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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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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謝王堂燕】三國之戰神劉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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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11: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厭惡的傢伙

糜芳的不請自來,而且還奉關羽之命接管魯山營的領導權,如果僅僅從軍事角度而言,倒並無什麼不妥。

畢竟,劉封資歷尚淺,而糜芳則是在徐州時,就跟隨劉備轉戰大江南北的老資歷,雖然說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戰功可炫耀,但好歹資歷和經驗擺在那裡,從求穩角度來看,對糜芳的這個任命倒也合情合理。

在旁人看來,也許沒什麼異樣,但糜芳的到來卻讓劉封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不久之前趙雲的夜訪還歷歷在目,正是那一次他帶來的糜竺對自己心生猜忌的消息,才促使劉封決心脫離劉備。而糜芳的到來和關羽的任命,又正好發生在那件事後不久,這就讓劉封不能輕易對待了。

‘難道說,糜竺已經把他那狗屁懷疑跟關羽講了不成?他們派了糜芳前來,莫非是想對我不利?’

這是劉封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推測,但旋即他又覺得可能性不大。

要知當初趙雲是深夜獨自來訪,理應沒有旁人知道,也就是說,在糜竺看來,他劉封並不知自己已經被懷疑。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關羽想對付他,完全可以找個理由,堂而皇之的將他暫時調回夏口,何必大老遠的把糜芳派過來這麼費事。

念及此,劉封心中稍安。在説明那新來的七百兵馬安頓過後,劉封便懷著試探的心理前往了糜芳的大帳。

“舅舅一路辛苦了,應該還沒有吃過飯吧,我叫人備了些酒茶,也算給舅舅接風洗塵了。”

劉封叫部下把備好的酒肉送往帳中,糜芳並沒有領情,只是平淡的擺了擺手:“我現在不餓,先放著吧。”

上一次劉封跟糜芳單獨相處時,那時阿斗才剛剛出生不久,儘管劉備有了親生兒子,但糜芳這個舅舅對自己的態度還是相當的和善,表面上似乎未因阿斗的出生而有所改變。

但是此時再見,糜芳的態度卻明顯冷淡了不少,這態度的前後轉變,更讓劉封證實了幾分心中的猜忌。

“二叔怎麼忽然想起派舅舅也來了魯山,是父親那邊有了新的指示嗎?”劉封試探性的詢問道。

“這只是你二叔的意思,他擔心你年輕,臨陣經驗不足,萬一有個閃失有損我軍士氣,所以命我來接管魯山營。”

糜芳回答的很痛快,劉封聽著又有了幾分底,按照他所說,就說明糜竺並未把那所謂的懷疑告知劉備,否則的話,沒有劉備的命令,關羽豈敢對自己採取行動。更或者,連關羽也未必知情,糜芳的到來,只是糜氏兄弟自己的手段。

劉封當下呵呵一笑:“魯山一路只不過是佯攻,而且距烏林有數十裡,一路上泥濘不堪,如今曹操正在烏林跟吳人對峙,多半不可能分兵前來,二叔他怕是多慮了。”

糜芳冷淡的臉上流露出幾分奇光:“阿封啊,舅舅記得上次我考你兵法的時候,你還一竅不通,這幾個月不見,你倒是說得頭頭是道,連曹操也敢揣測起來了,看來長阪坡之後,你是用了不少心呀。”

提到“長阪坡”二字時,糜芳故意加重了語氣,而且眼睛還直視著劉封。

‘你以為我做賊心虛,聽到長阪坡時會情緒有波動。哼,別說老子光明磊落,就是我真的做過了,又豈會被你看破’

劉封對他這舅舅的小把戲了然于胸,俊朗的面容靜如冰湖,哪怕你風吹雨打,我亦一絲漣漪不起,只付之淡淡一笑:“父親身負匡扶漢室的重任,我這個做兒子的豈能不為父分憂,當然要稍稍學些用兵之道,才好為父親上陣殺賊。”

先前劉封想極力掩飾自己在學習兵法的事實,那是因為他還抱著在劉備手下尋找到出路的一線希望,但是現在他已決心脫離劉備,那麼修習兵法之事既然可以作為搪塞糜芳的藉口,又有什麼不可用的。

劉封的解釋滴水漏洞,無論是言詞還是表情,糜芳都找不出一丁點的破綻。

糜芳眉宇間閃過一抹失望,頓了一下,卻又拍著劉封的肩膀歎道:“阿封呀,主公他身邊不缺大將,用不著你這千金之軀以身犯險,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不但是主公,我們當舅舅的也會很難過的。”

明知是虛情假意,劉封卻不得不表現出感激之狀:“舅舅為我好,我自然知道,只是……”

“其實呢,你只要學好如何向主公盡孝就足夠了,將來等阿斗長大了,或者有一天繼承了主公的大業,你再好好的輔佐弟弟,兄弟友愛和睦,一生安安穩穩就過去了,這多好。”

糜芳不但打斷了劉封的話,而且還狠狠的刺激了劉封的心。人人都知他劉封是個養子,劉備收他當兒子,自然是為了找個繼承人,而阿斗的出生也把他推到了一個尷尬的位置,這些都是人們心知肚明的事實。

但是,就像劉備的仁義之名一樣,明眼的臣子們都知道其中有幾分是假,幾分是真,但是沒有誰會當著劉備的面說出來,而劉封的尷尬身份,也正是如此。

可是,眼前的糜芳,卻偏偏的犯了這個忌諱。

劉封知道,他之所以敢這般**裸的暗示,無非是因為糜竺那“莫須有”的猜忌,讓糜氏兄弟以為劉封心懷鬼胎,有跟阿斗爭搶地位的嫌疑,所以,糜芳才不惜用這種直白的方式,來向劉封發出警告。

這回劉封真的是火了,阿斗的位子他壓根就已經不然希罕,激怒他的是糜芳這般不顧他顏面的所謂暗示。

扶著青釭劍柄虎掌,堅實的掌背上青筋隱隱湧動,這一刻,劉封恨不得一劍出鞘,將眼前這個討厭的傢伙大卸八塊,以泄心頭的這口惡氣。

“阿封,舅舅是過來人,聽舅舅的絕對沒錯。”糜芳見劉封不做聲,還以為自己的暗示有效果,敦不知生死已經懸在一線之間。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馬謖忽然匆匆而入,瘦削的臉上流露著凝重,似乎發生了什麼重大之事。

“大公子,糜將軍,剛剛收到的情報,一支曹軍正向魯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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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11: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自以為是之徒

一句話,把劉封的一腔殺意瞬間壓下,自以為是的糜芳也跟著臉色一變。

徐庶不是說魯山只是一路佯動嗎,可赤壁交戰才剛剛開始不到十天,曹操為何就迫不及待的派兵來攻魯山呢?

“曹軍來了多少?”劉封殺意雖收,但精神卻高度警覺起來。

“一千。”

一千曹軍對於劉封而言,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要知道,那可是精銳的曹軍啊。如果正面對抗,雙方將領的用兵實力相當,一千曹軍足抵五千劉家軍,如果是虎豹騎的精銳話,只怕一萬劉家軍也難擋一沖。

想到這裡,劉封忙又問道:“來的是曹操的北軍還是荊州降軍?步軍還是騎兵?”

“應該是北軍,不過基本都是步軍。”

馬謖的回答讓劉封稍稍松了一口氣,不過情況仍然不容樂觀。

己方這一邊,劉封這兩百精銳才剛剛親附,正在強化軍紀,至於搏肉、弓弩、陣法這些更細的方面還不及訓練,別說正面與曹軍野戰,就是堅守魯山大營,兩百人也顯得捉襟見肘。

不過幸運的是,糜竺的猜疑給他送來了七百兵馬,這樣的話,他和糜芳的兵馬相加也有近一千的兵馬,與來犯的曹軍兵力相當,只守不攻應該不是問題。

腦子飛快的轉動,冷靜的分析過局勢之後,劉封果斷下令道:“馬軍司,你速派斥候加強對來敵的偵察。另外傳令全軍,加緊時間加固營壘,增添鹿角,多備弓弩,咱們要打一場堅守的硬仗。”

“咳咳——”從驚異中回過神來的糜芳,臉馬上往下一拉:“阿封,既然我已經奉命接管了魯山軍務,關於如何來應敵,你就不用操心了。”

劉封一怔,這才想起現在這魯山營已經不是自己說了算,自己方才一番旁若無人似的下令,顯然有越權之嫌,難怪糜芳的臉色會難看。

“舅舅莫怪,我也是一時情急,馬軍司,你稍等一會,且聽聽舅舅打算怎麼應敵。”為了應對新出現的威脅,劉封只得暫時壓下對糜芳的厭惡,畢竟現在還不是自立的時機,沒必要為了一點點的小氣跟糜芳翻臉。

劉封剛才的吩咐正符答馬謖心中所楊,外面形勢緊迫,必須爭分奪秒,他一聽還要再論,便不假思索道:“糜將軍,大公子的計畫是目前最穩妥的應敵之策,依屬下之見沒必要再過多討論,還是儘快下令讓士卒們執行吧。”

馬謖顯然只顧著從軍情方面考慮,而糜芳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流露出不悅,他揚起頭來,鼻孔朝向馬謖,喝道:“本將和大公子討論軍事,哪裡有你多嘴的份。”

糜芳擺起了上司的架子,口氣有點囂張,馬謖臉色微微一變,心中顯然有怨,但礙著官職的關係,敢怒不敢言。

馬謖是自己的部屬,糜芳這樣不客氣的教訓,那就是不給劉封面子了。

“襄陽馬氏五兄弟舅舅應該聽說過吧,這位就是五兄弟最年少的那一位,他也是一心為公事,舅舅莫怪。”

劉封報出了馬謖的名號,原想糜芳會給幾分薄面,不想他這舅舅官架子擺出來就收不回去了,只是眯著眼瞟了馬謖一眼,撇著嘴道:“管你是誰,上下尊卑豈能不分,是什麼身份就幹份內的事,逾越了就是犯忌諱,阿封,你說是不是。”

劉封耳聰目明,自然聽得出來,糜芳這話明著是教訓馬謖,其實卻是在拐著彎的暗示自己。

剛剛壓下的怒火,這時又被糜芳給引燃,劉封刀鋒一凝,冷冷道:“那舅舅你打算如何應敵?”

“兩軍對戰,不是憑空想像,要知天時與地利,先看看地圖再說。”

糜芳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伏在朱案的地圖前琢磨了半晌,忽然面露傲色,拍案道:“魯山地形對我們這麼有利,曹軍此來豈不是在自尋死路。”

劉封和馬謖對視一眼,搞不懂眼前的這位糜將軍何來的勇氣口出狂言。

糜芳指著地圖,洋洋得意道:“你們看,魯山以西的道路,北邊是雲夢澤,南邊是長江,這樣的地勢本身就泥濘不堪,而且最寬處也僅有百余步,最狹處僅僅幾十步而已,正是打一場阻擊戰的好地方啊。”

一聽糜芳打算以攻代守,二人臉色同時一變。

劉封沉眉道:“舅舅,我方兵馬本來就少,曹軍野戰的戰鬥力又甚強,正面交戰風險太大,還是堅守營壘穩妥一些。”

糜芳冷哼一聲,表情不以為然:“所以我才說用兵要知地利。我只要把戰場選在一處狹窄之地,曹軍的兵馬便無法展開,正可抵消人數上的劣勢。而地面泥濘,則曹軍的推進速度必然被遲滯,到時候我軍只要多備強弓弩,無需接戰便可將曹軍射潰。這麼絕好的立功機會,豈能錯過。”

“舅舅……”

劉封還想再勸,糜芳猛一擺手:“你不必再多說了,我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怎麼用兵難道不比你清楚嗎。總之這裡我說了算,你馬上令你的部曲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就隨我出擊吧。”

糜芳用他的職權強行壓制了劉封的勸阻,斜望時,馬謖正皺著眉頭向他微微搖頭。

很顯然,對於糜芳的冒險舉動,馬謖是一百個不贊成,不只是馬謖,劉封也同樣反對。要知道曹操用兵如神,他既然敢派一路人馬東進魯山,就一定清楚魯山一帶的泥濘地形的不利之處,既是如此,就必然準備好了應對手段,糜芳的主動出擊,無疑是在送死。

‘媽的,老子才不會為你陪葬!’

火了的劉封,目光冷峻如電,大聲道:“舅舅要出戰請自便,卻恕我難以從命。”

劉封的拒絕讓糜芳既驚又怒,一張臉馬上陰沉下來,厲聲質問道:“關將軍命我全權節制魯山兵馬,阿封,你焉敢抗拒軍命?”

“舅舅既然說奉了二叔之命接管魯山營,那是守是戰這種大事,是不是應該先派人徵詢二叔的意見再做決斷呢?”

劉封的反駁令糜芳愈加不爽,他瞪著眼道:“我既為一軍之首,自然有臨機處置的權力。”

話說到這份上,劉封已知多說無益,遂拱手道:“我只知我是奉了父親之命,堅守魯山大營。舅舅想怎麼樣,我管不著,但我是絕不會跟著你出戰的。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罷,劉封轉身拂袖而去,馬謖也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跟著出了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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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1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絕地反擊

“阿封,你敢抗——”糜芳想再斥責時,劉封已然揚長而去。

空蕩蕩的大帳中,只餘下面紅臉脹的糜芳一人,看著那兩個年輕的身影遠去,糜芳的眼中迸射著憎惡之色,氣呼呼的定在原地許久,才重哼一聲,狠狠的甩了一下外袍。

揚長而去的劉封徑直回到了自己的軍帳,他同樣是一腔的怒火,一入大帳,他便狠狠的一拍朱案:“拿別人來壓我就罷了,還想讓我跟著你去送死,門兒都沒有。”

隨後而入的馬謖,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大凡有才的人,都是要面子的人,劉封看得起他,給他面子,所以他才傾力為劉封做事,哪想到突然冒出個糜芳來,擺譜也就罷了,還公然斥責自己,這口氣,馬謖同樣咽不下去。

“大公子,恕我直言,你的這位舅舅貪功心切,兵法一竅不通,這樣貿然出戰,定是死路一條。”馬謖也看出來劉封跟糜芳有隙,所以才敢不加修飾的批貶糜芳。

帳外冷風起,瑟瑟的秋風鑽入帳中,劉封感到了一陣寒意,正是這寒意,讓他燃燒的怒火稍稍平息。

‘冷靜,小不忍則亂大謀,一定要冷靜。’

在一次次的自我暗示下,劉封漸漸恢復了鎮定的頭腦,在帳中來回踱了幾步,他漸漸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劉備臨走時有交待,江北之事由關羽全權節制,雖然糜芳的舉措是自尋死路,但自己若不從,終究是違抗了軍令。或許,糜芳所為,根本就是受了糜竺的授意,故意設計陷害自己也說不定。

想到這些,劉封意識到這件事不能這麼簡單的對待,思索了片刻,他有了主意:“我馬上修書一封闡明利害,你即刻派人送去給二叔,相信他一定會駁回出戰的計畫。”

馬謖卻道:“關將軍遠在石陽一帶,就算馬上修書,這一來一回也要數天時間,恐怕等不到關將軍的命令,大禍就已經發生了。”

劉封微微歎氣:“就算這樣,這封信還是要寫的,到最後就算無濟於事,也至少可以把我們和這場失利脫清干係。”

這才是劉封的真正用意,糜芳那廝要送死由他去,劉封才不關心。

“話雖如此,可是大公子有沒有想過,一旦糜將軍戰敗,那魯山營就只剩下我們手頭的兩百兵馬,到時敵方一千之眾趁勝而來,即使我們堅守不戰,以區區兩百兵馬,又豈能守得住呢。”

一語驚醒,劉封只覺背上一陣的徹底惡寒。

馬謖說得沒錯,糜芳是討人厭,死亦不足惜,但他手中那七百的兵馬卻是至關重要,先前劉封認為可以一守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多了糜芳這七百的兵馬,倘若這些兵馬一損,正如馬謖所說,就算想守也守不住的。

形勢的變化出乎了徐庶的預料,同樣也出乎了劉封的預料,現在劉封首要目標是如何渡過眼前的危機,否則又何談什麼脫離劉備。

“我的這個舅舅,真是給我們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啊。”劉封劍眉凝成刀鋒,四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案,腦海裡在不斷的搜尋著先前所學的兵法,試圖為自己找到一條出路。

“看來,只有撤回夏口才是唯一的出路了。”劉封喃喃自語道,這似乎是他能想起到的唯一保身的辦法。

馬謖卻不願意,其實憑心而論,他比劉封更不願選擇撤退這樣丟面子的事。

劉封壓根就不想立功,他只想求明哲保身,然後再圖脫離劉備。馬謖則不一樣了,他想的是揚名立萬,這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戰,如果就這麼不戰而退,對馬謖而言就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眼見劉封萌生退意,馬謖忙道:“主公命我們堅守魯山,是為了配合吳軍赤壁主戰場,出於軍事角度,我們當然可以撤退,但是從大局來看,這一撤退會讓主公陷入不利的境地,大公子,我們絕不能撤。”

說得輕巧,不撤就得戰,以現在的實力,又何以為戰?

劉封不能吐露真實的想法,只得道:“你所說我也明白,可是要戰也要有資本,兩百兵馬,又如何能抵擋強敵。”

馬謖忽然眼眸一亮:“既然守不住,那我們何不主動出戰,以奇制勝?”

“以奇制勝?嘿嘿,你隨我來吧。”

劉封大步而出,馬謖不知其意,也只好跟著出去。

二人上馬,帶了十幾名護軍,離開魯山營,一路西行。開頭四五裡的時候,地勢尚平坦幹躁,越是往西,道路就越狹窄泥濘,北面的雲夢澤逐漸南移,和南面長江形成了一個V字形的地勢。

走出十裡後,沿江的大道已經縮減到不出五六十步寬,站在道路的中央,左邊是長江,右邊是泥澤,方圓數裡一覽無遺。

劉封抬手搖指著右首處的大片泥澤:“自古以來,想以弱勝強,以寡敵眾,無非是用設埋之類的奇策,這一點我也懂。可是你看右邊的地形,如果是樹林或者是山包的話,我們還可以勉強設伏,但是這一片沼澤,人馬一進其中便要陷入,根本無法埋伏兵馬。若是不能設伏,我實在想不出,在這種地方還能用什麼奇策。”

劉封並非不敢戰,其實在此前,他也曾現場考察過戰場,假像如果有敵人來進犯,將如何應戰,但除了正面硬抗之外,終究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看到此間的地形後,馬謖的表情也暗淡了下來。他跳下馬來,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沼澤的邊緣,放眼望去,除了稀稀落落生長著的葦草之外,就是一眼看不到邊的泥濘。

他試著將一隻腳邁進沼澤裡,剛剛踩上去還沒什麼,但是身體的重量往上一加,整條腿馬上就跟著陷了下去,一直陷到小腿根部時,下陷的趨勢仍然不見停。

馬謖趕緊把腿抽了出來,帶出半條腿的泥巴也無心清理。他悶悶不樂的蹲在沼澤邊,隨手撿了根枯技捅著腳下的爛泥,喃喃道:“難道我馬謖生平第一仗,真的就註定要以逃跑收場麼……”

年輕的面龐上,流露著的是幾分無奈,還有幾分不甘。

突然之間,那暗淡的眼眸中閃爍起興奮的光茫,馬謖騰的一下跳了起來,回頭沖著劉封激動的叫道:“大公子,取勝的奇策,我已經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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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開戰

星月當空,萬里無雲,明天將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糜芳站在帳門口,仰望夜空,臉上流露著的是躊躇滿志。

夜色下的軍營,就像是一面光滑的鏡子,倒映著滿天的星光,而那點點的星光,卻是一堆堆的篝火。香氣彌漫中,一鍋鍋的肉湯已經煮熟,圍坐在火堆旁的士卒們,正流著口水準備享受一頓難得的肉餐。

明天的那一仗,糜芳雖然志在必得,但他也知道曹軍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所以今天晚上他決定讓士兵們飽食一頓,好激勵他們明天為自己好好的賣力作戰。

一騎從西面飛奔而來,那裡是劉封營的方向。

“怎麼樣,打探到大公子在做什麼了嗎?”糜芳迫不及待的對滾鞍下馬的親兵問道。

“回將軍,大公子把所有士卒都派了出去,好像是叫他們連夜去砍柴去了。”

親兵帶回來的這個訊息,讓糜芳有點莫名其妙,甚至感到些荒唐。

他本來在想,劉封這小子拒命不從便罷了,好歹你也老老實實的加固營壘,誰想明天就要開戰,這臨戰前的大晚上,你卻把士卒們調去砍什麼鬼柴。

“大晚上的砍柴,好笑。”

糜芳輕蔑的哼了一聲,搖著頭回到了帳中。他坐將下來,展開一張帛書,不假思索的提筆疾書起來。

糜芳一共寫了兩封信,一封是寫給關羽的,自然是向其告狀,說他這個好侄兒竟然膽敢抗命不從。糜芳相信,以關羽的性情,當他得知劉封竟然敢不遵其號令時,原本當初就反對劉備將劉封收為養子的關羽,此刻必然會對劉封更有芥蒂。

這第二封信,則是寫給其兄糜竺的。信剛寫完,忽然外面親兵來報,言是大公子劉封前來求見。

“這個小子,終於知道來認錯了麼。”糜芳合上書信,“叫他進來吧。”

片刻後,劉封在步而入,看到糜芳正襟危坐,臉依舊拉得老長,但眉宇間似乎有幾分得意。劉封知道他以為自己是來道歉服軟的,所以才會那副德性。

劉封上前拱手道:“舅舅,我此來是想再問一句,明日你真的打算出戰嗎?”

“勝算在我手,當然要出戰。怎麼,阿封你是不是後悔了,決定改變主意隨我出戰,好分一點戰功啊。”

糜芳的自以為是讓劉封想笑,什麼狗屁戰功,就算我一刀把曹操宰了,這天大的戰功之下,還不是照樣要被爾等猜忌,依然逃不脫死路一條的厄運。

劉封嘴角微微一揚,淡淡笑道:“舅舅既然心意已決,那我也沒什麼好勸的了,至於這戰功嘛,舅舅若有信心,自可全部拿去。不過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舅舅上陣搏殺,我卻視而不見,所以如果舅舅你不反對,我明天想率本部兵馬,在後邊為舅舅壓陣助威。”

‘什麼壓陣助威,還不是想分一杯羹。’

糜芳以為他這外甥是為先前的違令來道歉的,這時聽劉封似乎並無此意,便有些失望,冷哼一聲:“隨你的便吧。”

“那我就不打擾舅舅了,祝舅舅明日鎧旋得勝,成就大功。”劉封恭維幾句,便告辭而去。

目送著劉封離去,糜芳臉上又浮現出怒色,憤憤的嘀咕道:“這個小子,還是死不悔改,哼,你早晚會知道錯的。”

這一夜,轉眼即過。

次日旭日將升未升時,魯山營的劉家軍已忙碌起來,埋鍋造飯,匆匆的吃過早食後,糜芳率領著他的七百兵馬昂首闊步的走出了營壘。兵馬沿著西向泥道行進一裡有餘,在一處岔口,糜芳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劉封和他的兩百兵馬。

“我的斥候剛剛回報,曹軍已經離營開拔,現下已在十五裡外,舅舅恐怕得加快行軍了。”劉封笑著提醒道。

看到劉封這副客氣的表情,糜芳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究竟不對勁在哪裡,他一時片刻又想不出來。

“這個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提醒。我們走!”糜芳高喝一聲,縱馬揚長而去。

目送著七百軍兵踏著泥濘的道路從身邊而去,直到他們遠去成大道盡頭的一團黑影,身邊的馬謖才道:“大公子,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該開始部署了。”

劉封深吸一口氣,目光冷峻如刃,微微點頭道:“那就開始吧,希望你的計策能奏效。”

“大公子放心,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之中。”瑟瑟晨風中,馬謖凍得通紅的臉上流露著自信的微笑。

……………

天光放曉之時,糜芳所部抵達了預先設想的交戰地點,這裡是沿江大道中最狹窄,也是最泥濘的一段,南北寬不過四十余步。

糜芳按照事先擬定的計畫,迅速的完成了排兵佈陣。兩百步軍執戟在前,將整條道路封住,而其餘五百兵馬則皆持弓弩,分佈在戟兵之後。

二比五的步弓比例,理論上有些失衡,但這正是糜芳引以為傲的地方。他相信即將交手的這支一千人的曹軍,弓弩手的裝備不會超過兩百人,這樣的話,他就可以依靠弓弩手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再加上泥濘地形對敵人進攻的遲滯,輕輕鬆松的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

佈陣完成後不久,正前方的盡頭,一條細細的黑線印入眼簾。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黑線在不斷的向己方陣地蠕動。

敵人終於出現了。

江濤拍打著岸邊的碎石,離江較近的士卒,甚至能夠被濺起的水花擊打到臉龐。隨著正前方的黑線的逼近,每個人都感覺到耳邊的鼓聲越來越響亮,那是心跳在加速跳動所產生的幻覺。

“戟兵準備。”

隨著糜芳的一聲高喝,兩百步軍將指向蒼穹的長戟壓低,參差不齊的戟刃,形成了一片寒光流轉的森林。

五百步、四百步、三步百、兩百步。

當敵人那模糊的影像,終於清晰的映入眼簾時,糜芳的心猛然間如同被沾水的鞭子狠狠的抽擊了一下,原本志在必得的臉,瞬間一片慘白。

迎面而來的,並非想像中一排排手執戟矛的敵卒,而是一排一人多高的巨大櫓盾,在沉悶的鼓點聲中,像一堵堅不可摧的鐵牆緩緩的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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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負我者死

溝渠之東,劉封白馬銀袍,橫槍而立。

陰冷的江風吹刮著戰袍,手中的火把在獵獵寒風中舞蹈,俊朗而冷肅的面龐,在刮面如刀的風中微微泛著幾許淡紅。

劉封鷹一般的眼睛直視著正前方,幾百步外,那場血腥的廝殺即將拉下帷幕。

不,不是廝殺,準確的說,應該是屠殺。

遠道而來的曹軍,似乎早就預料到糜芳將採取何等應戰之策,所以,此番交戰,敵方將領也排出了一個以櫓盾為先驅的奇怪陣形。

那種碩大無朋的巨盾,一般是在對陣騎兵時才會使用。這種櫓盾的底部可以深深的刺入泥土,立穩之後,無論是弓箭還是兵器,都可以抵擋,如同一座活動的堡壘工事。

而在櫓盾的上方,會架起鋒利的長矛,當騎兵發起衝鋒時,這一排排平伸的長矛會形成一堵刺牆,在騎兵連敵人的頭髮都沒摸到時,就會連人帶馬被刺成肉串。

而在今天這種地形泥濘而狹窄的戰場上,曹軍排出的這個巨櫓陣,則起到了出人意料的作用。依靠著櫓盾的超強防禦力,曹軍便可以糜芳雨點般的弓弩打擊下,從容不迫的向前推進。

只一個簡單的陣形變化,就輕易的克服了地形的不利,領軍的那員敵將,定然不是無名之輩。

面對著這意想不到的攻擊方式,糜芳的計畫就此破產,弓弩無效的情況下,一千曹軍如一座鋼鐵的城堡,穿越兩百步泥濘的道路,平平的輾了過來。

在軍陣相撞的一瞬那,巨盾陣突然破開,隱藏後面的曹軍,如破籠而出,饑餓難耐的虎狼,挾著獵獵的血腥之氣,殺向了驚慌失措的劉家軍。

身處其後的劉封,儘管無法看清前方戰場的清楚畫面,但那灌入耳膜的陣陣淒慘的嚎叫之音,亦足以令他想像到那場屠殺之慘烈。

一盞茶的功夫後,前方的戰鬥似乎已經接近尾聲。殘存的劉家軍,如潰巢的螻蟻一般,向著這邊逃竄而來,而其後的曹軍,似嗜血的野獸,不肯放過任何一隻獵物,窮追不捨而來。

泥濘的地面在遲滯敵人的同時,一樣也阻礙了自己的逃跑,一千曹軍中配備了約二十余騎兵。此刻,這些先前在混戰中無法一展身手的騎士,則借著馬力的速度優勢,輕鬆的追擊敗潰的敵卒。

刀鋒無情的斬落,馬蹄肆意的踐踏,殘存的幾十名劉家軍潰卒,片刻之間便盡數倒在了泥濘之中。

此處的地勢西高而東低,七百名劉家軍士卒的鮮血滲入泥濘之中,仿佛一張紫黑的巨幅地毯,向著劉封所在緩緩延伸過來。

七百條性命,就這樣無一倖免嗎?

就在劉封感慨之際,正前方的視野中,一騎熟悉的身影正惶急的向這裡逃來,似乎是唯一的倖存者。劉封很快認,那獨自逃出血獄殺場的,正是不久之前還自信滿滿的糜芳。

劉封的心頭立時湧起一陣深深的厭惡:七百個年輕的生命,就因為你的自以為是白白送了性命,你竟然還有臉獨自逃生,真是不知羞恥啊。

陡然之間,劉封的劍眉凝成一線,心頭仿佛被一根細針猛然一刺,不安的情緒瞬間籠罩了全身。

因為他看到,在糜芳的身後,還有一員虎熊般的騎士在窮追不捨,而那個人惡煞般的身影,劉封這輩子也絕不可能忘記。

許褚!

‘想不到,率軍而來的敵將,竟然是這個惡來。’

刺骨的寒風刮面而來,劉封卻已感覺不到外在的冷意,因為就算是徹骨的寒冬,也抵不上許褚所帶給他的惡寒。長阪坡的那驚心動魄的兩刀本能的浮現在眼前,尚在幾十步外時,劉封仿佛已經感受到了懾人心神的凜烈殺氣。

在一剎那的驚悸之後,劉封的腦海裡驀的回想起了那夜的片段,趙雲所教授的武道三字訣,如梵音入耳,漸漸的壓制住了內心中的恐怖。

許褚的強大,首先強大在他那藐視天下的無上氣勢,無須交手,僅僅這種氣勢,就已經讓他立於不敗之地。

‘劉封,許褚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是血肉之軀,你何需畏懼,這些天來你是怎麼勤修苦練,磨練自己的心志,難道你都忘了嗎?’

劉封一遍遍的告誡著自己,須臾間,許褚所帶給他的那種精神上的壓制,竟然不知不覺的褪色了許多。

當他穩住心神時,形容狼狽的糜芳已經相距不出二十余步,再加一把勁就能越過劉封事先所挖下的這道丈許寬的溝壑。

只是,許褚所騎的黑馬,乃是曹操所賜的西域良馬,腳力遠超于糜芳坐騎,他從後飛馳而來,眼看再用不了幾步就能追上糜芳。

“阿封,救我!”

狂逃中的糜芳,猛然間發現了單騎而立的劉封,仿佛溺水者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先前那副舅舅兼上司的派頭早就拋在了腦海,幾乎是在用哀求的語氣在向劉封求救。

冷冷的注視著那副可憐的嘴臉,劉封心頭的厭惡卻有增無減。

想起了長阪坡時,糜夫人垂死前的懇求。

想起了為救阿斗,身陷重圍的浴血驚魂。

想起了身負重傷,卻仍被甘氏責怪的委屈。

想起了趙雲當晚的密言,還想起了糜芳**裸的警告和暗示。

……

諸般的委屈與怨憤,此時此刻,他的心頭就如一座蘇醒的火山,壓抑之後憤然反彈的怒焰,如滾滾的岩漿一般,沖天而上,熊熊的烈焰讓他的血脈燃燒起來。

‘爾等負我在先,就休怪我今日無情了。’

那一張臉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冷傲,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揚,獵獵殺念從刀鋒似的眼眸中迸射而去。

十步之時,劉封手腕一揚,將手中的火把丟進了身前的溝壑之中。

那一丈余寬,七尺之深,將整條大道攔腰截斷的溝壑中,堆滿了昨夜所備好的乾柴,還有無數隨軍所攜的火油石硝之類的易燃物。火把一丟入其間,三十余步長的溝壑立刻變成了一條烈焰狂焰的伏臥火龍。

本以為有救的糜芳,此刻正準備躍而跨過溝壑,怎料沖天而起的火牆,在最後時刻封了他的去路。人馬齊驚,受驚的戰馬猛然止步,嘶叫著前蹄高高立起,將糜芳狠狠的從馬背上掀起,重重的摔落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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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送給許褚的“大禮”

趴在地上的糜芳,身上臉上沾滿了泥巴,何其之狼狽。

他想要爬起來,但剛才那一摔實在太重,整具身軀卻如摔成了幾截似的,稍一動彈就好象要散架似的劇痛無比。

糜芳艱難的抬起頭來,淒厲的目光穿過熊熊的火焰,看到的是一身純白,宛若被寒霜所包裹著的劉封,此刻,那雙刀鋒似的眼眸也在無動於衷的盯著他。

糜芳猛然驚醒,這才意識到,那個被他所懷疑猜忌的劉封,現在竟然是想要他死。

“你這臭啊——”

一腔的憤恨尚未出口,身後,那人和馬所組成的鐵塔般的巨軀,挾著疾沖之力,如崩塌的山峰一般狠狠輾在了他的背上。

伴隨著冰裂般的脆響,糜芳背部的骨胳盡皆斷裂,馬蹄擊碎他的脊柱,深陷入他**,腑腔中的五臟在巨力重擊之下,瞬間被擠成爛泥。滾滾的鮮血挾裹著各種各樣的內液,從糜芳的嘴巴破口噴出。

親眼看著糜芳被許褚的戰馬踏死,積郁已久的悶氣,此時終於可以得以發洩,這一刻的劉封心頭是一陣暢快。

踩死的糜芳根本不在許褚的話下,勒馬而立的他,則是以一種驚奇的目光掃向火牆對面的那個年輕人。他的鐵鑄似的臉龐青筋微微抽動,黑漆漆的眼眸中閃爍著熊熊的烈焰。

此刻,這雙眼眸正死死的盯著劉封,那目光讓人渾身的不自在,仿佛看不見的刀鋒,在無情的切割著劉封的神經。

這就是許褚的勢!

回想著往昔的感悟,劉封極力的保持著精神的平靜,雙眼正視著許褚的目光,平靜的說道:“虎侯,別來無恙啊。”

“小子,想不到你還活著。”許褚的喉結如滾珠般蠕動,藐視的口氣中暗含著幾分意外。

劉封淡淡一笑:“這還要多謝虎侯當日手下留情,看來我與虎侯你還真的很有緣。”

“和我有緣的人只有兩種。”許褚冷殘的目光中,殺氣在漸漸聚積,“一種是朋友,另一種是敵人。朋友可以喝醉吃肉,而敵人——”

許褚並未說完,而是展開環抱的雙臂,露出了那柄明亮如星的象鼻刀,劉封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柄讓他整整受了一個月傷痛折磨的兵器。這無聲的暗示,比直白的言語威脅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只是,此時的劉封,與一月之前的劉封已大不相同,經歷了成長的他,面對著眼前這個當世絕頂的高手,已經不再盲目的畏懼。

因為在他的心中,自信已多過恐懼,這自信,不僅僅來源於對武道的領悟,還有馬謖想出的這條絕妙計策。

“那又如何呢?”劉封瞟了一眼橫在他二人中間的那道火牆,口氣和神情越發的雲淡風輕。

許褚突然間哈哈大笑,不屑道:“小子,變化很大嘛。不過,你以為一道區區的火牆,就能擋得住我嗎。火勢一熄,我看你這一回還怎麼死裡逃生。”

劉封嘿嘿一笑:“跟虎侯交手,我怎麼敢怠慢呢。虎侯放心,除了這道火牆,晚輩還給虎侯備下了另一份大禮。”

許褚神色一怔,一時不解其意。此時,殺盡了七百劉家軍的曹軍已追隨許褚而來,但是跟許褚一樣,皆被這一道突出其來的火牆所阻,千號人馬擠在火牆附近,不知該如何逾越。

一切正如馬謖所料。

時機已到,劉封撥馬而退,向著東面奔去,就在許褚以為他是想趁機而逃時,劉封卻在相距二十余步之地停了下來。

劉封再度調轉馬頭,一人一騎正視著一千曹軍,嘴角揚起一抹輕蔑的詭笑,然後,他從馬囊中取出一面令旗,猿臂高高的舉起,向著西北方向揮動起來。

看到那小子這般舉動,經驗老道的許褚第一反應就是中了埋伏,肅厲的目光立刻掃向西北方向,隨之,他的臉上便露出了不屑之笑。

西北方向是一望無際的雲夢澤,除了零零散散分佈的幾撮葦叢之外什麼都沒有,這種沼澤地帶,別說沒有供伏兵藏身的偽裝地勢,就算是有,人又如何進入。這也是他先前為何敢不防備側翼,直接用盾陣平推糜芳所部的原因。

“哼,原來是在虛張聲勢。”

許褚這一聲不屑剛剛出口,驀的,他的視野中突變驟生,虎目鬥睜,仿佛看到了生平最不可思議的奇事。

西北七十余步外的沼澤中,原本只是一片不起眼的葦叢,這時突然消失不見,奇跡般的變成了兩百多弓弩手。幾秒鐘後,在千鳥齊鳴聲中,密如飛蝗的箭雨劃過道道曼妙的弧射,呼嘯著向著擁擠在火牆前的曹軍傾射而來。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許褚沉著如鐵的面容,在這一瞬間被前所未有的震撼所佔據,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那些突然出現的敵方弓弩手,是如何進入這連只老鼠都可以吞噬的泥澤中的。

驚駭之際,第一撥箭雨如電襲至,措手不及的曹軍根本不及反應,當場就有數十人倒在箭下。

打擊才剛剛開始,泥澤中的兩百士卒,在馬謖的指揮下,開弓似新月,箭出如閃電,一枝枝沾有毒素的鐵矢,如死神的獠牙,無情的撲向那些曾經令他們望而生畏的強敵。

由於先前跟糜芳部的交戰,此時的曹軍櫓盾早已不在手,而且連陣形也因混戰而破裂,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有依靠著手中的兵器,手忙腳亂的舞動著,試圖撥擋襲來之箭。

然而,敵人卻是有備而來,馬謖指揮的那兩百人,所用的都是劉琦所贈的上好的強弓硬弩,在這樣的近距離密集齊射,其威力與速度豈是一般人可敵。

在雨點般密集的箭矢攻擊下,一名接一名的曹軍倒在血泊中,流淌著的熱血,和剛剛被他們屠殺的敵人的血流混雜在一起,將腳下這邊大泥浸成了一片可怕而令人作嘔的黑紅。

看著狼狽而淒慘的敵人,劉封嘴角斜揚,臉上洋溢著一抹冷漠而得意的笑。

那兩百士卒之所以能夠進入泥澤而不被陷下,秘訣就在於腳下。

因為每一個士卒的腳下,都蹬著一對鍋蓋大小的木板,增大的受力面,平攤了身體的重量,才使他們不至於陷入泥澤之中。正是用這個方法,他們才能奇跡般的潛入泥澤,所有人都蹲伏下來,用葦叢作為偽裝。

先前糜芳列陣迎敵之時,跟在後面的劉封不動聲色的挖了那條長壕,目的就是用火牆阻擋曹軍的去路。然後,再趁著曹軍軍陣混亂之際,令葦叢中的伏兵發動致命的突襲。

‘馬謖,看來你的計策效奏了,這一戰,咱們可要名動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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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劉封準備把重槍掛在馬鞍上,坐看一場屠殺的好戲。

前有烈火阻前路,空中又有箭矢如雨而落,最可氣的是,伏擊的敵人就近在眼前,可曹軍卻只恨無法進入泥澤,只能硬著頭皮挨人家射卻無力還手。

一千曹軍,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地步。

許褚揮舞著象鼻刀,將射來的箭矢輕易撥開,這種程度的箭雨,豈能傷得了武道絕頂的許褚,但左右那些士卒應對起來卻越發的吃力,眼看著一名名部下倒在腳下,許褚心頭急怒之火油然而生。

征戰一生,何曾遭遇到如此窘境,許褚真的被激怒了。

恰在此刻,許褚的眼光往火牆那邊一瞟,看到的是閒庭信步,如同在看猴戲似的劉封。就是這個自己刀下饒過一條狗命的黃毛小子,現在竟然對許褚進行著從未有過的羞怒。

怒意暴漲,憤怒瞬間變為狂怒,許褚陡然間一聲長嘯,雙腿一夾馬腹,禦駛著胯下黑馬,向著火牆飛奔而來。

劉封眼睛一眯:不是吧,難道你想縱馬越過火牆不成?開玩笑,你以為是在耍雜技麼。

大多數動物都天生怕火,馬亦不例外,大多數經過訓練的良馬,雖然在兩軍戰陣上不會驚慌失措,但跳火圈這種只有馬戲團才會有的特殊訓練,尋常的軍馬是不會有的。

劉封根本不相信許褚能穿過火牆,他的腦海中已然浮現出一副滑稽的情景,那就是加速的戰馬在火牆前猛然止步,把許褚狠狠的甩出去,就算不把他甩進火坑裡,至少也摔他個狗吃屎。

火勢熊熊,那鐵塔般的巨軀一往無前。就在離火牆十余步時,許褚突然從腰間抽出一塊黑布,麻利的將馬眼蒙住。本性畏火的戰馬,此刻眼前一片漆黑,反倒再無所懼,只管四蹄發力的向著狂奔,瞬間已至火坑邊緣。便在這千鈞一線時,許褚雙腿夾緊馬腹,韁繩順勢往上一提,胯下戰馬長嘶一聲,拔地縱起。

視野之中,那一騎人馬,猶如一柄黑色的巨刃,熊熊烈火亦被那驚天的一躍那懾,生生的分開了一條通路。

矯健如鐵的馬蹄重重落于地面,身後的勁風竟拖出了一道火焰的尾跡。在劉封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許褚竟不可思議的飛越了火牆,借著落地的沖勢,那猙獰如獸的殺神正如狂風暴雨一般向他撲來。

“他到底是人還是神!”劉封由衷的發出一聲驚歎。

儘管劉封自覺一月以來,自己的武技已大為精進,但他更清楚自己現下的實力,仍然遠非許褚的對手。更何況,還是一個被激怒的了的許褚。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心念一動,劉封撥馬欲走。十余步的許褚早有所料,只見他猿臂刷刷連動三下,根本看不清他有何動作時,三枚細如拇指的石子,已挾著嗡鳴之音,撕破空氣向著劉封射至。

三枚石子先後而至,力道、速度還有角度,都仿佛事先經過精確的計算一樣,分毫不差的封住了劉封所有的退路,使他根本分不出時間來勒馬而退。

劉封別無選擇,只得擎起銀色重槍,運起十成的勁道,四面開弓,將襲來的石子分別擊開。每一枚射來的石子,都附著無堅不摧的力道,血肉之軀倘若被擊中,必被洞穿不可。

每擋下一擊,劉封都能感覺到槍上傳來的沉重力道,那強勁的打擊力,不但震得他虎口發麻,順著手臂灌入身體時,五臟六腑都仿佛被沾水的鞭子狠狠的抽打。

幸運的是,劉封手中有這柄趙雲所贈的重槍,再加上這一月以來的力量提升,這一次再度應對許褚的石擊,已經遠不如上次那般吃力。

殺招才剛剛開始。

三發石子過後,那鋼鐵般的巨軀已經沖至七步之內,明晃晃的象鼻刀寒光流轉,眼看著一道扇形的橫切之式頃刻將至。

在這樣近的距離,如果再想撥馬而退,就等於把自己背面要害完全暴露給了對方,在戰馬還不及加速之時,他的身體怕已被許褚切成兩半。劉封別無選擇,只有再一次正面硬抗許褚那神鬼一般的刀法。

退路已無,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轉眼即至的敵人身上,許褚那凜烈的“勢”已經難以干擾劉封的心神,但那“力”與“技”上的巨大差距,仍讓他沒有足夠的信心。

上次僅僅是兩刀,自己便身負重傷,這一次又如何呢?最終的結果,恐怕依然是死在許褚的刀下,所以得到的,或許僅僅是作為戰勝者的許褚,一句輕描淡寫的贊許罷了。

這一刻,劉封又一次動搖了,他感覺身邊的空氣正在被急速的抽幹,心和身體都在陷入冰冷的深淵,渺茫如針的希望,幾乎讓他快要喪失抵抗的意志。

陡然間,耳邊迴響起了趙雲的話:連必勝的信念都沒有,何以為戰!

那剛毅如鐵的話,如同黑夜中劃破蒼穹的閃電,瞬間重新照亮了劉封茫茫漆黑的腦海。

不戰,就是死,我不能死!

劉封的心理在呼吸之間,已是經過了天與地的變化,鷹目陡然一凝,重槍突然重重的刺入了腳下的地面,暴喝聲中,猿臂奮然用力,竟是將地面上的一塊十余斤重的泥塊掀起,向著沖至五步之外的許褚撞去。

戰場之中,放冷箭,發飛石,擲手戟,什麼樣的戰術許褚沒有見過,但這臨戰之際,用挑起地面的泥塊來發動攻擊,如此古怪的戰術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那一塊鬆軟的泥塊,又不是什麼堅硬的石頭,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殺傷力,許褚原本可以扭頭就可以輕鬆的避開,但正是他那藐視一切的暴烈性格,使他想也沒想的就平砍過去。

這一砍不要緊,泥塊蓬的碎成了無數爛泥點,四面八方的飛濺開來,近在咫尺間,許褚還未及反應時,肌肉盤虯的臉上,鋼絲般的鬍鬚上便被沾了大片的泥巴。

從未經歷過如此的狼狽,許褚的心神一時既驚又怒,就在他稍一分神之際,劉封單臂探出,重槍已若一條銀色的蛟龍,穿破漫空飛濺的泥雨,勢不可擋的向著許褚迎面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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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奇招

靈機一動的怪招,雖然是有點不夠堂堂正正,但卻讓處於弱勢的劉封奪取了先手。

重槍之下,再附以全身的勁力,這一槍劉封已是傾盡全力。

他的敵人,此刻卻已惱羞成怒,被濺了一臉的爛泥,這種狼狽,對許褚這樣的絕頂高手來說,簡直比砍他一條手臂還要莫大的恥羞。

盛怒之下,獸性般的殺氣如開閘而泄的洪水,洶湧而出。他如鐵陀似的喉結一滾,陡然間發出一聲暴怒的虎吼。

那狂怒的嘯聲,如滾滾江濤一般灌入耳膜,只震得劉封頭暈目眩。就在失神的一剎那,許褚手中的象鼻刀已化做一道彎刀,拖著紛飛亂舞的泥渣橫擋而來。

呯!

火星四濺中,刀槍相撞。千斤之力直撞而來,虎口迸裂,鮮血浸滿槍柄,而由手臂灌入身體的巨力,就如鐵錘一般狠狠的敲擊著他的內腑,只攪得他五腑六腹翻湧激蕩,上湧的氣血幾欲張口噴出。

緊接著,被許褚這一刀蕩開的重槍,于馬頭之上往回一蕩,反掃向了劉封自己,他急用右手一擎。豈知這強弩之末的慣性之力,仍然大得驚人,一陣鑽心的痛侵入神經,右手虎口同樣已被震裂。

狂怒下的這一刀,已經傾盡十成之力,原以為一刀便可將這膽敢羞辱自己的小子斬落馬下,但一刀之後,許褚那暴怒的臉龐,竟然流露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那小子,竟然硬生生的擋下了,甚至連吐血都沒有!

許褚感到自己再一次被羞辱,他整個人幾如失去理性的野獸,粗如鐵柱的猿臂再度轉出,緊隨而至的第二刀,挾著毀滅一切的怒意直斬向劉封的脖子。

劉封應該感到欣喜,同樣的一刀,長阪坡時差點要了他的命,而現在則只是氣血翻滾,所受的內傷遠弱于當初,這證明了他一月以來的勤修武道沒有白費,也證明了趙雲對他天資不凡的評價並非妄語。

但可惜的是,他的成長還遠遠不夠,許褚的一刀已讓他艱難如此,劉封很清楚,再這樣硬抗下去,絕不會撐過許褚的五招。最終的結果,自己仍然將成為許褚刀下無數亡魂中不起眼的一個。

除非出現奇跡

思緒在激蕩中掙扎,許褚的第二刀根本不給他更多的思考時間,刀鋒未至,那襲卷而來的勁氣已壓得劉封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不及多想,劉封急轉身形,左手擎起重槍移于左翼,槍鋒倒垂,反指向地面,五指一松,重槍下滑數尺,左手染血的虎掌緊握住了槍柄的末端。

這是一個奇怪的應接之式。

按照常理,面對許褚如泰山壓頂一擊,別說是手,就算是腳也巴不得一齊用上,但劉封卻竟然以單手握槍,而且還握在毫無著力之處的末端。

許褚根本不理會劉封奇怪的招式,在他眼中,任何的抵抗,在他強悍無比的刀鋒面前,都是垂死的掙扎。

怒濤般的大刀,狂斬而至。

隨著一聲擊沉重的金屬交鳴聲,握槍的左手瞬間血肉模糊,而導入身體的衝擊力,更是將本就翻滾不定的內腹攪得幾欲崩裂,劉封再無法克制,張口噴出一篷血箭。

只有一端有支撐力的重槍,在巨力撞擊下,下方一部分如秋千般向內蕩去,在一聲沉悶聲中,重重的撞在了胯下戰馬的身上。

那可憐的戰馬,如何經受得了如此可怖的打擊力,中擊處厚實的皮膚迸裂,重槍竟是楔入了血肉三尺之深。劇痛下的戰馬愴然悲嘶,龐大的軀體站立不住,向著右側傾倒而去。

‘那可惡的小子,終於要完蛋了麼?’

看著傾倒的戰馬,還有吐血的敵人,許褚心中長出了一口氣,他以為,一切都在他這一刀下結束了。

分神之際,突然之間,奪目的寒從劉封右側湧現,劃過一道半圓的弧形,直斬向許褚的面門。

許褚頓時驚悟,方才明白這小子為何會以單手,用那樣奇怪的招式來迎擊,原來他是早就盤算好犧牲胯下的戰馬來替代另一支手作為支撐力,順勢騰出來的右手,卻在自己分神之機,突然間拔劍偷襲。

‘好狡猾的小子,可惜這點雕蟲小技,豈能瞞得過我。’

近在咫尺的一劍來得太快,許褚無法凝力反擊,不及多想,急將象鼻刀反手一擋。

許褚以為,重傷之下的劉封,這一偷襲之劍根本發不出多少力,只消他隨手擋下這一劍,然後再發力出刀,一舉結果了這小子。

寒光從眼前劃過,並未如許褚想像的那樣,被自己的鋼刀反彈回去。

刀鋒相交的一瞬間,許褚突然有種奇怪的錯覺,仿佛看到一根細細的銀線,從自己刀身上一閃而過,更奇怪的是,這一刀竟如石沉大海,仿佛敵人揮來的並非是一柄劍,而是一道無形的風。

驀的,許褚佈滿血絲的眼睛睜如鬥大,瞳孔的倒影中,手中那柄跟隨自己半生,縱橫天下,飲血如池的象鼻刀,竟然不可思議的裂為了兩截!

然後,那銀色的細線,陡然間暴漲成一道白虹,挾著凜烈的寒風,朝著許褚當頭劈來。

“青釭劍!”

許褚驚呼一聲,巨塔般的身軀在千鈞一髮間,竟如猴子一般機敏的向旁側去。寶劍之刃貼著他的右肩而過,儘管險險的避過了致命的一擊,但青釭劍太過鋒利,刃風過處,竟是生生的削下了幾片甲葉。

這一劍掃出之後,劉封的坐騎已失去了平衡,劉封也管不了有沒有得手,雙足奮力一撐,借著戰馬栽倒的慣性順勢。倒飛出去的身軀重重落地,雙足陷入泥地寸許之深,急用銀槍後撐,才勉強抵消了這強悍的衝力。

一手以槍撐地,一手寶劍橫胸,當劉封抬起頭時,目光正與許褚那驚怒的眼神相遇。

“青釭寶劍竟在你手裡,夏侯恩可是你殺的?”空手的許褚怒視著他,冷冷的喝問道。

劉封用手背拭去了嘴角的血漬,冷笑一聲:“是又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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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惡來之恥

夏侯恩乃是曹操宿衛軍將領,又是青釭劍的佩帶者,如此人物,竟然在長阪坡中,被一名無名的劉家軍小將斬殺,青釭寶劍也就此淪落他人之手。

曹營中所流傳的這一段恥辱,許褚自然也知道,此前在江陵之時,許褚更幾次聽到曹操恨憎那無名的小將,聲稱倘若拿到此人,必將其五馬分屍為夏侯恩報仇。

只是許褚做夢也沒料到,那個傳說中的無名小將,竟然就是自己在長阪坡中視若無物,隨意放走的那個人。

‘倘若當日我將這小子殺了,夏侯恩也不會死,丞相的寶劍也不會失落,今日我也不會遭此前所未有的狼狽,一切,都是拜這小子所賜!’

許褚恨怒交加的眼眸中,懊悔之色一閃而逝,徒手的虎掌緊握成拳,隱隱聽到咯咯的骨節摩擦聲。

劉封方才那招,也是被逼無奈下的冒險一試,雖然沒能一舉斬殺許褚,但竟斬斷許褚的兵器已經算是意外的收穫。

此時的形勢,劉封喪失了坐騎,且受了不輕的內傷,但有重槍和寶劍在手。而許褚雖然人馬完好無損,但卻失卻了兵器。

對於劉封來說,現在的形勢雖然看起來比先前大為改觀,但許褚的武道深不可測,雖然沒有了乘手的象鼻刀,但用隨配劍仍可勉強一戰,而且他還有飛石的絕技在身。

形勢,依然不容樂觀。

不過,幸運的是,劉封並非獨自一人作戰。

火牆那邊的一千曹軍,被沼澤中的兩百弓弩手壓得抬不起頭,死傷的數目正在不斷的上升,而在無法進行反擊的情況下,理應立即撤退。只是,許褚一時怒火沖昏了頭腦,自己躍過了火牆,把部下們拋在了腦後,在不得許褚命令的情況下,曹軍士卒無人敢退,只能痛苦的忍受著箭雨的折磨。

“虎侯,我知道你很想要我的命,而且你也有足夠的實力。不過,我也有自信撐到你的那些部下全被我的人馬射殺乾淨為止。”

劉封的用意很簡單,他是要逼迫著許褚在個人的快意恩仇,和一千部屬性命之間做抉擇。

許褚目光瞟向火牆的那一頭,烈焰之後是一片血淋淋的畫面,眼看著那些跟隨自己出身入死的健兒,一個個的窩囊的死在箭矢之下,此刻的許褚,心如刀絞一般痛苦

一直剛毅鐵血的那張臉,頭一次出現了猶豫不決的神色。

遲疑了片刻,許褚冷殘的目光直射著劉封,冷冷問道:“小子,敢不敢報上名來。”

長阪坡的那一戰,許褚同樣好奇的質問劉封的姓名,只不過那時是出於欣賞,而此時則是刻骨的仇恨。

當時劉封不敢自報家門,那是因為怕許褚知道自己的身份後,將自己擒去曹操那裡,那這輩子自己都得過階下囚的生活。但是現在,劉封已經有脫離劉備自立的打算,那麼便可借著許褚之口,將自己的姓名揚名于天下,這也算為自己的將來爭取名望的資本。

念及此,劉封淡淡一笑,昂首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劉封是也。”

“劉封,你就是劉備的那個假子?”

許褚面露驚異之色,似乎是不敢相信劉備竟能有這麼年少英雄的兒子。驚異的眼神中,殺意又再度閃現,很明顯,在得知眼前這年輕人是的真實身份後,許褚有點改變了注意的意圖。

劉封平靜的答道:“可以這麼說吧,請虎侯代為轉告曹丞相,就說我劉封久仰他威名,將來若有機會,定會親自領教一番。”

“小子你敢對丞相出言不——”

許褚怒斥未出時,半空中幾道寒光疾射而來,許褚虎軀左右一閃,敏捷的躲了過去,落在地上的一支支的利箭。尋跡望去,十幾名敵卒已從沼澤跳上陸地,正在趕來支援劉封。

劉封嘴角微微上揚,流露出一抹得意的暗笑。他敢自報家門可不僅僅是為了揚名,更是因為注意到自己的部下們已經在趕來增援。

這些士兵平時雖然來上百個都不是許褚的對手,但現在他手裡沒了象鼻刀,而劉封的士兵又多以弓弩為主,在這種情況下,許褚已經沒有拿下劉封的十足把握。

“小子,且將你的人頭寄在項上,總有一天我定會親自來取。”狠狠的瞪了劉封一眼看,許褚撥馬轉身,向著火牆那邊被蹂躪的己方部卒奔去。

望著那鐵塔似遠去的背影,劉封長松了一口氣。

他這時才注意到,額頭上滲出的一顆顆汗珠,已在面頰上形成了一條條的水線,而身披的戰袍,則好象吸飽了血的螞蝗,**、粘呼呼的,貼在身上怎麼也甩不開。

那只可怕的野獸越過火牆,在他的號令下,殘存的幾百曹軍重新結成陣形,冒著雨點般般密集的箭雨,有條不紊的徐徐退去,直至消失在泥濘大道的盡頭。

曠野中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那是泥澤中的部曲們在歡慶這場奇跡般的勝利。十幾名趕來支援的士卒,將劉封圍在其中,歡呼雀躍著,那一張張年輕的臉上,盡皆流露著發自內心的敬仰與喜悅。

帶著一幫養尊處優的老爺兵,第一戰就大敗威震四方的許褚,這般的戰績確實堪稱奇跡了。

此刻,幾乎虛脫了的劉封,蒼白的臉上也不禁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黃昏時分,打掃戰場結束,除了七百名己方士卒外,從容而退的許褚還留下了近五百具曹軍屍體。接近一比一的敵我戰損比例,這在劉備一生與曹操的交手過程中,都幾乎十分的罕見。

不過,勝利的欣喜之余,劉封卻不得不面對另一件事。

幾名士兵將一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抬了起來,大帳之中,隱隱的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你們都下去跟弟兄們喝酒去吧。”

馬謖摒退了士兵,空蕩蕩的大帳中,只剩下他和劉封,還有擔架上躺著的那具屍體。

劉封眉頭暗鎖,微微的抬了下手,馬謖便掩著鼻孔,上前將屍體上的白布掀開。一具已經被馬蹄踩得肢離破碎的殘軀暴露在了空氣中。

厭惡的凝視著那血肉模糊的面孔,劉封依然能辨認得出,眼前這屍體,正是糜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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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3 00:1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決戰將至

糜芳死了,而且死得很慘,費了半天勁七拼八湊起的這具屍體,仍然缺了半條胳膊。

弄死糜芳,逼退許褚,今天的劉封確實好好的出了口氣。不過,發洩過後,劉封發現又有新的問題擺在了眼前。

如果他所猜不錯,糜芳應該是糜竺派來監視自己,但是現在監視者就這麼死了,雖然是咎由自取,但遠在後方的糜竺卻不見得會這麼認為。

糜芳之死,多半會更加刺激到糜竺的猜忌之心。

“大公子,糜將軍的屍體該怎麼處理?”馬謖打破了沉默。

“儘快安排人送回夏口吧,連同此次的前後詳細經過,一併送回去,具體該怎麼寫,你應該明白。”劉封手拉白布,重新將那具不堪的屍體覆蓋。

“大公子幾次苦勸,糜將軍執意堅持出戰,並命大公子殿后,設下埋兵之計,但交戰之後,糜將軍撤退不及,不幸死于亂軍之中,大公子率我等化悲憤為力量,奮力死戰,最後才將敵軍戰退。大公子覺得這麼寫可不可以。”

馬謖很聰明,這樣一封戰報,儘管把沼澤伏兵之計的功勞讓給了糜芳,但卻為劉封撇開了先前抗令不從之事,如此一來,則糜芳和那七百士卒的戰死,則完全跟劉封沾不到半點關係。

如果不這麼說的話,事後別人就會認為,既然你劉封早有妙計,卻為何不事先告知糜芳,卻讓糜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仍然盲目出戰,雖然糜芳的戰死不是劉封所導致,但跟他劉封也脫不了干係。

劉封對馬謖所說很滿意,點頭道:“嗯,就這麼寫吧。”

…………

百里之外,烏林。

寬闊的軍帳之中,左右兩邊點著八支巨大的火炬,映的帳中溫暖明亮,與帳外的天寒地凍恍若兩個世界。

大帳中央的巨大案幾上,兩翼各支著一根粗如兒臂的燭火,紅光閃動下,案後那個身裹紅袍的男人,正在是凝精會神的盯著平鋪地案面上的巨幅地圖。

那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臉,焦黃黎黑的皮膚、消瘦的面龐,但配上那深邃的、蘊藏著無窮智慧的眼睛,卻流轉著一種不凡的光澤。銳如鷹隼的目光下,仿佛有種洞察一切的智慧。

垂卷的帳簾被從外掀起,一股冷寒挾裹著著細碎的雪片趁機溜入帳中,火把閃爍舞動,沉重重的步邁中,一名虎熊之士進入了帳中。

“仲康回來了嗎?”

曹操並沒有抬頭,卻已判知是何人入內。絕大多數人,包括曹仁這等親族將領,想要見他都必須事先通傳。在曹軍眾將中,能不經允許就擅自接近曹操的人,屈指可數。

“褚無能,敗軍而回,請丞相責罰。”

曹操抬起頭來,看著單膝伏地,精神黯然的許褚,鷹目中閃過一絲奇色,很快便被泰然無物的笑所代取,他微微抬手,淡淡笑道:“勝敗乃兵家常此,何足掛齒,仲康你起來吧。”

許褚站了起來,低頭不語,臉色的愧然之色仍然揮之不去。

“那大耳賊的魯山營是誰在領兵,竟能讓仲康受挫?”曹操好奇的問道。

許褚臉上的慚愧之色愈重,一想到自己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擊敗,心頭就頗不是滋味。不過,面對曹操之問,他卻不敢有任何隱瞞,默默的將魯山之戰的經過說了一遍。

“劉封?”曹操指尖有節奏的敲擊著額頭,似乎在從記憶中搜尋這個陌生的名字,忽然眼眸一亮:“這個劉封,莫非就是劉備前不久剛剛收養的那個假子嗎?”

許褚點了點頭:“正是這小子,這小子手中還握有青?寶劍,原來上次長阪坡時,殺害夏侯將軍的兇手就是他。”

瞬間,曹操的鷹目中凶光一閃:“想不到大耳賊收了一個這麼了得的兒子,將來若成氣候,倒是給大耳賊添了一員虎將。不過,聽說大耳賊還有一個親兒子?”

“是的,據說叫什麼阿斗。”許褚的記性還不錯。

曹操的嘴角微揚,露出幾分詭笑:“終究只是一個蛉螟之子,以大耳賊的城府,看來不用我們出手,這個劉封早晚會死在他那自詡仁義的父親手中了。”

許褚暫時無法理解曹操此言的深意,他的心中一直都對那些羞辱般的敗仗耿耿于懷,如今聽得曹操的言語中,多有對劉封的欣賞,便忍不住道:“丞相,那個黃毛小子只是僥倖取勝,請丞相再撥我一千兵馬,這一次我一定提了那廝的首級來向丞相覆命。”

“一個早晚將死的小子,仲康何必跟他一般計較,現下我們要對付的是南岸的吳軍,至於魯山的劉備軍,過多的浪費兵馬根本不值。”

曹操顯然是不打算再對魯山之敵用兵,許褚的這一口惡口便只有自己憋著。

曹操的目光重新回到巨案地圖上,焦黃色的臉上,重新浮現出凝重的表情。

地圖上,南岸的紅色標記是吳人的水寨。由於吳人徹底封鎖了長江,曹操的一千艘戰船在其壓制之下,只能龜縮在北岸水寨附近活動,因此也無法向南岸派潛偵察船隻,所以,時值如今,他對吳人水寨的虛實依舊一無所知。

相反,昨晚深夜,周瑜這個狡猾的小子,竟然借著江霧的掩護,公然把戰艦開到曹操的家門口,從裡到外把他的水寨看了個究竟。

曹操很窩火,但他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此番東征,他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也低估了江東水軍的實力,面對著茫茫的大江,他才真正意識到,空有數十萬雄師卻無處施展的無奈。

現在,曹操只能寄希望于熬過這個冬天,待到明年開春,春暖花開的氣溫能夠恢復他精銳北軍的戰鬥力,而那個時候荊州新降的水軍也已人心歸附,整訓完畢,然後,再和周瑜那小子決戰一場。

輕聲一歎時,帳外親兵匆匆而入,伏地報導:“啟稟丞相,外面有一南人,自稱是江東黃蓋信使,有機密之事前來求見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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