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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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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8: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鏡中有人(六)

  姜硯之只覺得頭皮發麻,那種感覺就像是啃個桃子裡頭冒出半條扭啊扭的蟲一般。

  誰想跟你一個鬼是熟人啊!

  一旁的太子已經雙目圓睜,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敢情鬼還會說話!

  他記得姜硯之小的時候,總是不愛讀書,怎麼說都不聽,夫子考核的時候,他都著急得要命,想要給他提示,可那個天天浪的傢伙,竟然能夠倒背如流。

  他一直都有些羨慕,這個弟弟當真是聰慧。

  現在,不怪他陰暗,說不定當時就有一個女鬼在一旁,說一句,他跟著念一句呢!

  太子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頓時呸了自己一口,想啥呢你!

  這時候那個女鬼已經開始說話了,「我姓趙名蘭,我家夫君姓石,乃是韓國公府次子……」

  她這麼一說,閔惟秀頓時想起來了,「你是石二郎的母親?」

  姜硯之在一旁癟了癟嘴,問道:「惟秀你同石二很熟麼?」

  閔惟秀一時不察,沒有發覺姜硯之嘴中,閔五已經變成了惟秀,點了點頭,「我阿娘之前想給我說親事,就提過石家二哥,他同我大兄,乃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她如今變得力大無窮,她阿娘擔憂她會一個不小心就殺夫了,要當寡婦,於是專挑那種皮糙肉厚的滾刀肉相看,什麼石二郎啊,王八郎啊,都在她的候選名單之上。

  石二郎的母親,已經死了有快十年了。

  趙蘭一聽,激動的看向閔惟秀,眼眶紅紅的,「閔五娘子是好小娘,我家石二哪裡配得上。」

  姜硯之一聽,頓時不樂意了,「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嫌棄惟秀是不是?你家石二莽夫一個,本來就配不上我家惟秀。」

  趙蘭有些無語,身為一個鬼,她還是有翻白眼的權利的。

  我跟你說的一樣啊,都是說我家石二配不上閔五啊,你激動個啥?

  趙蘭到底不敢得罪姜硯之,小心翼翼的說道:「三大王說的對。」

  她不敢再提閔惟秀,又急著說起了舊事,「我含冤而死,雖然是嫡長媳,陪葬卻不豐厚,除了身上的穿戴,就只有一面銅鏡相伴。那銅鏡乃是我夫君當年親手打磨,送予我的定情之物。」

  「許是我心有不甘,死了之後,我便變成了鬼,託身在那銅鏡之中。一直關在墓穴之中,暗無天日,直到前些日子,有人盜了我的墓,這面銅鏡便被人帶了出來,輾轉流到了張圓手中。」

  「這一切,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發生了。」

  趙蘭說著,回憶起了那日之事。

  ……

  張圓氣呼呼的衝進了自己的屋子裡,用袖子一掃,將那胭脂水粉都掃落咋地,砸得咣咣的香。

  她平時脾氣就不好,家中的女婢沒有一個人敢進來收拾,統統跪在門口不敢動彈。

  張圓頗為生氣,對著銅鏡照了照自己的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個個人都向著閔惟秀,明明我同呂靜姝是好友,呂家同她有仇,原本當厭惡她才是,結果呢?我丟了大臉,竟然讓她得了好處。」

  她說著,提起了筆,胡亂的畫了幾下,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娘子,輕而易舉的就躍然紙上,顯然她已經畫了很多次了。

  「小時候也是這樣,明明是我先遇見的姜硯之,可是姜硯之從下就只能看到閔惟秀,為什麼呢?她明明品行惡劣,還凶得要死!」

  「長大了好不容易,她喜歡上了太子,為什麼不繼續喜歡下去!若是她嫁給了太子,那我豈不是就可以嫁給姜硯之了!」她說著,拿起筆,對紙上的小人,使勁的塗抹了起來。

  然後將那筆一摔,墨汁濺得到處都是,也濺到了銅鏡之上。

  「說到底,男人還是看臉的。閔惟秀長了一張狐狸精臉,也難怪姜硯之被她蠱惑了,可恨我……」

  張圓說著,拍打起自己的臉來。

  若說她這輩子有什麼痛恨的事,那便是這張大方臉了。

  她的阿娘,乃是填房夫人,原本深受喜愛,一嫁進門來,就有了身孕,人人都說她是有福氣之人,可是自從她出生之後,她的阿娘便失寵了。

  因為府中到處都是流言蜚語,說她阿娘不貞,不然的話,明明老張家人的臉,都好好的,偏生她長得奇怪。她阿爹還給她取了個奇怪的名字叫圓……

  這簡直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

  張圓想著,抄起桌上箍臉的鐵箍,嘭的一聲扔在了地上,「若是能夠讓我的臉變小,我寧願折壽十年。」

  「我可以和你換。」

  張圓一驚,整個人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聲音光是聽著都帶著一股子涼意,像是從那地府中傳來的陰惻惻的聲音。

  「誰?誰在說話?你不出來,我就喊人了!」張圓四處張望著,顫抖著準備喊人。

  「你不要喊人,我跟你換。我的臉小……你不是喜歡姜硯之麼,你的臉小了,說不定他就喜歡你了。」

  張圓循著聲音看過去,嚇得腿一軟,跌坐在地……

  她平日常用的梳妝鏡裡,竟然有一個陌生的女人。

  明明她看著鏡子,鏡子裡出現的卻是別人。

  「你願意嗎,如果你願意,你就買一個紙扎的人來,放在你的床底下,然後輕輕的說一句,我願意,你的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鏡子裡的女人竟然在說話,張圓尖叫了一聲,在屋外瑟瑟發抖的僕從們都衝了進來,大喊道:「小娘小娘……」

  張圓用手捂著臉,透過指甲縫,發現鏡子早就光潔如常,裡面什麼都沒有了,彷彿她之前見到的一幕,都是假的一般。

  「把那個鏡子給我扔出去砸碎了。」

  張圓說著,待人拿起鏡子的時候,又說道:「算了,放到我的庫房裡,鎖起來。」

  僕從鏡子拿出去,走到門口,張圓抬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那副畫,手指動了動,「算了,就壓著,放到我的桌子上吧。」

  僕從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又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得照做了退了出去。

  當天夜裡,張圓便悄悄的尋了一個紙人來,按照趙蘭說的,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輾轉反側了許久,若是能夠嫁給姜硯之,她連折壽十年都不怕,同鬼怪換臉又如何呢?

  更何況,那鏡中的臉,她只一眼,已覺得久久不能忘懷,那是一張絕美的臉。

  她最後看了看牆上的那幅畫,輕輕的說道:「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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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8: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鏡中有人(七)

  趙蘭說著,不敢看姜硯之的神色,「她第二日醒來,看到真的換了臉,十分的高興。接下來幾天,又嫌棄自己的手臂太粗,換了手,又嫌棄腿上皮膚不白,同我換了腿……換了小臉之後,又覺得同自己的脖子不匹配,又換了脖子。」

  「直到今日,又同我換了眼睛……我有勸說過她的,但是她都斬釘截鐵的要換。我我,實在是太想活過來伸冤了,這交換二字,乃是你情我願。我也不知道,她會死的。」

  趙蘭說著,嗚嗚的哭了起來。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看向了張方。

  「雖然這麼說不厚道,但是我壓根兒不認識張圓,更加不知道她對我有這種心思。即便是知曉了,我也是沒有辦法回應的。我姜硯之,是要娶閔惟秀的。」

  閔惟秀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若是閔惟思在這裡,還不把他打出狗腦子來。

  在場的都是什麼人啊!

  嗯,一個可能是她未來婆母的女鬼。

  嗯,太子,傳言中她曾經想要嫁的人。

  嗯,東陽郡王,前不久還給她繫披風的人。

  嗯,張方,她死去的情敵的哥哥。

  嗯,她還剛聽完了一個小娘子,對姜硯之豁出性命的痴情故事。

  三大王啊,你不覺得這個場合不適合說這個嗎?

  再說了,姜硯之什麼時候要娶閔惟秀了?八字都沒有一撇啊!

  太子一聽,頓時回過神來,喜得嘴都合不攏了,太好了,這是永絕後患啊!

  閔惟秀有些暈乎乎的,忙岔開了話題,「你有什麼冤屈?我可是聽說,石二哥的母親,是生病去了的。他阿娘出身寒門,當年他阿爹石志力排眾議,娶了她阿娘。你死了之後,他守孝三年之後,才續娶了他人。」

  韓國公石家,早在大陳朝之前,便已經是一方豪族,石家長男娶寒門女乃是情痴,這事兒到現在都還有人拿來當話本子說呢。不少豪門貴女,見了石二郎他爹,都恨不得去摸上一把,沾沾運氣。

  她阿娘之所以考慮石二郎,也是想著,老子如此,兒子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趙蘭她有什麼冤屈。

  趙蘭一聽,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假的,都是假的,那個騙子!當年我嫁進韓國公府,我阿爹就不同意,他說女兒啊,老話說門當戶對,那是沒有錯的啊!你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我那時候被他迷了心竅,哪裡聽得進這個,結果呢……小命都丟了啊!」

  閔惟秀一聽這個調調,嘆了口氣。

  話本子看得多,就是有這麼一個不好,看什麼都沒有了驚喜。

  還能是什麼呢?愛你的時候,如珍似寶,連你的裹腳布都是香的。

  不愛的時候,你便是抹上一斤的香粉,他都嫌棄你太臭。

  就像身邊的姜硯之,對她這麼痴情,上輩子的時候,咋不見她站出來,為武國公府說一句話呢?

  到底不過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姜硯之還不知道自己個已經被閔惟秀在心中劃拉了一個大叉叉。

  「你說說看。你若是當真有冤,本大王不會坐視不理的。」

  「我生得顏色好,在那溪邊浣紗,見有人昏迷不醒,順流而下,便將他撈了起來,那會兒他並未說自己乃是韓國公府之人,只說在附近採藥不慎受傷。我出生鄉野,哪裡見過世面,便全聽了他的。」

  閔惟秀看著趙蘭,用那同張圓換來的方腮幫子,說著我顏色好,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趙蘭卻是半點都沒有感覺到,接著說道:「那會兒,我們的確是心心相印,我只當自己命好,遇到了真命天子。你瞧啊,他有那麼多名門貴女可以娶,偏生卻要娶那麼粗鄙的一個我。」

  「他說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像我這樣單純而美好的人。」

  趙蘭說著,面色變得猙獰起來,「可是漸漸的,便全都變了。我分不清龍井與碧螺春,看不明哪個是玉哪個是石,不管做什麼都不能讓婆母滿意,一開始他還有耐心教我,在婆母面前維護我,可是人又如何有長性?」

  「我命好,很快就接連生了大郎二郎,婆母雖然嫌棄我撐不起門面,卻因為得了嫡孫,並不苛責於我,我以為我的好日子來了。可誰知道,在大郎九歲那年,發生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

  趙蘭說到這裡,已經淚流滿面,閔惟秀敏銳的發現,那面鏡子的表面,都開始抖動起來,顯然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讓她刻骨銘心。

  「我的兒子,我十月懷胎生下的親兒子啊,他一臉鄙夷的看著我說,阿娘,我的朋友都笑話我,說我阿娘出身貧賤……上月我生辰,你做了那勞什子桂花糕讓我帶去給他們吃,他們都笑死了,說這麼寒顫的東西,只有下人才會吃!」

  「阿娘,為什麼你是我的母親,而雲娘不是我的母親?我喜歡雲娘,阿爹也喜歡雲娘!」

  趙蘭說著,鏡面抖動得越發的厲害,「我當時整個人心如死灰,那是我的親兒子啊!我一時沒有忍住,便扇了他一個耳光,那孩子氣性大,跑了出去……我後悔啊,我為什麼沒有忍住呢!到了夜裡,他們在池塘裡,發現了我的大郎!」

  「我打了他之後,心中難過,哭得昏昏沉沉的,便睡了過去。直到夜裡,婆母抬著大郎的屍體,領著一群丫鬟婆子衝了進來,說我這個當娘的狠心善妒,連自己的孩子都殺死。」

  「我百口莫辯,質問石志那個負心漢,我問他雲娘是誰?他不說話,我從十幾歲就跟著他,也曾郎情妾意,他便是一個眼神,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心早就偏向那個雲娘了。」

  「我抱著大郎哭,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你這個毒婦,我當年是如何認為你單純善良的,人人都說你是為了我家的潑天富貴,窮鄉僻壤的,哪裡會出什麼好人,我硬是不信。我是瞎了眼,才娶了你進門。」

  趙蘭說著,哭得越發的厲害了,那面銅鏡的表面,都出現了裂痕。

  「我心如死灰,他走了之後,我婆母身邊的嬤嬤便衝了進來,將我活活的勒死了。」

  閔惟秀看了趙蘭一眼,「雲娘?石志後娶的填房夫人我見過,姓韓名桑,並不是叫什麼雲娘。你死了之後,他也只續娶了這麼一個妻子,並沒有任何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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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8: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你在說謊話

  趙蘭有些發怔,喃喃的叫著雲娘的名字。

  院子外開始嘈雜起來,隱隱約約能夠聽到女子的哭泣聲,張方揉了揉眼睛,「應當是我母親來了,阿圓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總不能說,她被一面鏡子裡的女鬼殺了。為了維護府中顏面,只希望說是意外扭了脖子……」

  他說著,期待的看著姜硯之。

  姜硯之從趙蘭說的時候開始,就一直皺著眉頭,既沒有點頭,也不搖頭。

  太子見狀,忙說道:「就按照你說的辦吧,子不語怪力亂神,這等事兒,鬧大了也不好。」

  張方紅著眼點了點頭,又指了指那面銅鏡,「那這個東西……」

  姜硯之這才開口道,「本大王要帶走,包括那個紙人。」

  他說著一把抄起了桌面上的銅鏡,輕輕的說道,「趙蘭,等本大王叫你了,你再出現,你若是敢再作妖害人,本大王立馬錘爛了你!」

  他說完,看向了閔惟秀,「惟秀,咱們走,去韓國公府尋石二郎。」

  「惟秀,這事兒乃是三大王的分內之事,但是同你有什麼干係呢?珊娘還在外頭等你呢,你若是不早些回去,你阿娘要擔心你了。」

  東陽郡王的話,讓閔惟秀頓時有些遲疑起來。

  姜硯之見狀,瞪了東陽郡王一眼,然後轉向了閔惟秀,可憐巴巴的說道:「我同那韓國公府不熟,聽聞石二郎手腳功夫厲害,我貿貿然跑上去,說他阿奶殺了他阿娘,他會不會一個老拳打死我!」

  姜硯之說著,陡然之間對著東陽郡王一拳打過去,可他哪裡練過這些,腳下不穩,一拳打到了站在一旁的張方的鼻子上。

  張方一慌,趕忙摀住了自己的鼻子,鮮紅的血順著手縫流了下來。

  姜硯之趕忙走了上前,「張兄,實在是抱歉了,我就是比劃一下,沒有想到竟然打到你了。」

  張方搖了搖頭,有些尷尬的說道:「無妨無妨,不過是流了一點鼻血罷了。」

  閔惟秀瞧著有些奇怪,姜硯之這個人,雖然做事不著調,但是絕對不會貿貿然出手打人的。

  當然了,他不出手打人,不是因為他人好,是因為他是弱雞打不過啊!

  閔惟秀想著,詢問的看向了姜硯之,姜硯之卻是勾了勾嘴角,指著張方說道:「你同趙蘭都在撒謊吧?趙蘭根本不是偶然的落到了張圓的手中,她根本就知道這種交換遲早會害死張圓。而你,張方,對你這個妹妹,可是關心得很呢。」

  在場的幾個人又驚呆了。

  這是唱的哪一齣?

  明明之前大傢伙兒都對趙蘭無比同情,姜硯之還要為她伸冤,怎麼一下子,張方同趙蘭都變成凶手了。

  姜硯之指了指地上的紙人,「先前我就覺得哪裡有違和感,看了許久才看出,趙蘭的鼻子是不對勁的。」

  閔惟秀低頭一看,果然,那個紙人的鼻樑,也活靈活現的,像是真人的鼻樑,而且擱在那張臉上,總顯得十分的違和。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她同姜硯之低頭看床底下的時候,第一眼瞧見的便是紙人那一雙圓睜的眼睛,他們當時都以為,床底下有人。

  但如果只是眼睛像真的,鼻子卻是紙糊的,他們應該一下子就能夠看出不對來才是,可是他們都沒有想到紙人身上,因為他們看到的眼睛那一塊兒,都是真的。

  「張圓的鼻子小巧玲瓏又高挺,根本就不需要換鼻子。之前趙蘭自己說的時候,也沒有說她們換了鼻子。那麼趙蘭交換的第一個人,根本就不是張圓,而是同她換了鼻子的人。」

  閔惟秀說著,看向了被姜硯之打了一拳的張方。

  姜硯之讚賞的看了閔惟秀一眼,「正是如此。張方在太子府行走,我見過不下百次,因為他是男兒,平日裡甚少有人注意他的容貌。但是本大王不同,本大王過目不忘。你以前鼻子有些塌,而現在卻不塌了。」

  張方臉色不變,「三大王,你說什麼呢?」

  太子也轉過頭來看著姜硯之,「硯之,你胡說什麼?張方為什麼要害死自己的親妹妹?不過是一個小娘子,一副嫁妝就能夠打發出去的事,不但不會同他爭家產,而且日後的夫家也是助力,他為什麼要做這種吃虧不討好的事情?」

  「張方乃是進士出身,前程遠大,他是吃飽了撐的,才同女鬼攪和在一起。再說了,他又不會道法,女鬼為什麼要聽他的?」

  太子心中簡直有一萬頭小牛奔過。

  這個弟弟,要不是親的,掐死都不解恨。

  前不久因為那個林郎中的事情,弄沒了太子府中一個得力的管事,還是他千叮嚀萬囑咐,讓親娘蔡淑妃出面,才鎮住了姜硯之,沒有讓他把事情鬧大了。

  現在好了,他娘的就是來吃個席,又要把張方弄死。

  張方可不同於那些管事,他家世好,又有能力,乃是鐵桿的太子黨,日後說不定能夠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怎麼能夠因為這點內宅裡的荒唐事,就折在這裡呢?

  太子說著,嚴肅起來,恨不得抄起鞋底子,抽姜硯之一頓。

  姜硯之對著太子抱歉的笑了笑,「大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既然碰上了,又豈能視而不見?」

  「張方,我只是輕輕的碰了一下你的鼻子,你就流血了。你若是清白,大可以鬆開手來,讓惟秀戳你的鼻子一下,看是不是輕輕一戳,就斷了。這是長在你身上的證據,你怎麼辯解,都辯解不了的。」

  閔惟秀將手指往身後縮了縮,三大王啊,我這手指,別說紙糊的鼻子了,就是你的鼻子,我也能戳斷啊!

  張方還是不說話。

  姜硯之指了指門口,「我現在大可以去叫張圓的婢女來問,看這銅鏡落入張圓的手中,同你到底有沒有關係。我大兄說的事情,也是我不明白的,你為什麼要殺掉張圓?」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中年男子,扶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婦人衝了進來,那婦人雙目圓睜,指著張方問道:「張方,我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害死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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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8: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何等狗血的人生

  那婦人一說話,銅鏡便拚命的震動了起來。

  閔惟秀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她還想著,姜硯之已經說出了口,「你的名字裡,有一個雲字對不對?」

  那婦人一愣,站在旁邊的男子則是對著太子同姜硯之行了禮,「殿下,三大王。賤內姓錢名雲芳,小名的確是叫雲娘。她痛失愛女,有些癲狂,若有得罪,還望殿下同三大王諒解。」

  一旁的太子已經嘴巴都合不攏了,他真的只是想來給張方捧個場的,早知道,就不帶姜硯之這尊瘟神來了。

  這是何等狗血的人生!

  張方突然鬆開了手,指著錢雲芳哈哈大笑起來,「我為什麼要殺死張圓,當然是因為,是你害死了我阿娘啊。」

  錢雲芳含著淚搖了搖頭,「你阿娘明明就是病逝的,她是我的親姐姐,我怎麼會害她?」

  張方冷哼了一聲,「事到如今,你還狡辯什麼。我阿娘身子不好,經常一個人悶在屋子裡看著我讀書,有的時候她會喃喃自語,說雲娘可如何是好啊,說石家叔叔再好,那也是有婦之夫,是沒有好前景的。」

  「我那時候什麼都不懂,便沒有放到心上。太子殿下要娶太子妃,我想著去淘一些別致的禮,卻在街邊的小攤上,發現了那面銅鏡。這才知道了當年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同石家叔叔不清不白,一起逼死了石家嬸嬸趙蘭,想要嫁進石家去。但是石家叔叔要臉面,不肯熱孝中娶妻,打算等三年之後再迎娶你進門。豈料天道昭昭,報應不爽。清平郡主韓桑覺得他人品端方,乃是至情至性之人,非要下嫁。」

  這清平郡主,乃是官家的表妹,因為曾經對官家有恩,被封了郡主。這也是為何,閔家同石家走得親近的緣故。

  郡主要下嫁,這石家老夫人之前吃夠了媳婦身份低微的虧,果斷的定下了這門親事。

  說起來,韓國公府的長子乃是庶出的,次子才是石老夫人的親兒子。大陳並沒有什麼爵位傳承之說,也就沒有世子之爭,庶子也能夠考科舉,因此地位並不低。

  趙蘭出身太差了,石老夫人也只能夠循著舊禮的一套,天天拿她才是嫡長媳來說事,想要壓住庶子媳婦一頭。

  「這一下子,你便沒有了著落。我外祖家也是清貴人家,女兒怎麼能夠去給人做妾室?那會兒你已經珠胎暗結,有了張圓,走投無路之下,便勾引了我阿爹,我阿娘性子軟弱,被你一逼,病得越發的重。」

  「她原本身子弱,就扛不了幾年了,可是你等得,肚子等不得。你知道我阿娘喜歡吃燕窩,便提了好些來,裡頭卻是藏了那些與阿娘經常服用的藥物相剋的藥材,害得她不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錢雲芳,你敢對天發誓,我阿娘是病死的麼?她若是病死的,你為何嫁進來之後,便把我阿娘身邊的老人,全部都遣送走了?你不敢發誓。」

  張尚書不敢置信的看著一旁的錢雲芳,「雲娘,這是真的麼?」

  閔惟秀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跟著姜硯之,簡直每天都有比話本子還精彩的家庭慘劇看啊!

  錢雲芳拚命的搖頭,眼淚唰唰的往下掉,「不是的,這個真的不是的,你阿娘的確不是病逝的,那些相剋的藥物,是她自己服用的。但是你怪我,沒有怪錯。都是我啊,都是我壞,才害死了阿姐,害死了圓兒。」

  「那時候我年紀小,正是少女懷春的時候,有一日在月老廟,偶遇了石志。他站在那裡給趙蘭買滾燙的栗子,他怕栗子拿回家就涼了,想要往懷裡揣,我見實在是太燙,便把自己的小手爐給了他,讓他煨栗子。」

  「那會兒,我實在是太羨慕了,趙蘭除了長得好看,有哪一項比我強,可是老天爺不公平,偏生讓她遇到了這樣的貼心人。一開始,我並沒有旁的想法,只是想要爭一口氣,證明我處處都比趙蘭好。」

  「可是漸漸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便同石志……我那會兒滿心滿眼的想要嫁給他。可是韓桑是郡主啊,我又能有什麼辦法。阿姐自幼便疼愛我,我那時候懷了圓兒,不敢同家裡說,便只能到阿姐這裡來哭訴。」

  「我阿爹阿娘,都是將臉面看得比天大的人,我要嫁給石志當填房,他們都氣得不同我說話了,若是知道我懷了孽種,肯定會將我沉塘。阿姐自知時日無多,便有一日,同姐夫飲酒,讓我……然後她自斷生機,為的就是讓我早日嫁進張家。」

  錢雲芳說著,嚎啕大哭起來,「我自阿姐沒有了的那一日起,便開始吃齋唸佛,沒有做過一件壞事。我生了圓兒,她生得古怪,你們都懷疑她的身世,我也從來都不辯駁。生了她之後,我便一心一意的教養你,我喝避子湯,就是不想再生出一個兒子來,同你爭奪你父親的寵愛。」

  「這些都是我欠我阿姐的啊!我年少之時,的確是做了許多錯事,但是張方,我沒有殺你阿娘,也沒有半點對不住你!你為什麼就不能把我的圓兒留給我!她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娘子,她有什麼錯啊!」

  「我已經用我的一輩子,來贖罪了。」

  張方搖了搖頭,「你騙人……」

  錢雲芳繼續哭道:「我的阿圓死了,我這一輩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騙人,事到如今,我還騙你作甚?」

  站在一旁的姜硯之打斷了二人,「那麼錢雲芳,當年石志的長子落水身亡,是不是你為了讓趙蘭下堂,而設計的?」

  這時候,從銅鏡裡傳來尖利的叫聲,「肯定是!」

  錢雲芳一見趙蘭,嚇得後退了好幾步,躲在了張尚書身後,「這這……報應啊!報應啊!是我當時鬼迷了心竅。那日我去石家給老夫人送鞋,老夫人幾次三番的說,趙蘭這個媳婦,倒是給她生了個好孫子。」

  「我想著,老夫人這話中是在敲打我,日後我便是生了孩子,也蓋不過大郎去,心中便是不忿。結果出府的路上,在池塘邊見到了大郎躲在草叢中哭,我瞧著四下無人,便拍了他一下,想嚇他一跳。可沒有想到,他一驚,便掉進去了。」

  「我原本想要救他,可是我突然想起了老夫人的話……便走了。之後我的確是用了心機,讓老夫人誤以為是趙蘭害死的大郎……都是報應啊,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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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人之將死其言不一定善

  張方聽完錢雲芳的話,捂著自己的鼻子哭了起來,「我害死了阿圓……阿娘寧願死都要保護雲姨你,我卻害死了阿圓。」

  銅鏡裡的趙蘭,也嚶嚶嚶的哭了起來,「你害死了我兒子,我害死了你女兒,我也不算欠了你的。」

  一旁的姜硯之翻了個白眼兒,伸出手來,對著銅鏡就是一通拍,「難怪你那麼輕易就被人害死了,別人說什麼你都信麼?」

  「還有你張方,你耳根子這麼軟,到底是如何做官的?凶手說的話你都信?」

  「人之將善,其言可不一定善,說不定人家指著最後一搏,膈應你一輩子呢!」

  張方同趙蘭哭泣的臉僵了僵,人和人到底還有沒有基本的信任了?

  姜硯之哼了一聲,走到了錢雲芳的跟前,「疑點一,服用相生相剋的藥物去死,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你那會兒已經懷了張圓,怎麼可能等得及?」

  「你們府中懷疑張圓並非親生的,都是因為她的臉,而並非是她出生的日期不對。那說明了什麼?首先,你的確是在嫁進府中之前,便同張尚書有了首尾;其次你嫁進張府十分的迅速,所以你假裝孩子早產,也沒有引起懷疑。」

  「那麼,你之前說的,張方的親娘是服用相生相剋的藥物死的這件事,就不太可信了。我猜想,是因為張方先提了燕窩中藥物相生相剋的事情,你才順著他的話頭說的,根本就沒有考慮周詳吧?」

  「再次,若是張方的親娘安排好了這一切。那麼你那時候已經懷有身孕,她怎麼著也會為自己的孩子考慮,將自己的親信老僕,都安排到張方身邊去。你若是心中沒有鬼,為何要把僕人遣送走?張方要你發誓,你為何不敢?」

  閔惟秀看著姜硯之侃侃而談,神采飛揚的樣子,再看一旁已經一臉懵的太子同張方,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二狗子認真起來,倒是也挺威風!

  「張方你好好回憶一下,官家給石家同清平郡主指婚之後多久,你阿娘死了,而她又是隔了多久嫁進府中的?你阿娘有沒有提過,她死了之後,要錢雲芳替她嫁進府中,照顧你?而且她在最後的時日,有沒有經常交代你事情?」

  張方臉色一變,搖了搖頭,「我阿娘並未提及過。」

  一旁的張尚書綠著臉,「之前我並沒有同石家的事情聯繫在一起,當初指婚開封府中傳得沸沸揚揚的,內子臥病在床,還是我當做新奇事兒說給她聽的,說著說著,雲娘就來了。」

  「沒有過幾日,我便醉了酒,錯把雲娘當了內子。雲娘當時說是內子安排的,因為她身子不好,希望我納她做填房。因為在此之前,內子提過,說想要她娘家的阿妹進府,我一直以為是她庶出的幼妹。」

  「當時見到雲娘,心中傷感,想是內子怕是時日無多,實在是等不及幼妹長大,於是便安排了雲娘。我一直沒有提這事兒,怕她心中難過。沒有想到……」

  閔惟秀同情的看了張尚書一眼,唉,看您這從頭到尾綠油油的樣子,都能夠改名叫綠尚書啦!

  填房夫人殺了前頭的夫人,親兒子殺了喜當爹得來的女兒,張尚書上輩子是造了多少孽啊!

  張方聽完張尚書的話,憤怒的看向了錢雲芳。

  姜硯之點了點頭,「我猜想也是,若是張方你阿娘提過,你日後便不會懷疑錢雲芳了。定是你阿娘去得陡然,錢雲芳進門又十分的著急,還遣走了你阿娘身邊的老人,所以你才會產生懷疑,去調查你阿娘最後的事情。」

  「你明明已經眼睛看到了那麼多了,為何要相信錢雲芳的一面之詞呢?」

  姜硯之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他相信,每一個當娘的,最疼愛的都是自己的子女。

  錢雲芳再好,也不是張方的親娘。

  一個當娘的,就要把自己毒死了,怎麼可能不給孩子多交代一些事情,譬如說,日後要好好的聽姨母的話啊!譬如臨死的時候,抓住錢雲芳的手,說你給老娘發誓,絕對不能害了我兒子啥啥的。

  話本子裡都不是這樣寫的麼?

  錢雲芳一愣一愣的,拚命的搖頭,「你這麼說,有什麼證據,長姐如母,我怎麼會殺我阿姐?」

  閔惟秀見她如此,實在是忍不住了。

  若不是姜硯之破案要什麼勞什子證據,若是按照她的想法,大吼一聲,你丫的不說實話,就把你剁了餵狗,你看錢雲芳還敢信口胡謅?必須是瑟瑟發抖,跪下來說,大王,你說啥就是啥!

  「哼,證據?咱們現在就去把張夫人刨出來,讓張仵作驗看一下,就知道她是為何而死了!以前的舊僕,只要沒有死,就能夠找回來,哦,你看到那個趙蘭了嗎?」

  閔惟秀說著,指了指銅鏡,「這人死了啊,是會變成鬼的。若是三大王樂意,咱們就把張夫人的鬼魂叫回來,看你這個做妹妹的,開心不開心?」

  錢雲芳看了鏡子裡一頭霧水的趙蘭,往張尚書身後縮了縮,張尚書一躲,將她暴露在人前。

  張方立馬欣喜的看了過來,「三大王真的能夠把我阿娘叫回來?」

  閔惟秀又哼了一聲,「你這麼蠢,你阿娘死了都要被你再氣死一次。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去報復那些宵小做什麼?費這麼大勁,還把自己搭進去了。若是我,直接告訴你爹你阿娘,說他頭上已經比祖母綠還綠啦!不用你動手,自然有人清理門戶。」

  張方有些傻眼,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錢雲芳,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若是坦白的話,我們自然會給張圓一個體面的死法,你若是不坦白,一會兒我就能夠讓開封府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姦生子,還死得離奇,日後五十年,她還要成為人茶餘飯後的笑柄,不得安生。」

  錢雲芳指著閔惟秀,雙目圓睜,「好好好,我覺得我已經夠狠了,沒想到你比我更狠。三大王說的都沒有錯,我那樣說,就是想要張方,餘生都為我的阿圓贖罪。」

  「我是有罪,可是我的阿圓是無辜的啊。」錢雲芳說著,跪了下來,「太子殿下,三大王,夫君,求你們了,就給我阿圓最後的體面吧。」

  姜硯之點了點頭,喊道:「路丙,錢雲芳對殺害張夫人還有石大郎的事情供認不諱,你把她送到開封府去簽字畫押。還有張方,咒殺張圓,一併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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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剛過易折

  張尚書一瞧,急了眼,他只有張方這麼一個獨子,他對著太子殿下拱了拱手,「殿下,求你救救我兒。」

  太子皺了皺眉頭,看向了姜硯之,喊道:「硯之,咒殺什麼的,你豈不是胡鬧?殺人的明明就是趙蘭這個女鬼,張方最多是放了一把刀在張圓房間,他可沒有逼著她自己作死!」

  姜硯之不敢置信的看著太子,「大兄,你說什麼?張方自己都承認了,他夥同趙蘭,故意引誘張圓,害死了她!豈能無罪!」

  「若是按照你這麼說,我將一條蛇放到你的房間裡。你不小心踩到了蛇,蛇把你咬死了,我是不是無罪?」

  太子氣得漲紅了臉,咬牙切齒的說道:「姜硯之!我才是開封府尹,而你早就被擼了!」

  他最近十分的不順,身邊的人每出一次事,他就會遭到二皇子黨的攻訐。

  無論是張尚書還是張方,於他而言,都十分的重要。

  張方是設計殺了張圓,可是混官場的人,誰手中還沒有那麼一兩條人命呢?

  他就不明白了,他討不著好,作為他的親弟弟的姜硯之,就能夠討到什麼好嗎?

  姜硯之一甩袖子,「惟秀,咱們走!」

  太子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穩住了自己的氣息,「硯之,剛過易折。張方也是為母報仇,法理不外乎人情,對不對?哥哥舉步維艱,你為何就不能夠網開一面。」

  姜硯之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道:「大兄,網開了一面,就會有第二面,第三面……到最後,就沒有網了。」

  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東陽郡王開口道:「殿下,硯之,一些小事,何必爭執?硯之你是推官,張方是否有罪,交給法司來決定就好了。殿下,你莫要生氣,硯之性子倔強……打小就是這樣,認定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太子殿下神色緩和了一些,「阿凜的話你聽見了?別鬧脾氣了,你快送惟秀回去吧。」

  姜硯之哼了一聲,拽著閔惟秀就出門了。

  因為武國公府的馬車要送閔珊回去,因此閔惟秀帶著安喜上了姜硯之的車。張府另外準備了一輛馬車,拉著那個紙人,還有銅鏡。畢竟那玩意實在是太過恐怖,若是放到姜硯之的馬車裡,閔惟秀擔心自己一個沒有忍住,將那紙人踩碎了。

  姜硯之少見的沒有說話,一直在摸自己剛剛打到張方鼻子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閔惟秀在馬車裡翻了翻,翻出了一袋肉乾來,拿出來自己吃了一塊。

  姜硯之一瞧,趕忙搶了過來,「惟秀,這是你送給我的肉乾,我都捨不得吃,你怎麼自己吃上了。」

  閔惟秀見他有了點精氣神,笑了笑,「你若是喜歡吃,我再給你做一些。」

  姜硯之點了點頭,「惟秀是不是覺得我有些不近人情?大兄待我那麼好,我卻是為了不相干的人,不依不饒的?」

  說實在的,閔惟秀的確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姜硯之。

  「只是有些奇怪,像這麼強硬的做派,乃是我們這些武將才會有的,三大王你這樣的弱雞,還是迂迴點好,免得被人哢嚓了。」閔惟秀說著,抬起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姜硯之有些哭笑不得。

  過了一會兒,閔惟秀又補充道,「不過我能夠理解你的想法,無規矩不成方圓對不對?我要是遇到了什麼事,也希望能夠遇到像三大王這樣,能夠為我說話,為我伸冤的人。」

  閔惟秀想著,突然又覺得奇怪了起來,按照三大王這個個性,上輩子的時候,他怎麼絲毫沒有存在感呢?

  他到底去哪裡了?

  姜硯之裂開嘴一笑,拿起一根肉乾,也啃了起來。

  「我就知道,惟秀肯定是最懂我的人。我小的時候,大兄就是太子了。我問他,我說哥哥,我不想練武,不能夠做大將軍,也不想念書,做不了大學士,那我可以為你做什麼呢?」

  「大兄想了想,說小硯之以後可以做推官呀,讓我們大陳的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老百姓們都遵紀守法,貪官污吏都無處遁形。」

  「阿爹當時在旁邊,一個勁兒的說好。到頭來,只有我一個人當了真。做官家的,還有做太子的,都是大話精。還好我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閒王,想做什麼樣的人,就做什麼樣的人。」

  「我大兄這個人,就是心腸軟,這個也捨不得,那個也割不掉。你看像張尚書那種糊塗蛋子,原配夫人被人害死了,自己被綠了都不知道,還有臉當禮部尚書?再有張方,蠢鈍如豬,這種拖後腿的人,還留著過年麼?」

  「身邊都是這種人,敵人都要樂開花了!那簍子還不是一抓一大把!我就想不明白了,我這麼蠢,都知道,他學了那麼多治國治人之策,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麼?」

  「哼,還有東陽郡王也是一個和稀泥的,他若是真為我大兄好,就應當勸誡他才是,就知道拍馬屁。」

  閔惟秀咳了咳,這就有點打擊報復啊!人家不是為了給你們兄弟打圓場麼?

  「我有自知之明,別的事情,我沒有學過,我也做不好。我姜硯之這輩子,就學會了四件事,吃飯睡覺破案,還有寵閔惟秀。」

  閔惟秀的臉頓時爆紅了起來。

  這個臭不要臉的,這個彎拐得實在是有點急啊!

  你之前不還是情緒低落,談理想談人生麼?怎麼話鋒一轉,就變成談情說愛了!

  這是墮落啊!

  姜硯之說著,朝著閔惟秀坐得更近了一些,紅著臉又眨了眨眼睛。

  一旁的安喜實在是忍不住了,「三大王,你的眼睛抽筋了麼?我阿娘說了,眼睛抽筋,扯掉一根眼睫毛就好了。」

  姜硯之無語的恢復了正常,本大王這叫暗送秋波你懂嗎?

  他現在一想起,今日個同閔惟秀挑明了狀況,到現在還心砰砰直跳呢,下一步,是不是可以上門提親了啊!

  再一想,臨安長公主看好的兩個女婿,一個王八郎,嘿,王家虐貓,不是好人,出局!

  一個石二郎,父親是個負心漢,家中還有殺死媳婦的前科,不是好人,出局!

  那麼剩下的,不就只有家事天上有地上無,對惟秀死心塌地的他了麼!

  姜硯之想著,又忍不住嘚瑟了起來。

  閔惟秀見他的情緒猶如大海,變化莫測,無語的搖了搖頭,「咱們接下來去哪裡?」

  姜硯之毫不猶豫的說道,「去石府。惟秀你若是想回府,早就跟著你三姐一道兒回去了,你肯定猜到了,我是要去石府的。趙蘭是殺人凶手,可惡!但是她同時也是被害者,她的冤屈,我們要給她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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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胖頭魚(一)

  「惟秀,怎麼不往裡頭走?」

  姜硯之看到在韓國公府門口猶疑不前的閔惟秀,好奇的問道。

  閔惟秀咳了咳,三大王啊,你能夠有點自覺嗎?

  這不是怪我迷信啊,咱們兩在一塊,那殺傷力,去一家死一家啊!

  閔惟秀想著,認真的說道:「我在想,咱們有空了,一起出使大遼,出使西夏吧。」

  禍害家鄉人實在是不厚道啊,那咱們禍害敵人去啊!你想想看啊,咱們走到哪裡死到哪裡,多走幾圈,按照這種死法,人家說不定直接滅國了啊!

  姜硯之羞澀的扭了扭頭,「原來惟秀想跟我一起遠游啊!嘿嘿嘿!」

  閔惟秀不想說話,直接邁進了門去,不一會兒,清平郡主韓桑便迎了出來,笑吟吟的說道:「惟秀同三大王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讓人來說一聲,我也好給你們多做些吃食。」

  如今的官家出生凡凡,這位清平郡主當年也不是什麼金貴人家出生,雖然養尊處優多年,但是在相熟的人跟前,倒是十分親切。

  她說著,還對著閔惟秀眨了眨眼睛,「二郎不在府中,我已經叫人去叫他了。」

  姜硯之笑了笑,「郡主把府上的人都叫回來吧,硯之有大事相商。」

  韓桑一愣,點了點頭,叫來管家吩咐了下去。

  之前在張家折騰了那麼久,說好的燒八珍根本就沒有吃上,閔惟秀實在是有些餓了,「姨母,我到現在一直餓著呢,不如給我來碗麵吧,點心啥的,也不頂餓。」

  韓桑抿著嘴有些好笑,又招呼著人上來吃麵。

  一旁的安喜欲言又止,小娘啊,一會兒你們是要來霍霍人家老夫人的,現在這麼不客氣,一會兒難道不尷尬麼?

  閔惟秀心有感應,挑了挑眉,霍霍老夫人,對於韓桑來說,那是壞事嗎?那是好事啊!

  日後再也沒有沒有惡婆婆騎在頭上了啊,別說是吃一碗麵了,就是山珍海味,她吃著也不臉紅啊!

  老夫人能夠勒死趙蘭,可見有多心狠手辣!

  不一會兒,韓桑便擺了一桌子的吃食,閔惟秀端起大碗,剛呼嚕完一碗,端起第二碗剛要開吃的時候,就見到石二郎別別扭扭的走了進來,身邊還跟著一個戴著帷冪的小娘子。

  韓桑趕忙站起了身,對著石二郎擠了擠眼睛,「二郎,你回來了,惟秀來了,這是誰家的小娘子?」

  那石二郎生得牛高馬大的,平日裡說話聲如洪鐘,猶如混世魔王,此刻竟然結結巴巴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那小娘子卻是自己將頭上的帷冪一摘,對著韓桑嬌滴滴的喊道:「阿娘,我聽二郎說起過你,今日一見阿娘,魚兒心中便覺得親切無比。」

  閔惟秀一口麵嗆在嗓子眼裡,拚命的咳嗽起來。

  一旁的姜硯之見了,又是捶背,又是給她倒水的,忙活了好一陣子。

  閔惟秀嗆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不是她這個人見識淺,實在是對面這位小娘子,你道行太深啊!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腦袋的小娘子,什麼面若銀盆之類的來形容她,那都是瞧不起她啊,小娘子你簡直是頭若水井啊!

  而且這聲音實在是太過嬌媚,她一個正直的小娘子,都聽得骨頭酥了。

  一旁的姜硯之簡直樂開了花,太好了,石二郎原來有心儀的小娘子了,那他簡直是不戰而勝啊!

  他想著,幸災樂禍的說道:「石二哥什麼時候成了親,也不說一聲,做兄弟的好給你送一份大禮啊。嫂子貌美如花,石二哥有福氣啦!」

  那小娘子一聽,嬌羞的低下了自己的大腦袋。

  閔惟秀看了姜硯之一眼,這個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當真是令人髮指啊!

  石二郎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結結巴巴的說道:「小魚,你一路上辛苦了,不若先去廂房裡休息一下吧?」

  那個叫小魚的小娘子眨了眨大眼睛,點了點頭,「我都聽相公的。」

  石二郎一送走小魚,立馬把門關上,直接朝著姜硯之衝了過來,一把抓起了他的手,姜硯之嚇了一跳,正準備說話,就聽到一陣尖利的女聲,「這是二郎嗎?這是我的二郎嗎?」

  石二郎身子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是什麼聲音?」

  姜硯之正了正色,掏出了銅鏡,擱在了桌子上,那銅鏡激動得咣咣咣的響了起來,「二郎二郎。」

  石二郎大驚,「三大王,我知道你行事詭異,但是拿人家的亡母來開玩笑,是否不妥當?」

  閔惟秀見石二郎已經要暴起了,忙將他拽了開,將之前在張家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屋子裡寂靜了好一會兒,石二郎才抱著銅鏡哭了起來,「走,咱們現在就去,開棺驗屍,等我阿爹回來了,就晚了。我是她唯一的兒子,大兄死了,我便是長男,這事兒我說了算。母親,這事兒你莫要管,還有那個小魚,你別理會她,讓人好吃好喝的供著,等我回來再說。」

  韓桑猶如雷劈一般,她就是瞧著石志對自己的妻子一往情深,這才拼了命要嫁過來的,現在她聽到了什麼?

  一萬句他娘的,都不能夠表示她的震驚啊!簡直是懷疑人生。

  「他們都說你母親是病逝的……」韓桑喃喃的說道。

  閔惟秀拍了拍韓桑的肩膀,「姨母,你莫要怕,你是郡主,他們若是敢欺負你,你就去宮中找官家告狀。」

  韓桑點了點頭,你的安慰根本就一點作用都沒有好嗎?

  我就是天寶女帝,若是得知枕邊睡的皇夫是個人渣,那我也不寒而慄啊!

  石二郎已經迫不及待的將那銅鏡小心翼翼的端在手上,大步流星的往門外走去,「咱們快走,一會兒我爹該回來了,咱們騎馬去。惟秀你能夠騎馬吧?」

  閔惟秀點了點頭,「能,安喜你留下。」

  閔惟秀說著,也跟著往外頭,姜硯之立馬跟上了,待走到門口,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湊到了閔惟秀的耳邊。

  「石二郎攤上大事了。」

  閔惟秀一愣,「你說小魚?」

  姜硯之幸災樂禍的點了點頭,「那哪裡是什麼小魚,那是一條巨大的胖頭魚啊,那眼睛,比你腦袋都大!」

  閔惟秀腳一頓,石二哥啊,我們對不住你啊,我們不應該來你家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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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19: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胖頭魚(二)

  閔惟秀看著前面大步流星的石二郎,又想了想之前那個名叫小魚的大頭娘子,皺了皺眉:「三大王,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我們遇見妖魔鬼怪的幾率是不是也太大了一樣?」

  她上輩子從生到死,可是重來都沒有見過一個詭異之事,怎麼到了今生,這三大王像是什麼長生不老肉一般,不合常理之事接踵而至。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起來。在遇見趙離之前,我雖然能夠看見鬼。倒是那些鬼都不能說話,更別提像趙蘭一樣,還能夠殺死活人了。」

  「還有妖也是,我以前根本就沒有見過。朗朗乾坤,尤其京都乃是皇都,有真龍之氣,按說不應該有這麼多才對……」

  兩個人都有些沉默,閔惟秀嘆了口氣,事情感覺越來越復雜了,這個大陳,都陌生得讓她有些認不出了。

  兩人跟著石二郎出了門,石家已經準備好了馬。石家的墳地在城郊。

  石二郎一下馬便肝膽俱裂,趙蘭的墳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打了個洞,裡頭的東西被一掃而空,連棺材蓋子都扔在了一旁。

  想來是遇見了那些不太講究行規的盜墓賊,而困著趙蘭的銅鏡就是那會兒被盜走的。

  姜硯之領著閔惟秀湊了過去,雙手合十,道了一聲得罪了,便朝著趙蘭骸骨探去。

  「三大王,趙蘭已經變成了骸骨,就算是被勒死的,也看不出傷痕來了呀。」

  姜硯之拿起骸骨觀了觀,說道:「骨色正常,非中毒而死。人生前遭受的所有磨難,都能夠在他的身體上留下痕跡。」

  「你看,趙蘭的手骨,關節粗大,仔細看去,顏色深淺不一,有許多傷痕。大多數細微的傷痕,都是很陳舊的傷了,這是因為,她在少女時期,家境貧寒,經常需要勞作。」

  姜硯之說著,指向了趙蘭的右手,「你再看這個手,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閔惟秀仔細對比了一下兩隻手:「她的右手小手指很奇怪,像是被人扭斷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抱歉的看了一眼淚流滿面的石二郎,「我猜想應該是死者劇烈反抗之時,被人扭斷的。傷口並沒有癒合的痕跡,應該是很快就死了。」

  「至於脖子,也有許多細微的痕跡,若是想要看得明顯,可以把屍骨帶去開封府,讓張仵作蒸骨驗傷。」

  石二郎一愣:「蒸骨?人骨怎麼能蒸,又不是排骨……」

  他一說完,自覺不對,又補充道:「蒸了之後,就能證明我阿娘是被人害死的麼?」

  姜硯之點了點頭。

  石二郎咬了咬牙,「那就蒸骨,我阿娘死了都不能登極樂,我這個做兒子的,怎麼能夠不替她沉冤得雪。」

  而鏡子裡的趙蘭也哭了起來。

  「還有一個問題,就算是證明了趙蘭是被人殺死的,那麼怎麼能夠證明凶手是老夫人呢?」石二郎說著,連祖母都不願意叫了。

  閔惟秀眼珠子一轉,湊到了姜硯之耳邊說了幾句,姜硯之一聽眼前一亮,「不虧是惟秀,同本大王想的一模一樣。」

  ……

  是夜,韓國公府。

  石老夫人飯後端著茶盞,輕輕的吹了吹,「你媳婦怎麼回事?今夜又不來一起用膳,她雖然是郡主,但是也是我們石家的媳婦。」

  石志笑了笑,「母親,韓桑身子嬌弱,你又不是不知,今年冬日裡落雪早,她便著涼了。她之前一心想要撮合閔家小娘子同二郎,今日一見,那閔五娘子怕是要做三皇子妃了,這不是心中不快。」

  石老夫人一臉惋惜:「那真是可惜了,這開封府,哪裡找得到比閔五更金貴的小娘子。二郎你真是的……」

  石二郎咬了咬嘴唇,走了上前:「祖母,我聽聞那閔五娘子凶著呢,孫兒要找個聽話孝順的,以後好孝敬祖母。夜黑天涼,孫兒送您回去吧。」

  石老夫人高興的拍了拍他的手,「說得也是,莫名其妙把你阿爹都叫回來了,這樣頤指氣使的小娘子,我們也懶得娶回來供著,走罷。」

  石二郎扶著石老夫人回了屋,然後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

  屋子裡暖哄哄的,炭盆裡的碳火明亮,偶爾發出一聲清脆的碳裂聲。

  石老夫人洗漱完畢,換了衫,「青娥,把燈挑暗一些吧,這人年紀大了啊,覺輕。」

  「好的,阿娘,蘭兒給你挑燈。」

  那個叫青娥的老婢腳步一滯,僵硬在了原地。

  坐在床榻上的老夫人,扶著床沿的手一抖:「青娥,你做甚裝神弄鬼。」

  青娥好半天才說出話來,「不……不是我說的……」

  一聲輕笑響起,在屋中顯得格外的清晰,老夫人只覺得汗毛根根豎起。

  「阿娘,蘭兒來了,蘭兒的脖子好疼啊!一躺下,頭都掉了……阿娘,你幫我把頭縫上呀!」

  老夫人一聲尖叫。

  蹲在屋頂的閔惟秀見狀,輕輕一笑,做了虧心事,你還能不怕鬼敲門?

  她想著,對著姜硯之著伸了伸手,姜硯之拚命的搖頭,閔惟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一個激靈,伸出了手,然後只覺得手上一重,差點兒沒有從屋頂上掉下去。

  小姑奶奶啊,你忘記我是一個弱雞了,根本拉不動你啊……

  姜硯之想著,漲紅了臉,拚命的拽住了閔惟秀,而閔惟秀已經倒仰了下去。

  「阿娘,你是不是把我的頭縫反了,你看看我的臉,我的臉不見了……」

  屋中的老夫人猛的一看,只見窗外倒掛著一個頭,頭髮長長的,在夜空中隨風飄蕩,她的臉黑乎乎的,根本就看不清楚五官,真的好像沒有臉一樣!

  「是誰在那裡裝神弄鬼?」老夫人的嗓子有點乾。

  青娥已經嚇跪了,不停的磕著頭,「老夫人,是趙氏回來索命了啊,那聲音,我不會聽錯的,就是趙蘭的聲音啊!趙蘭,趙蘭,你不要來找我啊,我都是奉命行事,我不忍心殺你的。」

  老夫人強作鎮定,「趙蘭,你一不能幫我兒陞官,二護不住自己的親兒。像你這樣的女人,不如死了乾淨。你別怪阿娘狠心勒死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個沒用!」

  屋頂上的閔惟秀一個鯉魚打挺,翻了上去,一把摟住了姜硯之的腰跳了下來。

  「嘿,你們都聽到了吧?」

  閔惟秀笑道,一旁的姜硯之揉了揉自己的腰,本大王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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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胖頭魚(三)

  院子裡已經擠滿了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石志嘴巴張得圓圓的,他們聽到這邊有響動,都跑了過來,生怕老夫人出了什麼事兒。

  誰知道一進門就見到屋簷子上飄蕩著一縷縷的頭髮,閔惟秀倒吊著咧著嘴沖她們笑,她明明沒有說話,可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女人說話的聲音,上一輩見過趙蘭的那些人,都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石志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沒有聽說過,閔五娘子還會口技啊!

  他聽到老夫人的尖叫聲,原本就想衝進去,可是站在屋頂上的三大王,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彷彿他再走一步,那兩顆大招子就像離弦的箭一般,要蹦到他的臉上來了。

  這種駭人的想法,讓他遲疑了一會兒,然後便聽到了老夫人那些話。

  石志回過神來,深深的看了閔惟秀一眼,衝進門去,喚道:「阿娘……」

  閔惟秀同姜硯之立馬跟了進去。

  老夫人此刻已經徹底意識到了怎麼回事,只是低頭不語。

  姜硯之笑了笑,按了按胸口不斷抖動著的銅鏡,說道:「石老夫人,剛才您已經承認是你同青娥一起勒死了你的兒媳婦趙蘭,在場所有的人,都聽見了,包括本大王特意從開封府請來的人。」

  「你不用否認,張仵作已經蒸骨驗傷,證明了趙蘭的確是被人勒死的。你們真是太狠心了,趙蘭的手指斷了,你們都不瞧一下,也許這就是報應……你們當時沒有注意吧,趙蘭臨死之前,手心裡握有你們是凶手的證據。」

  閔惟秀一愣,手心裡根本就沒有證據好嗎?姜硯之又開始忽悠了。

  老夫人臉色一變,「你竟然在沒有取得我石家人同意的時候,就刨了我家祖墳?老身要去官家面前評評理去!」

  石二郎沉著臉,「祖母不必如此,墳不是三大王挖的,是孫兒挖的。」

  石老夫人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你阿娘這個人,除了美色什麼都沒有。以色侍人,做妾不就好了麼?非要做當家主母,主母主母,天底下哪裡有什麼都不會的主母。沒有那麼大的頭,作甚要戴那麼大的帽……」

  「哎呀,小魚的頭大,小魚可以做主母!」

  閔惟秀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個巨大的陰影湊了過來,果然是那位胖頭魚娘子。

  石老夫人不耐煩的看了小魚一樣,譏諷的笑了笑,「當年你大兄長在我身側,文武雙全樣樣都好,你阿娘便非留著你,結果你看,什麼樣的花,就結什麼樣的果。你便是國公府的嫡子又如何?照樣只配和爛泥在一起。」

  石二郎眼眶一紅,不敢置信的看著石老夫人,「阿奶!」

  石老夫人擺了擺手,挺直了胸膛,看了姜硯之一眼,「三大王,那個宅門裡不是刀山血海,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這大陳的確是姓姜的,但是可惜了,它不叫姜硯之。」

  「老身對此事也經常後悔,但是我後悔的不是讓趙蘭去死,而是太心急弄髒了自己的手呢,連自己親骨肉都害的女人,讓她進我們石家的祖墳,都是便宜她了,現在既然挖出來了,就別再塞進去了。」

  閔惟秀聽得頓時火氣就來了,你一個殺人凶手,淡淡的裝給誰看!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做什麼好事呢!

  「趙蘭在你跟前服侍那麼多年,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兒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會殺了他?老夫人執掌中饋,趙蘭當日有沒有去河邊你不知道?說這麼多屁話,不過是讓自己的良心過得去罷了。」

  「這麼大義凜然的,我還以為你是什麼英雄呢,就差點點上三炷香,給你拜上一拜了。你明知道錢雲芳不懷好意,同石志勾搭成姦,還讓她大搖大擺的進府,不是我說你,早就想好了要讓趙蘭下堂,給錢雲芳騰位置吧?」

  「結果呢,你發現錢雲芳手段毒辣,害死了你的長孫。痛心歸痛心,但是還是決定一咬牙,趁著這個機會,給石志換一個比趙蘭和錢雲芳更好的。不然的話,你們都這麼不要臉了,還講究什麼熱孝不能娶妻?」

  「你說的話,看似有道理,其實就是一個屁。往上數個三百年,你們石家就不是泥腿子了麼?寒門小戶的閨女,高門大戶的小娘,都是一樣精貴的,不娶她們,為何要去撩她們?撩了她們,拍拍屁股還走人?」

  「你有一句話說得沒有錯,什麼花結什麼樣的果。也不知道你是一朵多麼惡臭的花,才能結出他那樣的果呢!」

  閔惟秀叉著腰,說著瞪了石志一眼。

  若是她日後的夫君有這麼渣,看她不一巴掌拍死他!

  石老夫人終於不再端著老夫人的架子,摀住胸口,氣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半點說不出話來。

  站在石二郎身邊的胖頭魚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哪裡有很臭的花?二郎,你的祖母是花妖嗎?我聽我阿娘說,石楠花就很臭。」

  閔惟秀一梗,老娘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氣勢!

  她的嘴巴不算利索,上輩子的時候,經常被人懟得說不出話來,每每在家都懊惱得不行,哎呀,剛才我應該這樣說的呀,應該那樣罵回去的啊!

  這輩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姜硯之放飛自我了,好不容易一張嘴像是抹了油一般。結果……現在梗得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話好了。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

  最後還是姜硯之開口說道:「老夫人,走吧,開封府走一趟吧。」

  石老夫人也冷靜了下來,「我好歹也是一個國公府的老夫人,便是去開封府,那也得體體面面的去,總不能穿著中衣就去了。一口唾沫一口釘,我也不會做出翻供這種丟臉的事。志兒,你帶三大王同閔五娘子去花廳飲杯茶,待為娘梳洗完畢了,便跟著他去開封府。」

  姜硯之還要說話,石志卻是紅著眼對著他行了一個大禮,石府的人都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姜硯之嘆了口氣,示意開封府的人,先將那青娥抓起來,然後一行人出了老夫人的屋子,哪裡也沒有去,就在院子門口候著。

  過了好一會兒,聽到了一個女婢的尖叫聲,「不好啦,老夫人上吊了。」

  閔惟秀臉差點兒沒有繃住,得,又死一個,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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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20: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給你講個故事啊

  開封府的人都面面相覷,石府上下哭成了一片,他們也不好在這裡多待,只提了青娥而去。

  閔惟秀看著屋樑上懸掛著的人,愣了半天。

  石老夫人一死,人死為大,八成趙蘭的死,都要算到青娥的頭上了,她同姜硯之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絮上一樣,讓人心悶。

  四目看去,石家除了百感交集的石二郎,以及雲裡霧裡的胖頭魚外,其餘的人都一臉憤怒的看向了她同姜硯之。

  路丙已經側著身子,時刻準備著護住二人了。

  閔惟秀沉了臉,這些人想做什麼?

  難不成是她同姜硯之,抓著老夫人的手,讓她勒死趙蘭的麼?她做錯了事,畏罪自殺,這些人竟然還是非不分的把她的死,算到他們二人的頭上,簡直是毫不講道理。

  閔惟秀惡狠狠的一個個瞪了回去,比不講道理,她不信開封府有人比得過她。

  她想著,猛的一跺腳,那些慢慢朝著二人靠攏的家丁,紛紛退後了好幾步。

  不是他們膽子小,實在是他娘的,青石板地都裂開了啊!

  再不退走,誰知道身體會不會炸裂啊!

  院子裡靜悄悄的,閔惟秀一把拽住了姜硯之,低聲道:「走。好漢不吃眼前虧,萬一我一個手滑,打死了個把人,就不好了,會被抓住打擊報復的。」

  石家人簡直肝膽欲裂,我們家已經死了一個人了,你還想死幾個?

  你當我們是臭蟲嗎?一個手滑就捏死了?

  姜硯之抿著嘴,點了點頭,在閔惟秀同路丙的護送之下,快速的出了石府。

  走到門口,他又望瞭望石家門口的大獅子,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本大王有不好的預感。我原本應該出開封府的,但是沒去,去了張家,張尚書死了女兒,妻子和兒子都成了殺人凶手;又來了石家,石家老夫人又上吊死了。」

  「明日朝堂之上,參我之人,怕是比那村民家中的柴垛子都高了。」

  「東陽郡王說得沒有錯,我不應該把惟秀你攪和進來的,這些事情,本來同你沒有什麼干係,但是因為我,卻得罪了張家又得罪了石家。」

  閔惟秀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你一個男兒,磨磨唧唧的想幹啥?你這樣說了,張家和石家人就會匍匐在我的腳邊,喊女大王饒命嗎?」

  「根本就不會,反正我們武國公府,一沒有真正的朋友,二來武將也不需要朋友。不得罪他們,他們也是看我不順的,有什麼關係。」

  閔惟秀說著,嘲諷的勾了勾嘴角,這些事情,上輩子不是都驗證過了麼?她上輩子做著乖乖女,也不是沒有交好的貴女,她阿娘雖然有些傲氣,但是也是面面俱到之人,結果如何?

  落進泥裡了,沒有人會拉扯你。

  姜硯之聲音還是有些沉悶,「惟秀就是看著凶,實際上心腸好,不然的話,也不會跟著我到處給人伸冤。你哪裡就想要人匍匐在你腳邊了,你就是想,一家子人都好好的。」

  閔惟秀驚訝的看向了姜硯之,沒有接話。

  被人看穿的感覺,其實並不是那麼愉快,尤其是你從來都沒有對這個人袒露心扉。

  「夜裡太冷了,惟秀快上車罷,我送你回去,不然你阿娘該著急了。這次我怕是不能留在開封府了,我阿爹肯定會趕我走的,等我不在開封府了,你就不要去管這些案……」

  姜硯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胸前一震,他低下頭去,掏出了那面銅鏡,卻發現銅鏡已經四分五裂,碎掉了。

  閔惟秀的心中,一下子鬆快了起來,「凶手死了,趙蘭應該可以放心去投胎了吧。這是一件好事,咱們今晚上,也算沒有白忙活了。」

  姜硯之卻是氣急敗壞的搖了搖銅鏡,「趙蘭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子!她是有冤屈,但是她殺了張圓的事情,本大王還沒有跟她算賬呢。本大王錘子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把她錘了。」

  閔惟秀笑了出聲,「嗯,錘了。把那個破紙人也燒掉。好人不應該被冤枉,壞人絕對不能放過!」

  姜硯之眼睛直了直,「惟秀,你笑起來真好看。」

  閔惟秀還來不及扣下姜硯之的色狼眼,就聽到旁邊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二郎,我笑起來好看嗎?我的嘴唇是不是太厚了?」

  閔惟秀心中有了一股子不好的預感,扭頭一看,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石二郎已經領著胖頭魚走了出來。

  石二郎紅著眼睛,沒有回答胖頭魚的話,只輕輕的說了一句,「阿娘,再見,下輩子投胎可要睜開眼,尋一戶好人家。」

  姜硯之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將那銅鏡的碎片交給了石二郎。

  石二郎對姜硯之同閔惟秀行了個大禮,然後站起身來,看了看身後的韓國公府,「日後我再也不會回來這裡了。三大王同閔五若是看得上我石二,日後有事盡管叫我,如此大恩,石二當以命想報。」

  他說著,又對著胖頭魚行了個大禮,「小魚,我是救了你。但是人妖殊途,我阿爹阿娘,門不當戶不對,下場你也看見了。何況是人同妖呢?你以後不要跟著我了。」

  姜硯之驚訝的看向了石二郎,「你知道她不是人?」

  石二郎苦笑道:「三日之前,我在集市買了一條魚,本來打算燉魚鍋子吃的,誰料遇到了惟思。他這個人窮講究,嫌棄魚太腥,我隨手便扔進河裡了。結果今日,小魚便來尋我,說是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胖頭魚鼓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沒有錯啊,我聽說書的就是這麼說的,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二郎,我不走,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石二郎退後了好幾步,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若不是場合不對,閔惟秀同姜硯之差點兒笑出聲來,這二人都是什麼鬼!

  這胖頭魚也太單純了吧!

  閔惟秀想著,對著胖頭魚說道:「小魚,你很喜歡聽說書的麼?要不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胖頭魚點了點頭,歡喜的說道,「你說你說!」

  「從前啊,有一條白蛇,不慎被捕蛇人抓住了,有一個小牧童救了她。白蛇十分感動,決定要以身相許,兩人在新婚之夜,牧童親吻白蛇,結果中了毒……」

  胖頭魚聽得心驚,摀住了自己的嘴,「然後呢?救活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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