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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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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琅儼] 失而復得的十個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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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4 00:3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下午四點,

  瑞士南部雪朗峰附近。

  身為在平日裡作息良好的普通人,項靈熙已經在整整24小時的時間裡都未有好好睡過幾個小時了。因而當他們暫時安全了之後,項靈熙很快就感覺自己的眼皮重得根本抬不起來了。

  而當她再次睜開眼,直升機的下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那讓項靈熙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並貼在直升機的窗玻璃上,往山下看去。

  項靈熙在後排發出的動靜讓前排的克拉默和盧卡茨注意到了她,因而坐在機長座位上的克拉默很快打開了他們和後排耳麥的聯繫,並在他們可以順暢通話後用帶著笑意的聲音對項靈熙說道:

  「下午好,你睡得怎麼樣?」

  「還不錯?就是脖子有點僵。」

  「那就活動一下。」

  直到克拉默說出這樣的提醒,項靈熙才意識到在她睡著的時候,她的身上已經被人給蓋上了一件衣服了。並且坐在前排的克拉默和盧卡茨也早已經換下了那身他們絕對不怎麼喜歡的美軍制服。

  而當前排的盧卡茨與項靈熙的視線對上時,項靈熙幾乎立刻就能意識到,幫她蓋上了那件衣服的人,其實就是總統閣下。

  「謝謝。」項靈熙把身上的那件衣服稍稍拉起來了一些,並帶著笑意向盧卡茨表達了她的感謝。

  可盧卡茨剛要說話,在睡覺時被蓋上了衣服卻依舊還是冷到了的項靈熙就打起了噴嚏。

  盧卡茨很快就要把他身上的那件西裝外套也脫給項靈熙,卻是很快被項靈熙拒絕。

  「不用了,我沒覺得冷、我、我就是……」

  項靈熙一句話還沒說完,就連打了四五個噴嚏,並在那之後猛然反應過來地問道:「我們已經進瑞士了嗎?」

  「確切地說,已經到瑞士南部了。」

  說著,盧卡茨解開安全帶,也轉到後排,並把其實是睡著睡著被凍醒了的項靈熙摟到他的懷裡,幫她快些暖和起來。在一起相處的這些天裡早已習慣了和對方如此親近的項靈熙很快就用臉和頸項在盧卡茨暖和的胸口蹭了蹭,而盧卡茨也用他火熱的手掌蓋在了項靈熙凍得很冷了的,被耳麥蓋剩下的耳朵邊邊和後頸處,那讓項靈熙舒服得都要打顫了。

  接著她很快就要把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挪給盧卡茨一點,卻是發現這件衣服蓋到她的背上之後,可能連盧卡茨的兩邊肩膀都得蓋不住了。

  「沒關係,我不冷。」

  看著項靈熙在他懷裡不斷嘗試的樣子,盧卡茨不禁笑著抓住項靈熙的手,先是吻了吻她的手心,而後就幫著她搓起手來。

  在這個時候,項靈熙其實是很想吻一吻盧卡茨的嘴唇的,但她到底還沒有奔放到當著克拉默的面就做這樣的事。

  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光是盧卡茨吻她手心的那一下就已經夠讓她臉紅的了。

  項靈熙:「我們……不是要去法國嗎?怎麼到瑞士的南邊來了?」

  盧卡茨:「瑞士本來就不大,這點路差不了多少。而且,我們總得掩人耳目一下。」

  克拉默原本還很熱情地想要把他們在項靈熙睡著之後商量出的決定說給她聽的,但是聽到兩人的對話,也看到後面兩人現在的樣子,他覺得自己還是閉嘴好了,順便再把他和後面那兩個人的通訊連線給關了,打算做一個孤零零地開直升機的背景板飛行員。

  用眼睛的餘光看到了克拉默這一動作的盧卡茨很快就要去吻項靈熙,卻是被項靈熙伸出手擋在了兩人之間,也讓盧卡茨再次吻到了她的手心上。

  「盧卡茨……!」

  此時的項靈熙還不知道克拉默已經主動讓自己變成了聽不到他們後面動靜的背景板飛行員了,因而連叫出對方名字的聲音都很克制,並飛快地看了一眼克拉默的方向又把視線拉了回來,瞪了盧卡茨一眼。

  「你是不習慣在有外人在的時候也對我很熱情嗎,靈熙?」

  聽到這樣的話,項靈熙簡直氣得想要咬人!可她偏偏還不能咬!

  因而早已在僅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對總統閣下耍了很多次流氓的項靈熙只得鬆開對方暖和的懷抱,並且還打算往窗玻璃那裡再退一些,直至兩人間能隔出一個起碼可以有幾釐米的安全距離。

  「玻璃那裡,會很冷。」

  只是盧卡茨提醒得已經太晚了。當項靈熙背靠到直升機的窗玻璃上時,她直接被玻璃上的溫度給凍得很沒骨氣地向前了一些。

  這一刻的項靈熙看起來又尷尬又氣惱,卻是讓盧卡茨對她完全沒了脾氣。

  大約明白了項靈熙內心想法的盧卡茨也往另一邊退了一些,並轉而扣住項靈熙的手暖著她。

  在這樣又過了好一會兒之後,項靈熙才在緩過來了一點之後問道:「我們接下去……打算怎麼辦?」

  「去采爾馬特。」

  「那麼靠近意大利的地方?」

  「對,我和克拉默都去過那裡幾次。」說著,盧卡茨反問道:「你也去過?」

  「嗯,我在采爾馬特滑過雪,那裡很漂亮。」

  在項靈熙的心裡,與采爾馬特有關的記憶原本應該是很美的,可現在……她卻是一和盧卡茨說起瑞士,就想起她和克拉默編的那個,「她在瑞士滑雪時偶遇了自己喜歡的男孩」的故事。

  而後,她就又會想起那句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的話語——如果一個男人真的喜歡你,也想要和你有發展,那他一定會讓你知道的。

  因而項靈熙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卻是在盧卡茨看出了什麼,並想要問她的時候又搶先問道:

  「去采爾馬特,然後呢?你們打算把直升機正大光明地停在那裡嗎?」

  「不,克拉默會在距離采爾馬特不是太遠的地方放我們下去,他自己會把直升機開到更遠一些的地方,然後再到采爾馬特來和我們會合。」

  說著,盧卡茨朝克拉默那裡伸了伸手,示意對方可以把和他們的通話端口打開了。

  「克拉默,和靈熙說一說我們去采爾馬特會合的計劃。」

  他們就這樣越過了已經地處瑞士南部了的雪朗峰,並向著依舊是一片雪白的更南邊而去。

  采爾馬特是他們的目的地,可他們卻當然不能直接停在那個即便是在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時候也能夠有很多遊客到來的旅遊勝地。

  並且他們也不能直接懸停在有著4478米海拔的著名滑雪地點馬特峰。

  項靈熙原本以為他們會需要跳傘下去,事實上那就已經很高難度也很夠嚇人的了,可她卻在克拉默的敘述中抓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詞——索降!

  項靈熙:「索……索什麼?」

  克拉默:「索降。就是我懸停在半空中,放一截繩子讓你們下去。」

  項靈熙:「那你呢?你也索降下去嗎?」

  克拉默:「當然不,我可是最後一個離開的,怎麼可能用索降?」

  項靈熙:「那你要用降落傘嗎?」

  克拉默:「不,在直升機上跳傘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我把飛機停好之後走路下去,就跨那麼一小截。」

  項靈熙:「那那那……那我能和你一起走嗎?」

  這……這就很尷尬了。索降什麼的,這當然不能是真的。這只是克拉默和項靈熙開的一個小玩笑,並且他們現在所乘坐的這架輕型直升機也肯定是能在雪山上的一塊合適的開闊地降落的。

  他只不過是想要讓項靈熙想像一下被他們的總統閣下帶著,從十至十五米的高空索降下去的刺激場面,然後再在受驚之後緊緊地依偎一下他家隊長。

  可誰曾想,項靈熙居然真的這麼認真,而且還才沒說幾句話就提出了要和他一起走!

  那讓克拉默覺得他簡直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那就更不用說,坐在後排的盧卡茨在克拉默說起了「索降」的時候,原本已經想要打斷他對於項靈熙的「恐嚇」了。但盧卡茨卻因為克拉默在前排的給他打出的暗號而皺著眉選擇了暫時的沉默。

  這下好了,等項靈熙問出那個是否能和克拉默一起走的問題時,盧卡茨乾脆徹底沉默了,並把所有的問題都扔回給了「自開魔盒」的克拉默!

  因而克拉默只得在背上插著總統閣下視線的情況下頂著重壓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乾巴巴道:「不能,我得從很遠的地方滑雪去采爾馬特。我得……我得在那裡把這架直升機報廢掉。」

  「我……我也能滑雪的啊!我滑得還不錯的。而且我之前就看過了,科林他們貢獻給我們的是三副滑雪板!其中一副的雪靴雖然比我穿的尺碼要大了一點,但它的確是女式的!」

  當項靈熙把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不明白她和盧卡茨之間過去的克拉默還十分著急地試圖說服項靈熙,他要去的地方真的很遠,而且普通人的「滑得還不錯」應該也是跟不上他的。

  可盧卡茨卻是一下把項靈熙的手抓得很緊很緊。

  但項靈熙卻是被對方抓得手都有些疼了還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一下就這樣了。

  對於盧卡茨而言,項靈熙如果和他一起滑雪去采爾馬特,那是重溫兩人在十年前初遇時的情景。

  可如果項靈熙是和克拉默一起,一起在滑雪回到有人煙的地方的途中相處一個晚上甚至更長的時間呢?

  盧卡茨當然知道這樣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並且項靈熙也只會和他一起,在直升機降落至一個合適的開闊地帶後滑雪去到采爾馬特。

  但一聽到項靈熙說她也願意和另一個男人經歷那樣的一天一夜,甚至只是想到那樣的畫面,他就會抑制不住地心生妒忌。

  可那也未免太過奇怪。

  但在盧卡茨弄清楚這種奇怪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項靈熙已經用她的另一隻手輕輕撫了盧卡茨緊握住她的左手,讓他能夠放鬆下來。

  項靈熙就這樣和克拉默接著吵吵鬧鬧起來。

  感覺自己已經被逼上了絕路的克拉默在好說歹說了一大圈之後,終於感天動地的把話題繞回到了他最初想要表達的那個重點!

  「你為什麼不想想,有盧卡茨在,他怎麼可能會讓你在索降下去的時候出事?」

  「你難道不記得我們尊敬的總統閣下右手臂受傷了嗎?他現在只有一隻左手是能用力的。就算他還能用兩條腿來控制繩子,不用兩隻手一起抓著繩子,你讓他用這隻手抓著繩子還是帶著我?」

  眼見著克拉默還要接著告訴項靈熙,尊敬的總統閣下就算左右兩條手臂都受傷了也能帶著他心愛的姑娘索降下去,可盧卡茨卻是制止了克拉默的這一意圖,並在他話說到了一半的時候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這下,克拉默終於沒了轍,只得氣勢整個萎靡下來的和項靈熙解釋他其實能把直升機停在地上。

  預期中的吵吵鬧鬧沒有出現。

  在很認真地和對方爭論了很久之後,項靈熙終於意識到克拉默在騙她,就連盧卡茨也在旁邊助紂為虐,看她著急了那麼久都沒有揭穿前排的小子!那反而讓她怒而沉默了。

  始作俑者的克拉默在把直升機降落到了距離采爾馬特不是太遠,卻也不容易被遊客發現的開闊地之後就灰溜溜地跑了跑了,連他們在采爾馬特還有一個朋友的事都沒能來得及和項靈熙說!

  可憐被遷怒的盧卡茨在下飛機的時候連想要扶項靈熙一下都被拒絕了。於是他只得在項靈熙自己下飛機之後走到項靈熙的身旁,並抓住了項靈熙那沒有戴著手套的手,並聊勝於無地把兩人的手都放在了他的西裝外套的口袋裡。

  這樣的動作雖然讓人手暖,可是在女人想要無理取鬧的時候,手暖並不會有任何用。

  因而項靈熙很快就掙扎了起來,但在那個時候,她卻是聽到了由盧卡茨所說出的那聲「抱歉」。

  然而項靈熙的脾氣這麼大,又怎麼可能會是用簡簡單單的一句「抱歉」就能哄好的人?

  可就在她又要發作的時候,克拉默駕駛著直升機起飛的那一陣颶風卻是險些要把她直接吹得趴倒在地。

  在被盧卡茨拉著重新站穩之後,項靈熙真的是連對著緩緩升空的直升機豎中指的心都有了。

  可她卻是沒能克服這種巨大的心理障礙,轉而遷怒地推了盧卡茨一把,並向他道:

  「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麼厲害,是不是覺得嚇唬我這樣的普通人特別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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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項靈熙和盧卡茨在初次相識的十年後其實並未有一起相處多長的時間。可現在,項靈熙卻是僅憑借盧卡茨握住她手的力度就已經能知道這傢伙想要吻她的手背。

  並且,項靈熙還能知道,每當盧卡茨要使出這招的時候,那就能說明他這會兒多半已經無話可說了。

  「別別別,不許親我的手。手和嘴都不許親。我都已經膩歪你這招了。」

  這一回,項靈熙終於甩開了盧卡茨的手,她摸出手機,想要看看他們此時的位置,以及想要去采爾馬特究竟又要往哪個方向走。

  但是她卻非常心痛地發現自己的手機在這裡根本就沒有信號!

  那讓項靈熙沉默得頓在那裡,好一會兒都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而初冬的寒風則從山間吹來,吹得項靈熙猛一個哆嗦。她接著哆嗦的那個動作回頭盯視盧卡茨。

  只見對方已經轉到了另一個方向,並就在那裡看著她,也等著她。

  「往這裡走。」

  謝天謝地,盧卡茨在項靈熙如此生氣的時候沒有再火上澆油地說一句「你走反了」,轉而直接向她說明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在得到了盧卡茨所指出的方向後,項靈熙健步如飛地踩過這會兒還算不上厚的積雪,並朝著前方能夠向下滑行的那個坡小跑過去。

  這會兒雖然還不到采爾馬特的滑雪旺季,甚至許多當地旅店都會在十至十一月中旬之間歇業,但就項靈熙和盧卡茨兩人現在穿的這身適合在秋季的慕尼黑活動的衣服來說,在有著積雪的山間待久是肯定會冷的。

  因此,想要讓身體暖和一些,項靈熙就只能快快運動起來。

  對於在這樣的雪山中前行無比擅長的盧卡茨很快跟上項靈熙的腳步,並就站在項靈熙的身旁,他一伸手就能夠抓住對方的地方。

  盧卡茨本以為項靈熙會在這樣的雪地中前行得有些艱難,可未曾想,她不僅走得十分輕鬆,還腳步輕盈。那當然與記憶中的那個,在冬天的白森林和他一起滾下山去的女孩很不相似。

  盧卡茨:「我記得你從小生活的那座城市,冬天沒有雪。」

  項靈熙:「雖然不是年年都不下雪,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怎麼了?」

  盧卡茨:「可你現在在雪地上走得很好。」

  項靈熙這會兒似乎還沒意識到對方想說的是什麼,因而只是在遲疑了一下之後說道:「謝謝誇獎。」

  盧卡茨:「你常來瑞士滑雪?」

  項靈熙:「也許也有意大利,德國或者別的什麼地方?瑞士的物價太高了。」

  在項靈熙給出了這樣回答,也透露出了一個與盧卡茨想像中並不相同的她之後,盧卡茨沉默了一會兒。他看著被項靈熙一手提著的滑雪板,並帶著說不出的惋惜,一半是開玩笑,一半是認真的問道:

  「所以你應該不再需要我背著你滑到采爾馬特去了?」

  完全不知道盧卡茨到底是怎麼回事的項靈熙聽到這句話簡直要笑出聲來。而後她直起身板來,並且帶著些許的意味深長看向盧卡茨那看起來似乎好好的,卻是昨天才受了槍傷的右手臂。末了,項靈熙哼哼了一聲。

  「也許這次是你需要我背著你滑過去了。」

  眼見著盧卡茨一下就因為自己的這句話而笑了出來,項靈熙不得不邀對方去思考一個如此嚴肅的問題:「你以為昨天你是怎麼下火車的?」

  盧卡茨:「你找人把我扛下去的?」

  項靈熙:「找人扛你下去才有鬼。我又不好和人解釋你右手臂傷了,萬一找來一個冒失鬼從頭到尾都卡著你的傷口怎麼辦?醒醒吧,大英雄!任你再厲害,關鍵時刻你還得要我抱你下火車。」

  在沒好氣地說出了這個噩夢般的昨日插曲後,項靈熙很快找了塊石頭,並在拍了拍上面的積雪後坐了上去,並給自己的雪靴加裝起滑雪板來。

  項靈熙此時腳上踩著的那雙雪靴雖比她真正的尺碼要大了一碼半,但是為了適應這雙雪靴,項靈熙已經多穿了兩雙襪子,又走了一路來感受這雙大鞋,現在再要穿著這樣的雪靴來加裝滑雪板滑雪,她大約也是能承受得起的。

  而站在那裡的盧卡茨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並問道:「你怎麼把我抱下火車的?」

  項靈熙:「橫著抱啊,不然還能怎麼抱。」

  盧卡茨:「可是你還得走下樓梯。」

  項靈熙:「對啊,下樓梯的時候我就轉過身,背對著樓梯下去嘛。」

  盧卡茨:「這不可能。你身上連明顯的肌肉線條都沒有。」

  對於盧卡茨的這句斬釘截鐵的否定,依舊還在調整滑雪板的項靈熙報之以微笑。而後,她就扔下了那副滑雪板,並走到了盧卡茨的身前,在稍稍打量了一下對方之後就打算彎下腰來把他橫抱起來,讓對方見識一下什麼叫做「這不可能」,以及什麼叫做愛美女孩暗中練出的耐力型肌肉。

  但項靈熙才剛剛流露出了一星半點這樣的意圖,就被盧卡茨反手抱住,而後就動不了了!

  眼見著兩人就要陷入下一輪的僵持,已經靜寂了許久的,盧卡茨的通訊頻道再次響起了聲音。

  那讓兩人對視一眼,而後就迅速結束了那種僵持。

  「你不是說因為你的那些特工會有很大的被捕可能,所以你已經關了他們和你的通訊權限了嗎?現在聯繫你的……是克拉默?」

  「不會是他,克拉默的通訊權限和其他人都是一樣的。如果我關閉了其他人的通訊權限,克拉默也會沒法通過通訊器聯繫到我。」

  盧卡茨迅速解下他的背包,也從裡面拿出了已經安靜了好一陣子的通訊器,並解釋道:「只有兩台設備還能通過這個通訊器來聯繫到我。其中一台在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總部,還有一台在總統辦公室。那兩台設備不僅能聯繫到我,還能知道我們的大致方位。」

  「什、什麼!」

  項靈熙一下子就緊張起來,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她一聽說居然有人能知道他們現在的位置就就感到說不出的惶恐。

  但盧卡茨卻耐心地和她解釋起了這種情況的必要性。

  「我不可能讓整個羅科曼尼亞都沒人能知道我在哪裡,又是不是還活著。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的局長是我在雪鷹特種突擊隊時的上司,至於總統辦公室的那台設備,我在離開的時候更改過一次密碼,現在只有副總統埃里克能使用或者授意別人去使用它。」

  「在總統辦公室的那台設備也就算了,可留在國際情報局的那台,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放在有這麼多人的地方,真的沒關係嗎?」

  「它需要有肯特將軍和埃里克兩個人的密碼才能使用。這大概也就是我的通訊器為什麼會在隔了那麼長的時間後才響的原因。」

  說著,盧卡茨看了通訊器上的顯示,並說道:「是埃里克。」

  「埃里克?」盧卡茨很快接通了連線,並如此試探著問道。

  可是通訊器的那頭所響起的,卻並不是屬於埃里克的聲音。

  那是一個內斂的,讓盧卡茨感到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聽到過的聲音。

  「總統閣下,我是副總統的安保組負責人。您現在還好嗎?」

  「還不錯。埃里克呢?」

  在把通訊器那頭響起的聲音和自己記憶中的那張臉對起來之後,盧卡茨很快看向項靈熙,而已經和盧卡茨有了默契的項靈熙則在點了點頭後保持起了沉默。

  「副總統也不錯,只是在羅科曼尼亞國家安全局的那台能夠聯繫到您的設備被人毀壞了。有人想要切斷您和我們之間的聯繫。因此副總統謊稱在他那裡的這台設備被人盜走了,並讓我盡快趕來您這裡。」

  隨即,埃里克的這名副總統安保團的負責人就和盧卡茨說起了他與副總統之間約定好的那個暗號。

  這下,換到盧卡茨和項靈熙點頭,用以表明對方所說的的確是真的了。

  「你現在到哪兒了?」

  「十五分鐘前我們剛剛從盧塞恩換直升機起飛。我們帶了禦寒的衣物,一些醫療用品,還帶了一些輕型的武器。不知道您的下一步指示是什麼樣的。」

  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項靈熙很快在手機上打出了一句話語,並把它拿給盧卡茨看。

  ——【要讓他們到采爾馬特來找我們嗎?】

  對此,盧卡茨稍稍想了一下便搖了搖頭,轉而說道:「先根據定位來找我,其它的等會合之後再說。」

  「好。請您稍等我們二十分鐘。」

  這次短暫的通訊聯繫很快就中斷。而項靈熙則在那之後則連忙問道:「我們要在這裡等他們二十分鐘那麼久嗎?我擔心會冷到想睡覺,然後很可能你們副總統派來的人還沒到,我們就已經一睡不醒了。」

  盧卡茨向四周張望起來,並在看到了遠處的纜車繩索後指著那裡對項靈熙說道:「我們順著纜車線往上。現在纜車和這條滑雪道雖然還沒開,但是纜車站肯定會有能避風的地方,也許那裡還會有庫存著的防寒服。」

  項靈熙:「可我們能在20分鐘裡走這麼遠嗎?我覺得順著這條纜車線不管是向上還是向下,都好像要走很久才能到地方。」

  盧卡茨:「我覺得應該不能,但是走上坡路會讓人覺得很累,同時也很暖和。」

  這倒是真的。

  這樣這樣的話語讓項靈熙感到無比認同。

  但同時她又會有了新的疑惑。

  項靈熙:「可如果他們在我們走到不上不下的地方的時候來了,那怎麼辦!」

  盧卡茨並沒有直接回答項靈熙,而是對她露出了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那讓項靈熙一下就反應過來,並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那個直接引發了他們之間單方面爭吵的詞。

  ——「索降!」

  但是這一回,盧卡茨再沒有給項靈熙掙脫開他的機會,並把一頭長髮都要炸起來了的項靈熙帶著向那條纜車線走去。

  而在走出了沒幾步之後,盧卡茨就把項靈熙帶到了自己的懷裡,甚至還吻了吻先前才禁止他吻自己的項靈熙。

  那簡直要讓項靈熙被激得跳起來。

  可隨著冷風的來襲,以及盧卡茨的那種溫柔得不行的態度慢慢發揮效力,項靈熙又發現自己雖然依舊還想發火,卻是活力不足了。

  因而她只能絞盡腦汁去和盧卡茨找事,並希望在她想和對方吵架的時候,這個人也能給她一點她想要的那種回應。

  項靈熙話中有話道:「你不覺得你對你們副總統的態度一直都很奇怪嗎?」

  「你可以說得再具體一些。」盧卡茨轉頭看了項靈熙一眼,卻並未停下腳步。

  「在你的總統專機出事之後,你第一個想到的求助對像是他,但你其實又不完全相信他,所以找他幫忙之前要先試他一試。這回我們逃難到了這裡,他的人在你出事之後那麼快就趕了過來,你還是對他又信又不信。你把那個能定你位的通訊設備帶在身上,但是又不告訴他們我們原本想去的落腳點。」

  項靈熙覺得她的這番話其實已經說得很捅盧卡茨的心了,並且在這樣一位目前的主業為政客的總統面前,她應該也已經說得十分直白了,可盧卡茨卻偏偏還笑了。

  那讓項靈熙抓著盧卡茨的手就把他拽得停下了,她甚至還讓盧卡茨在寒風中直視她的眼睛,並心情很是復雜地問道:

  「你難道不覺得,對人這樣又信又不信的,反而會讓人對你付不出真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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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所以你是這樣的嗎?如果信一個人,就毫無保留地去相信?如果愛一個人,就十年都不變?」

  這天還能不能好好地聊下去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剛剛在跟你說的是什麼?

  項靈熙覺得憋氣,卻是瞪大了眼睛,憋了老半天才死活憋出一句:「你說得對,我29年如一日地愛我爸媽。」

  這會兒的項靈熙臉很紅很紅,卻不知是被冷風吹紅的、被氣紅的、還是因為羞惱而紅的。

  她的這個模樣讓盧卡茨很想對她說——如果不是這裡實在太冷了,自己其實真的是很想對她做些什麼。

  但是盧卡茨卻知道,如果他真的把這樣的話說出口來,那麼在過來帶他們的直升機拋下繩索之前,項靈熙很可能都會不願意再和他說話了。

  因而盧卡茨只得在兩人又接著往前走之後說道:「你說的這種方法對單純的人有用,對復雜的人不管用。因為,你付出的深信不疑可能會讓他們打算背叛你之前猶豫一下。但是猶豫之後,他還是會作出那樣的決定。」

  「所以又信又不信的,就管用了?」

  項靈熙還是很不高興,因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格外的沒好氣。可她卻沒有想到,盧卡茨居然會這麼大方地承認。

  「當然沒用。我只是很想去信他,又知道我不能那麼相信他。但如果在我當上總統之後,我連埃里克都不能相信了,那其實會是一件讓人感到很傷感的事。」

  就這樣,盧卡茨和項靈熙說起了自己和埃里克的相識。

  「我在才剛開始進入政壇的時候就認識埃里克了。他那時候也才從政沒多久。能在那麼早的時候就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人,這其實並不容易。可我們偏偏還一拍即合了。那時候,我們都是心懷仇恨的人……」

  此時通往馬特峰的那一路上已有積雪,雖然用腳踩下去時會發現那僅是薄薄的一層,但如果從直升機上往下看去,就會發現那已是一片美麗的銀白。

  「再向左一點,我們離總統已經很近了。」

  「需要再請示一下副總統嗎?還是直接就執行他的命令了?」

  「請示一下吧。」

  在這架由盧塞恩起飛的直升機上一共坐著四人。那是埃里克所派去的,只聽命於他的副總統安保團成員。在人數的選擇上,埃里克幾經考慮。

  派一個人太少,應付不了可能有的變故。

  派兩個人雖好,卻不像是能給困境中的總統閣下提供得了任何幫助的樣子,幾乎是一定會引起盧卡茨擔心懷疑。

  因而,他最終派出了四個人,把他的安保團成員中最可靠也最可信的人全都派了過去。

  而被他派出的那幾人似乎也明白埃里克對於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復雜感情,因而在真正採取行動之前又請示了他一次。

  可他們卻只是在等待了片刻後,從通訊頻道裡聽到了一個冷酷無情的聲音。

  那個聲音說:「就按計劃行動。」

  得到了這個命令的本次計劃負責人和自己的幾個同夥點了點頭,並再次通過那台能夠直接聯繫到總統本人所攜帶通訊器的設備向盧卡茨發起通訊請求。

  「總統閣下,您能聽到嗎?」

  【總統閣下,您能聽到嗎?】

  當這樣的聲音重復到了第三遍的時候,把耳機掛在了襯衣衣領處的盧卡茨終於意識到通訊器的那頭有人在向他發出呼喚。

  總統閣下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此時距他們上一次的聯繫剛好過去了17分鐘,而離他們比想像中更近的那個纜車站也已經進入了他們的視野範圍。

  「我敢肯定,初學者在這條滑雪道是沒法滑雪的。這裡這麼陡,如果不是和你一起,我都想要爬著往上去了。但你肯定會說爬著走會讓身體和雪地的接觸面積更大,那樣會讓我感覺更冷。」

  這裡太冷了,而他們穿得又這麼的少。

  那讓項靈熙連說出抱怨的聲音都帶上了些許的顫抖。

  而盧卡茨則示意她等自己一會兒,並在和那些埃里克派來的人開始通話時示意項靈熙站在靠到自己的懷裡來,在他這裡稍微取一點暖。

  「是的,我能聽到。」

  「我們現在已經抵達定位出的位置附近了,最後的一段距離需要您對我們進行引導。」

  「你能看到這裡附近有一條纜車索道嗎?」

  「請您稍等,我們正在試圖去找到它。」

  當盧卡茨和那些人說出自己此時的方位,項靈熙也開始往自己的手心哈氣並用力搓一搓手,用以讓自己的手變得暖和起來。但同時,她也注意到了盧卡茨一直都沒有用來拉住她的右手。她試著去牽盧卡茨的右手,卻發現即便是在她的雙手都已經冷到了快要沒知覺的此時,她也能感受到盧卡茨右手的冰冷。

  於是她連忙抓起盧卡茨的右手,幫著他也一起搓手取暖。

  看到項靈熙的這個舉動,正在和通訊器那頭的人接著描述此處地形的盧卡茨不禁擁著項靈熙,也吻了吻她的額頭。

  很快,天上就傳來了直升機靠近的聲音。

  「我已經看到您了,但這裡可能並不適合直升機的降落。」

  「所以你可能需要放一根繩索下來。」

  通訊器的那頭有了一個短暫的停頓。那當然是因為他們不想把總統閣下帶到直升機上再行動。過於狹小的空間既可能讓他們傷到自己人,又可能讓飛射的子彈破壞直升機的內部,從而讓他們有墜機的可能。

  但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卻很好地掩飾了他的這一顧慮,並轉而問道:「需要我先把禦寒的衣服帶下來嗎?否則您上來的時候可能會有些冷。」

  在提出了這問題之後,被埃里克委以了重任的安保組組長屏息以待,並很快就得到了一個他希望聽到的回答。

  「也好,你考慮得很周到。我這裡還有一位沒有經歷過索降訓練的女性同伴,你如果下來,正好可以幫我帶她上去。」

  盧卡茨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和,平日裡的那些不怒自威的氣勢似乎都已在此時被他所收起。並且這些就要去執行副總統所給予的任務的保鏢或者說殺手,他們甚至還能在總統的聲音裡聽到即便是呼嘯著的風聲也無法完全遮掩住的溫和。

  那或許會讓他們為這個男人感到些許的惋惜,甚至是對他產生憐憫,但那卻絲毫動搖不了他們打算忠實地完成這項任務的決心。

  四人之中最為沉著冷靜,也與盧卡茨說過最多次話的副總統安保組組長在把手槍藏好後也拿起了一件禦寒的衣物,把它們繫在自己腰間的綁帶上,連全套的圍巾帽子和手套也都被他放進了防寒服的口袋裡,看起來若隱若現的。

  而後擔心自己一個人無法妥當完成任務的安保組組長又示意自己的另一名同伴也像他一樣去做。

  盧卡茨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架直升機為了避免引起雪崩而特意在距離他們大約二十五米的高度懸停下來,並在艙門被打開後拋下繩索。而兩名訓練有素的副總統安保團成員也就此從那裡速度很快地索降下來。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被埃里克的那兩名保鏢繫在了腰間綁帶上的防寒服是怎樣隨著山間的寒風,以及直升機的螺旋槳所捲起的風浪而被掀捲。他甚至可以看到這兩名細心的保鏢或者說槍手為他們做的準備有多麼的全面。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對於盧卡茨來說,那是等待埃里克給他的支持一點一點降到他眼前的時間。

  而對於那兩名帶著另一個任務而來的槍手來說,那則是把他們的槍口一點一點地挪動到總統閣下面前的倒數。

  十五米,十米,五米……

  「很抱歉,讓您久等了。」

  在這片群山之間的松林裡雪道上,副總統安保組的組長解下腰間的那件防寒服,似乎打算親手為對方披上。可盧卡茨卻是很快從對方的手上拿過那件衣服,並在向那人道謝後走向此時正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項靈熙。

  就在盧卡茨向這兩名埃里克的心腹露出他的背部時,先前和他說了話的那個男人再次叫住了盧卡茨。

  「總統閣下,副總統有一樣東西要我們交給您。」

  「什麼?」

  正在為項靈熙穿上衣服的盧卡茨轉過頭去,卻見那人就在此刻迅速拔槍。他的動作太快了,快到了盧卡茨只來得及轉過身來,並將項靈熙擋在自己的身後。

  可惜埃里克這一次的目標不再是他身後的項靈熙了。

  他的目標,是總統本人。

  在盧卡茨用他已經被凍僵了的慣用的右手拔槍的那一刻,從對面射來的子彈已經擊中了他的腰腹處,並且子彈也在穿透了他的身體之後打在了他們身後不遠處的那棵樹上。

  被擊中了的盧卡茨在身體猛的一晃後又站穩了勉力拔出他的那把手槍,埃里克的那名心腹又一槍打在了盧卡茨還沒舉起的手槍上,並讓總統閣下此時手上唯一的一把武器也離了手。

  直至兩人間的這份對峙分出了勝負,項靈熙才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的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她卻只能在那個男人向他們走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扶了盧卡茨一把。

  項靈熙眼前的時間彷彿隨著空氣中那能夠將水汽都凝結起來的低溫而變得慢了。

  她看到盧卡茨轉過頭來,急切對對她喊了一句:「快跑!」

  並且她還看到他們原以為會來幫他們的那個男人在一步步走近他們的同時又把手伸進了口袋裡。

  在踉蹌了一下又站穩了的盧卡茨再次對她發出催促的時候,項靈熙反而隨著體溫的回升而冷靜下來。

  她以自己所能有的最快速度,並借著盧卡茨對她的遮掩把滑雪板扣上,再一把抓起她的滑雪杖,順著他們來時的那個坡度,以能夠幫助她躲避瞄準的S型軌跡飛速向下,並在同時將自己的身體隱藏進一旁的松樹林。

  盡管在他們過來之前,埃里克就已經叮囑過他們別去動盧卡茨身邊的那個女人,可項靈熙的迅速離開依舊還是完全超乎了那兩名槍手的預期,那也讓剛好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了那支錄音筆的任務負責人不禁對盧卡茨發出了感慨。

  「據說她不僅是您的證人,還是您喜歡的女人。但可惜的是,她好像並不愛您。您看到她逃跑時的樣子有多堅決了嗎?我現在都已經看不見她的影子了。」

  此時的盧卡茨已經無法站穩了,彷彿一手摀住傷口,一手支撐著身體,不讓自己完全趴倒在雪地裡已經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氣。

  「你是怎麼從副總統那裡拿到這台設備的?它應該被鎖在總統辦公室的保險櫃裡。」

  正如埃里克所預料的那樣,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盧卡茨也未有完全相信想置他於死地的,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兼政治同盟。

  那讓被委派過來的副總統安保組負責人嘆了一口氣,並把錄音筆打開,對裡面所存有的唯一一個音頻文件按下了播放鍵。

  這樣一來,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盧卡茨,我的朋友。你是不是還記得那個被你擺在了總統辦公室辦公桌上的相框?』

  當埃里克的聲音從錄音筆裡出現時,這次任務的負責人從自己的同伴那裡接過了另外一件防寒服,並把它披在了盧卡茨的身上。

  而後,他們就轉頭走向那根從直升機上放下的繩索,並借此回到那架依舊保持著懸停狀態的直升機上。

  『哈桑在死的那天不小心打碎了它。這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要發生的事。一個卑劣者在他死前向我揭發出了另一個卑劣者。一個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野心而欺騙了整個國家甚至整個世界的卑劣者。』

  『我原本以為,在成為羅科曼尼亞總統的這條路上,是我輸給了你,我輸得心服口服。可直到這一天我才知道,卡拉喬爾傑中校,你根本連和我爭奪這個位置的資格都沒有,你也原本就沒有將這個國家按照你理想的樣子去構建的資格……』

  鮮紅的血液從盧卡茨的傷口處不斷流出,也將他身下的白雪不斷染紅。

  他似乎還有能夠再爬起來的力氣,可他的體溫卻隨著鮮血的流出不斷離他而去。

  並且這茫茫的天地中,他也不知自己應該往哪兒去。

  直升機的螺旋槳聲靠近了又遠去了,唯有那愈漸猛烈的風聲依舊陪伴著他。

  可就是在盧卡茨拉緊了被披在他身上的那間防寒服,並轉過身來仰躺在地上時,他卻是聽到了有什麼人正在心急著靠近他的聲音。

  僅從那個人在跑向他時所發出的喘息聲,他就能夠知道,那是他喜歡的女人去而又復返的聲音。

  從傷口處傳來的劇痛提醒在提醒著盧卡茨他究竟受了多麼重的傷。可他卻因為聽到了那個讓他感到無比熟悉又無比歡喜的聲音而臉上露出了笑意。

  「盧卡茨,盧卡茨!」

  彷彿是因為擔心對方不知道自己在靠近著一般,項靈熙在距離盧卡茨還有好長一段的路的時候,就開始不斷地叫起了對方的名字。

  而躺在那裡的盧卡茨則抬了抬手以示自己已經聽到。

  下坡容易上坡難的項靈熙幾乎是抓著雪仗和滑雪板一路爬到了盧卡茨的身邊,卻是在此時手足無措得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我還以為你已經跑遠下山了。」

  因為擔心發出過大的聲音會牽動自己的傷口,盧卡茨只得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出這句話語。

  而項靈熙則又氣又急地罵起了對方。

  「那種情況我不跑怎麼辦?留下來等他把我們兩個都打死嗎!我肯定是先跑遠一會兒,然後躲起來,等他們走了再回來看看還有沒有辦法救你啊!」

  「聰明的女孩。」

  「盧卡茨我警告你,你不許用這種說臨終遺言的語調對我說話!你快告訴我,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項靈熙已經替盧卡茨拉起了那件防寒服的拉鏈,並把自己頭上的帽子拿出來給盧卡茨戴上。

  「我需要你給我打一針嗎啡。就在你之前背的那個背包裡。」

  聽到盧卡茨的吩咐,項靈熙很快起身去拿那個背包,並在拿起它過來盧卡茨身邊翻找的時候又問道:「給你一針嗎啡,然後呢?止血粉要不要?我該怎麼幫你處理你的傷口?」

  「給我一針嗎啡,皮下注射,不用特意找血管,也不要怕。然後,再給我一個吻。」

  此時項靈熙已經找出了那個放有嗎啡的小盒子。但她卻沒再接著罵盧卡茨到了這種時候還不忘記和她開玩笑。

  她很快在把盧卡茨的襯衣紐扣解開了一顆後給閉著眼睛給盧卡茨紮了一針。並在將那一針打完後托著盧卡茨的後頸,給了一個他期望中的吻。

  當那個吻結束時,盧卡茨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並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這個被凍壞了的人。

  她的眼睛很紅很紅,並且從她的眼睛裡所流出的淚水也滴落到了盧卡茨的嘴角。

  眼前的這一幕讓盧卡茨感到很美很美。

  美到他不願挪開自己的視線,美到……他會抑制不住地去思考他與這個女人的未來。

  而後,他就聽到這個如此勾動他心神的女人對他說:「吻已經給你了,現在你該告訴我,我得怎麼處理你的傷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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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4 00:34: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三章

  「你得想辦法幫我的傷口止血。因為剛剛的那一槍,子彈肯定穿過我的身體了,所以你得想辦法幫我把傷口的兩頭都止一止血。」

  「用止血藥粉嗎?」

  「不,這種程度的傷口你恐怕得用止血凝膠。」

  「哪個是止血凝膠?它長什麼樣?管狀的嗎?還是裝在哪個盒子裡?」

  項靈熙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把背包裡的那個小醫療包翻來翻去的,可盧卡茨卻是在這樣的時候思緒明顯變慢起來。

  「盧卡茨?你說的止血凝膠放在醫療包裡了嗎?」

  「不,這裡沒有。」

  眼見著對方的語速已經變慢,思維也不像平日裡那樣快速,項靈熙乾脆不再等他回答自己。她憑借感覺把盧卡茨的襯衣剪開了些許,並強忍著那種對於血肉模糊的傷口的抗拒,在給盧卡茨的傷口敷上了很多的止血藥粉之後把厚厚的紗布用醫療膠帶貼在了盧卡茨的傷口上。

  當她因為過於真切地看到盧卡茨的傷口而感到頭暈甚至是眼前發黑時,她就從地上抓一把雪,並猛拍到自己的眼前,額頭上和臉頰上。

  這樣一來,她的確是被凍得清醒了,並且也咬牙替盧卡茨做好了最簡單的處理。可項靈熙卻是感到無助又迷茫,不知道此時的她應該怎麼辦。

  「也許你可以試著自己先去采爾馬特?鎮上有一位朗格拉克醫生,他是我的一位戰友的弟弟。你可以向他尋求幫助。」

  在項靈熙又因為著急和心疼而落下眼淚時,盧卡茨試著說出這樣的建議。

  但那卻是讓他立刻就挨了項靈熙的罵。

  「你讓我自己先去采爾馬特?你居然連這種餿主意都想得出來?」

  「你……滑雪滑得很好,下山應該很快。」

  「我現在根本連采爾馬特在哪裡都分不清!等我一路找回去再回來,天都黑了,如果再一下雪,我就連你的屍體都找不到!你讓我怎麼向你的那些部下交代?你讓我怎麼向我自己交代!」

  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項靈熙向著四周張望起來。當她看到了距離他們其實已經很近了的那個纜車站時,眼前靈光閃現。

  「聽著,盧卡茨,我現在去纜車站撬一塊門板下來,不管你是死是活,今天我一定帶你一起下山。但我希望你可以盡量讓自己保持情緒,也別睡著。」

  項靈熙俯身在盧卡茨的耳邊說出這句話,而後就從盧卡茨的身上拿走了他剩下的那些彈夾,也在雪地裡找到了那把被盧卡茨脫手了的手槍。

  她脫下身上的那件帶著自己體溫的防寒服,把它像被子一樣蓋在了盧卡茨的身上,而後就拿起手槍,也拎上了她的滑雪板和雪仗,一路向著纜車站而去。

  已經被盧卡茨教會了怎麼用槍的項靈熙就這麼一路連跨帶爬地衝上山坡,用子彈把纜車站的那面帶著圓玻璃的門拆了下來。接著她又如同自己所期望的那樣在此時空無一人的纜車站裡找到了一些繩索。

  現在,她只要把那扇門板的圓玻璃給打碎,又把繩索穿過那個圓洞,她就能做出一個最簡單的,能讓她把盧卡茨「拖」下山去的用具。

  把盧卡茨一個人留在半山腰上的項靈熙不敢耽誤,在把繩索扣在了腰間的綁帶上之後,她就直接拖著這塊門板滑雪下去。

  項靈熙雖然自認為「能滑雪」,並且還「滑得不錯」。但她到底只不過是普通的滑雪愛好者,和盧卡茨這樣的白森林駐防士兵相比,則更是很不能看。因而她拖著門板往下滑的那一路其實很不容易。

  因為在遇到坡度比較大的情況時,在前面拖著門板的她只要一個降速,跟在後面的門板就很容易會撞到她的腳。那讓項靈熙在被撞到之後摔了好幾下。

  但她還是咬著牙,在二十分鐘內回到了盧卡茨的身邊。

  項靈熙回來時的動靜讓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盧卡茨不禁想要坐起身來看一看她到底帶了什麼回來。但他只不過是打算這麼做,也只是把身體撐起了那麼一點點,就又被項靈熙給罵了。

  而讓盧卡茨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他在聽到了項靈熙讓他不許亂動的聲音之後,居然真的就又躺回地上了。

  之後他就看到了項靈熙那已經實現了的,充滿了想像力的想法。

  「靈熙。」當盧卡茨叫出項靈熙名字的時候,他是真的沒法控制住地笑出聲來道:「你最好別告訴我……你打算把我放在這塊板上,然後拖我下山。」

  「不然呢,尊敬的總統閣下?你還指望我告訴你什麼?」

  項靈熙把繫在自己腰間綁帶上的繩索解開,並把腳下踩著的滑雪板取了下來,而後又把那塊被她三兩下就撬下來的門板放到了盧卡茨的身旁,也把門板稍稍抬起一些後把多餘的幾根綁帶墊在了門板下可能對應著盧卡茨肩膀,肋部以及小腿的位置。

  大致明白了項靈熙意思的盧卡茨不再表現出抗拒,轉而打算消極配合地自己爬到那塊已經被準備妥當了的門板上去。

  可他的這一動作居然又被項靈熙給制止了。

  「我不說你可以動了的時候,你就不許動,明白嗎!」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在這種時候都這麼凶?」

  即便是在雪鷹特種突擊隊服役的時候,也從沒人會這樣對盧卡茨說話,更沒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可現在,他卻是在受傷又落難的時候被一個讓他想要好好保護的女人這樣凶了。

  但盧卡茨卻並不覺得生氣。

  或許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他感到奇妙又好笑了。

  「這種時候怎麼了?」

  「我都快死了?」

  此時的項靈熙已經在做完了準備工作之後走到了靠著盧卡茨的那一邊,卻是一聽到盧卡茨的那句話就又控制不住地掉眼淚了。

  那簡直讓盧卡茨感到慌亂。

  他是真的想告訴眼前的這個在冰雪中唯一陪伴著他的人——好了,別哭了,我什麼都答應你。

  可他的小畫家卻是根本不給他說出這句話的機會,只是在蹲下來穩穩地把他抱到門板上的時候問道:「你知道現在讓我覺得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嗎?」

  「不應該答應跟著我走這一路?」

  「是不應該在和你做那樣的事的時候……每次都一定要你穿上那件小雨衣!」

  聽到項靈熙的這種帶著羞怯的可愛描述時,盧卡茨竟一下反應不過來,項靈熙所說的「那樣的事」到底是什麼。

  而後,項靈熙便在用綁帶穿過他的胳膊把他和門板綁在一起的時候咬著牙說道:「萬一呢!要是你真的一個不小心死了,我還能有個寶寶!」

  這下,盧卡茨是真的笑得咳嗽了起來。那讓他不禁又捂起了自己的傷口,卻是怎麼都笑得停不下來。

  「這麼說,你願意和我有一個……孩子?你也願意一直一直的都記得我?」

  當盧卡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項靈熙彷彿惱羞成怒般地一把掀起了原先給盧卡茨蓋在身上的那件屬於她的防寒服。她選擇了不說話,並再次把那些繩索繫在了自己腰上的綁帶上。

  說實話,以盧卡茨的評判標準,項靈熙應當是一個看起來很柔弱的女人。

  她的眼睛裡有著柔情,令人心動的愛慕,以及與之形成了鮮明反差的倔強。

  在需要她堅強起來的時候,她總是能爆發出很強的能量。

  在盧卡茨已經經歷了的那些年裡,他曾遇到過很多向他表達過熱烈情感的異性,但從沒有哪個人像眼前的這個人一樣看到過他如此狼狽的樣子,也從沒有人曾讓他有過這樣的感覺。

  項靈熙的那句毫無保留的話語讓盧卡茨突然意識到,如果能夠和眼前的這個女人有一個或者很多個他們兩人的孩子,那樣的感覺到底會有多好。

  孩子們的媽媽漂亮,聰明,迷人,有活力,感性,無論遇到什麼糟糕境遇都能做到積極和樂觀……

  當項靈熙真的開始拖動著這塊變得很重的門板往山下磕磕碰碰地滑動起來,盧卡茨終於為他的那段很長的描述想到了最合適的結尾。

  ——而且,孩子們的父母還那麼相愛。

  那一刻,盧卡茨突然覺得迎面吹來的那些山風不再那麼寒冷了,並且從傷口處傳來的不適也不再那樣的難以忍受了。

  他的眼前甚至還開始閃現他所能期待的一切。

  在有著木質地板以及溫馨裝飾的屋子裡,他把手放到了項靈熙那還很平很平的腹部上,眼睛裡帶著摻雜著驚喜和笨拙的不知所措,並被依偎著他的項靈熙仰頭吻住了下巴。

  清晨,他和項靈熙在公園跑步,項靈熙一身輕鬆地邊跑邊和他說著些什麼,而他則拖著很多輪胎跑在這個女人的身旁。那些疊在了一起的輪胎上還坐著昏昏欲睡的,他們的孩子。

  他們在健身房接吻,而後他就乾脆把人抱到了浴室,打開了花灑,並把人按在了淋浴間的牆上不斷地親吻。

  對了,還有她的那些畫。

  他請求他的小畫家在他的辦公室裡畫畫,讓他們能夠在工作的時候也待在一起。可當他面對那些惱人的文件並向自己深愛著的女人抱怨的時候,被屢次打斷了的小畫家卻是向他發起火來,怎麼哄都哄不好。

  【盧卡……】

  【盧卡茨……】

  【我親愛的……】

  腦中閃現著那些畫面的盧卡茨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自己深愛的那個女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他卻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他的想像,還是項靈熙真的在寒風中又呼喚起了他的名字。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回應了對方,只知道這一路並不寒冷,並且他也是真的很不捨。

  多可惜啊,這麼明亮的那一幕幕居然都還沒有真的發生。

  多糟糕啊,他居然還從來都沒和這個人說過像樣的情話。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項靈熙好容易才抓到了一些拖著盧卡茨快些下山的滑雪竅門,可當她再一次次呼喚起對方的名字時,卻是怎麼也得不到對方的回應了。

  然而膽小的她,卻是連停下來聽一聽對方心跳的勇氣都沒有。

  她只能一直向著采爾馬特滑動,一刻都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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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4 00:35: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在接近山腳的時候,項靈熙開始能夠看到美麗的小鎮采爾馬特,可是雪的厚度卻是已經薄到再也不能讓她用滑雪板往下滑動了。於是她丟下了滑雪板,也扔掉了雪仗,轉而把腰間的綁帶取下來,並把它扛在肩上一點一點地把盧卡茨躺著的那塊門板往下拖動。

  那讓項靈熙才不過這樣艱難地移動了一小段路,就覺得自己越來越熱越來越熱。

  因而她乾脆把身上的那件防寒服又脫了下來,並把它蓋到了盧卡茨的身上。

  這時候盧卡茨的身體已經很冷很冷,冷到了讓項靈熙感到恐懼。可她偏偏又叫不醒對方。在那一刻,她的眼淚又開始不斷地湧出,那些淚水讓她的視線模糊得都快要看不清眼前那人的俊美臉龐了。

  但是當項靈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的時候,她又會猛然想起地拿出那把原本是被盧卡茨隨身帶著的瑞士軍刀,在把一把小刀拔出之後,她把刀背對著盧卡茨地放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當項靈熙看到了小刀上起了的霧氣後,恐懼和悲傷的淚水又立刻轉為了慶幸與喜悅。

  她在盧卡茨的嘴唇上落下一個吻,又在這個明明已經陷入了昏迷的男人的耳邊說道:

  「盧卡茨,再堅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我已經能看到采爾馬特了。」

  說著,項靈熙就很快把從她身上脫下來的那件衣服給盧卡茨綁好,也再次確定盧卡茨此時的側臥姿勢,而後就再次堅定了一下自己,向著山下而去。

  等到天都快黑了的時候,項靈熙終於帶著盧卡茨來到了采爾馬特小鎮的外圍,她攔下了一輛鎮上的觀光馬車,把她現在的緊急情況告知了對方,而後就和人一起把那塊門板抬上了馬車,她自己則坐到了馬車車夫的旁邊。

  馬車車夫按照項靈熙的請求把她帶到了朗格拉克醫生的診所。只是很可惜,當他們到那裡的時候都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而朗格拉克醫生的診所在這個月份只在每天上午的十點至十二點,以及下午兩點至五點開門。

  有幾名看起來慘兮兮的滑雪愛好者在同伴的攙扶下與項靈熙在差不多的時間到了這裡。並一邊呻吟著,或者說哀嚎著坐到了診所門口的石階上,並讓他們的同伴去看看門口放著的app排隊系統。

  但是項靈熙卻沒有就此放棄希望。

  如果說朗格拉克醫生在傍晚五點的時候還接待骨折了的傷者,那麼他很有可能直到這個時候都還在幫傷者進行治療。

  那就更不用說,樓上的燈直到這會兒都依舊還亮著。

  於是項靈熙很快就在樓底下敲起門來。

  「朗格拉克醫生!朗格拉克醫生!」

  項靈熙在診所門前突然弄出來的動靜讓那幾名骨折青年嚇了一大跳。如果不是他們看著項靈熙在馬車車夫的幫助下把她的朋友抬了下來,他們都要以為這個看球來很有藝術氣息的女人是來找朗格拉克醫生尋仇的了。

  「嘿,你別這樣,大家都是在滑雪的時候摔傷了的,我們不也還在這裡坐著嗎?」

  「我朋友的情況和你們不一樣!」

  在和那幾名向她說出了抱怨的滑雪青年解釋了一句之後,項靈熙又重重地拍起門來。而後她甚至因為覺得自己的拍門聲太小,直接把腳上的鞋給脫了下來,又把鞋底在診所門前的毯子上擦了好幾下,而後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用鞋子敲起門來。

  「我覺得她的主意不錯……」

  一名滑雪青年看了看他那躺在地上疑似鎖骨骨折的兄弟,而後就在項靈熙不斷拍門喊人的時候也站起身來,走到項靈熙的身旁和她一起拍門。

  兩人一起的動靜終於讓裡面的人很不愉快地過來開門。

  那是一位年長的護士。

  「你們不會看門口的告示牌嗎?我們五點就開始不接待傷者了,如果情況特別緊急,建議你們坐火車或者坐直升機去更大的鎮上。」

  在被年長的護士責備了之後,那名看起來人高馬大的男青年立馬低下頭來,而項靈熙臉上的淚痕和神情卻是讓那名護士在看到她之後緩和了一點神色。

  「你怎麼了?」

  當年長的護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順著項靈熙的視線看到了側臥在了門板上的,已經陷入了昏迷的盧卡茨。

  「他是朗格拉克醫生已故兄長的朋友,陷入昏迷之前讓我來這裡找朗格拉克醫生。」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項靈熙已經泣不成聲。而此時朗格拉克醫生也已經從樓上走了下來,並在聽到了項靈熙的描述後來到了門前。

  那是一張還很年輕的,並讓項靈熙感覺到有些似曾相識的臉。

  「他叫什麼名字?」

  「盧卡茨。或者你可能更熟悉他的外號,雪鷹。」

  當朗格拉克的目光落在項靈熙的身上時,他似乎感受到了和項靈熙相同的那種似曾相識。但是此時的情形卻並不允許他去細究這樣的感覺。

  無論是雪鷹還是盧卡茨,那都是他熟悉的名字。因而這名只是穿著白色的褂子,未有加上一件外套就下來了的青年很快走到了路旁盧卡茨所躺著的地方。

  「他是怎麼回事?」

  「是槍傷。」

  說出了那個詞的項靈熙聲音壓得很低,讓除朗格拉克之外的人都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

  而這名年紀輕輕就已在采爾馬特有了一家診所的醫生則表現得十分鎮定,他把兩指放到了盧卡茨的頸部動脈感受了一下之後就很快起身對那名年長的護士說道:

  「能幫我推一輛擔架車過來嗎?他的肋骨斷了,可能戳穿了他的內臟引起出血,情況很緊急,需要現在就進行手術。」

  護士很快向朗格拉克點頭,並快步走進診所。這時候,朗格拉克又看向那名先前和項靈熙一起敲門的滑雪青年。

  「你的朋友呢?」

  「他……他好像鎖骨斷了。」

  朗格拉克很快走到了那名躺在了地上的青年身旁,按了一下他的鎖骨,並很快說道:「他的鎖骨好好的,沒斷,你讓他自己起來走回去吧。」

  這樣之後,那名為了自己的兄弟在別人的診所門前敲了好久門的滑雪青年就憤而去踢他躺在地上的朋友。但兩人還沒打鬧起來,他就又被朗格拉克喊來做苦工了。

  當朗格拉克讓那名滑雪青年和他一起解開盧卡茨身上的綁帶,也把他很輕地放到擔架車上的時候,把盧卡茨一路拖下山來的項靈熙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一陣脫力,並被原以為自己鎖骨斷了的那名青年順手扶了一把。

  但她才來得及對那人說出一句謝謝,朗格拉克就已經呼喚起了她。

  「我該怎麼稱呼你?」

  「我姓項。」

  「那麼,項小姐。你知道盧卡茨的血型嗎?從他受傷到現在大約過了多久?」

  「是的!他受傷到現在應該已經有三個小時了,他的血型是……」

  此時診所裡的護士和其他醫生都已經下班,再加上盧卡茨的身份以及傷情都不便於讓其他人知道。因而朗格拉克乾脆讓項靈熙在換上了無菌服之後隨他一起進入到了手術室,同時也詢問起她很多事。

  「你是說,那名槍手在朝著盧卡茨開槍的時候距離他只有不到五米?」

  「對……」

  「那他們肯定用的不是正式規格的子彈。否則的話他的傷勢不可能是這樣的。」

  「所以盧卡茨的傷勢到底是輕了還是重了……?」

  「當然是輕了,不然的話他不可能活著被你帶下山。」

  說著,做好了手術準備工作的朗格拉克猶豫了一下,並對項靈熙問道:「請原諒,你能幫我把他的衣服都剪開嗎?」

  「當然可以。請問是要剪開哪部分?」

  「全部。」說著,朗格拉克還擔心項靈熙對他所說的「全部」有所誤解,並補充道:「內褲也得剪開。不過我會很快給他鋪上一層布的。」

  「好……好的。」項靈熙咬了一下嘴唇,並在把盧卡茨的襯衣紐扣解開了幾顆後就拿起剪刀。

  但才不過是幾下而已,朗格拉克就看出了些許的端倪。

  「你沒有學過緊急救助的相關知識嗎?」

  「沒有……」

  朗格拉克的這個問題讓項靈熙感到緊張極了,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對,也就此停下了動作。

  「不不不,不用緊張,我沒說你做的不好。只是你給盧卡茨進行的傷口處理做得很不錯,那讓我對你有了一點誤會。」

  在無助著擔心受怕了好幾個小時之後,項靈熙終於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隨後她又問道:「盧卡茨……他會沒事嗎?」

  朗格拉克:「如果他在過來的那一路上都沒死,到了這裡應該也就死不了了。」

  朗格拉克是個專給人治骨折的醫生,而項靈熙則乾脆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門外漢。但這場手術卻也進行得十分順利。

  並且,承蒙朗格拉克的信任,原本就對盧卡茨很是放心不下的項靈熙能夠留在手術室裡,也時不時地給對方遞一遞工具。

  在腰腹處的手術縫合之後,朗格拉克還順帶照顧了一下盧卡茨的那條昨天才受了槍傷的右手臂。似乎是看出了項靈熙已經很累很累,並且也已很累,朗格拉克邀請項靈熙帶著完成了手術的盧卡茨一起去到他家暫住一晚。

  那是在診所的後面,一棟一眼看去就十分舒適又溫馨的小樓。

  由於盧卡茨的擔架車推不進電梯,因而朗格拉克就給項靈熙和盧卡茨撥了一間在一樓的,帶著醫療設備的房間,並也同時又給了她加了一張被鋪得很軟又很暖和的小床,讓她能和盧卡茨睡在一個房間裡看護手術過後的盧卡茨。

  又是二十分鐘後,朗格拉克給直接癱在了沙發上的項靈熙送來了她的晚餐——一碗燒得很濃很濃的,並且還加了一點辣椒粉的匈牙利牛肉湯、好大一疊麵包、還有一碗拌好了的蔬菜色拉。

  當項靈熙吃完了這頓來得有些遲了的晚餐,也用這間房間自帶的浴室沖了個能給她「解凍」的熱水澡,她終於能夠重新找回了那麼一些些思考的能力。

  盧卡茨依舊還在昏迷當中,連進食都需要靠朗格拉克給他插好的胃管來完成,並且也不知道會要到何時才能真正地甦醒過來。

  而前去處理那架美軍直升機的克拉默則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來這裡和他們會合。

  那讓項靈熙感到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道遭遇了如此重擊的他們是不是還應該按照原計劃去到海牙。她更不知道屬於羅科曼尼亞的勢力裡是否仍還有可以信任的人。

  但是神經的長時間緊繃以及從未有過的超高體能消耗卻已經讓她疲憊到了感覺有些噁心了。

  因而她打算強迫自己先休息一會兒,並不是在朗格拉克專門替她準備的那張小床上,而是在盧卡茨此刻所躺著的那張大床上。

  儘管今天夜裡的盧卡茨很有可能出現比前一天晚上更嚴重的體溫反復,但她還是想要睡在盧卡茨的身邊,一個只要靜下心來就能聽得到他的心跳,也能感受得到他呼吸的地方。

  她把給盧卡茨蓋著的被子稍稍掀開了些許,也鑽進了裡面,並在這個讓她感到格外混亂又手足無措的夜晚和盧卡茨十指相扣著,就在又親吻了一下盧卡茨的額頭和眼睛後才又躺下來,閉上了眼睛。

  只不過,這依舊是一個折騰人的夜晚。

  在受了很嚴重的槍傷之後又被一路拖下山去,盡管項靈熙已經足夠小心,但那依舊會是一件十分折騰人的事。更不用說,盧卡茨還在天寒地凍的地方經歷了如此嚴重的失血。

  整整一個晚上,他的體溫不是一下升高就是又一下降低,盡管朗格拉克在此前就已經給過項靈熙一些叮囑,也為她準備了冰塊、毛巾以及熱水袋,可那依舊會是個把項靈熙折騰得夠嗆的晚上,更讓她直至早上六七點才稍稍在盧卡茨的情況趨於穩定後得到了一些補覺的時間。

  在得到了過來查看的朗格拉克的肯定之後,累壞了的項靈熙這一補覺就直接補到了朗格拉克的診所再次結束一整天的營業,並為她帶來了一個滑了很多公里才找到了這裡的有力支持者——克拉默。

  當項靈熙在惱人且混亂的夢境中被敲門聲所吵醒,屬於克拉默的聲音很快就讓原本還昏昏沉沉著的她立刻清醒了過來。

  此時昨天洗掉的衣服已經在暖氣管上被烘乾了,項靈熙連忙放棄了就鋪在床尾的那件睡袍,在應聲後起來把衣服穿上,並拖著那痠痛得不行的腿腳跌跌撞撞著跑去開門。

  當項靈熙看到神色焦急又緊張的克拉默時,她根本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就直接抱住了在前一天的下午才和他們分開了的克拉默,並嗚咽著哭了起來……

  好一會兒之後,項靈熙才對克拉默問出了已經讓她猶豫了一整晚都仍舊還舉棋不定的問題。

  ——我們還要去海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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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4 00:35: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五章

  【我們還要去海牙嗎?】

  當項靈熙和克拉默還有朗格拉克一起坐在這棟房子的底樓客廳裡的時候,他們考慮起了這個如今已經放在了他們眼前,並需要他們即刻就做出選擇的問題。

  克拉默:「在這件事上,最關鍵的應該是盧卡茨的想法。」

  朗格拉克:「可是他現在應該一時半會兒之間醒不過來。」

  克拉默:「他可能昏迷多久?」

  朗格拉克:「快的話一兩天,慢的話三五天。」

  朗格拉克的這句話語讓站在火爐旁的克拉默再次陷入了沉思。

  在和盧卡茨還有項靈熙分開之後,克拉默把直升機開到了一座少有人煙的山峰處,並在直升機裡等到了今天早上。等到天開始亮了之後,他就用遠程遙控裝置引爆了直升機,復雜的氣流所引起的雪崩把那座美軍直升機蓋得嚴嚴實實。

  直到確定那座直升機肯定已經找不到了,他才踩上滑雪板,向采爾馬特的方向滑去。

  只是克拉默卻沒能想到,當他好容易才抵達采爾馬特,並找到了朗格拉克的診所,他所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噩耗。

  臨時被找來加入這次任務的克拉默,本身就是需要被保護的證人,還是原本和這件事根本毫無關係的朗格拉克,他們三個的哪一個都不該是能在這件事上拿主意的人。

  可現在,在盧卡茨陷入昏迷,所有可求助對象又都不完全可信的情況下,卻也只有他們三個來做出決定。

  當項靈熙一言不發,克拉默也陷入了沉默的時候,已經在采爾馬特生活了好幾年了的朗格拉克站在一名醫生的角度說出了他的想法。

  朗格拉克:「我知道完成這件事對於你們來說意義很大,但我其實不太建議你們把他帶去海牙。因為盧卡茨這次傷得的確很重,他現在的情況會需要很細心的看護。而且就算你們能在他的官司開庭前把人帶到那裡,他也不一定能在那之前清醒過來。」

  克拉默:「可他的身體很強壯,恢復力一直都和普通人很不一樣,意志也很頑強。只要我們能在開庭前把他帶到海牙,我覺得他一定就能在那之前醒過來的。所以在這件事上,最重要的是盧卡茨的意願。如果他在陷入昏迷前沒說過他不想去海牙了,我們就一定得盡力在開庭前把他帶到那裡。」

  克拉默和朗格拉克你來我往地說著他們各自的想法。可一下把體力和精力都給透支了的項靈熙卻是縮在沙發上,也低著頭,彷彿根本就聽不進兩人的話語。

  而克拉默卻是把她從那種無意識的狀態中喚回神來。

  「靈熙。」克拉默走到了項靈熙所坐著的沙發邊上,並彷彿擔心嚇到她一樣,很輕聲地叫起對方的名字,並向盧卡茨出事時唯一在他身邊的這個人問道:

  「靈熙,盧卡茨昏迷之前有跟你說過什麼嗎?」

  克拉默的聲音讓項靈熙已經渙散了的注意力又稍稍集中起來了一些。而她的腦海中也隨之閃過了盧卡茨那時對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語。

  【這麼說,你願意和我有一個……孩子?你也願意一直一直的都記得我?】

  可是這樣的話語才不過在項靈熙的耳邊閃過,那就讓根本還沒能緩過來的項靈熙掉起眼淚來。她試著張了張嘴,可在幾次嘗試之後,她卻只是搖了搖頭。

  「抱歉,我感覺……我感覺我的狀態可能不太好。」

  「沒事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你,盧卡茨這次可能真的……」

  【會死。】

  但是克拉默都沒能把這句話說完,已經意識到他要說什麼的項靈熙就一下因為湧出的淚水連視線都模糊起來。

  那可讓克拉默嚇了一大跳,他才手忙腳亂地拿出紙巾遞給項靈熙,並要笨拙地去安慰對方,一旁的朗格拉克就提醒道:

  「她可能是太累了,也有點虛脫。這種時候讓她去休息一會兒會比較好。」

  克拉默恍然大悟,並對項靈熙小心翼翼地說出建議:「那你快去……睡一會兒?等晚些時候我們再叫你起來吃點東西。」

  「我……我去看看盧卡茨。也在他邊上再睡一會兒。」

  說著,項靈熙撐著沙發的扶手要站起身來,但是她的這一嘗試似乎並不太成功。從全身上下傳來的那種鈍鈍的痠痛感讓她險些沒能起來一半就又坐了回去。因而反應很快的克拉默連忙扶了她一把,並把項靈熙送回了那間屋子。

  只不過,回去了屋子裡的項靈熙卻並不想讓克拉默把門給關上。

  她堅持要克拉默給她留一道門縫。這樣,當她躺下來的時候,只要她願意聽,就也能夠聽到克拉默和朗格拉克在客廳裡的交談聲。

  對於現在的項靈熙來說,那其實會比全然的安靜要更好一些。

  可是說著要休息,項靈熙卻沒有真的躺到床上閉上眼睛。

  事實上,她拿出了那本一直被她隨身帶著的速寫本,並坐到了盧卡茨的枕頭邊上。她翻看起了速寫本上的那些最原始的靈感記錄,也時不時地親吻一下盧卡茨的臉龐,他的額頭,眉眼,臉頰,或是下巴。

  克拉默和朗格拉克互相否定的聲音隱約從客廳裡傳來,而她卻只想問盧卡茨,他希望自己怎麼做。

  「盧卡茨,你想去海牙嗎?你希望我帶你去海牙嗎?」

  盧卡茨沒有受傷的左手手腕上插著針,而掛在邊上的抗生素也在此時不斷地滴注進去。因而項靈熙只能小心地避開盧卡茨右手臂上的傷處,並扣住他的右手,像盧卡茨總對她做的那樣拉起盧卡茨的右手吻了吻。

  這樣之後,項靈熙就笑了,說道:「你肯定是希望我帶你過去的。因為你一定不會希望有人說你是畏罪的膽小鬼。」

  說著,項靈熙讓自己往下躺了一些。她讓自己能夠躺到被子裡,也輕輕地靠到一點盧卡茨的肩膀。

  那可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在盧卡茨陷入昏迷的時候,如果有人來對他不利,這個清醒時彷彿無所不能的男人可能還需要她來保護。可當項靈熙靠在這樣的盧卡茨的肩膀上,並靜下心來聽著屬於這個男人的呼吸聲以及心跳聲,她會感到無比的安全。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艘小船,在駛過了幾乎要把她打散架了的風浪後停靠在了一座風和日麗又靜謐的港口。

  幸好,幸好我把你帶了下來。

  幸好,幸好我沒有眼睜睜地看著你離開我。

  當項靈熙的腦袋裡出現了這樣的念頭後,她就忍不住又仰頭吻了吻盧卡茨的下巴。

  她試著閉上眼睛,並讓自己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下來。只不過,她雖然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很疲憊很疲憊,卻仍舊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捕捉客廳裡克拉默和朗格拉克的交談聲。

  朗格拉克:「我假設你們依舊打算去海牙,但是你還能找到足夠可信的支持嗎?」

  克拉默:「足夠可信的支持肯定是有的,但問題是我對他們的情報系統一點都不瞭解。現在連副總統都叛變了,貿然去請求幫助很可能只會把不想我們去海牙的人引來。我覺得……在這件事上我們可能只能靠自己了。」

  朗格拉克:「靠自己去和那些美國特工還有副總統的爪牙硬拚?你應該記得你還得帶著一個完全失去意識的,需要術後護理的人。我覺得你可能不是在帶盧卡茨去海牙,而是在帶他去送死。在這件事上我可能沒法和你達成統一意見。我想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克拉默。我哥死的時候,是盧卡茨把他的屍體帶回來的,就為了這件事我也不可能看著你帶他去送死。」

  項靈熙覺得自己既讚同克拉默的話,又覺得朗格拉克說的也很對,兩頭的搖擺讓項靈熙覺得自己好容易平復了些許的頭疼這就又來了。她努力把自己縮進被子裡,卻是只能讓克拉默和朗格拉克的聲音被隔絕在被子之外,卻沒法把屬於她自己的矛盾掙扎也從腦袋裡趕出去。

  糾結之下的項靈熙這麼閉氣躲在被子裡了好一會兒之後又一下坐起身來,並把被她放在床邊地攤上的手機撿了起來。

  她覺得,有一個已經在緊張的奔逃之中被她遺忘了很久的人或許能給她一個好的建議。

  ——陳秘書!

  打算背著那兩個索林尼亞人求助外國勢力的項靈熙從床上艱難困苦地爬起來,並躡手躡腳地走去把房間的門給關上,而後她才解除了手機的免打擾模式,並給這時候很可能已經睡了的陳秘書打去電話。

  這一回的陳秘書果然在電話鈴音響了很久之後才接起電話,並且他的聲音也因為剛從睡夢中醒來而帶上了一絲平日裡所沒有的低沉磁性。

  「是靈熙嗎?這麼說你們果然從美軍基地裡出來了?我要祝賀你們!」

  陳秘書似乎是只知那些波瀾壯闊的前情,卻不知道項靈熙他們此時所遭遇的困境。因而他的聲音裡滿是讓此時的項靈熙感到很別扭的欣喜與祝賀。

  耐著性子和對方寒暄的項靈熙其實真的很想把他們此時的困境告知對方。可她又擔心以自己對於政治的一竅不通以及低敏感性,此刻貿然說出求助很可能會給原本就已經經歷了復雜情況的盧卡茨惹出更大的麻煩。

  因而項靈熙只能試探著說道:「陳朋友,這一路上實在是太危險了。我……我現在真的很矛盾。」

  項靈熙還沒能來得及說她其實是擔心盧卡茨的安全,根本就不知兩人在短短的數天時間裡就已經完全改變了關係的陳秘書立馬警覺起來,問道:

  「你想打退堂鼓?」

  「我……」

  項靈熙真是不知該怎麼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應該告訴對方盧卡茨受了重傷現在已經陷入昏迷。但她的這種猶豫和搖擺不定卻是讓陳秘書對她產生了進一步的誤會,並立馬說道:

  「項同志,你這樣的想法是要不得的你知道嗎?我告訴你,你的畫我們都已經安全運到海牙了!光憑這點情誼你都不能隨隨便便說要放棄,你明白嗎?」

  項靈熙深吸一口氣,卻是千言萬語都只化為了一句——「誒……!」

  這樣之後,陳秘書又給項靈熙做了好一會兒的思想工作,告訴她——「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有始有終」,以及「你要相信羅方政府以及卡拉喬爾傑總統。」

  等聽完那通電話,項靈熙連哭的心都有了,並在掛了電話之後柔弱得不行地憋著嘴又愁眉苦臉地抓起了自己的頭髮。

  陳秘書讓她相信的羅方政府如今已經如此,陳秘書讓她相信的卡拉喬爾傑總統則更是多虧了她才能到現在都活著。

  但是陳秘書說的那句——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有始有終——這倒是說動了項靈熙。

  無論是作為證人替盧卡茨出庭,還是他們的海牙之行,項靈熙都希望他們能有始有終。

  可是這樣的事說起來容易,又要如何才能做到呢?

  項靈熙咬著嘴唇,並無意識地翻動著手上的速寫本。

  而後,一個需要有足夠的膽量和想像力,並且一定需要她也只有她才能做到的點子就在她的眼前閃現。

  當項靈熙意識到她到底想到了什麼的時候,她立馬一拍床沿地翻身起來,並一下打開房門衝出客廳,向陷入了一個個死胡同的克拉默和朗格拉克問道:

  「你們看過本阿弗萊克的電影,《逃離德黑蘭》嗎!我有了一個和電影裡的男主角很像的想法!你們覺得……著名華裔畫家帶著她的植物人丈夫還有情人一起去阿姆斯特丹舉行畫展這件事聽起來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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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4 00:35: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我曾經參與過一個類似的項目,幫一個沒什麼名氣的畫家在阿姆斯特丹辦畫展。那裡有這種文化,也有氛圍,還有合適的土壤——整個阿姆斯特丹有大大小小很多個的畫廊。其中就有很多私人性質的畫廊會接這樣的生意。比如我付它20萬歐元,畫廊的主人就會騰出一個小廳來,專門給我做特展,兩周或者一個月都可以。」

  「在搞定了畫廊之後,我就可以開始宣傳了。找人做出一組設計感和藝術感都很強的宣傳海報,在我需要的地方投放廣告。就好像阿姆斯特丹的大街小巷,甚至是倫敦和巴黎的地鐵廣告牌。然後我就能夠通過這些花錢買來的廣告,以及一些經過偽裝的『路人擺拍』,在網上給這次畫展營造出一種在當地很受矚目的假象。」

  「等到網絡平台上的人氣起來之後,我又能花錢在當地報紙上報導它的高人氣。這幾種渠道只要進行循環幾次的信息交互,再互相借力幾次,就可以把一件原本誰也不知道的事打造出很高的關注度。而且到頭來,其實我還花不了特別多的錢。」

  在有了想法之後,原本還狀態特別特別糟糕的項靈熙立刻就恢復了活力,並且在給自己裹上了一條毯子後和兩人解釋起了她曾經做過的成功案例。

  對,那就是讓她非常不認同的葉永藍大師在阿姆斯特丹辦的畫展。

  當時項靈熙所在畫廊的女老闆就給她提出了這個「兩頭忽悠」的要求。

  利用他們為葉永藍大師在阿姆斯特丹做出的地面宣傳在國內的網絡上製造出一個話題——這是一個在歐洲很受歡迎也很有地位的畫家。

  而後他們又鑽了兩邊信息不足夠對稱的空子,通過葉永藍在國內網絡上一下起來了的話題度再去國外對他進行宣傳,告訴那些外國人——這是一個很具爭議性的,為中國多數網民所知的畫家。

  只要兩頭各借力個幾次,再加上足夠的資金和恰到好處的營銷宣傳,原本只是很具爭議的畫家葉永藍很快就變成了——不為多數人所理解的孤獨藝術家,葉永藍大師。

  雖然和那時候的情況相比起來,他們現在的時間實在是很緊迫,但有了過去的成功經驗,項靈熙覺得這條路大致是可行的。

  只是這樣的操作雖然是項靈熙的專業範圍,卻顯然不是克拉默和朗格拉克熟悉的領域。

  因而,在項靈熙說出了她的光輝過去後,克拉默和朗格拉克面面相覷地沉默了很久,而後才率先開口道:

  「我以為……你是個畫家……」

  「不不不,畫畫的收入可沒法維持我在國內的生活。所以我是有別的全職工作的。」

  在解答完了克拉默的這個疑問後,項靈熙又反問道:「還有更多問題嗎?」

  在專業人士的面前感覺自己一下就變成了個中學生對方克拉默連連搖頭,而朗格拉克也沉默著示意項靈熙繼續說下去。

  「所以你們可以想像一下,只要我能盡快找到一家合適的畫廊,也讓他們在畫廊門口掛出特展的宣傳。那麼畫展就是真的了。我們完全可以把廣告從法國一路打到阿姆斯特丹。並且我們的這一舉動還沒有借助任何情報部門的幫忙,可以杜絕被人出賣的可能。更重要的是,這根本就不是盧卡茨的做事風格。這樣,所有正在找盧卡茨的人就都有可能被我們麻痺。」

  【更重要的是,這根本就不是盧卡茨的做事風格。】

  無論是克拉默還是朗格拉克,他們都已經和盧卡茨認識了很多年了。因而當他們聽到了項靈熙的這個等到真正實施的時候完全有可能錯洞百出的計劃之後,他們是能夠完全認同項靈熙所說的那句話的。

  如果是盧卡茨,這位年僅三十歲的羅科曼尼亞總統一定不會這麼做。

  並且這不光不是盧卡茨的做事風格,這也不是雪鷹特種突擊隊的人可能會有的做事風格,甚至羅科曼尼亞的情報部門也不會這麼做事。

  這樣的計劃聽起來過於大膽,也有著天馬行空一般的想像力。

  可它卻偏偏還有著相當的可行性。

  「畫家。畫家的情人。」朗格拉克先指了指項靈熙,又指了指克拉默,而後他又指向盧卡茨所在的那間房間道:「畫家的植物人丈夫。」

  項靈熙堅定點頭,而克拉默則是一臉驚惶的「吾命休矣」。

  「這倒是可以很好地解決盧卡茨的昏迷狀態以及需要護理的問題。」在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身為醫生的朗格拉克就已經對項靈熙的這一想法表達了肯定,但他的心中卻依舊還有著疑惑。

  因而,朗格拉克又問道:「可是你用來開畫展的那些畫呢?你打算使用那些已經被運送到了海牙的那批畫嗎?」

  「當然不能。」項靈熙忙搖了搖頭道:「我們一定得和那些畫待在一起才能足夠掩人耳目。而且……我送去海牙的那批畫上畫的都是盧卡茨,這肯定是不能拿來打廣告和做宣傳的。」

  面對克拉默和朗格拉克的疑惑與探究的目光,項靈熙笑了,並反問道:

  「只要畫家是真的,只要能給我顏料和畫布,你們還擔心我拿不出畫來嗎?」

  只是在展現了那種無所不能的自信和萬丈豪情之後,項靈熙又似乎一下被難住了,整張憔悴的小臉都要垮下來了。

  那讓才要被她說服,並打算放手一試的克拉默和朗格拉克都立馬剎下車來,也很快問她怎麼了。

  「沒有錢!去借畫廊的展廳要錢,把廣告從法國一路打去阿姆斯特丹要錢,還有一些必要的宣傳也要錢。」

  關鍵時刻被難倒了的項靈熙和已經接受了自己「新身份」的克拉默先後站起身來,並焦心地在客廳的地攤上踱步來踱步去的。

  作為這項計劃的主要執行人,「畫家」與「畫家的情人」一同揪心地交換起各自的想法和他們各自能接觸到的資源,並且還越說越難過,越說越沮喪,說到後來險些就要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了。

  那讓一直穩穩地坐在那裡的朗格拉克在聽了好一會兒他們的心路歷程後面色古怪地問道:

  「大約得要多少錢?」

  朗格拉克的聲音被淹沒在了項靈熙和克拉默的唉聲嘆氣中。因而他不得不起身去打斷提前好久就已經「進入了狀態」的項靈熙和克拉默,並再次詢問項靈熙:

  「完成你說的那個計劃,大約得要多少錢?」

  同伴的提問讓項靈熙在和朗格拉克借了一支筆之後在她的速寫本上寫寫畫畫,最後終於在十幾分鐘後才算出了一個大約的估值。

  「90萬……到110萬歐元……?」

  聽到了這個答案的朗格拉克面色更為古怪了。

  而那種面色的古怪,大約是因為項靈熙這樣一個「畫家」,還有克拉默這樣一個在雪鷹特種突擊隊出生入死多年的人居然會因為這麼一點錢說少雖然不少,可說多也絕對不多的錢在他家都要抱頭痛哭了。

  就在克拉默和項靈熙開始接著思考和討論他們該怎麼在短時間內弄到那麼一百萬歐的時候,朗格拉克已經搶先說道:「我有。在采爾馬特開診所幫人治骨折還是挺賺錢的。」

  那麼,他們現在就可以開始準備上演那齣名為《從采爾馬特到海牙》的劇目了。

  首先,項靈熙開始翻找起整個阿姆斯特丹的私人畫廊名冊,並從裡面挑出第一到第十位的備選名單,和他們一家一家地發郵件過去確認他們可接受的畫展時間。

  同時克拉默和朗格拉克一起研究他們究竟應該使用項靈熙包裡背著的哪兩本假護照,又應該給克拉默安上一個什麼樣的國籍。以及……他們的資金應該怎麼出去。

  在訂好了畫廊之後,項靈熙和她在國內的那些工作夥伴以及家中也開著畫廊的安廣廈一個個打去電話,並把她的要求以及時限還有所能出的報酬一個個報給他們聽。

  在這個時候,克拉默也把他定下的,從法國去到阿姆斯特丹的路線圖交到了項靈熙的手上。

  「是的,我的時間很趕,非常趕!但是這單我已經接下來了,所以我肯定得想辦法做好它。如果之後還能有能讓我們跟進的後續,我肯定也是第一個想到你們的。你們問我為什麼一定要只沿著那條路打廣告?」

  「啊……啊這是因為我的那位顧客她比較浮誇,她想要帶著她的植物人丈夫重走當年他們剛遇上的時候曾經走過的那條路。她要求只要是她經過的地方,就一定要能讓她看到她的畫展宣傳。所以我想先保證她的這個要求。」

  這已經是項靈熙給她在國內外的那些還從未和她見過面的工作夥伴打的第15通電話了。

  但是在朗格拉克已經打開門去接收他通過朋友緊急訂來的油畫畫布和畫框的時候,已經把自己能做的所有事都給做完了的克拉默卻能呆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項靈熙那超乎預期的發揮……

  一開始聽說項靈熙名字的時候,克拉默以為自己要去保護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藝術家。

  但是在他趕到的時候,這位的確沒有接受過任何相關訓練的藝術家已經徒手和兩名殺手槓了好幾輪了。

  之後他又以為那是被他以前的隊長接走了的,讓對方放心不下的戀人。

  但是這位已經和他建立起了友誼的的藝術家卻是在隨後獨自一人地,把燒得失去了意識的雪鷹從火車上帶到了安全地帶。

  從那以後,這位神經纖細得說哭就能哭得昏天黑地的小畫家就一路發揮起了讓克拉默目瞪口呆的巨大能量。

  到了現在,項靈熙更是在他們都一籌莫展的時候扛起了新的大旗。

  「不不不,不能在公交車站上隨意張貼宣傳海報。時間再緊也不可以,我要的是那種正式感。或者你們能不能試著在推特上發起一項活動?慶祝我的客戶和她植物人丈夫之間的感人戀情?或者你們也能把這件事往奇人怪事的方向靠攏,可以拿她和植物人丈夫還有貌美情人之間的三角戀情來做文章。」

  「靈熙……」瑟瑟發抖的克拉默小聲叫出項靈熙的名字,並問道:「我們能不能換個人來做你的情人?」

  項靈熙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並直接把自己和那位「著名華裔畫家」剝離開來,接著和電話那頭的人說道:「我需要一份足夠吸引人眼球的策劃,讓網友們看到之後會很想參與其中,比如說自發拿著宣傳海報在他們各自所在的城市拍街拍照。」

  克拉默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覺得朗格拉克怎麼樣?我覺得他作為盧卡茨的醫生,跟我們一起走就最好了。我可以當你們的司機啊……或者我當你們的保鏢怎麼樣?」

  依舊還在那裡認真講電話的項靈熙:「很好,就用這個題目——《你願意幫她一起喚醒沉睡的愛人嗎?》。不不不,情人一定要保留,或者你可以說我客戶的情人就是她丈夫在出事前幫她找的。那是她的丈夫默許的!」

  克拉默:「靈熙……」

  就在克拉默都要從沙發上跪到地上求項靈熙別再說出那些可怕的想法時,已經完成了油畫畫布和畫框收貨的朗格拉克走了過來。

  朗格拉克:「你在練習求婚姿勢?我覺得這應該不需要。你們去海牙的這一路上應該沒有用得到這個的時候。」

  克拉默:「……」

  朗格拉克:「如果你已經忙好了,先過來看看我剛剛拿到的服裝冊?藝術家的情人應該不能打扮得這麼隨便。我感覺脖子上加一根兩頭尖的粗綁帶的這個系列還不錯。這大概不能說是絲巾?」

  還不等克拉默說出些什麼,那頭正在打電話的項靈熙已經一手捂著自己的手機聽筒,並轉過頭來說道:「就讓他穿那樣的。但不要黑色的,要有藍色或紫色這種冷色調的條紋。我感覺應該會很適合他的。」

  「噗通!」

  那是一路滑了幾十公里的雪才到了這裡的克拉默腿一軟跪在了地毯上的聲音。

  但是任勞任怨的克拉默卻絲毫沒有因此而得到項靈熙的憐惜。

  在說完了那句話後,項靈熙很快就回過頭去繼續打電話,並說道:「好的好的,我的那位客戶的繪畫風格可能和葉永藍大師是一個路子的。具體的電子畫冊我可能還要過幾個小時才能發給你們。但你們可以先考慮一下宣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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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4 00:35: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在和那些曾經的工作夥伴取得了聯繫,並大致敲定了他們的「藝術營銷方案」後,項靈熙就得開始著手畫那些「和葉永藍大師一個路子」的畫了。

  由於她已經和人約定了要在幾個小時之後把電子畫冊發給別人了,因而項靈熙覺得自己起碼得在三個小時之內畫出六七幅畫,再把它們作為這個系列的畫展中「最精華」的部分發給負責做設計以及宣傳的合作夥伴。

  項靈熙和她的工作夥伴之間有著時差,並且工作夥伴與工作夥伴之間也有著時差,因而她一定得盡快把她所負責的事情給搞定了,如此一來,事情才有可能更為順利地推進下去。

  但她又不放心術後情況還不穩定的盧卡茨。所以項靈熙乾脆把畫布、顏料、以及簡易畫架都搬進了盧卡茨所躺著的那間屋子,一邊照看對方,一邊通宵畫畫。

  那本速寫本上的草稿畫被項靈熙一頁頁地撕了下來,用透明膠帶一張連著一張地貼在了一起,並黏在幾個衣架上。

  這樣一來,當她把那幾個黏了她幾十個構思的衣架掛到衣帽上的時候,她就能被徹底地激發想像力了。那就更不用說,她一直以來的靈感繆斯就躺在她此刻能看得到的地方,只要她願意起身再往前走幾步就能觸碰得到。

  從凌晨三點開始畫那些畫的項靈熙用上了倒敘的順序,從她帶著重傷的盧卡茨一路滑雪下山開始畫,再是只存在於克拉默嚇唬她的玩笑話裡的索降,而後又是在巴伐利亞美麗森林間的美國白頭鷹。

  但是項靈熙當然不可能把那些畫面全都展現出來。

  她所畫的,只是代表著那個場景以及場景中故事的一個意向,讓沒有經歷過那些的人會被她的畫面所吸引,又讓經歷過了那件事的人一看到這幅畫就能回想起當時的一切。

  那原本只是為了讓他們所虛構出的假身份更有說服力而臨時去趕的畫,但是當項靈熙在這樣的一間屋子裡拿起畫筆,她的眼前會浮現出許許多多一層疊著一層的瑰麗畫面。

  可是身處這樣的一個靈感迸發的狀態,她卻不能好好地畫一畫她真正想在畫布上展現出的畫面。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克制,克制一點!我得半小時畫一幅畫出來!

  因而她只得在畫布上把她真正想畫的那個畫面中最為精彩的意象符號表達出來,並以此來記錄她此刻的靈感,等到日後再把它真正的樣子畫出來。

  當項靈熙把這樣的狀態維持到了早上七點的時候,她所在的那間屋子裡傳來房門被輕輕扣響的聲音。

  直到敲門聲響到第四下的時候,整個人都進入了一種奇妙狀態中的項靈熙才一下反應過來。她在愣了愣神後把畫筆和調色盤全都放到了地上,又在拿起被她放在了地上的紙巾擦了擦手後才一路小跑著去開了門。

  此時端著早餐敲了項靈熙門的朗格拉克已經要轉身離開了,卻因為一下響起的開門聲而轉過頭來。

  「你昨天跟我們說要通宵畫畫,所以我猜你這會兒應該還醒著。」

  「對,我的確還醒著。」

  聽著對方的話語,站在門前的項靈熙笑了起來。

  「我能進去嗎?」

  「當然!」

  這幾天的作息完全被打亂了的項靈熙在幾秒後才反應有些遲鈍地給出了很肯定的回答。但在給對方讓出進門的空間時,項靈熙又因為看到了屋子裡此時亂糟糟的景象而崩潰沉默起來。

  「抱歉抱歉……真的是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會在結束的時候把屋子給復原的!」

  「沒關係。」

  朗格拉克好笑地示意項靈熙別太在意,並在示意項靈熙先去洗一洗手之後把他手上端著的那盤早餐放到了此時屋子裡唯一能放下它的床頭櫃上。

  而後,他就被項靈熙的那些已經完成了的畫給完全吸引了注意力。

  於是當項靈熙把手上不小心沾到的那些顏料差不多洗掉了一些,並從客房自帶的洗手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她所看到的就是讓她覺得都有些臉紅了的那樣一幕。

  她連夜趕出的那些當然還不足夠讓她滿意的畫依舊躺在了牆邊的地上。而身材修長,並且有著漂亮背影的黑髮醫生則就站在那些顏料都還未乾的畫前,低著頭彷彿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它們。

  之所以會感到臉紅,是因為這些都是表達著她內心的,最為大膽也最為最為毫無保留的畫面。她雖然對這些畫面的表達並不足夠滿意,卻是真心喜歡著她在畫面中展現出的那些意向的。

  因而當朗格拉克這樣的一位剛剛相識的,讓她很有好感的友人就在她的眼前,如此直白地欣賞起那些的時候,項靈熙當然會感到很不好意思,並且也因為不知對方會否喜歡那些而感到忐忑。

  她不得不把裝著可頌三明治以及炒雞蛋的盤子端起來,也把托盤上放著的橙汁也拿起來,一邊喝著橙汁一邊走到對方的身旁。彷彿這樣的一種輕鬆進入的方式會能夠讓她減少那種心跳突然亂了起來的感覺。

  「早上好……?」

  項靈熙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和對方提起她的這些畫,更不知道朗格拉克是否會喜歡她的這些完成度其實很低的畫。因而她只是在走到了對方身旁的時候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

  說著,朗格拉克便很自覺地從項靈熙的手上接過那個裝著早餐的盤子,讓她能夠一手端著果汁,又一手從盤子裡拿起她可能最想先吃一口的可頌三明治。

  「你的這些畫……讓我感覺很奇妙。」

  在朗格拉克說出前半句話之後,項靈熙的心跳一下就狂亂地跳了起來。她其實很想在對方說出對於自己的評價之前搶先告訴對方——這些都只是用來應付人的草稿!

  但是當項靈熙還在緊張糾結著的時候,朗格拉克就已經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說出了他的感覺。

  【奇妙】。

  項靈熙覺得,那應該是一個帶著褒義的詞。

  原本還在緊張擂鼓的心中就就一下子開出了花來。

  項靈熙的臉上帶著疑惑的淺笑看向了一旁的朗格拉克,並和對方重復了一遍那個詞——「你是說……奇妙?」

  「對。」朗格拉克很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而後說道:「總的來說,我其實不太喜歡近一百年的繪畫作品。我更喜歡古典一些的繪畫作品。但是莫奈的作品,還有畢加索的某幾幅作品又會讓我感覺到,那些是美的。」

  聽著這些話語,項靈熙不禁又感到緊張起來,並在抿了抿嘴唇後試著問道:「所以,我的這些畫呢……?你會不會覺得這些也讓你不太能夠……欣賞?」

  「不。我其實感到很意外,也沒想到你畫得這麼好。這幾幅畫讓我感覺到了一種很現代的活力,很強的藝術感,它們甚至可能都有些前衛了。但是在前衛之中,又帶著一種很復古的感覺。」

  說著,朗格拉克又感受起了那份「奇妙」,並笑著說道:「我覺得,你的這些畫帶著一種很感性的美。所以我才說它們讓我感覺很奇妙,也讓我覺得我可能更懂得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這樣的誇讚,以及如此正式的描述讓項靈熙都有些不好意思在此時的朗格拉克面前拿起可頌三明治咬上一口了。

  那種侷促讓朗格拉克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端的盤子裡裝著的早餐,並問道:「你不喜歡它嗎?」

  「不,不會。」

  項靈熙連忙拿起餐盤裡的可頌三明治,卻又是看著屋子裡乾淨的地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下口。她甚至有些想把果汁放到朗格拉克的手裡,再端著那麼大一個盤子湊近了吃可頌。

  但那似乎又也不太雅!

  這下,朗格拉克醫生終於看明白了項靈熙的小心思,並問道:「也許你能有一個去餐廳吃早餐的時間?那樣我就能給你泡一杯茶或者是咖啡了。」

  「當然!剛剛我就已經拍好電子畫冊了,我覺得我應該能有二十分鐘的早餐時間。」

  說著,項靈熙這就跟著朗格拉克一起走出了這間客房,去到她還從沒進到過的,這棟屋子的餐廳。

  「這次的經歷其實會讓我很感慨。就在十幾天前,我還在一家挺大的畫廊工作。我的老闆,還有她們一起的那個圈子裡都很追捧我們的一位合作夥伴。他叫葉永藍,是一位在中國很有爭議的畫家。」

  當朗格拉克為項靈熙和他自己端上一壺英式早餐茶的時候,項靈熙說起了讓她現在感覺內心很矛盾的葉永藍大師。

  「我為他做過宣傳和推廣,但我其實一直都很不認同也不欣賞他的畫。我認為他的畫應該是現代藝術的一部分,但那卻不能成為現代藝術的一個代表。可我的老闆和她的那個圈子又總是要我們對葉永藍大師表達出一種很誇張的讚賞,那讓我感到很不愉快。」

  「我猜你接下來想對我說『但是』?」

  喝了一口熱茶的項靈熙險些笑出聲來,並在那之後對上了朗格拉克的眼睛,並帶著一種無奈的好笑和矛盾說道:

  「但我現在又覺得,我大概能理解他的那種藝術了。這可真奇妙,十天前我還那麼討厭他的畫,甚至不希望有任何人在我的面前說他好。但我現在卻模仿起了他的繪畫風格,並且還在那之後覺得我以這種方式畫出來的那些畫很美。我覺得我或許……依舊不認同他表達出的這種意向,但我卻喜歡上了這種表達意向的方式。」

  說著,項靈熙就用小叉子叉起了一些盤子裡的炒雞蛋放進嘴裡,並在嚼了幾下之後說道:

  「抱歉,你可能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和你說起這些。」

  項靈熙原本想很快就換一個話題,並和對方繼續說起他們之間的那個交集——盧卡茨。

  可是朗格拉克卻顯然是想要項靈熙把這個話題更深入下去,並問道:「為什麼?」

  在看到項靈熙眼睛裡的疑惑之後,朗格拉克又說道:「為什麼你會忍不住想要和我說起這些?」

  咦?

  這個問題好像很難回答!

  對於朗格拉克的這個問題,項靈熙原本可以只是隨便糊弄掉的。可是當她感受到從對方的身上傳達出的那種真誠的時候,她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這可能是因為……眼下我們面對的情況雖然很復雜,並且你也不是為了資助我去阿姆斯特丹開一個畫展才出的錢,但我卻會不由自主地把你當成我的資助人。上個世紀,甚至是更久遠以前的那種……畫家的資助人。」

  「所以你會想要和我溝通你在繪畫上的理念和想法?是這樣嗎?」

  「我可能……還會更想得到你的認可。」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項靈熙自己都笑了出來,並說道:「其實我以前一直都沒能得到很多人的認可。或者說……我只得過很少很少的認可。所以每一份認可對於我來說都很重要,每一份發自內心的真誠讚賞也都可能會讓我感到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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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4 00:3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朗格拉克:「我會想要把你的畫掛在我的頂樓起居室裡。」

  項靈熙:「什麼?」

  這時候項靈熙已經拿起了被她吃得只剩最後一口的可頌三明治,而朗格拉克的那句一下子冒出來的話卻是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只見剛才手上還拿著熱紅茶的朗格拉克已經站起身來,並輕拍了兩下項靈熙的手背,示意她跟著自己過來。

  因而項靈熙很快就把最後那口可頌給吃了,並一臉懵的跟著朗格拉克從兩樓的餐廳一路走上三樓。

  當項靈熙走到兩樓往上的半層樓梯處時,她聽到了兩樓的一間房門打開了的聲音,隨後一臉還沒睡醒模樣的克拉默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那讓項靈熙停下了一會兒腳步,並對視線追著他們的腳步聲往上看過來的克拉默說道:「早上好,克拉默。盧卡茨昨天晚上的情況還能算得上穩定,你可以先去看看他。之後你還能去餐廳裡吃些早餐。」

  說著,項靈熙就在克拉默還只來得及對她說一聲「早上好」的時候繼續一路往上了。

  克拉默原本已經要轉身下樓,然而從樓上傳來的,屬於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卻是讓他警覺地停了下來……

  這是一棟有著三層樓的小樓。

  對於從小生活在一座房價超高的大城市裡的項靈熙來說,這是一棟光從外面看一眼就會讓她覺得那肯定不能只住著一個人的小樓。

  可現在,朗格拉克卻是又把項靈熙帶到了令她驚嘆的頂樓起居室裡!

  在順著樓梯走到上面,並看到了那一整片讓她感到了豁然開朗的空間時,項靈熙總算知道這棟屋子為什麼會讓她感到這麼明亮了。

  這棟小樓的頂樓居然幾乎全是用玻璃來做外牆和天花板的!

  但它又不是用的一整塊毫無支撐的玻璃。

  這間起居室的外牆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魔方,由結實的鋼架來做成魔方的縫隙,又在那一塊塊色塊所在的地方填上高強度的玻璃。而後,那些鋼架還被裝在上面的木頭偽裝成了溫暖的模樣。

  「哇……喔……」

  眼前的這一幕實在是讓人太過驚豔,以至於項靈熙會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並一點點感受著當她走上樓時的那種視覺上的變化。

  由於架到了這個樓層的樓梯扶手只有一邊,先走上樓的朗格拉克十分紳士地向項靈熙伸出了手,在項靈熙走到最後幾步的時候拉了她一把。

  「這裡就是我的頂樓起居室了。」

  在項靈熙跟著走到了樓上之後,朗格拉克並沒有很快鬆開項靈熙的手,而是直接拉著她走到了將整間起居室隔成了兩個區域的那面牆那裡。

  「你的畫讓我覺得,我會很想把它們掛在這裡。等天黑之後我可以坐在沙發上,往前看我能看到整個采爾馬特鎮和遠處的雪山,往後看,我就能看到你畫了。」

  說著,朗格拉克看向項靈熙,帶著些許的不確定道:「這算不算是發自內心的真誠讚賞?」

  這下項靈熙就真的該臉紅了!

  並且她還在朗格拉克問出那句話之後一下就覺得整張臉都要發燙了。

  眼見著雖自稱一直都沒有得到很多認可,卻畫得棒極了的小畫家真的如她先前所說的那樣紅起臉來,朗格拉克也一下就笑了。

  「你居然真的會臉紅。」

  彷彿是因為過於驚奇的緣故,朗格拉克醫生不禁走到了項靈熙的面前,而項靈熙則很快緊緊摀住了自己的臉,老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是很真誠地在和我的資助人交流的!」

  正在認真「交流」的兩人並沒有發現克拉默的那顆金色的腦袋在樓梯那裡冒了一下,卻是因為擔心自己被發現而從警惕地低頭偷聽變成了仰頭偷聽。並且他還倚著扶梯,打算替他們家還昏迷著的隊長看看樓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兩人相對著笑了起來,但是在一會兒之後,氣氛卻是突然變了味,那種改變的方向讓克拉默只想這就衝上樓去把大哥的女人帶下樓去,但他卻偏偏還想再聽到一點「證據」,也想知道朗格拉克到底想做什麼。

  而後,朗格拉克就在短暫的沉默後試著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但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時候,我就覺得……我以前可能見過你。」

  朗格拉克!

  你居然是這樣的小子!

  但就在克拉默打算往上衝了的時候,他卻是聽到項靈熙用帶著笑意的聲音回答道:「你也有這種感覺?我還以為是我的感覺出錯了。」

  朗格拉克:「我今年27歲,大學的時候在英國學習醫學,之後也在那裡拿了醫學碩士。」

  項靈熙:「我……比你大兩歲。大學的時候在維也納學習油畫。」

  朗格拉克帶著一本正經的探究問道:「看起來我們應該沒在念大學的時候見過面?」

  項靈熙則帶著微笑來回答:「我也覺得。」

  朗格拉克又繼續往後數:「畢業的那年我進行了一次環球旅行,以曼徹斯特為起點,由西向東旅行。」

  那句「由西向東進行環球旅行」激發了項靈熙有關過去的回憶,並遲疑著問道:「你去過波蘭?也在華沙待過?」

  早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的那段回憶就這樣因為又一位當事人的提示而突然浮現眼前,並被渲染得鮮活起來。

  朗格拉克不禁重新仔細地打量起站在他面前的這位小畫家,而後問道:「你是不是喜歡在晚上看手機的時候用上防輻射和抗藍光的眼鏡?」

  倆人各自回憶起的線索就這樣接到了一起,當項靈熙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她很快伸出手來,並示意對方趕快和她來一次擊掌!

  在那之後,回憶中的那些畫面和信息很快就在兩人的腦中跑得飛快,兩個曾在旅行中遇上過的人很快就對起了更多的細節。

  項靈熙:「你和我住在同一間青年旅舍,還睡在我的下鋪。和我們同屋的有兩個英國人,因為他們打算和整間屋子裡的人都認識一下,你才和我做了自我介紹。」

  朗格拉克:「你向我推薦了華沙起義博物館,睡前我一直在想旅遊書上的介紹部分,結果當天晚上你就不小心把眼鏡掉了下來,那時候我已經睡著了,就做夢夢到我的胸口被槍擊中了。」

  眼見著項靈熙和朗格拉克又進行了一次擊掌,拿出了手機把這些全都錄了下來的克拉默覺得這樣的一幕簡直觸目驚心。

  項靈熙:「對,你告訴過我。我記得前一天的晚上我還特意叮囑你,華沙起義博物館總是會排很長的隊,還會限流,所以你得一大早就去那裡趕開門。」

  朗格拉克:「我還說沒問題,我會七點就起來。」

  項靈熙:「但是等到我都打算吃個早飯就去坐車離開了,你還躺在那裡睡著。所以我不得不帶著尷尬把你喊醒,去找我的眼鏡。」

  朗格拉克:「我只記得後來我幫你找到了眼鏡?」

  項靈熙:「不止,你把我們的床挪開的時候差一點就把帶著上下鋪的床推倒了,那時候我還以為我害你有了很可怕的起床氣,感覺特別緊張。」

  說完之後,兩人就都笑了起來。接著項靈熙和朗格拉克終於又握了握手,並鄭重地做了一次自我介紹。

  畢竟,在幾年前的那次偶遇之後,他們可誰都沒能記著彼此的名字。

  他們甚至都沒能記清楚對方的樣子,只是記憶中依舊有那麼一個人。

  但是這次之後,他們應該能記得對方的名字,以及彼此的樣子了。

  只不過躲在樓梯那裡的克拉默卻是心急如焚地不好讓兩人再這麼回憶過往了,他收起了手機,並在輕手輕腳地往下退了幾步之後又彷彿正常走路那樣走上樓來,並且還人未至聲已到。

  「靈熙!你昨天和我提到的,要一套比較特色的服裝,我一會兒就和你出去挑衣服好嗎?」

  「好啊!」聽到克拉默的聲音,項靈熙根本想都沒想地轉過身去。

  可是項靈熙都已經答應下來了,卻是又覺得不對勁的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在發現現在才只有早上七點半之後,她不禁疑惑地看向朗格拉克,狐疑道:

  「采爾馬特的服裝店八點就能開門了嗎?」

  朗格拉克:「恐怕你得等到十點。」

  項靈熙:「和你的診所營業的時間一樣?」

  朗格拉克:「沒錯,的確是這樣。」

  眼見著項靈熙的注意力又被很可能想要「鑄成大錯」的朗格拉克拉跑了,著急的克拉默只能使出重擊殺手鐧了:

  「靈熙,你的畫……都畫完了嗎?」

  幾秒之後,原本就說了自己只有二十分鐘早餐時間的項靈熙終於反應過來,並一下揪起了自己的頭髮,而後尖叫著衝下樓去。

  在給項靈熙讓開了一條衝下樓去的道之後,克拉默的表情冷了下來,並用非常防備的眼神看向昨天夜裡才給險些山窮水盡了他們資金的朗格拉克。

  「咳咳。」克拉默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而後認真嚴肅地說出保證:「你的那一百萬歐元,羅科曼尼亞國家情報局會還給你的。」

  但是!

  克拉默的那句「但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走到樓梯這裡來的朗格拉克就拍了拍肩膀,說道:「能拿回這一百萬歐元就太好了,但是克拉默,你也不用這麼早就進入角色了。我和靈熙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克拉默:「……」

  在項靈熙之後,朗格拉克也很快走下樓去,克拉默則跟在後面試圖解釋道:「不是我!靈熙是盧卡茨的女友。」

  朗格拉克:「只認識了十幾天的女友?」

  克拉默:「……」

  走到了兩樓的朗格拉克似乎很快就接受了克拉默的這一說法,並感慨道:「我記得盧卡茨雖然一直都很受女人的歡迎,但是好像也一直都沒有固定的正牌女友?他能在這點時間裡找到一個想讓他安定下來的人的確很讓人替他高興。但是克拉默,等盧卡茨醒過來,你就得小心了。你對外公開的身份可是靈熙的『情人』。」

  說出了那句話的朗格拉克似乎是自己都被逗樂了,原本已經下到了兩樓,卻是特意又往上走了幾步道:「情人一般會比法定伴侶更受寵愛?」

  朗格拉克用上了些許的力道去拍了拍克拉默的肩膀,而後就一路笑著迅速下樓,把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了的克拉默丟在了兩樓半那裡。

  好半天之後,克拉默才又跟著跑下樓去,並說道:「你別想把火炮轉到我的身上,我會和盧卡茨告發你的!」

  一天之後,依舊還處在昏迷中的盧卡茨和項靈熙臨時趕出來的那19幅畫被帶到了離采爾馬特很近的塔什。一輛已經準備就緒了的卡車則就在那裡等著他們。

  出發的那天,項靈熙不光給自己穿在裡面的那條白裙子畫上了一隻大仙鶴,還給自己畫了一個和裙子上的仙鶴相呼應的,堪稱整容的妝。

  這是項靈熙在前一天的時候曾經畫過一次,並在朗格拉克的家裡和只出現了一個模糊側臉的「情人」克拉默一起拍了宣傳照。

  畫上了這樣一個大濃妝的項靈熙其實並沒有變得好看了,但是項靈熙的目的也不是要把自己變好看,而是要給自己「整容」。

  就這樣,她從一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靈動又明豔的女孩變成了一個看起來絕對不好惹的,三十多歲的女人。

  她讓自己的顴骨在視覺上變高了,面頰瘦削了,並且她還用沾雙眼皮的膠水和貼在了太陽穴附近的膠帶把眼睛給變得細長了。同時她還利用陰影效果把自己的臉變短了一截。

  亞洲人都有的黑頭髮項靈熙倒是沒有動,卻是給自己整了個特別貼合頭皮的中分,並在腦後靠下方的位置綰了個髮髻,又配上了兩個她拜託克拉默和她一起動手用瓷磚做的,畫上了仙鶴圖案的耳環。

  這樣整一套造型下來,項靈熙居然發覺他們一起合作拍攝的那套宣傳照不光讓她都認不出自己了,並且這畫面居然還有了一種時尚圈的「高級感」。

  克拉默原本還以為項靈熙把她與那些畫的照片一起做成宣傳照會可能引起那些美國特工,或者是副總統手下勢力的主意。但是當他看到項靈熙拍出的那套照片之後,他徹底沉默了。

  這可真是堪稱神奇。

  當克拉默看到畫著那種妝的項靈熙就站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可能依舊還會在稍稍疑惑一會兒之後認出對方來。

  但如果只是看著項靈熙拍出的那套氣場十足的宣傳照,他卻會一點都認不出照片上的人!

  當克拉默揮別打算依舊留在采爾馬特的朗格拉克,並把卡車緩緩開動,向著伯恩而去的時候,他到底還是沒能忍住,並在又看了身旁全副武裝的項靈熙一眼後問道:

  「靈熙,你有沒有想過,你最大的天賦可能不在畫畫上?」

  對於一些特定的問題向來就十分敏感的項靈熙很快就掩飾住了些許的不悅,並問道:「什麼意思?」

  沒有發現自己可能正在踩雷的克拉默頭疼地說道:「我覺得你如果去做間諜可能會比當畫家更好。」

  項靈熙抬起下巴,畫得十分狹長的眼睛裡透出了些許的不悅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雖然已經畫了十幾年的畫了,可你還是覺得我去做一件我以前還從來沒做過的事會比畫畫幹得更好嗎?你是這個意思嗎,克拉默?」

  克拉默:「……」

  項靈熙:「你應該記得如果不是我真的畫了這麼多看起來還挺能唬人的畫出來,我們肯定沒法執行這項計劃。」

  在給自己畫了那樣一個妝之後,項靈熙似乎已經很快進入到了角色,並變得「很不好惹」。因而克拉默只能要哭不哭地向「著名華裔畫家」道歉。

  項靈熙這才放過對方,並表示:「很好,但是我的小情人,我希望你下次開口和我說話的時候,可以帶上崇拜的神情。這才比較符合我們給你做的角色定位。」

  「好的,好的好的……」

  穿著衣服還感覺不到什麼,可只要把衣服一脫還是會很有料的「小情人」克拉默只得把那句「好的」重復又重復,並幾乎是用上了懇求的態度對項靈熙說道:

  「那你到後面看看盧卡茨好不好……」

  「好,這倒是我很願意的。」

  項靈熙終於滿意地點頭,並起身向卡車的後艙走去。但在她起身的時候,那對造型誇張的耳環卻是打到了俊美「小情人」的小臉蛋。

  但是克拉默不說,他沉默著連一個字都不敢說,並在項靈熙詢問他剛剛耳環是否打到他了的時候都只是搖頭。

  現在,即便是在自家老大昏迷期間都沒法「當家做主」的克拉默只盼著去到海牙的那一路上可以一路順風,別再出什麼會打斷他們,並讓行程被拖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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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六小時後,

  比利時南部。

  幾輛在非常時期特別加派的警車停在那裡,而出警的那幾名警察則就站在警車的附近,隨機地攔下幾輛車,並對他們進行檢查。

  一輛貨車慢慢進入他們的視線,這些警察之中很快有人攔下那輛貨車,對它進行例行檢查。

  「下午好,伙計。請出示你的證件。」

  貨車司機很快按照這些比利時警察的要求把車給熄了火,也在拿出了自己的居民身份證後走下車來。

  「你要去哪裡?」

  「盧森堡,我得去那裡送一批顏料,還有油畫畫布。噢,還有一些木質畫框。」

  說著,司機很快就去到車後面為對他進行檢查的警察打開了貨艙的門。在那個時候他們當然會走過貨車車身上貼著的那一整張的大海報。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去檢查貨車後艙的警察自然是注意到了這個廣告,卻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

  可不遠處正看著這條路上情況的另外兩名警察卻是就此發表了議論。

  「嘿,你看到那輛車上的廣告了嗎?剛剛還沒開近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噴漆,近了才發現其實是貼上去的海報。」

  「11月11日到12月12日,就在阿姆斯特丹,仙鶴博德夫人的個人畫展。等一下,我好像看到過這條消息。」

  「老兄,你居然會關注這種消息?」

  「不不不,好像是我女兒昨天在看,在她房間裡邊看邊哭。真的是亂七八糟,一個女人的丈夫變成了植物人,說是愛那個丈夫愛得要死要活,說要借著開畫展的機會重走和她丈夫初識的時候走過的那條路。」

  「那不是很好嗎?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可那個女人還要把她新找的,據說和她的植物人丈夫年輕時候長相神似的情人一起。你能想像這三個人到了晚上會有多亂嗎?反正我是很同情那個植物人的。」

  兩人正說著,就發現有一輛小卡車正從另一方向開了過來。

  於是這兩名警察也向那輛小卡車做出了讓它停車,並在路障前接受檢查的手勢。

  坐在這輛卡車的駕駛室裡的,是一個獨自開車的金髮小子。他的氣質雖然很乾淨,笑起來的樣子也很能讓人對他產生好感,但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卻並不像是普通的這個年齡段的小子會穿的。

  那應該是深藍色和紫色條紋的西裝?並且還在脖子上綁著一根看起來明顯讓他感覺不舒服的,被熨得很有型的布巾。

  這當然就是假扮成「仙鶴博德夫人」的情人的克拉默了!

  如果是在一個月之前,像克拉默這樣的金髮男孩肯定是不會成為警方的懷疑對象的,可無奈最近在捷克和奧地利先後出現的「恐怖分子」全都是純正的白人面孔,並且那之中還有相當比例的人是有著一頭金髮的。

  也正因為如此,當這兩名警察通過克拉默身上那套西裝的型感覺到他可能有著很強健的體格時,他們就已經決定要對他進行一番認真的檢查了。

  「你是愛沙尼亞人?打算去哪裡?」

  「阿姆斯特丹。」克拉默在比利時警察探究的注視下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並說道:「陪我的女朋友一起過去。」

  「我能檢查一下你的車嗎?」

  「當然。」

  「我需要你和你的女朋友都下車接受檢查。」

  「好的,好的。」

  說著,克拉默便敲了敲後艙的門,並在動作隱蔽地磨了磨牙之後問道:「親……親愛的,你醒著嗎?有警察說想檢查一下我們的車,想要我們都下車接受檢查。」

  在問了這句話之後,克拉默就在還沒得到答案的時候打開了駕駛艙的車門。但是在他下車的時候,正要對駕駛艙進行檢查警察卻聽到了隱約傳來的女聲說道:

  「都下車檢查?你確定?他們是說,要我們的親愛的都一起下車進行檢查?」

  聽那女人的語氣,她顯然是在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相處時說一不二的那個。因而那名比利時警察在顯然理解錯了項靈熙話中的意思之後對克拉默說道:

  「你可以先過去幫你的女朋友抱好你們的孩子。」

  「不……沒有,我們沒有孩子。」

  克拉默原本還擔心著對方會找出他藏在座位底下的那幾把槍,可現在,他卻是因為擔心後艙裡的盧卡茨很可能會說醒就醒,並在才一醒來的時候就聽到那麼勁爆的話語而著急得不行。

  「誒,你先檢查著,我去看看……我的女朋友。」

  在聽到克拉默說出了這樣的話之後,那名警察反而放棄了先檢查一下駕駛艙的決定,轉而跟著克拉默一起去到了這輛貨車的後艙艙門處。

  當貨艙的艙門被打開,並且被那十幾幅畫所妝點了貨艙也出現眼前,負責對他們的這輛車進行檢查的那兩名警察會發現——坐在正中間那輛豪華型擔架車邊上守著一個昏迷男子的女人,她看起來好像很眼熟……

  此時先前的那輛專門給油畫材料店運材料的卡車已經接受完了檢查,並正好就從他們面前開過去,而項靈熙也就在此時要拎上自己的包從貨艙上走下來。

  當她走到貨艙邊上的時候,她皺眉看了一眼那個距離地面過於高的高度,而後遞給了克拉默一個輕飄飄的視線。

  「你是想我自己從上面跳下來嗎,親愛的?」說著,項靈熙還特意轉過身去,把腿勾起來讓克拉默好好看看她腳上的那雙鞋後跟到底有多高。

  克拉默連忙跑過去,給項靈熙遞手。然而眼下的這種情形克拉默光是用眼睛看就知道只是扶對方一把根本不夠。於是他只得很心虛地看了一眼在六個小時的車程後依舊還在可移動擔架床上躺著的自家老大,而後一手扶著項靈熙向他伸出的手,另外一隻手則圈著項靈熙的大腿處,十分輕鬆地把人給抱了下來。

  項靈熙這才十分滿意地笑著親了一下克拉默的臉,並從自己的小包裡拿出那兩本她跟著盧卡茨姓的護照,也把它交到了兩名警察的手裡。

  「在上面的擔架床上躺著的是我的丈夫,但是我們可能很難把他挪下來。你們能就這樣上車檢查嗎?或者能不能幫我的男朋友一起把那輛擔架車一起搬下來?」

  這時候,那兩名把他們攔下來了的警察怎麼可能還不知道這就是「仙鶴博德夫人」和她的情人!

  但他們卻還是保持了自己的職業素養,乾巴巴地翻了翻項靈熙交給他們的那兩本護照。

  項靈熙原本還做好了警察可能會覺得她和護照照片上的樣子很不像的心理準備,打算告訴對她這完全就是化妝的鍋,可誰曾想,那兩名警察居然連她假護照上的照片都沒仔細去看,並很快就把它還給了項靈熙。

  那簡直就讓在一旁看著的克拉默震驚沉默。

  然而在一路上已經遇到過兩次檢查的項靈熙居然還在穩下了心神之後和兩名警察攀談起來。

  項靈熙皺著眉頭抱怨道:「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從法國過來的這一路上已經遇到過好幾次這樣的檢查了。」

  警察則在稍稍咳了咳之後表示:「也許您知道前兩天在維也納發生的事?我們這也是為了安全著想。」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感覺很害怕。」說著,項靈熙就又表現出了弱小無助的樣子,並繼續道:「要是我們正好碰巧也遇到了那些人怎麼辦?要是他們想要傷害我丈夫該怎麼辦?他那麼柔弱,壞人來了他連眨眨眼都不行。」

  這位「著名畫家」似乎並不打算得到警方就此事所給出的回答,並只是擔心又著急地看了一眼貨艙裡的那輛擔架車,並讓她的小情人又把她抱了回去。

  有著一名青春期女兒的警察在項靈熙總算是走了之後露出了一臉受不了的表情,而他的搭檔則是在那裡掩不住地偷笑起來,讓克拉默在關上了貨艙門之後都依舊感到尷尬得不行。

  「我們……我們能走了嗎?」

  「可以了,走吧。」

  家中有著青春期女兒的警察大叔朝克拉默揮了揮手。並且,他在想了想之後到底還是給了克拉默一個「忠告」。

  ——「愛沙尼亞的小子,我看得出來你其實挺勉強的。要是你不喜歡那個女人,就盡早和她分手。外面的好女孩多的是,何必和這麼一位夫人糾纏。」

  那位善良的警察大叔在「一位夫人」這個詞上咬得很重,似乎是很看不上有了法定伴侶還和別的異性光明正大地糾纏不清的行為。

  聞言,克拉默也唉聲嘆氣地給出了回答,說道:「誒。好,好的。謝謝您。」

  在那之後,這個「愛沙尼亞的小子」就一路小跑著回到了他的駕駛艙。

  等到這輛卡車又平穩地行駛起來,演得很是過癮的項靈熙終於又從後艙回到了駕駛艙,先前還出演了一對「另類戀人」的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且神情冷峻。

  最先打破沉寂的,依舊是項靈熙:「進入比利時了,行程過半,但是接下去的這一路可能會有更多危險?」

  克拉默雖然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身旁看起來又正常了的項靈熙,但他還是帶著一種復雜的慶幸感說道:「不,我覺得……我們這樣走下去還是很有可能直接安全抵達阿姆斯特丹的。比計劃的還要順利不少。所以我們可能真的得明天早上從阿姆斯特丹出發去海牙了?」

  「那我現在就得訂一下阿姆斯特丹的酒店了。順便再跟他們說一聲……我們可能會到得有些晚?」

  項靈熙拿出了手機,並打開了訂房軟件,也調出了她先前就已經選中了的一家看起來很是奢華的,並且肯定也符合「仙鶴博德夫人」畫風的阿姆斯特丹酒店。

  但是這樣之後,就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那讓項靈熙在選定了酒店的日期之後抬頭問道:「可是如果我們明天在從阿姆斯特丹去到海牙的路上被人攔下來,又該怎麼解釋?」

  克拉默:「我們打算去海牙參加一個私人聚會?」

  項靈熙:「好主意,朗格拉克借給我們的資金正好還剩下一點。我現在就找人去海牙的一間酒店訂個包間。至於聚會的時間,我們可以定在晚上,這樣等到別人發現我們的行程和預訂的不符,我們的海牙法庭都已經結束了。」

  說著,項靈熙很快就在訂好了阿姆斯特丹的酒店之後又寫起了一封新郵件。

  聽到終於恢復了正常狀態的項靈熙說出「海牙法庭都要結束了」,克拉默居然覺得自己在慶幸和感慨之中又感到一些失落。

  那讓這個「愛沙尼亞的小子」向身旁坐著的「仙鶴博德夫人」伸出手掌,並說出了一句老掉牙的:「給我一個五。」

  被逗笑了的項靈熙很快放下手機,並和克拉默一個擊掌。

  但在項靈熙露出了開懷的笑容,又打算繼續編寫她的郵件時,克拉默卻是打開了話匣子,並問出了一個讓他在這幾天來一直都感到很好奇的問題。

  「等海牙法庭的事結束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可能……會回國閉關一陣子。」

  項靈熙笑了,她放下手機,打算先和克拉默很認真地聊一聊他起了頭的這個話題。

  「跟你們一起走的這一路讓我有了很多靈感,我甚至還想把這19幅畫帶回去,把它們變成我構思這些畫的時候……它們在我腦海裡真正的樣子。」

  當項靈熙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裡出現了對於未來的憧憬,當她的嘴角邊又露出了讓克拉默感到很熟悉的笑容時,她的眼神堅定起來,連她臉上的表情都變得信心滿滿起來。

  項靈熙說:「我有預感,這次以後,我的繪畫事業可能會有一個比較大的飛躍。」

  「可是……盧卡茨呢?」克拉默可著急了,雖然項靈熙能找到未來的方向這讓他感到很高興,但讓克拉默感到更在意的,是項靈熙有關未來的設想中似乎都沒有他們的總統閣下。

  項靈熙沉默起來,似乎是在很好地思考克拉默的這個問題。

  而後她看了一眼後艙的方向,並露出了帶著些許傷感的笑容,說道:「可能就翻頁了吧。」

  【這麼說,你願意和我有一個……孩子?你也願意一直一直的都記得我?】

  盧卡茨在陷入昏迷之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又不受控制地出現在了她的耳邊,可項靈熙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順著盧卡茨的這句話去思考他們兩人的未來。

  這可能是因為,攔在他們之間的巨大橫溝甚至都不止一條。

  這也可能是因為,他們現在雖因為海牙的官司而被緊緊地綁在了一起,無論如何也離不開對方,可等到事情塵埃落定,又一切都可能會變得不同。

  這更可能是因為,項靈熙從來就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並且那個男人也曾一邊對他表現出深情的樣子,又一邊對她說自己只是對她有一些好感。

  面對一個讓她從來就捉摸不透的男人,一個讓她在此行之前就已經做了決定要以後再無瓜葛的男人,項靈熙是真的不敢也不想在對方身上放太多太多的期待。

  一旁的克拉默用一句「怎麼這樣!」打斷了項靈熙的思緒,那讓項靈熙不禁笑了起來,並對克拉默說道:

  「克拉默,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總會對我和盧卡茨之間的關係產生很多的錯覺,但是有關這件事的主動權,它從來就不在我的手上。可無論如何,能夠認識你我真的感到很高興。你是個……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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