不吝指教。”

劉辯無奈的笑了起來。不過,他能理解支謙的心情。門戶之見,有若仇敵,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別說佛道之間,就是儒門也是如此。儒門內的今古文兩派斗了兩三百年,到現在還是難分難解,戰斗之激烈,以至于儒生把辯論直稱為應敵,經學大師何休就曾說他的弟子鄭玄是“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如今黃巾軍重歸朝廷,曾經的黃巾大帥張燕就駐扎在河內,楊鳳駐扎在並州,如果支謙一言不當,黃巾軍以為他是攻擊道門,麻煩可就大了。

“無妨,是非曲直,朕自有評判。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閉門造車可不是求道之法。”

“陛下聖明。”得到了劉辯這句承諾,支謙松了一口氣:“老子之于道門,有如佛陀之于婆羅門,不過一個是百川之源,一個是萬川歸海。”

劉辯有些不解。卻沒有多問,凝神細聽。

“佛者,覺悟也。未悟之時。乃婆羅門,乃外道,乃苦修者,既悟之后,乃佛陀。佛陀說,萬法皆空,老子說。無為天地之始。老子所說的無,正如佛陀所說的空。以臣之見。老子乃是覺悟者,亦佛陀也。觀其行止,亦與婆羅門之林居者極為相似,只不過他是隱于洛陽王室。而不是山林之中。可是后來他道成出關,不知所蹤,卻與林居者無二。”

“然,道門之道與老子之道,亦如婆羅門之道與佛法的區別,相去甚遠。”

說到這里,支謙沒有再說下去,再說,等于直指道門之道是旁門外道了。

劉辯卻想到了一個問題。支謙說老子也是覺悟者,也就是佛陀,他與佛陀都推崇空。都推崇無,看起來好象荒誕不經,但是二十一世的物理學卻從另外一個角度證明了他們的理論。

在現代物理學中,世界的確是空的。

萬物皆由原子組成,原子由原子核和電子組成,而原子核、電子的體積只占整個原子的幾千億分子之一。也就是說,原子內部的絕大部分空間是沒有物質的。推而廣之。即使是所謂基本粒子內部也是空的,按照弦理論,所有物質都是由一維的弦組成的。

一維的弦沒有體積,還是空的。

就連整個宇宙都來自于奇點的大爆炸,那麼在奇點之前呢?豈不就是空,就是無?

這是一個巧合,還是一個必然?誰也說不清楚。大部分科學家不承認佛陀、老子的認識符合科學,認定科學和神秘學涇渭分明,不可能有交叉,但是也有極個別的人認為,也許是佛陀、老子長期的禪定開發了直覺,不借助任何儀器或者邏輯推理,直接認識到了世界的本源。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支謙說老子就是佛陀,也未嘗不可。

有著一些現代物理常識的劉辯,卻比支謙想得更遠。如果這個理解是確的,那麼佛陀的空、老子的無就不是常見意義上的虛無,而是物質的另一面:能量。禪定也好,冥想也罷,其實都是以身體為儀器,感應能量的變化。

彈汗山的神像為什麼要以女人的陰戶代指眾妙之門?為什麼要在神像體內留出孔道,要祭神者凝神屏氣,諦聽神像體內的風聲變化?其實就是讓你全神貫注,排除雜念。只有排除了雜念,你才有可能感應到能量的變化,就像是只有平靜的水面,才有可能反映出最接近真實的天空。

就像觀星的望遠鏡要遠離都市,觀測中微子的儀器要深埋地下。

劉辯豁然開朗,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大師,你一語驚醒夢中人,朕感激不盡。”

支謙看著面帶笑容的劉辯,突然間有種神聖的感覺,仿佛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間帝王,而是剛剛覺悟的佛陀。劉辯臉上那種洞悉世情的笑容,像極了佛陀的神情。他不禁又驚又喜,還有些慚愧和迷茫。他修行佛法幾十年,卻還沒有真正明悟佛法,而劉辯才十八歲,又是一個日理萬機的帝王,卻在只言片語之間明悟了佛法的真諦。

莫非他就是菩薩轉世,帶著前世的慧根?

“陛下……悟了?”

“身雖未至,心路已開。”劉辯笑道:“我覺得我已經摸到了一點門徑,看到了方向。”

“恭喜陛下。”支謙虔誠的行了一禮,又道:“陛下,臣奉詔前往草原傳法,需要有大神通者護法,臣有一個不情之請,望陛下首肯。”

“你說。”

“臣想以陛下麾下猛士為伽藍菩薩,為佛門護法,震懾草原。”

劉辯眉頭一挑,明白了支謙的用意,他哈哈大笑:“這個主意不錯,可以細細設計一番。”

“豎子敢爾!”韓遂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案幾,勃然大怒,他看著王國、邊章,痛心疾首:“大丈夫困厄,禍起婚姻乎?”

王國、邊章面如死灰,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

韓遂剛剛收到了一份勸降書。寫這封勸降書的不是別人,正是韓遂的女婿,先鋒營的統兵將領閻行。

馬超被張遼生擒,閻行則干脆投降了張遼,並且反過來寫信勸韓遂投降。他說,牛輔、郭泰、張遼三人已經在渝麋布好了陣地,就等著他們入彀,而天子也親率大軍,取道安定,控制了六盤山一帶,切斷了他們的后路。現在,韓遂的幾萬漢羌步騎被兩面夾擊,堵住這條谷道里,死路一條,只有投降。

閻行、馬超是目前西涼已知僅有的悟命猛將,閻行還是韓遂的女婿,派他們兩個先行,就是想以他們強悍的武力敲開關中的大門,沒曾想一個被擒,一個投降,反過來還寫信勸降,一心滿進入關中,控制關中的韓遂突然得到這個噩耗,怎麼可能不暴怒,怎麼可能不失態。

他還有什麼臉面指揮大軍?

更嚴峻的問題還在后面,如果閻行說的是真的,張遼從蕭關退卻只是一計,劉辯已經率軍從安定殺過來,切斷他們的后路,那蕭關就危險了。一旦蕭關失守,他們會被堵住在三百里谷道中。雖然不至于全軍覆沒,但是損失肯定會非常驚人。

換句話說,他們率領的西涼精銳有可能不戰而亡,幾年之內都恢復不了元氣。

這個后果是任何人都很難接受的。

見韓遂等人慌了陣腳,韓遂的部曲將成公英提醒道:“先生,此時真假難辯,還是先派人查看虛實為妙。如果前面真有埋伏,據險而守,我軍很難突破,那就必須保證蕭關無恙。”

韓遂如夢初醒,沉吟片刻,立刻派人請來了羌人頭領北宮伯玉。北宮伯玉一聽說前面可能有埋伏,頓時急了。韓遂剛剛提出讓他回師,確保蕭關安全,他就一口答應,立刻起程,簡直一刻也不想多呆。看著北宮伯玉像逃跑一樣的背影,韓遂等人互相看看,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心頭。

烏合之眾怕就是的這種逆境。戰事順利的時候,誰都想爭功,因為有功就有戰利品。一旦戰事不利,立刻會有人退卻,有人逃跑,甚至有人投敵,反戈一擊。

北宮伯玉就是這種人。韓遂讓他回師蕭關,不僅是因為北宮伯玉和李文侯是好朋友,相信他為了能回家會不遺余力的戰斗,而且是防止發生戰斗時羌人內訌,在背后給他們一刀。

韓遂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卻依然心神不寧。斥候已經派出去了,消息還沒有最后確定,所有的猜測都來自于閻行的勸降書,可是他卻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閻行說的可能是真的。

“老邊,如果閻行說的是真的,我們怎麼辦?”韓遂負手在帳里踱著步,眉宇間愁云慘淡。

邊章靠在憑幾上,眼神空洞而痛苦。

如果閻行說的是真的,牛輔已經率軍趕到渝麋,那王允自然是敗了。王允敗了,儒門控制關中的計劃就徹底破產,最好的局面也不過是控制山東半壁江山。也許有人會覺得半壁江山也不錯——山東不少人就是這麼認為的——可是邊章覺得,不管是從歷史來看,還是以當前的局勢來看,都是一個結論:得關中者得天下。

那麼,天子放棄嵩高山大捷帶來的機會,北征草原,又迅速回師搶占關中,目的就很明顯了。相比之下,袁紹等人還在山東混戰,連趁機攻占洛陽都做不到,憑什麼和天子爭天下?

難道這次和王莽的新朝一樣,又是一個笑話?

難道儒門天下太平的夢想終究只能是夢想,無法變成現實?

邊章的心情有些苦澀,有些絕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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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
發表於 2021-5-31 00:13:06 |只看該作者
第263章 夜襲

夜色深沉,山谷間篝火點點,如夜空繁星。

呂布、關羽和張飛圍著篝火,一邊閑聊,一邊喝酒。董白靠在一旁,裹著大氅,昏昏欲睡。雪狼臥在地上,替她擋著風,不時的低下頭,打量一下董白,然后小心翼翼的挪一下身子,免得驚醒董白。

十多頭狼散在四周,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還有二十多頭狼散在四周的山谷中,跟著斥候營的將士監視著三十里以內的情況。

“那條大狗真……不錯。”張飛喝得有點高了,舌頭有點大,眼神也有些朦朧。他指著雪狼,嘀咕道:“什麼……時候,我也有……一條這樣的……大狗就好了。”

關羽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說話。他和呂布相處的時間比較長,知道雪狼是呂布心中的痛,還是少提為妙。

“你也配?”呂布雖然喝得不少,耳朵卻依然和狼一樣靈,將張飛含糊不清的嘀咕聲聽得清清楚楚,立刻撇了撇嘴以示不屑。“雪狼是狼中俊杰,只有天狼命的人才有可能做它的主人,你連悟命都沒有,哪有機會收這樣的神物。”“假騎督收……雪狼前,也不是沒……悟命?”張飛斜著眼睛,不服氣的反駁道:“你倒是悟了……命,不也是沒收……成?”

“豎子,敢瞧不起我?”呂布惱羞成怒,起身喝道:“再敢胡言亂語。休怪老子捶你一頓。”

“怕……怕你麼?”張飛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無所畏懼的拍拍手:“打一架,說不定我……也悟了。”

“你把我當畜生麼?”呂布真的火了。一躍而起。關羽一聽張飛的話就知道要壞菜,連忙站起,攔在呂布前面:“奉先,奉先,他酒量不行,喝多了,喝多了。”

“沒這酒量。就不要猛喝。”呂布沒好氣的喝道:“不要錢麼?”

關羽哭笑不得,見張飛一臉的不服氣。連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低聲喝道:“閉嘴,回去睡覺。”

張飛一臉的不樂意,卻不敢違逆關羽。嘟囔著往回走,和匆匆趕來看的牛金擦肩而過。牛金帶著一身寒氣,大步趕到呂布面前,躬身行禮:“將軍,發現羌人的蹤跡了,和他們的斥候交了手。”“哦,如何?”余怒未消的呂布立刻精神起來,就連走出數十步的關羽也停住了腳步,凝神細聽。

“北宮伯玉率領一萬多羌人。正在往這里趕,估計就在四十里處。”牛金說道:“我們擒獲了兩個羌人斥候,一嚇唬。他們就招了。看得出來,羌人人心惶惶,軍心不穩。”

“人心惶惶?”呂布沉吟片刻,抬起頭,看了看天,眼珠轉了轉:“這段路好走麼?”

牛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沒問題。”

呂布點點頭,揚手叫道:“云長。云長?”

關羽將張飛交給親衛,自己大步趕了回來。他已經聽到了牛金和呂布的對話,猜到了呂布的意思,精神抖擻,斗志昂揚:“將軍,要夜襲麼?”

“當然,我們狼騎就是干這活的。”呂布笑了笑:“北宮伯玉匆匆趕來,應該還沒摸清我軍的方位,趁夜突襲,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才能最大程度的減少傷亡。你說呢?”

“將軍所言甚是,我願意做先鋒。”

“老規矩,我們一起上。”呂布拍拍關羽的肩膀,哈哈大笑:“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關羽推開了呂布的手,晃了晃肩膀,鳳眼微瞇:“我所願也。”

小半個時辰后,狼騎拔營,沿著山谷急速穿行。

北宮伯玉坐在厚厚的虎皮上,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一只半冷的羊腿,喝一口酒,啃一口肉,吃得滿臉是油,酒汁和油漬灑得到處都是。

北宮伯玉的手有些抖,一種說不出的恐慌,讓他壓抑不住心里的恐懼。

明明是與王允里應外合,輕取關中的戰事,怎麼成了被朝廷大軍兩頭截擊,堵在山谷里,成了風箱里的老鼠?這是朝廷的陰謀,還是韓遂、邊章的陰謀?

北宮伯玉有些后悔。當初如果不是希望借重韓遂、邊章的名氣,拱手讓出了兵權,他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被韓遂、邊章擺布。北宮伯玉長嘆一聲。讀書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們拼死拼活,他們卻在后面喝酒吃肉,說不定還在商量著整天削弱我們的詭計。一個個說起來天下無敵,真正上了戰場卻什麼也不懂,只會亂指揮。去年王國指揮大軍,在關中與董卓對陣了大半年,結果還是被人趕了出去。戰后分析戰情,追究責任的時候,王國卻反咬一口,說是馬騰作戰不力,不是他的責任。

對這些人,北宮伯玉非常鄙視。他不願意和這樣的人呆在一起,所以韓遂一說讓他回援蕭關,他立刻就帶著自己的部下走了。連閻行都投降了朝廷,韓遂他們還想打贏這一仗麼?

關中很危險,讀書人的心思更是無底洞,和他們合作下去遲早會死,不如趁早撤退,和李文侯會合之后,趕回西涼。如果韓遂等人死在關中,那就再好不過了,西涼就是他們的天下。涼州已經亂了上百年,大漢屢次出征討伐,也沒能重新控制涼州,現在山東大亂,半壁江山丟失,大漢朝廷內憂外患,更沒有精力顧及涼州,也許是他們的好機會。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北宮伯玉的心里就是不安,強烈不安,就像是一個人走在曠野之中,卻被一頭猛獸盯上了似的,恐懼從心底深處泛上來,不管喝多少酒,吃多少肉,都壓制不住。在他的意識深處,仿佛有一個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不住的吞噬著他,並最終會將他徹底吞沒,將他推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北宮伯玉打了個激零,杯里的酒灑出一半。

他抬起頭,不安的目光透過帳門,看向遠處黑黢黢的山影,仿佛看到了一頭巨大無比的怪獸。

怪獸忽然動了起來,一股涼風涌入大帳,吹得北宮伯玉透心涼。北宮伯玉大吃一驚,下意識的抓起身邊的戰刀,一躍而起,拔刀就砍。

“當”的一聲,刀被人架住,隨即腰間一緊,被人死死的抱住。

“大帥,是我,聶嘯啊!”

“聶嘯?”拼命掙扎的北宮伯玉聽到聶嘯的名字,這才松了一口氣,一陣冷汗透體而出,渾身無力。“聶嘯,你半夜闖到我帳里來干什麼?”

聶嘯是北宮伯玉麾下的一個小帥,中等身材,面容削瘦,兩眼透著精光,雖然是漢人,卻深得北宮伯玉的信任。他是前軍將領,此時此刻,不應該出現在中軍。

“我派出的斥候死了十幾個,我懷疑前方有埋伏。”聶嘯松開北宮伯玉,憂心沖沖。“明日也許有一場惡戰,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

北宮伯玉眉頭一皺。提前做好準備的意思就是要放慢行軍速度,以便隨時轉入戰斗,可是他現在要急著趕回蕭關,以免李文侯失守蕭關,恨不得一步就飛到蕭關,哪能放慢腳步。

“有這個必要嗎?”

“有。”聶嘯堅定的說道:“天子出師草原,一反常規,全部以騎兵從征,所以他的行軍速度肯定很快,我們不能以常理來推測他的方位。如果他現在已經拿下了蕭關,在前面的山谷中伏擊我們,那可……”

北宮伯玉臉色一變。在山谷中遭到伏擊,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很有可能全軍覆沒。他點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

聶嘯松了一口氣,轉身出帳。他剛剛掀開帳門,突然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北宮伯玉見狀,不解的問道:“怎麼,還有事?”

聶嘯轉過頭,臉色煞白:“大帥,恐怕我們對危險的估計還遠遠不夠。”

北宮伯玉茫然的看著聶嘯,正準備再問,耳畔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低沉的聲音。

久經戰場的北宮伯玉立刻明白過來,臉色頓時變得比聶嘯還北。這是騎兵沖鋒的聲音,可現在是夜里,又是山地,怎麼會有騎兵沖鋒?難道他們是草原上的狼,能夠夜間視物?

北宮伯玉沖出了大帳,跳上戰馬,極目遠眺。

夜風呼嘯,吹得北宮伯玉遍體生寒,可是北宮伯玉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心更冷。

在遠處的山谷中,一團火光躍出了黑暗,正在迅速靠近,越來越多。

“敵襲——”聶嘯大吼一聲,翻身跳上戰馬,“大帥,立刻下令反擊,我去擋住他們。”

北宮伯玉如夢初醒,腿一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這一跤摔得他痛徹心肺,似乎把所有的酒都摔出來了。他連滾帶爬,嘶聲大吼:“吹號,吹號,準備迎敵——”

聶嘯一邊縱馬飛奔,一邊從親衛手中搶過號角,鼓起了腮幫子,用力吹響。

“嗚嗚——”號角聲打破了山谷的平靜,驚醒了沉睡中的羌人將士。片刻之后,更多的號角聲響了起來,無數將士沖出了帳篷,睜著驚恐的眼睛,打量著四周漆黑的山嶺。

在他們的正北方,呂布、關羽和張飛三騎沖在最前面,兩千狼騎從漆黑的山谷中涌出,一頭雪白的巨狼一躍而起,將一個警戒的羌人士卒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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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得意忘形

山谷如同一個天然的音箱,可以將聲音傳得更遠。呂布深知這其中的奧妙,所以直到大營外三里才下令加速,發起沖鋒。羌人趕了一天的路,根本沒有任何準備,等他們聽到沖鋒的馬蹄聲時,呂布等人已經到了大營外一里,開始全速前進。

羌人有明顯的草原民族戰斗習慣,他們行軍不扎營,不挖壕溝,只是派出一部分騎士警戒。這樣的好處是方便,壞處卻是一旦遇襲,基本上沒什麼防護措施,不像漢軍還有營柵可以防守。

今天,他們遇到的對手是比他們速度更快的狼騎,是呂布、關羽組成的無敵刀鋒,區區百余騎警戒騎士根本起不到應有的作用,沒等他們整合好隊型,關羽就殺到了他們的面前,青龍偃月刀撒出一片刀光,三名羌人騎士慘呼著落馬。

張飛隨后殺到,他雖然喝得醉薰薰的,可是這並不影響他戰斗,丈八蛇矛在他手中依然穩健,輕輕一揮,就將一個舞刀沖上來的騎士挑下馬去。

“燕人張飛在此!”張飛抖擻精神,大喝一聲,再殺一人。

呂布撒手松弦,兩只羽箭連珠而出,將百步外正準備逃跑的曲軍侯射落馬下。聽到張飛的吼聲,呂布撇了撇嘴:“燕人張飛?呸,又是一個鳥人。”說著,摘下方天畫戟,輕踢赤兔,越過張飛,手起戟落,連殺三人,留給張飛一個偉岸的背影。

“且。悟命了不起麼?”張飛翻了個白眼,猛踢烏錐,緊追不舍。

這三人沖殺在前。幾乎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他們一擊。曲軍侯被呂布射殺,這些羌人群龍無首,更是亂成一團,被殺得暈頭轉向,稀里糊涂的就送了性命。呂布等人率領狼騎,幾乎是毫無阻滯的殺過了他們的隊伍,沖向羌人的大營。

羌人的大陣扎在一片河谷地中。兩千狼騎一出山谷,如同噴涌而出的洪水。肆意汪洋。

呂布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只瞟了一眼河谷中的情況,就知道羌人對他們的到來沒有一點準備。他立刻下令分兵出擊,力求以最快的速度擊垮羌人的反抗,摧毀他們的中軍,只要占領了中軍,這次突襲就算基本成功了。

“云長,你在左,我在右,看誰先斬了北宮伯玉的羊頭。”

“好!”關羽應了一聲,催馬向前。牛金率領兩百親衛。護著董白,郝萌率領一千狼騎,緊緊跟在他們的后面。

呂布舉起方天畫戟。厲喝一聲:“跟我來!”踴躍向前,魏續等人率領一千狼騎,

兩千狼騎像洪水一樣,突然分為兩隊,分別在關羽、呂布的率領下,左右兩路殺入羌人大營。

聶嘯奔到前軍的時候。呂布等人已經沖入大營,看著如狼似虎。迅速殺入的狼騎,聶嘯一時手足無措。他有戰斗的勇氣,可是他獨木難支,面對兩路殺入的敵人,他不知道該攔住哪一路。

更讓他不安的是,敵人兩路殺入,齊頭並進,這是有備而來,而且兵力必然不少,能擋得住嗎?

劉辯盤腿坐在帳中,雙手結印,置于腹前,雙目微闔,似睜似閉。

和支謙聊了幾天的佛法,他發現支謙雖然不是儒生,卻也有一點儒生的習氣,那就是他對經典用心多,而真正修行的時間卻不多。或許是一心想把佛法傳入中原,有了執念,將大部分心思都用在翻譯佛典上,他的心境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和佛法的真諦離得有些遠,反而忘記了真正的佛法並不在佛典,而在參悟。

參悟,就要放下。整天忙碌于一字一句精義的人,怎麼可能了解整個大道。

佛典不是佛法,正如浩如煙海,動轍數十萬字的儒門經籍一樣,其實已經脫離了真正的儒門經義。儒家學問不是應敵,而是為了解釋大道,治國理政。

劉辯不讀書,卻自認為比滿腹經綸的支謙更了解佛法,比皓首窮經的大儒更了解所謂的仁義。此時此刻,他坐在帳中,靜坐冥想,用心體會著能量的波動。

按照現代物理的說法,天地之間到處充斥著能量,有不同的類型,也有不同的能量等級,他不知道他要體會的這個能量究竟是什麼能量,究竟能體驗到什麼樣的能級,但是他知道,他能做的就是靜靜的等。

等他的機緣,等他的身體做好準備。

帳外,數十名近衛郎沿著大帳站成兩圈,駁獸靜靜的伏在地上,兩只前爪圍成一個圈,一頭小獸躺在它的兩爪之間,睡得正香。隨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輕輕擺動,頭頂的白點忽隱忽現,背上的那條白線在火光的照耀下,像一根銀線在輕輕的顫動著,如同輕撫的琴弦。

緊靠大帳的一頂小帳中,蔡琰端坐在案前,目光卻透過被風輕拂的帳門,將駁獸和小獸盡收眼底。夜色之中,火光照映之下,雪白的駁獸,黑色的尾巴,漆黑的小獸,小獸額頭的一點白,背上的一條紅,形成了一個奇怪的畫面。這幅畫面中只有黑白兩色,最中間是一點白,然后是一團黑,黑的外面又是一團白,白的外面是更多的黑。

黑白分明,卻又不截然分開,仿佛是靜止的,卻又靜中有動。

蔡琰一動不動,內心充滿了喜悅,又似乎古井無波。

她若有所悟,一點靈光在她的腦海里跳躍,卻不甚分明。

不知不覺中,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將心神從駁獸和小獸的身上收了回來,靜靜的注視著腦海中的那點靈光,靜靜的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蔡琰忽然睜開了眼睛,拿起案上的筆,在硯池中蘸了蘸,素手一揮,一個圖案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放下筆,看著這張沒有任何圖像,只有黑白兩色的圖,嘴角微微挑起,眼睛笑成了一對月牙。

隔壁大帳中,劉辯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蔡琰小帳的方向,微微一笑。他雖然什麼也看不到,卻聽到了蔡琰的心跳聲。這個心跳聲比往常略快,卻不緊張,只有一絲絲興奮。

蔡琰一定是有所發現。

劉辯站起身,走出大帳,推開小帳的帳門,只看了一眼,不禁目瞪口呆。

一團五彩云色縈繞在蔡琰身邊,仿佛是一道只有五色的彩虹,流轉不休,仔細看去,又像一只五彩的小鳥拍打著翅膀,繞著蔡琰翻飛,雖然不像關羽的青鳳那樣威勢逼人,卻另有一番小巧和可愛。

蔡琰抬起頭,看到劉辯臉上的驚愕,連忙避席,曲身下拜:“陛下,臣妾驚擾你了麼?”

“哈哈,朕沒驚著,朕是驚喜。”劉辯展顏而笑,走到蔡琰身邊,眨眨眼睛:“原來你是一只五彩鳥,只是不知道是什麼鳥?”

“五彩鳥?”蔡琰不解的眨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忽閃忽閃。“什麼五彩鳥?”

“你啊。”劉辯忍俊不禁:“你看看你自己,難道看不到這些五彩的光暈?”

蔡琰低下頭,頓時驚得睜大了眼睛,她看著縈繞在身邊的五彩光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片刻,她忽然咯咯的笑出了聲,張開雙臂,繞著劉辯跳起了舞,笑容燦爛如朝陽。

“陛下,我悟了,我悟了。”

“是的,你悟了。”看著且歌且舞,像一只快樂小鳥的蔡琰,劉辯也是欣喜不已。蔡琰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可是聰慧異常,是個難得的天才,悟命只是遲早的事,只是他沒想到蔡琰居然是一只五彩鳥。在他有限的所知中,五彩鳥就算不是鳳凰,也是與鳳凰相同等級的神鳥。他好奇的問道:“你究竟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蔡琰嘻嘻的笑著,“可是,陛下,我好高興,我好高興啊。”

蔡琰的裙裾帶動了微風,將案上的那張圖刮了起來,從劉辯眼前掠過。劉辯眼神一閃,突然出手,將紙接在手中,仔細端詳。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阿琰,這是……你畫的?”

“是啊。”蔡琰探過頭來,看了一眼,有些得意的說道:“像不像?”

“像什麼?”劉辯的聲音有些嘶啞。這張圖有點像后世的太極圖,卻沒有太極圖那麼規整,在他看來,與其說這是一個太極圖,不如說是一個星系的輪廓。

“像陛下的駁獸和貂蟬的那頭小獸啊。”蔡琰抱著劉辯的手臂,一邊轉著圈,一邊咯咯的笑著。

“呵呵,傻姑娘。”劉辯搖了搖頭,有些無語。不管蔡琰有多聰明,畢竟她還是一個才十三歲的孩子,突然悟命,難免會得意忘形。此時此刻,恐怕她已經把自己只當成一只鳥,而不是一個人了。

“這怎麼可能是駁獸,是有那麼一點意思,可是根本……”劉辯說了一半,忽然心中一動。

得意忘形?!

看著繞著他轉圈的蔡琰,劉辯忽然笑了起來。自從認為老子所說的道可能是能量之后,他一直在考慮能量可能的運行模式。此刻,看到這張黑白兩圈的圖,看到轉圈的蔡琰,他忽然明白了最可能的一種方式。

他緩緩的抬起雙臂,如同展翅的大鵬,然后一內一外,劃了一個圈。

載歌載舞的蔡琰被他輕輕一帶,站立不穩,尖叫一聲,不由自主的撲入他的懷中,下意識的伸出雙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嘴不偏不倚,正好貼在了劉辯的唇上,兩只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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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夜驚

“陛下……”貂蟬推帳而入,見蔡琰被劉辯摟在懷里,雙手圈著劉辯的脖子,踮著腳尖,正與劉辯臉對臉,唇貼唇的抱在一起,嚇了一跳,連忙退了出去。

蔡琰如夢初醒,從劉辯懷里掙了出來,紅著臉,跑到榻邊,掀起被子鉆了進去,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劉辯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回味著剛才那柔軟香甜的滋味,不禁笑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蔡琰,此刻的蔡琰一點也不像五彩鳥,卻像一只鴕鳥。

“這丫頭!”劉辯搖搖頭,轉身出帳,卻見貂蟬跪在帳外,低首斂眉,連聲請罪。

劉辯俯身拍拍貂蟬的肩膀,和聲問道:“起來吧,什麼事?”貂蟬為人謹慎,明知他在蔡琰的帳中,如果沒有特別的事,她不會貿然闖到蔡琰的帳里來。

“荀先生求見,臣妾找不到陛下,就想來問問蔡姑娘,沒想到……”貂蟬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消失了,即使以劉辯的聽力,只能聽到她緊張的心跳聲。

“荀攸?”劉辯一驚,更不敢怠慢。荀攸大半夜的來找他,肯定有事。他示意貂蟬起來,快步回到自己的大帳,荀攸正在帳門口等著,一看到劉辯快步走來,連忙迎了上來。

“陛下恕罪……”

“公達,什麼事?進帳說。”

“唯!”

劉辯進了帳,荀攸隨即跟了進來。從袖子里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呈到劉辯面前。劉辯接過來,瞥了一眼。竹子有些皺,還有些濕氣,看樣子被荀攸捏在手里好一會兒了。劉辯將書信打開,迅速掃了一眼,頓時眉頭一挑。

“曹操有了龍?”

荀攸惶恐的點點頭,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收到這份書信的時候,也吃了一驚。曹操在郭嘉的幫助下。得到了一頭龍。這頭龍在攻打徐州的過程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以令人畏懼的力量攻破了徐州的水門。突進徐州城,一路上被它咬傷咬死的人有幾十個,殘肢斷臂落了一地,個個死狀凄慘。一個士卒被龍咬著嘴里凄聲慘叫的情景讓徐州城的將士當場崩潰。

這是龍第一次真正出現在戰場上。龍淵那一次,劉辯化龍,但是誰也沒看到龍,只是由劉辯的突然強大猜想他已經孵化了龍。這一次,現在有數百人親眼目睹了龍在戰場上行兇作惡,所向無敵。

荀彧把這件事告訴他的目的很簡單,一是通過他的嘴轉告劉辯龍是惡物,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設想。一是提醒劉辯,現在不僅他有龍,曹操也有了龍。他又多了一個對手,山東的形勢現在很復雜,誰也無法預料會發展到哪一步。

劉辯也是震驚不已。蔡邕說過,他手里的龍卵是最后一頭巨龍,那現在曹操的龍是哪兒來的?他再次將荀彧的信看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什麼線索。荀彧只是說曹操也有了一頭龍。卻沒有說這頭龍是什麼樣,也沒有說這頭龍是哪兒來的。他找不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難道歷史上曹操戰勝袁紹,就是因為他也擁有了一頭龍?

難道蔡邕沒有對他說實話,這個世界上不止一頭龍?或者,這又是因為他的到來擾亂了這個時空?

剎那間,劉辯想了很多,心情非常復雜。

曹操有了龍,他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不把山東人放在眼里了。如果讓曹操擊敗袁氏兄弟,統一了山東,攻占了洛陽,到時候大家都有龍,孰勝孰負還真說不定,特別是他的龍遠在玄冥海,而曹操的龍就在身邊的情況下。就算他及時召回巨龍,戰勝了曹操,那也是一場慘勝,實力必然大受削弱。

如此一來,剛剛穩定的草原必然再起波瀾,前功盡棄。

劉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此刻他遠在安定,不可能肋生雙翼,飛回洛陽,也不可能提三尺劍,直接斬了曹操,屠了他的龍,只能冷靜下來,重新部署,以應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

劉辯又將荀彧的信看了一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幫曹操捉到龍的是郭嘉,那戲志才呢?是死了,還是在曹操身邊?以戲志才在陣法上的能力,和他與曹操之間的默契,這件事不應該少了戲志才的功勞啊。

“戲志才在哪里?”

“不知道,家叔一直沒有提起過。”荀攸搖搖頭:“不過,華佗說過戲志才沒有死,攻打徐州這麼重要的戰役,他卻沒有出現,那麼只有一種可能。要麼是隱居養傷,要麼是在執行其他任務。”

“其他任務?什麼任務?”劉辯問道。

荀攸剛要回答,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如戰鼓般的怒吼聲,中間夾雜著吱吱的尖叫聲。劉辯一愣,舉步出帳,卻見駁獸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了,昂首奮爪,似乎有些不安,兩個近衛郎用力的拉著韁繩,依然被它扯得站立不穩。

劉辯皺皺眉,走上前,伸手撫著駁獸的鬃毛。駁獸感覺到了劉辯的意識,慢慢的安靜下來,低下頭,用額頭的尖角輕輕的觸著劉辯的手。劉辯撫著駁獸,不悅的問道:“怎麼回事?”

“回稟陛下,臣等不知。”近衛郎緊張的回答道:“駁獸原本好好的,不知怎麼的,剛才突然就驚了。”

“剛剛的事?”

“是的,就是剛剛的事。”近衛郎戰戰兢兢的說道。大半夜的,駁獸突然驚了,而且驚擾了天子,如果天子發怒,他們可擔待不起。

正說著,劉備大步走了過來,一看到這個場景,連忙拱手道:“陛下,是臣疏忽,未能照顧好駁獸,驚擾了陛下。請陛下責罰。”

劉辯瞟了劉備一眼。淡淡的說道:“駁獸突然驚了,與你何關?你也不要緊張,朕不是那等好殺之人。”

劉備身形一僵。有些惴惴不安。劉辯的語氣有些不善,而且好象是特意針對他,對他一句順口說出來的話也有誅心的跡象,與平常的大度迥然不同,讓他非常意外。

看到劉備與近衛郎們的緊張,劉辯眼神一閃,知道自己有些失態。嚇著他們了。他擺擺手,放緩了語氣:“玄德。半夜還沒睡,在巡營還是讀書?”

劉備躬身道:“剛剛巡完營,正準備休息,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有些心驚,剛坐起來,就聽到駁獸的叫聲,就立刻趕來了。沒想到沖撞了陛下,真是死罪。”

“哪來的死罪。”劉辯微微一笑:“好吧,既然來了,就陪朕說說話。”

劉辯拍拍駁獸的脖子,轉身進帳。劉備拱著手,跟了進來。小心翼翼的站在劉辯對面。劉辯賜了座,劉備一聲不吭的坐下了,靜靜的聽候劉辯的垂詢。

“你在幽州的時候。有沒有聽說有什麼漢人路過幽州北上?”

“北上?”劉備沉吟良久,搖了搖頭:“臣沒有聽說。幽州之北俱是蠻荒之地,怎麼有漢人北上?”

“朕捕獲駁獸的時候,曾經從駁獸的意識里看到一個漢人的身影,這人還拿一口紅色的劍……”劉辯將當時從駁獸的識海里看到了意識碎片大致說了一下:“朕懷疑有一個漢人高手去了北疆,傷了駁獸。”

劉備大驚失色。他知道駁獸被捕獲的時候有傷在身。卻不知道這個傷是被人傷的,而且是個漢人。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傷了駁獸?

“等等,陛下,你說那是一口紅色的劍?”荀攸突然插了一句話,眼神有些驚訝。

劉辯點點頭:“你聽說過這樣的劍?”

“是的,紅色的劍絕不多見,而臣恰恰知道有一口劍是這樣的。”荀攸眼神中露出驚恐之色,聲音也變得干澀起來:“那口劍叫赤霄,應該在家叔的手里。”

劉辯眉頭擰成了疙瘩,沉吟半晌:“你是說,傷駁獸的人有可能是戲志才?”

荀攸點點頭,正要說話,外面又傳來一聲駁獸的怒吼。劉備應聲而起,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劉辯緊跟著也再次出帳,只見駁獸搖頭擺尾,奮力掙扎,似乎遇到了強大的敵人,透著一種說不出的不安。

劉辯和荀攸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深吸一口氣。

沒錯,傷駁獸的就是失蹤多時的戲志才,他手拿赤霄,遠赴北疆,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殺駁獸,而是為了一個更遠大的目標:屠龍。

劉辯轉身奔回了大帳,片刻之后,他又回來了,手里握著黑刀。

“玄德,立刻集結近衛營,隨朕出發,找到附近最大的河流。”劉辯翻身跳上駁獸,大聲說道:“公達,你留在此地,與文和一起主持戰事。”

劉備、荀攸同時躬身領命:“唯!”

伸手不見五指的的冰原上,戲志才裹緊了厚厚的皮襖,緊緊的抱著懷中的赤霄劍。

絲絲熱氣,從赤霄劍上散發出來,滲入他的身體,滲出他的皮祅,散發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這麼做不是為了取暖,以他現在的境界,他根本不怕冷。他是為了用赤霄劍的熱量吸引巨龍。荀彧說過,在這個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赤霄劍上的熱氣是對巨龍最致命的誘惑。他千里迢迢的來到這里是為了屠龍,可是他現在卻不知道龍在哪里,只能耗費寶貴的真氣,催動赤霄劍,誘使巨龍前來。

他已經在這里坐了兩天,真氣即將耗盡,卻沒有看到巨龍的一絲蹤跡。看來巨龍並不在附近,他這兩天的苦苦等等全部白費了。

就在戲志才身形一動,想要站起來的時候,他忽然又停住了,抬起頭,看向遠處。

遠處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仿若太古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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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一躍萬里

升頭山在涇水上游,下了山不久,劉辯就找到了一個水潭,他甚至來不及脫去大氅,來不及從駁獸背上下來,直接驅策著駁獸沖進了水獸。

漆黑的潭水中,水花四濺,劉辯和駁獸的身影被潭水吞沒,瞬間失去了蹤影。

劉備大驚,翻身下馬,就往水潭里沖。一個近衛郎攔住了他,急聲道:“將軍,不可。”

“陛下落水,我等豈能坐視!”劉備急紅了眼,怒吼道:“若有閃失,我等皆難辭其咎。”

劉備擔任近衛郎將時間不長,但是他的豪爽和對部下的寬厚深得人心,近衛郎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劉備如此聲色俱厲的喝斥,一時愣住了,看著劉備從他身邊掠過,沖向水潭。

“站住!”一聲嬌喝在劉備身后響起:“你不要命啦!”

劉備突然停住了腳步,扭頭一看,貂蟬抱著小獸,飛奔而來,杏眼圓睜,往日常帶三分謙卑笑容的俏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嚴厲。劉備一時心神恍惚,看著貂蟬走到面前,這才回過神來,義正辭嚴的反駁道:“只要能救陛下,我等性命何足道哉!爾等婦人,不得多言,站在一旁。”“只怕你救不了陛下,還要人救你!”貂蟬一反常態,對劉備厲聲喝斥,一邊說著,一邊蹲在潭邊,將小獸放進了水里。小獸吱吱叫了一聲,向水潭中心游去。一個猛子扎下去,也消失在水潭中。身后有近衛郎遞過一只厚厚的錦席,貂蟬也不多說。脫下外衣,然后盤腿坐在錦席上,裹緊外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水面。

由始至終,貂蟬都沒有看劉備一眼。

劉備勃然大怒。到營中數日,他知道貂蟬的身份,雖然在劉辯身邊近侍。但是她什麼名份也沒有,說得實際一點。她就是一個以色娛人的侍妾。他卻是擁有皇室血脈的宗室,深得天子器重,三次相約,連荀攸、賈詡等人都對他客客氣氣。貂蟬如此藐視他,讓他非常惱火,怒不可遏。

“你……”

“將軍。”近衛郎杜奕趕了過來,攔住了劉備,不顧劉備的堅持,把劉備推到了一旁。劉備雖然也算是孔武有力,可是在杜奕面前,他卻沒有一點還手之力。劉備惱羞成怒,卻沒有發作。沉著臉,盯著杜奕的眼睛。他認識杜奕,杜奕字載德。是河南杜家的子弟,精通音律,是魚龍舞的直接負責人,他接受近衛郎將的職務后,就和杜奕有過交流。“載德,你也認為我錯了?”

“將軍。貂蟬姑娘所言句句屬實,將軍救不了陛下。只會壞了自己性命……”杜奕把劉辯擒獲駁獸時的經過說了一遍,劉備聽了,這才知道其中的兇險,不由得臉色一變。他瞟了貂蟬一眼,哼了一聲。

“既然她能救陛下,那我就不與她計較了。”

杜奕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劉辯騎著駁獸,沉入潭水中,黑刀出鞘,瞬間化龍,沿著冰冷的潭水奔涌而去。他的意識也跟著黑刀不斷的向前延伸,穿過峽谷,涌入清澈的渭水,再沿著渭水向前飛奔,穿山越谷,來到潼關,沖入洶涌澎湃的黃河,一路來到驚濤拍岸的砥柱,沖過白浪滔天的三門峽。

一座座山,一道道水,從他的掠過,所有的景像都在他眼前縮成了一團,就像是在駕車高速穿過一條狹窄的隧道。

突然之間,他的面前一片汪洋,浩浩蕩蕩,橫無際涯。

他不作片刻停留,掉頭北上。沿途的景色越來越單調,漸漸的只剩下了黑白兩色,黑的土地,白的冰雪。天地之間一片冷寂,只有風聲。

終于,在漆黑的大海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個身影藏身于海水之中,與周圍的海水融為一體,根本分辯不出。可是他卻能感覺到,能看到它巨大的身體,強健的四肢,甚至能看到它輕輕擺動的尾巴上每一根骨刺。

這是我的龍,它還活著,而且它長得更大了。

劉辯如釋重負,歡呼著,撲向那個身影。

黑暗中,那頭巨龍突然轉過頭來,睜開雙目,如同兩只巨型探照燈在黑夜中突然亮起,讓劉辯一時睜不開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了。他下意識的抬起手,擋住那兩束光。

一道說不出的寒意向他涌來。

劉辯心里一沉。他雖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覺得到,這頭巨龍對他的到來並沒有什麼歡欣喜悅,甚至有一點厭惡,仿佛他的到來打擾了它的清靜,破壞了它的好事。

黑刀所化的龍都感覺到了一絲顫栗,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弓起了身體,緊張的注視著那頭巨龍。從它身體的顫抖,劉辯體會到了它的恐懼,體會到了在更強大的存在面前的無力。

巨龍轉過身,慢慢的游了過來,繞著他緩緩的游動,一圈,又一圈,一道幽暗的光從它的身體上泛起,照亮了它巨大的身體。

劉辯看到了它的真面目。

這是一頭長約四五丈的龍,渾身披著黑色的鱗甲,每一片鱗甲都在夜色中閃著幽光,仿佛有一層閃電覆蓋在上面,幾乎能聽到劈劈啪啪的響聲。它有一張巨大無比的吻,寬約三尺,長四尺有余,劉辯絲毫不懷疑,它如果張開嘴,可以輕松的將自己吞下去;兩只和他的頭一樣大的龍目,明滅之間,寒光逼人;一對龍角,恍若虯勁的蒼松,盤踞在它的頭頂;如獅鬃一般的須發圍繞在脖子周圍,在水中飄蕩,讓它看起來更加威猛,更加巨大。

與龍淵之戰時的巨龍相比,這頭龍仿佛變小了一些,可是氣勢更加威嚴,更加冰冷,冷得連劉辯自己都覺得有些承受不住,幾乎連血液都被凍住,連心臟都要停止。

他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冷酷。沒有故友重逢的歡欣鼓舞,沒有血脈相連的溫情脈脈,有的只是實力的肆意張揚,對勝負的評估,對得失的權衡。此時此刻,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主仆之情,而是狹路相逢的對手。劉辯有一種感覺,如果巨龍覺得它有足夠的勝算,它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吞噬掉。

這就是我費心費力孵化出來的龍?

這就是傳說中能夠橫掃天下,以一當萬的巨龍?

這就是炎黃子孫奉為始祖的龍?

忽然間,劉辯有些自嘲。得知巨龍可能有危險,他放下一切,不遠萬里的趕來,迎接他的卻不是巨龍繞膝盤的親近,而是充滿敵意的打量。這實在太諷刺了,我難道是送來給你當食物的?

劉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黑刀。黑刀所化的龍一陣顫抖,慢慢的昂起了頭,與巨龍對峙。

巨龍停止了游動,停在劉辯面前的海水中,輕輕的搖動著尾巴,眨了眨眼睛,仿佛有一絲諷刺。

劉辯沉默的看著龍,右手握刀,左手的拇指慢慢的曲了起來,其余四指慢慢的覆在上面,將拇指握在其中,連同拇指上的佛骨舍利。

雖然沒想預料到會成巨龍為敵,但是劉辯並沒有亂了陣腳,兩個呼吸之間,他就冷靜下來。

冷靜得連他自己都有些料想不到。

他前世是特工精英,接受過嚴格的訓練,但是他接受過的訓練不足以讓他面對著一頭遠古的巨龍時依然能夠無動于衷,平靜如水。

他的冷靜,只能來自于他的頓悟。

既然龍是能量的代言人,既然龍是只看重實力,不講仁義道德的遠古生物,那麼要降服它就只有一個辦法:證明自己的實力。

仿佛感覺到了劉辯的戰意,巨龍遲疑了片刻,但也僅僅是片刻,突然之間,它睜開了巨大的嘴,一道聲浪從它口中涌出,推動巨量的海水,向劉辯奔涌而來。

剎那間,平靜的海面上波濤洶涌,巨浪滔天。

遠處,戲志才站了起來,愕然的看著眼前的海面。他的目力雖然不錯,卻看不到海平面下發生的一幕,只能看到平靜的海面上突然升起一道水墻,以讓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前推進。

戲志才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這就是巨龍的威力?

沒等戲志才想明白,一個尖利的聲音涌入了戲志才的耳朵,就像無數根銳利的針一樣,同時扎進了戲志才的身體,痛不可當。戲志才大吼一聲,騰空躍起,摔倒在冰原之上。

鮮血,從他的眼睛里、耳朵里、嘴里、鼻子里流了出來,瞬間又被凍住。

一瞬間,他眼前一片漆黑,耳邊一片尖利的噪音,漸漸的,噪音消失了,耳邊只剩下一片死寂,沒有一點聲響。

戲志才的心不斷的往下沉,他知道,自己雖然還沒有死,但是一只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在這冰天雪地的冰原上,他聾了,瞎了,卻連巨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一眼。

屠龍?原來真是一個笑話,一個流傳了千年的笑話。

戲志才咧了咧嘴,摸到了赤霄劍,慢慢的蜷縮起來,將赤霄劍緊緊的抱在懷里。

赤霄劍黯淡無光,只有一絲殘余的熱氣,就像戲志才的生命。

海水涌上冰原,又迅速凍成冰塊,將戲志才包裹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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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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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龍象之力

面對奔涌而來的水流,劉辯不甘示弱,張口一聲厲嘯:“唵——”

剎那間,他的小腹鼓起,一團元氣在其中振蕩,隨著嘯聲涌出身體,迎向那道水墻。在嘯聲中,黑刀所化之龍涌入嘯聲,嘯聲更厲,刺破了水墻,在水墻中心刺破一個甬道,無數的海水在劉辯身邊呼嘯而過,在他身后重新匯聚成,形成一個巨大的吸力,將他拽得向后飛去。

巨龍的臉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眼中似乎有一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不屑,還有一絲蠢蠢欲動的興奮。

就像是寂寞已久的高手終于看到了能夠一戰的對手。

巨龍抖了抖身子,強烈的戰意蓬勃而發,涌向四周,逼得劉辯無法保持平衡。

看著隨波逐流的劉辯,巨龍眼中的嘲諷之意更濃。

涇水邊的水潭上,在無數火把的照耀下,潭水忽起波瀾,劉備等人運足了目力,才能勉強看到劉辯騎在駁獸上,在水中沉浮。駁獸奮力劃動四肢,保持著平衡。劉辯只用雙腿夾住駁獸,雙手張開,左手握拳,右手握刀,身體在水中俯仰,臉上卻是說不出的平靜。

劉備驚駭不已。他親身經歷過龍淵,親眼看到劉辯龍化時一刀逼退關羽,斬殺孫堅的威勢,此時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龍淵,又回到了那個讓他恐懼不已的夜晚。

這一次,我會不會在劫難逃?

劉備看了看四周,四周的近衛郎們雖然緊張。卻沒有一絲怯意。他們緊緊的盯著水里的劉辯和駁獸,有的人拿出了套馬索,伸到水潭上方,隨時準備將劉辯和駁獸拉上來。

貂蟬坐在潭邊,一動不動,恍如石雕。

劉備慚愧的搖了搖頭,自己實在是太緊張了,居然不如一個女人鎮定,以后還怎麼成就一番事業。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劉備的自責。

“嗡——”這個聲音如黃鐘大呂。由潭中而發。撞在四周的石壁上,又反彈回來,反復振蕩,在所有的耳邊縈繞。劉備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卻擋不住這個聲音。這個聲音透進他的身體。在他體內來回沖突,像一道無法控制的洪流,不停的沖刷著他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貂蟬忽然顫抖起來,裹在身上的外衣散開,露出纖細的腰肢。她弓著腰,捂著耳朵,痛苦不堪。

其他的近衛郎也差不多,不少人跌坐在潭邊,有的捂住耳朵,有的不斷拍打著自己的頭,仿佛要將這個聲音從自己的身體里趕出去。

可是,這個聲音卻像是在他們的身體內扎了根,怎麼也清除不掉,反而來得更加猛烈。

劉備將目光轉向了水潭,轉向了水潭里的劉辯。他知道,這個聲音來自劉辯,據說是一句佛咒,可是佛不是以仁慈為本嗎,怎麼會有這麼重的殺意,充滿了金戈鐵馬的肅殺?

龍,果然是一個惡物,即使連身邊的人也不放過。

想起曹操說過的話,劉備的心中充滿了恐懼。

劉辯不知道這一切,此時此刻,他的心神全在遙遠的玄冥海。

在黑刀的幫助下,一聲佛咒,破解了一道龍吟,撕破了龍吟掀起了水墻,讓他重新站在了巨龍的面前,雖然腳步有些不穩,雖然神情有些狼狽,但是他還在。

意識中,他就站在巨龍的對面,腳上是暗流涌動的海水。

巨龍眼中的戰意落在他的眼中,有如實質,狠狠的打在他的心頭。

劉辯屏住了呼吸,硬抗這股戰意。可是這股戰意越來越強,越來越濃,他很快就支持不住了。

巨龍的戰意就像一座山,要將他壓為齏粉,化為無形。

劉辯握緊了拳頭,握緊了黑刀,黑刀化龍怒吼,再次撲向對面的巨龍。

巨龍輕蔑的一笑,再次張開嘴,一道更強烈的龍吟涌來,海水翻涌,呼嘯而至。黑刀支撐不住,如斷線的風箏,搖搖欲墜。

劉辯再次張口,念起了佛咒:“唵——”

這一次,佛咒仿佛遇到了強大的阻力,居然沒能涌出體外,在他的丹田處回旋不息,越轉越急,卻無法涌出他的身體。劉辯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運足的心神,再次念咒。在丹田內回旋的氣流更加壯大,卻被強勁的水流阻止,還是無法涌出體外。

劉辯瞪圓了眼睛,孤注一擲,將所有的心神全部集中起來,第三次念動佛咒。

三道佛咒化為一體,突然奔涌而出,卻不是沖向體外,迎向壓迫身體的海水,而是在身體內部翻涌而上,順著手臂內側,一路向前。

劉辯突然覺得拇指一脹,兩道雄渾的能量涌入兩個大拇指,分別涌入左手的佛骨舍利和右手的黑刀。

剎那間,天地間元氣涌動。

被巨龍戰意逼得搖搖晃晃的黑刀突然昂起了頭,一道雄渾的龍吟從它口中涌出,雖然不如巨龍的龍吟洪大,卻更加銳利,像一把刀,一刀捅破了巨龍的龍吟,劈開了巨浪。

與此同時,一頭巨大無比的白象出現在劉辯的左手邊,擋住了被龍吟催動,壓在劉辯身上的水墻。無數的海水從白象的身邊滑過,卻無法撼動白象分毫。白象悠然自得的甩著長長的鼻子,片刻之間,就將水墻攪得七零八落,化解于無形。

劉辯重新站穩了身子,左手白象,右手黑龍,威風凜凜,如天神下凡。

巨龍瞇起了眼睛,眼神中多了幾分猶豫。

“來戰!”劉辯大喝一聲,向前邁出一步。

巨龍縮起了身子,無數的海水被它吸了進去,形成了一個看不見的漩渦。可是劉辯卻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個漩渦,他知道這頭巨龍還沒有真正的臣服,它只是沒有了必勝的信念,開始重新打量他這個對手。

“來戰!”劉辯再次大喝,又向前邁出一步。

巨龍再次收縮身體,更加瘋狂的吸取著海水。

“來戰!來戰!來戰!”劉辯連聲大喝,每喝一聲,就向前邁出一步,一直逼到巨龍的身前。

巨龍怒了,微瞇的雙目忽然猛睜,兩道憤怒的閃電在它的眼眸深處亮起,瞬間刺破了黑暗。一道龍吟從它的身體內部激射而出,無數的海水噴涌出來,如天河倒灌,涌向劉辯。

劉辯瞬間被激蕩的海水淹沒,眼前全是翻涌的水花,耳邊全是轟轟作響的水聲,水聲中,夾雜著無數尖厲的叫喊,仿佛來自遠古的幽靈,繞著他翻飛跳躍,仿佛要將他撕成碎片。

劉辯全神貫注,不視,不聽,不喜,不怒,所有的意念都化作一聲佛咒。

“唵——”

佛咒在丹田中涌現,奔涌而上,涌向兩手的拇指。

白象更白,放出萬道毫光。象鼻攪動海水,將海水攪成碎沫,將其中蘊含的龍吟化為于形。

黑龍更黑,黑得如同能吸引所有的一切,將水墻中心的海水全部吸入,硬生生在水墻中挖出一個洞。在這個憑空出現的洞中,黑龍如閃電般射出,沖到了巨龍的面前。

劉辯忽然覺得腳心一跳,仿佛有無數的海水從腳底涌入,又迅速灌入大腳趾,沿著大腿內側扶搖而上,穿經逾穴,直達胸口,再沿著手臂涌入兩手的大拇指。

白象昂著頭,悠悠長鳴。

黑龍張開口,被它吸入的海水化作一枝利箭,射向巨龍。這枝海水凝聚的利箭刺破海水,發出尖厲的嘯聲,和白象的長鳴交相呼應。

這兩個聲音融在一起,不知不覺中成了另一個聲音。

“嘛——”

與此同時,劉辯睜開了雙眼,兩道比巨龍眼眸深處的閃電更亮的光出現在他的眼中,瞬間超過了黑龍噴出的水箭,照在巨龍的雙眼上,射入它的眼眸深入。

這兩道光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巨龍都來不及閉眼,劉辯的意念就再次進入了它的識海。

咆哮的巨龍突然一變,洶涌的戰意如潮水般的退去,圓睜的雙目慢慢閉了起來,昂起的龍頭垂了下來,張開的巨嘴闔了起來,就連飄揚如戰旗的龍鬃都慢慢的垂了下來,溫順如貓。

水潭邊,翻滾的潭水慢慢的平靜下來,駁獸馱著劉辯浮出了水面,小獸蹲在駁獸的額頭上,大尾巴盤著駁獸的角,揮舞著兩只小爪子,吱吱的叫道,只是身形仿佛又變大了一些,額頭上的白點、背上的白線發出淡淡的白花,在夜色中晃動著,像一根舞動的琴弦。

潭邊,站著雙目垂淚的貂蟬。她的外衣落在地上,身上只有緊身的小祅,看起來更是凸凹有致,誘人遐想。看到劉辯騎著駁獸從水潭中升起,她驚喜交加,飛奔而來:“陛下……”

劉辯伸手將她接住,橫置在駁獸背上,摟在懷中。他看著潭邊的近衛郎們,嘴角微挑:“看來這次收獲不小,又悟了十八個。嘿嘿,劉備原來也是龍,不錯,不錯。”

潭邊,一團團的光暈如同夏夜的螢火,光暈中,一個個近衛郎面露狂喜。

劉備的身邊也有一團淡淡的光,可是他的臉上卻沒有狂喜,更多的是緊張和不安。惶恐中,他抬起頭,正迎上劉辯溫和中帶著幾分戲謔的目光。他愣了一下,隨即驚喜,撲倒在地,大聲疾呼:

“陛下天命所歸,真龍再世,大漢之幸,天下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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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張飛悟命

汧水旁,激戰正酣。

呂布、關羽齊頭並進,勢不可擋的殺入羌人大營,一路勢如破竹,馬前無一合之將。

頃刻之間,聶嘯的大營就被狼騎切成三部分,亂成一團。戰鼓聲、馬蹄聲、喊殺聲匯成一片,山谷間人喊馬嘶,火光沖天。

聶嘯吹起了號角,竭盡全力的組織反擊。他知道,自己的前軍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是如果就此放棄,任由呂布等人殺透他的前軍,沖擊北宮伯玉的中軍,那中軍也會遭受滅頂之災,他必須給北宮伯玉爭取時間,讓他能夠及時的加固防線,甚至能夠反擊,打退呂布。

在短暫的慌亂之后,聶嘯下令全軍反擊,不惜一切的全軍反擊。

聶嘯的努力沒有反費,在號角聲的鼓舞下,羌人們瘋狂的戰斗,就地組織起來,與飛奔而至的狼騎拼殺,甚至騎上馬,直接與狼騎沖撞。他們雖然最終沒有擋住呂布、關羽的步伐,卻給北宮伯玉爭取到了富貴的時間。

眼看著羌人的中軍快要成型,關羽大急,甚至來不及喘一口氣,舉起青龍偃月刀,厲聲長嘯:“加速!加速!”一馬當先,殺入羌人中軍,手起刀落,兩個起落之間,連殺七人。

“殺——”張飛怒喝著,揮舞蛇矛,隨影而入。

在另一側,呂布惱怒聶嘯的頑強,掛上方天畫戟,拉弓搭箭,一箭射向聶嘯。聶嘯一直在注意呂布的動靜。一看到呂布拉弓,他立刻翻身倒地。長箭從他的頭頂掠過,將一名親衛的身體洞穿。親衛一聲慘叫,被射得飛了起來,狠狠的摔在地上,已經氣絕。

聶嘯熟悉騎戰,當然也熟悉軍中狙擊手,對于呂布這樣的神箭手,他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呂布的箭能射得這麼遠,這麼有力。險些被呂布一箭射殺。他再也不敢露頭,縮著脖子,藏在戰馬的后面,繼續指揮戰斗。

呂布看不到聶嘯的身影。無法狙擊,又沒有充裕的時間來直接攻擊聶嘯,只得下令繼續沖殺。繼關羽之后殺透前軍,直撲北宮伯玉的中軍。

他們遭遇了更頑強的抵抗,北宮伯玉下令步卒布成防線,同時用騎兵兩翼包抄,要將呂布等人斬殺在陣中。他無路可退,黑夜之中,他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敵人。身后有沒有敵人,中軍一動,大軍必然崩潰。這時候。他只能咬牙堅持,希望這只是為數不多的突襲人馬,他還可以憑借兵力的優勢反敗為勝。

他很快就接到了前軍聶嘯的消息,前軍雖然被擊潰,但是地處山谷之中,潰敗的士卒無法四處奔逃。只是在大營里像沒頭蒼蠅似的亂轉,聶嘯不斷的吹響號角。將他們重新組織起來,雖然暫時還無法投入戰斗,但是聶嘯發現了一個問題:敵人的兵力並不多,不會超過兩千。

他將這個消息轉告給了北宮伯玉,北宮伯玉大喜,立刻轉告全營將士,鼓勵他們奮勇廝殺,將來襲的敵人困住,扭轉當前的不利形勢。

呂布、關羽等人也聽到了羌人的號角聲,心里有些著急。夜襲要的就是出奇不意,以最快的速度打亂敵人的防守,擊潰他們的心理,如今在前軍耽擱了時間,讓北宮伯玉有了準備,又被他們看出兵力的虛實,這仗就有些不好打了。

如果理性一點,他們現在應該撥轉馬頭,利用聶嘯的前軍還處于混亂之中的形勢,撤出戰陣。可是呂布也罷,關羽也好,都是天生驕傲,自認為天下無敵的高手,哪肯臨陣退縮。因此,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繼續戰斗。

戰斗越發的慘烈,羌人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揮舞著戰刀、長矛不停的砍殺,驅策著戰馬,不惜一切的猛撞,箭落如雨,吼聲如雷。

呂布怒聲咆哮,大吼一聲,真氣澎湃而出,化作一頭巨狼,護在身前,擋住飛馳的箭矢,方天畫戟刺出一道道勁風,將面前的敵人一一挑殺,曹性緊緊跟在他的身后,手不停揮,一枝接一枝的利箭射出,將企圖偷襲呂布的人射殺。郝萌、魏續等人也連聲嘶吼,指揮著狼騎奮勇向前,盡一切可能的保持速度。

另一邊,關羽也放出了青鳳,青鳳扇動著雙翅,鼓起一陣陣的風塵,飛舞的青龍偃月刀就是青鳳的翅尖,烈焰升騰,刀尖似乎都被燒紅了,所到之處,當者披靡。

張飛緊緊的跟在關羽的后面,看著這只巨大的青鳳,羨慕不已。他吼聲連連,蛇矛使得如狂風驟雨,接連挑殺數十人,卻不覺得有一點倦意。他殺得性起,猛踢烏錐,竟然沖到了關羽的前面,大吼一聲,連殺三人,將一個羌人百夫長挑起,雙臂一抖,遠遠的扔了出去。

羌人紅了眼,數騎向他沖了過來,策馬猛撞,以命搏命。

張飛被對方困住了,烏錐馬接連被三匹馬夾擊,悲嘶一聲,人立而起,將張飛扔了下去。羌人見狀,更加瘋狂,數柄長矛刺向張飛。

“翼德,小心,跟在我后面……”關羽見狀大驚,連忙催馬上前,揮刀斬殺二人,卻又被三騎擋住去路,強行和張飛分隔開來。關羽大怒,厲嘯一聲,青龍偃月刀一刀三殺,再進兩步。

“分開他們!分開他們!”羌人也瘋了,不顧性命的向關羽猛撞。關羽雖然一口氣斬殺了十余人,卻沒能接近張飛,從張飛的身邊沖了過去。他很想停下來去救張飛,可是他很清楚,一旦停下來,他不僅救不了張飛,還會葬送他身后的這些狼騎將士。

“翼德——”關羽凄聲長嘯。

“二哥——”張飛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別管我,殺光這些羌狗!”

“好,殺光他們,殺光他們。”關羽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聲長嘯,青鳳身形暴漲,青龍偃月刀變得赤紅如火。“殺!”關羽揮刀,一道炙熱的勁風撲過,數名羌人驚呼著,被斬殺在馬前,如湯潑雪,摧枯拉朽。

“殺得好!”張飛遠遠的看見關羽青紅色的身影,興奮的大吼一聲,俯身猛沖,迎頭撞向對面的羌騎。

恍惚間,有一道渾厚的氣息由腳底而生,片刻之間流遍全身,周圍的一切突然變得慢了起來,飛舞的馬蹄、鋒利的長矛、羌人猙獰的臉都變得清清楚楚,卻非常緩慢,以至于他覺得自己能夠輕易的捏死他們。

張飛沒有任何猶豫,飛起躍起,一矛洞穿了正面一個羌人咽喉,捏起左拳,狠狠的砸在另一個羌人的臉上,緊接著收腹、提腿,用膝蓋猛撞第三個人的胸口。

“呯呯呯”,三聲脆響,三名羌人翻身落馬。

張飛輕松的躍過兩匹戰馬,落地無聲。一名羌騎迎面沖來,抖矛就刺,張飛身體一矮,橫移三步,從一匹飛馳的戰馬腹下鉆過,猛的站起,用肩頭猛撞馬腹,馬背上的騎士一矛刺空,正在驚訝敵人的消失,忽然戰馬騰空而起,他被甩了出去。張飛回手,一矛刺穿了他的咽喉。

張飛在飛奔的羌騎之間騰挪閃爍,舉手投足之間,連殺數十人。所有的人和馬,在他的眼中都變得緩慢無比,只要他伸手,他就能輕而易舉的殺死他們。張飛歡喜得大叫:“二哥,二哥,你快看啊……”

關羽已經沖到了前面,聽不到他的叫喊聲,可是身邊的狼騎卻看到了張飛的神勇,他們立刻大喊起來:“張將軍,張將軍,快上馬。”

張飛如夢初醒,回頭一看,他的烏錐馬已經站了起來,就在他的身后不遠。張飛二話不說,翻身上馬,策馬狂奔,向關羽追去。

董白看著快如閃電的張飛,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沒能收回舌頭。

“他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快?”

“他應該是悟了!”牛金揮刀砍死一個敵人,大聲叫道:“戰斗,是最佳的悟命契機。”

“原來他也悟了。”董白坐穩了身子,舉起刀,接連劈死兩個敵人,大聲問道:“牛叔,你呢,你什麼時候悟命?”

牛金微微一笑:“假騎督,你看看我是什麼。”他說著,從飛奔的戰馬上跳下來,狂奔兩步,撞上一匹飛馳的戰馬。那匹戰馬悲嘶一聲,橫飛起來,馬背上的騎士驚慌失措,張牙舞爪,接連撞倒兩人,隨即被馬蹄踩中。

在他落地之前,牛金已經連撞三匹戰馬,所有被他撞中的戰馬無一例外的都飛了出去,龐大的身軀在他面前仿佛只是一團輕飄飄的泥。

董白兩眼瞪得溜圓:“你也悟了,你是什麼?”

牛金笑笑,緊跑兩步,再次飛身上馬,大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應該是一種牛。”

“哈哈哈,好啊,好啊,以后誰敢惹我,你就撞飛他。”董白興奮的揮了揮拳頭,大聲叫道:“狗兒,狗兒,沖啊,我也要破境,我也要破境!”

雪狼昂首長嗥,騰躍上前,快如閃電,沖入羌人之中。

張飛追上了關羽,樂得合不攏嘴:“二哥,二哥,我來了。”

聽到張飛的大嗓門,關羽又驚又喜,回頭一看,頓時笑了,淚水卻奪眶而出。

“太好了,三弟,我們並肩殺敵,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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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黑與白

張飛臨陣悟命,與關羽並肩殺敵,在他們的率領下,狼騎突進的速度再次變快。

牛金不失時機的下令誦起了天狼咒,整齊的誦咒聲讓狼騎將士精神抖擻,士氣如虹,就連戰馬都受到了感染,腳步更加輕盈,幾乎要四蹄騰空。

羌人聽到這奇怪的聲音,看著一邊砍殺一邊誦咒的狼騎將士,看著籠罩在關羽身上的巨大青鳳和快如閃電的張飛,再看看那些奔騰而來的狼群,士氣大受打擊,再也沒有勇氣與他們面對面的硬撞。

在戰場的另一側,曹性忽然連聲大叫:“將軍,將軍……”

呂布一邊揮舞著方天畫戟沖殺,一邊不耐煩的吼道:“叫什麼叫,沒看見我忙嗎?”

“將軍,借你的大黃弓用一下。”曹性沖到呂布身邊,“我要射北宮伯玉。”

“就憑你?”呂布抽空瞟了一眼四百多步的中軍,“這麼遠,連我都未必有把握,你能射中?再說了,我的大黃弓,你拉得開麼?”

“將軍,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曹性的聲音里充滿了喜悅,呂布不由得笑罵了一聲:“看你老母,老子對男人可沒興趣,你……”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曹性滿是狂喜的臉,愣了一下,突然說道:“你……也悟了?”

“是的,我也悟了。”

“那好,射他一箭試試。”呂布伸手摘下大黃弓,連同箭囊一起遞給曹性。然后揮起方天畫戟,護在曹性的前面,境界全開,怒吼道:“我給你做護衛。”

“多謝將軍。”曹性掛好箭囊,抽弓搭箭,一下子將大黃弓拉滿,瞄準遠處的北宮伯玉,撒手松弦。

長箭呼嘯而去,雖然沒有呂布的音嘯,卻也是快得讓人不敢想象。

長箭射上天空。在空中劃了一個長長的弧。掉頭而下,直奔北宮伯玉。

北宮伯玉正盯著東側的戰場,他被關羽的那頭巨大的青鳳吸引住了目光。不是說鳳是儒門神獸嗎,怎麼會出現在天子的部下?儒門不會是已經投降了朝廷。這才在關中設下陷阱。誘我們上當吧。

驚疑之中的北宮伯玉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他身子一晃,戰馬向后退了半步。

“嗖”的一聲,一支長箭從他面前掠過。正中他的戰馬脖子。戰馬一個踉蹌,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北宮伯玉猝不及防,一條腿被戰馬壓住,痛得他慘叫起來。

中軍頓時大亂。

接連幾枝箭飛來,幾個上前扶北宮伯玉的親衛中箭倒地,連北宮伯玉自己都中了一箭,正在左臂,痛得他呲牙咧嘴,方寸大亂。箭能射到中軍,說明敵人已經離中軍不足百步,這仗已經輸了。

慌亂之間,北宮伯玉把呂布破境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他來不及多想,立刻下令撤退。

撤退的號角聲響起,羌人再也沒有一絲斗志,紛紛逃離戰場。一部分人順勢向前沖,闖入聶嘯剛剛初步恢復的前軍大營,一部分撥轉馬頭,沖向整軍待戰的后軍。

羌人三軍同時崩潰。

劉辯回到大營時,天色剛剛放亮。

賈詡坐在中軍大帳,就在劉辯常坐的案幾后面,面沉如水,平靜如常。荀攸坐在一旁,也看不出有什麼太緊張的情緒,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悠閑得很。

聽到劉辯回營的消息,賈詡驀然抬起頭,正和荀攸驚喜的目光相撞。兩人愣了一下,不約而同的笑了。

“陛下回來了,我又可以回去睡覺了。”

“是啊,是啊,陛下平安歸來,我也可放心了。”

“好啊,公達,我們一起去迎陛下。”賈詡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這半夜,坐得我腰酸背痛啊。”

“我也是,我也是。”荀攸站起身,順勢扶著賈詡,如釋重負:“我這心頭,也是壓了一座山啊。”

兩人相視而笑。

笑聲中,劉辯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賈詡、荀攸連忙收起笑容,躬身參拜。

劉辯微微一笑:“二位辛苦了。”

“陛下辛苦。”賈詡打量了一下劉辯,見劉辯除了渾身濕淋淋的之外,並無其他不妥,暗自松了一口氣:“陛下,一切順利麼?”

“雖然小有波折,總的來說還算順利。”劉辯轉頭看向荀攸:“公達,你說得沒錯,戲志才是去了玄冥海。不過,他沒能屠龍,卻險些被龍給屠了。”

荀攸大吃一驚:“陛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辯嘆了一口氣,抖抖身上的濕衣服:“一言兩語的說不清楚,朕要換身衣服,休息一下。你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然后我們再議。經此一戰,我們對龍總算有了些認識。”

“唯。”荀攸不敢再說,行了禮,退出大帳。

“文和。”劉辯叫住了賈詡,點點頭:“辛苦你了。”

賈詡微微一笑:“臣不能上陣殺敵,能為陛下守值,也是臣的榮幸。陛下,你一夜沒有休息,想必是累了,還是早點洗漱,好好休息,還有戰事等著陛下處理呢。”說完,他拱了拱手,退出大帳。

劉辯聳聳肩,欲言又止。他轉頭看看貂蟬,眼珠一轉:“讓人準備點熱水,朕要泡一泡。”

貂蟬有些意外,從她到劉辯身邊起,劉辯就沒有洗過熱水澡,和普通將士一樣,都是用冷水洗澡,哪怕是在寒冷的北疆。只有她和蔡琰等人才會用熱水洗澡,今天劉辯怎麼一反常態,要用熱水洗澡了?她也不敢多問,立刻讓人去準備。好在正是做早飯的時候,輜重營已經燒開了不少熱水,劉辯要的熱水很快就準備妥當,送到了大帳里。

劉辯泡在熱騰騰的浴桶里,愜意的閉上了眼睛。還是熱水澡舒服啊,泡在熱水里,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似乎在呼吸,特別是對在意識里去了一趟北極的他來說,這個熱水桶簡直和天堂一樣舒服。

如果沒有必要,誰會跑到那個冰天雪地里去?大概只有那生性冷酷的巨龍吧。

一想到巨龍對他發起的攻擊,劉辯心頭就是一陣顫栗。連他這個孵化者都要吃,還有什麼龍不吃的?荀彧說得沒錯,以常見的人情來說,龍就是殘酷到底的惡物。

可是,劉辯不是那種拘泥于仁義道德的迂夫子。他雖然也希望與人為善,可是他很清楚,真正的善是很少的,惡卻很多。要想行善,必須要先有反抗惡的能力。這就需要實力,沒有實力,所有的善都是偽善,都是空中樓閣。

這個世界是講實力的,沒有實力,就沒有資格講道德。正如他剛剛與巨龍的一戰,如果他沒有足夠的實力,現在就不能躲在熱水桶里思考問題,而只能在巨龍的肚子里考慮問題了。

可是,實力也是一柄雙刃劍。實力也可能行善,也可能作惡。要想讓實力為人類造福,就必須要控制實力的能力和境界。他需要對龍有更多的了解,對這一戰好好的反芻一下,當時情況緊迫,他來不及反應,現在有時間好好的分析了。

戰后分析是特勤人員的必修課。只有總結每一次戰斗的經驗得失,才能獲取更多的信息,讓每一次戰斗都物有所值。

這一戰,他有很多事有待搞清楚。

比如,那頭白象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並不是龍命,而是和高順一樣,是白象命?

比如,他明明念的佛咒是“唵”,為什麼變成了“嘛”,支謙說過,六字大明咒會自已升級進階,那他這個算不算?

比如戲志才究竟有沒有死?他一個人,又是怎麼到達那個冰天雪地的地方的。他拿的是不是赤霄劍,為什麼赤霄劍會對巨龍有吸引?

白象和黑龍,會不會就是太極的兩儀?龍是華夏文明的象征,那象是不是印度文明的象征,佛教文明的象征?

太多的問題,讓劉辯一時不知道從何想起。不知不覺的,他靠在浴桶上睡著了。

貂蟬捧著幾片皂角和布巾走了進來,見劉辯仰著頭,睡得正香,愣了一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走到桶邊,伸手試了試水溫。劉辯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貂蟬吃了一驚,驚訝的看著劉辯。

劉辯閉著眼睛,嘴角帶笑:“不用怕,我不會傷你。”

貂蟬連忙說道:“陛下,臣妾不是那個意思。”

“朕知道你的意思。”劉辯緩緩的睜開眼睛,端詳著貂蟬那張閉月羞花的臉,忽然笑了一聲:“王允如果知道你對朕意識味著什麼,恐怕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陛下,王公……”貂蟬的眼圈一紅,低聲道:“實在有些可惜了……”

“可惜?”劉辯搖搖頭:“不,他一點也不可惜。他的死可以讓很多人冷靜冷靜,而不是以為只要有氣節就足夠了。”他嘆了一口氣:“為國為民,不僅僅需要氣節,還需要有卓越的見識,儒門不缺氣節,見識麼,就差一點了。”

“儒門中人滿腹經綸,還沒有見識?”

“你以為大道就在那幾本破書里?”劉辯瞥了貂蟬一眼,撇了撇嘴。“周公、孔子之前,大道在哪里?”

貂蟬一時語塞,她眼珠一轉,反問道:“那陛下以為大道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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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敏感的袁紹

劉辯正要話,卻想起了一段公案,不由得笑出聲來。

在他那個時代,佛教已經成為一種文化,雖然科學昌明,可是信佛的人也很多,就算是不信佛,也喜歡拿著佛門公案來,以示自己的超然。其中常被人提及的一段公案,就是“吃茶去”。

這段公案,有某位禪師大徹大悟,對來請教的人常三個字:吃茶去。有不少人因此三字而頓悟,但是對這三個字的解釋卻是千變萬化,各有各的理解,去問禪師,禪師依然只有三個字:吃茶去。

除此之外,還有一段公案,得更玄乎。

有一位高僧大德,隱居山林,和那位吃茶去禪師不同,他從來不和人佛法,除了剃光頭,穿僧衣,持戒律之外,他和一個普通的人沒什麼區別,甚至也沒什麼名聲,后來遇到一個游歷的書生,交談之后,書生很好奇,就問他什麼是佛法。

高僧:佛法就是餓了就吃,困了就睡。

據,書生也因此大悟。

對這樣的傳奇故事,劉辯總是一笑置之。身為隱秘戰線上的特勤人員,他知道太多的內幕,知道所謂的高僧大德、道德模范背后有多麼不堪入目。如果一定要讓他選擇一個,他寧願選那個與常人無異的禪師。他未必真的悟了道,但是他至少享受自己的狀態,是一種真實的心態,而不像某些高僧,在講壇上大講四大皆空。出了門卻是豪車別墅。

現在看來,可能絕大多數和尚都解錯了佛陀的意思。佛陀的悟,是真正體察的悟,而不是邏輯推理,或者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臆測。四大皆空的空不是思想上的虛無,掩耳盜鈴的虛無,而是實實在在的空。

當深入到物質的最深處,四維的時空中只有一維的弦時,豈不是只有空?

這個道理又豈是“吃茶去”三個字能解釋的,僅僅是聽了這三個字。又怎麼可能真正的大徹大悟?

這不僅需要長期的苦修。去除數不盡的干擾,進入深層次的冥想狀態,還需要機緣。就像科學家發現新的星系一樣,不僅需要高性能的望遠鏡。還需要在正確的時間把望遠鏡對準正確的地。有最好的設備。也有堅韌的意志。但一輩子沒能有真正發現的人太多了。

聽了一句話就大徹大悟,只能是書生們的意淫。

禪宗之所以成為華夏大地最流行的佛門教派之一,和迎合讀書人不肯吃苦。卻希望高高在上的心理有分不清的關系。相比起來,漢代的儒生還是有一實干精神的,比如王允,就的確有一身好武藝,而不是只會動嘴皮子。

“陛下,你笑什麼?”貂蟬怯怯的道:“是臣妾的問題太笨拙了嗎?”

“不是。”劉辯搖搖頭:“是我想到了一些可笑的事。貂蟬,你要問什麼是大道,其實一句話就可以明。《易》云:一陰一陽謂之道。你懂麼?”

貂蟬的臉騰的紅了,羞羞答答的道:“陛下……需要臣妾服侍麼?”

劉辯哈哈大笑。果然,同樣的一句話,有人想到房中術,有人想到相對論,對于絕大多數漢人來,男女就是最直接的陰陽,閨房之樂就是陰陽和諧,雖然不能算錯,但終究落了下成。

可惜,人是沒什麼底限的。在漢代,房中術還是一門正經的醫學,到了后代,房中術卻墮落成了權貴們玩弄女人的借口。至于大道,早就被他們拋到了九霄云外。

劉辯撫著貂蟬的手:“朕雖然初明大道,卻不知道會不會傷著你。你如果願意服侍我,就先替我搓搓背吧。一夜沒睡,我的確有些倦了。”

貂蟬低低的應了一聲,拿起一團疏松的東西,準備替劉辯搓背。劉辯瞟了一眼,突然道:“這是什麼東西,哪兒來的?”

貂蟬看著手里的物事,笑道:“陛下是這個麼?這可是好東西,是華佗帶來的,是絲瓜絡,能夠通經、活血,還可以解毒,陛下身體有寒意,用這個搓背能夠舒緩一二。”

劉辯轉了轉眼珠,沒有再。他知道這是絲瓜絡,但是他沒有在漢代見過絲瓜,華佗是從哪兒弄來的絲瓜絡?不過,他來的時間太短,去過的地方太少,也許別的地方已經有種植也不定,還是不問為好。

在貂蟬的侍候下泡了個熱水澡,劉辯渾身放松,沉沉睡去,一宿無夢。

洛陽。

五鹿走進了永樂宮,一步一步的走上正殿,向坐在正中間的陳留王劉協深施一禮。

劉協擺手,侍者盧毓端過一張半舊的木榻,放在五鹿身邊,五鹿再次致意,盤腿坐在榻上。盧毓臉色一沉,喝道:“大王面前,不得放肆。”

五鹿笑笑:“大王,臣乃太平道中人,長期修道,習慣了這種坐法,還請大王恩準。”

劉協的嘴角抽了抽,擺了擺手,示意還要堅持的盧毓退下。五鹿是黃巾大帥張燕身邊的親信,張燕現在雖然是朝廷的大將,駐扎在河內,平時也以臣子的身份相稱,很少提黃巾軍、太平道的身份,可是今天情況特殊,五鹿是來問罪的。

問罪的原因,就是劉協從中牽線的事。劉協讓陳登去找張燕,請張燕以黃巾軍大帥的身份下令青州黃巾,讓他們聽從陳登的指揮,幫助陶謙守住徐州,守住彭城。張燕答應了,青州黃巾大帥管亥和陳登聯手,派一萬精銳趕到彭城,協助陶謙守城。可是誰也沒想到,曹操居然有一頭龍,徑直攻破了彭城的水門。

實事求是的,這次大戰的傷亡並不是很大,至少不比通常意義上的攻城戰傷亡大,但是龍的出現出乎每一個人的意料,要與擁有龍的曹操作戰,也不在黃巾的計劃之中。張燕覺得受到了欺騙,這才派五鹿前來問罪。

“道長,曹操有龍的事,孤事先並不知情。”劉協懇切的道:“若是知曉,孤不會讓大帥下令,更不會讓青州黃巾軍白白送死。道長,在彭城被龍咬死的徐州將士也是我大漢的子民啊。當此危急之際,他們不附袁紹,苦守徐州,是我大漢的忠臣,孤豈能坐視他們遭受龍的屠戮?”

劉協言辭誠懇,態度也非常坦誠,一番話得五鹿無言以對。是的,守徐州的不僅有黃巾,還有徐州士紳。陳登等人冒險來到洛陽,如果劉協故意讓他們送死,徐州人還能相信他麼?

“大王不知道有龍的存在,便也罷了。現在已經知道了,大王有什麼對策?”

劉協笑笑:“若早一知道有龍的存在,孤又何必生這麼多周折?要對付曹操,很簡單,根本無須大動干戈,只要坐等就行了。”

“坐等?”

“然也。”劉協頭,面帶從容:“要想對付龍,只有兩種辦法:一是同樣擁有一頭龍,二是擁有一只鳳。現在,我皇兄有龍,卻還在關中平羌,無法及時趕到徐州。可是,袁紹卻近在咫尺,他不會坐視曹操吞並徐州,與他為敵的。道長無須擔心,山東數日內必有大變。”

五鹿沉吟不語。

袁紹眉心緊蹙,臉色發青,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著,手里的信札簌簌作響。

若非二十多年的養氣功夫,他此刻必然大發雷霆,下令將荀諶推出去砍了,再派人將整個潁川荀氏連根拔起。特別是荀彧,他恨不得將荀彧碎屍萬段。他一直沒有孵化鳳鳥,儒門領袖的身份已經受到了質疑,荀彧再幫曹操捕到一頭龍,這不是在他背后捅一刀麼

有一個袁術還不夠,非要把曹操也變成我的敵人才滿意,你究竟對我是多麼沒信心啊?

“友若,你們兄弟幾個雖然都是人才,可是文若卻是最高明的。”袁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的焦躁,不失盟主的風度:“依我看來,他才是真正的龍,見首不見尾,鬼神莫測,真是仰之彌高,鉆之彌深,瞻乎在前,忽焉在后啊,我等凡人,只能瞠目結舌。”

荀諶的額頭冷汗涔涔,袁紹這句話太重了,把荀彧當成龍,可比幫曹操捕一頭龍更加惡劣,更加嚴重,這等于宣布荀彧是整個儒門的敵人啊。

“盟主言重了。”荀諶一拜到底,兩手貼在地上,額頭貼在手上,整個人都似乎趴在了地上。“文若只是一個書生,哪能與龍相提並論。幫助曹操捕龍的是郭公則的從子,並非文若。”

袁紹一聲不吭。荀諶故意提出郭圖的名字,顯然有轉移話題之義,他豈能被荀諶帶著話題走。

“盟主,且不文若一向反對龍,他怎麼可能幫助曹操捕龍?就算文若真的知道捕龍之法,他也會獻與盟主,怎麼會反而幫助曹操這個閹豎之后?”

“這可不定。”袁紹哼了一聲,一臉的不屑:“你們荀家和唐家可是姻親呢。”

“那也是迫于形勢,不得已而為之,豈是心甘情願?”荀諶臊得滿臉通紅,“荀家雖然愚昧,卻也知道黑白是非,豈能眼盲至分不清盟主與曹操的高下清濁?如今曹操惡性畢露,他只會避之不及,又怎麼可能助紂為虐。盟主,若他提趨炎附勢之人,他當初又何必離開洛陽?洛陽的皇后,可是姓唐啊。”

袁紹眉頭一挑,顏色緩和了些:“那友若能為我作書一封,請文若前來相助麼?”

“敢不從命。”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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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31 00:14:57 |只看該作者
第271章 儒門棄子

賈詡快步走進了中軍大帳,看了一眼劉辯的臉色,暗自松了一口氣,躬身道:“賀喜陛下。”

“哦,何喜之有?”

“一賀陛下境界提升,二賀近衛郎又多了十八個悟命高手,三賀陛下即將平定西涼,一舉解決百年來的羌亂,重開西域,指日可待。”

劉辯眼珠一轉,展顏而笑:“文和,你是做說客來了?”

賈詡也笑了:“臣也是西涼人啊,當然希望西涼早日重回朝廷。”

“你倒是實在,實在得朕都不好批評你了。”劉辯哈哈大笑,指了指旁邊的坐席,示意賈詡入座。賈詡謝座,隨即奉上軍報一封:“陛下,剛剛收到的軍報,昨天夜里,呂布、關羽等人夜襲北宮伯玉的大營,兩千狼騎大破一萬羌兵,大獲全勝。”

劉辯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滿意的點點頭。軍報應該是關羽寫的,里面引了幾句《春秋》中的話,不是呂布那種粗貨能寫得出來的。除了大破北宮伯玉,生擒前軍將領聶嘯之外,里面還有張飛、曹性臨陣悟命的喜訊,著實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在徐晃擊破李文侯,奪回蕭關之后,呂布再破北宮伯玉,朝廷的平叛大軍已經連續兩次以少勝多,重創羌人,展示了他們強悍的戰斗力,而徐晃、呂布、關羽等人臨陣現境的赫赫威風也隨著潰兵的嘴傳向四面八方。誰都知道天子麾下有不可思議的神級猛將,非常人可擋,對羌人的心理造成了挫傷。對以后的戰斗有不可忽視的影響。

和鮮卑人、匈奴人一樣,羌人同樣有他們的信仰,有他們的原始宗教,對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他們會神化。連僅僅是武藝出眾的馬超都有可能成為他們的天將軍,能夠在陣前展示境界的呂布等人更是神一樣的存在,不可能不產生怯戰心理。

在成功的將他們堵在六盤山中。又重創了他們的心理之后,勸降水到渠成。賈詡說得很實在。他也是涼州人,當然不希望涼州和鮮卑一樣,被劉辯殺得血流成河,屍骸滿地。不管怎麼說。涼州畢竟還是大漢的疆域,與鮮卑不同。

劉辯接受了賈詡的建議。這不僅因為涼州人也是大漢子民的問題,也關系到他能不能盡快重開西域的問題。涼州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在山東造反,大漢的經濟命脈可能斷絕的情況下,盡快重開西域,對朝廷來說非常重要。只有穩定了局勢,劉辯才有可能騰出手來,繼續追尋龍文明的秘密。否則。他就天天帶著一群猛將征戰吧。

“派誰去比較好?”

“簡雍。”

劉辯心領神會,對賈詡的觀察入微非常滿意。簡雍有口才,善于接人待物。做說客是再合適不過了。在關羽、張飛隨從征伐之后,簡雍是劉備身邊不多的人才之一,再把簡雍安排出去,劉備可就成了光桿司令,只能老老實實的做他的宗室了。

劉辯隨即叫來了簡雍,吩咐他前往韓遂大營勸降。

韓遂心神不寧。做了一夜的噩夢,天亮時精神有些不好。強撐著起來處理了一些事,便覺得疲憊不堪,在帳中悶坐。想想這幾天的境界,他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一心想內外夾擊,輕取關中,沒想到被人內外夾擊,堵在六盤山里了。

一心想坐鎮關中,號令天下,沒想到眾叛親離,連女婿閻行都投降了朝廷。

一心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旗開得勝,沒想到久戰無功,現在甚至連性命都成了問題,比起去年大敗而歸的王國還不如。

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韓遂連忙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襟危坐。

“文約?”邊章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韓遂松了一口氣,剛剛挺直的身子又松了下來。“老邊啊,快請進。”

邊章掀帳而入,看了一眼韓遂,無奈的苦笑一聲:“文約,是不是沒睡好,看你臉色不太好啊。”

邊章點點頭,坐在韓遂對面,成公英進帳,讓人奉上酒水、果脯,又退了出去。邊章悠悠的嘆了一口氣:“是啊,現在這個情況,我怎麼可能睡得好。文約,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出路在哪里?”

韓遂緊緊的閉著嘴,不知如何作答。邊章所說的出路有兩個含義:一是眼下如此突出重圍,一是將來如此發展。可是,對他來說,這兩個出路,他一個答案也沒有。

前有牛輔、張遼堵截,后有天子的主力,怎麼才能突出重圍?只有從旁邊的山路走。山路不是不能走,但是大量的輜重要扔掉,重型軍械要扔掉,只能匹馬單身,狼狽而逃。即使如此,也會有很多人回不到涼州,會因為補給不足而餓死在山里。

主力被困,元氣大傷,將來怎麼辦?如果北宮伯玉、李文侯也受到重創,那還好一點,至少羌人暫時不能對他有什麼威脅,可是如果大家都損失慘重,一旦天子進剿,又哪來的實力抵抗?

羌亂百年之所以屢征不平,一是因為涼州的漢人和羌人互相勾結,有一定的實力,一是因為朝廷的官吏貪婪而怯懦,被董卓之類的涼州將領控制了實權,征討不力。現在董卓被天子安排在北疆,隨天子出征的將領都是一些年輕人,而且大多不是涼州人,一心要砍他們的首級立功,他們還有什麼反抗的機會?

更別說天子剛剛橫行漠北的赫赫戰功了,羌人的實力再強,難道還比鮮卑人強?

怎麼想,似乎都沒有出路。

“老邊,你是不是已經有想法了?”韓遂反問道:“你我相交多年,親如兄弟,有話就直說吧。”

邊章點點頭:“文約,袁紹起兵到現在,將近一年,未進京畿一步。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但是我覺得他已經坐失良機。天子已經平定了北疆,將鮮卑、匈奴當成了自己的爪牙,眼看著涼州又要被他征服,袁紹還能成功嗎?”

韓遂沉默不語。

“沒錯,我們自認儒門中人,可是山東人似乎並不這麼認為。”邊章長嘆一聲:“到現在為止,他們也不肯告訴我們悟命究竟是怎麼回事,悟命之后又要如何做,才能更進一步。如果不是張遼對馬超、閻行手下留情,有意籠絡,我們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導引圖譜的事。”

邊章抬起頭,眼中滿是痛苦失落:“可是,天子麾下的近衛郎都人手一份導引圖譜。近衛郎是什麼,近衛郎不過是天子豢養的鷹犬,文約,難道在山東人的眼中,我們連一個鷹犬都算不上?如果是這樣,就算他們成功了,又哪里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韓遂深吸一口氣,一股寒意沿脊柱升起,看向邊章的眼神有些復雜。邊章是和山東儒門的聯系人,可以說,他就是山東儒門在涼州的代言人。從他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他對山東儒門是多麼的失望,而他自己的心里又是多麼的絕望。

“老邊,你想拋背叛儒門,重新做朝廷的鷹犬?”

“不是我想背叛儒門。”邊章痛苦的搖搖頭:“是儒門從來就沒有真正接納我們,儒門是山東人的儒門,不是我們的儒門。並不是說我們讀了儒門經典,奉行聖人的教誨,就成了儒門中人。對山東人來說,我們永遠是山西人,就算像張奐一樣,把家遷到弘農,我們依然是邊鄙之人。”

“那……你已經決定了?”

“沒有。”邊章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不管怎麼說,我們是好兄弟,當然要共進退。”

韓遂目光閃爍,良久未語。

就在這時,成公英突然闖了進來,打破了韓遂的沉思。韓遂驚愕的抬起頭,注視著成公英。成公英為人謹慎,明知邊章和他議事,沒有特別的事,他不會這麼冒失的闖進來。

“先生,北宮伯玉大敗而歸。”

“什麼?”韓遂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驚訝不已。北宮伯玉被擊敗,而且逃了回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退路已絕,而且敵人很強大,否則北宮伯玉不會連個消息都來不及送回來就敗了。

韓遂看了邊章一眼,邊章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我不如皇甫嵩,我就是一個蠢物。”韓遂長嘆一聲,仰面大笑,淚水奔眶而出。

皇甫嵩是涼州名將,是韓遂、邊章敬重的人。平定黃巾之后,皇甫嵩手握重兵,卻忠心耿耿,毫無異心。山東叛變,他又趕到洛陽勤王了,隨即將兵權交給了天子。董卓受王允蠱惑,殺了他的叔叔皇甫規一家,他還是忍辱負重,耐心的等待著天子的裁決。

這樣的行為,曾經被人認為是懦弱,現在看來,皇甫嵩不是懦弱,是明智。

只有悟命之人,才能有這樣的大智慧。

聽到韓遂這句話,邊章的心情也非常不好。韓遂一向心高氣傲,自信才高,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他內心是多麼的絕望,多麼的無助。以這樣的狀態,他根本不可能再指揮大軍作戰,甚至連投降的事都處理不好。也許不用等對手攻擊,他們就會崩潰。

“文約,守好營盤,別被潰兵沖亂了陣腳。”

韓遂如夢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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