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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周天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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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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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1 00:27:59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30章 套路依舊

  自有人類以來,不管是文明、科技,甚至於衣冠,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是有一點是從未發生過任何變化,那便是套路。

  你在後世能夠看到飛機大炮,但是你在古代是肯定看不到的。然而,你在後世看到的套路,在古代比比皆是,只不過是換了一身皮膚而已,呃……這皮膚好像也是套路。

  故有『自古套路得人心』一說。

  今天又是『十五』,下灣村的百姓還是一如既往的在天還未亮時,就早早起來,雖然有周先生的幫助,但是基於現在工具,還是得辛勤勞作,只不過他們賺得外快比以前多多了。

  之前賣不倒翁全村人又大賺了一筆。

  「啊---啊!」

  一個哈欠聲陡然轉換成尖叫聲。

  這在寧靜的早晨顯得尤為的刺耳,其餘村民紛紛出得門來。

  「出什麼事了?」

  「方才是誰在大叫?」

  「你們……你們快看吶!」方才尖叫的那婦人指著村口,顫聲道。

  村民們偏頭看去,無不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村口是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

  「呵喲,怎麼這多人?」一個老漢頓時驚呼道。

  「啊……你們忘記今兒是十五嗎?」一個摳腳大漢,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扛著農具往村口走去,一副哥已經習慣了的樣子。

  「對對對,今兒是十五,那他們……他們定是來找周先生的。」

  「可真是嚇死我了。」

  ……

  想起今兒是十五,村民們也就不再害怕,該幹麼幹麼,婦女操持家務,男人則是拿起農具準備去農田幹活。

  可是當他們來到村口時,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一驚。

  但見村口站著的人,皆是身著華麗服飾,人人身邊至少兩僕從,這還不止,那後面的馬車那更是停出千軍萬馬的感覺。

  可真是太壯觀了。

  原來如今站在村口的都還只是一些商人、小地主,真正的大貴族,都還坐在後面的馬車裡面的。

  要知道周先生剛剛推出這個規矩時,來得人多半都是周邊一些小地主,或者城內的小商人,小貓兩三隻,哪有這般景象。

  這真是多虧了殷順且。

  是他的廣告打得好,讓大家都知道這位周先生還能夠解決政治上的困難,並且是越傳越神,試問誰家還沒有個難事,大家都想來見識一下周先生的風采。

  漸漸地,天亮了起來,村口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人人皆是翹首以盼,同時眼中流露出無盡的焦慮。

  「哎呦!怎麼這麼多人?」

  「今兒錢可能帶少了。」

  「難道又是白跑一趟嗎?」

  「這一天吃三頓飯,為何周先生就賣一頓午飯,可真是好沒有道理。」

  「那一月還有三十天,應該是三十頓午飯才對,為何周先生就拍賣十五的午飯,今天是他的生辰嗎?」

  ……

  焦慮!

  太焦慮了!

  這麼多競爭,可真是太恐怖了。

  縱使如此,但無一人知難而退,雖然有些人知道自己是肯定拿不下這頓午飯。

  可因為根據以往的事例來看,縱使自己拿不到這頓飯,也決不能競爭對手拿到這一頓午飯,他們要等到最後的結果出來才能安心離開。

  樹林間。

  「先生,看來您的大名,在濮陽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法克看到如此壯觀的場面,不免也是興奮不已啊!

  姬定卻是輕輕嘆道:「看來這下灣村咱們是待不了太久了。」

  法克好奇道:「先生為何這般說?」

  姬定瞥他一眼,道:「你真當我是神,什麼困難都能夠解決,這被人捧得越高,必然會摔得更慘,這麼下去的話,遲早是會出事的。」

  話音剛落,就聽得一陣馬蹄聲。

  姬定舉目看去,只見遠處是濃塵滾滾,村口的人人倉惶避之。

  頃刻間,數十騎不顧規矩,直接闖入村中,為首一人乃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後生。

  「姜季武?」法克驚訝道。

  來著正是以姜季武為首的貴族子弟。

  「周小賊,上回你用木偶戲弄於我,此仇不報,我姜季武枉為人。」姜季武坐在馬上,衝著小樹林叫喊道:「你快快出來與吾一決高下。」

  聽得姜季武的叫喊,法克皺眉道:「奇怪!那殷順且已經放話出去,說先生您是他的摯友,為何這姜季武還敢前來挑釁?」

  姬定眼中卻閃過一抹驚喜之色,笑道:「法克,你去拖著他們,別讓他們闖進來。」

  法克聽得一驚,顫聲道:「先生,這……這不應該是莽去嗎?」

  莽道:「我要保護先生撤退。」

  姬定點點頭。

  法克頓時覺得自己被賣了,委屈巴巴地看著姬定,這過去不是找打麼。

  姬定無奈地搖搖頭,又向莽道:「莽,你拿著後院我練習武藝的草人跟著法克一塊去,告訴姜季武,只要他打倒那草人,我便與他一決高下。」

  法克詫異道:「先生,那草人可沒啥玄機。」

  姬定一翻白眼道:「倘若你都能看出來,那還叫玄機嗎?照我的話去做便是。」

  「也……也是,那……那我們去了。」

  「去吧!去吧!」

  法克是一臉忐忑與莽離開了。

  來到後院,法克突然向莽道:「莽,你去試試。」

  莽道:「你怎麼不去試?」

  法克心想:先生鬼主意那麼多,誰知道裡面有沒有陷阱。他瞅著草人,吞嚥一口,搖頭道:「算了,還是讓姜季武來試吧。」

  當莽扛著草人與法克出現在村口時,彷彿又回到了一個月前,只不過觀眾要更多了。

  砰!

  莽將草人一立,法克鼓起勇氣上前道:「我家先生說了,只要你將這草人擊倒,那我家先生就與你比試一番。」

  又來!

  姜季武氣得是火冒三丈,道:「豈有此理,上回你利用那不倒木偶玩弄我,這回又弄個草人來,真當我姜季武好欺負嗎?」

  「不敢!不敢!」

  法克口才也是一流的,搖頭道:「上回我們也沒有欺瞞你,那木偶真是我家先生習武用的,是你們自己誤認為那是邪法,未聽我等解釋,便離開了這裡!」

  「季武,別怕,就一草人。」

  「季武!上!」

  「他說很對,你若他家草人都打不過,那也別去找人家報仇了。」

  ……

  跟著來看熱鬧的同伴,紛紛出言拱火。

  他們也別的意思,就是對這草人太好奇了,反正待會被打暈的又是姜季武。

  可真是穩賺不賠啊!

  而後面的馬車是紋絲不動,顯然車內之人也都想看看這草人到底有何魔力。

  姜季武也不傻,道:「你們怎麼不上?」

  「不是你叫我們來看你如何教訓那周先生嗎?」

  「是呀!我們可沒有要來找周先生算賬。」

  「季武,你若是連個草人都不敢打,我勸你還是回去算了。」

  「誰說我不敢?」

  姜季武跳下馬來,可轉頭一看面前那草人,心裡是莫名的犯怵。

  「打啊!季武!」

  「上啊!」

  「別怕!我們支持你。」

  ……

  圍觀的人很著急呀!

  陪著姬定站在小樹林的小鶯也緊張地小手握拳,「先……先生,這草人真的能夠擊退那人嗎?」

  姬定笑道:「當然不能,那只是一個普通的草人,不過你放心,他是決計不敢打的。」

  「啊!」

  姬定話音剛落,就聽的一聲大叫,只見姜季武衝向草人,飛起一腳踢去,同時他緊緊閉上雙眼,而圍觀的人則是睜大雙眼。

  然而!

  草人飛了。

  場面一度鴉雀無聲。

  小鶯頓時望向姬定,你不是說……

  「呃……這馬有失蹄,人有失算。」姬定說著,頭微微往後一擺,「走!」

  「去哪?」小鶯問道。

  「收拾包袱,準備跑路。」

  ……

  法克與莽相覷一眼,用眼神告訴彼此,我們可能被出賣了。

  怎麼回事,周邊怎麼沒聲,我……我好像也未感到疼痛?

  過得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的姜季武發現自己毫髮無損,而那草人卻被他一腳踢飛了,不禁繞場飛奔,就如同拿下奧運冠軍的健兒們,舉臂高呼,「我打倒了草人,我打倒了草人。你們快看吶。」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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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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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1 00:28:15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31章 我真不會武功

  在短暫的寂靜過後,人群中頓時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這周先生無所不能麼,怎麼今兒就不靈了。」

  「是呀!難道那些傳言都是假的嗎?」

  「他……他是個騙子嗎?」

  「幸好還未競價。」

  ……

  之前人人都以為姜季武會再度出醜,哪裡知道姜季武一腳就踢飛了那草人,半晌過後,姜季武還是生龍活虎,而那草人還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令大家對於周先生的能力產生了疑慮。

  對於這一頓午飯的慾望也是減弱不少。

  「姜季武,你打倒一個稻草人興奮個什麼勁,有本事你把那周先生揪出來打。」一個隨姜季武來的貴族子弟突然出聲道。

  法克和莽同時側目看著他,心裡同時罵道:卑鄙!

  姜季武也醒悟了過來,是呀!我打倒了一個稻草人,我高興個什麼勁,他立刻衝著法克嚷嚷道:「如今這草人已經被我打倒,快讓你家先生出來受死。」

  法克訕訕道:「請稍等,我這去請我家先生出來。」

  言罷,他飛快地往樹林中那邊跑去。

  莽左右看了看,心道:好像就剩我一個人了。他默默地拾起稻草人,然後保持著高手風範,快步追了過去。

  大家見他們兩個神情怪異,步伐輕盈,越走越快,不禁心中生疑。

  「這周先生不會跑了吧。」

  「倒是有可能。」

  姜季武聽得一個真切,立刻道:「走,我們過去看看,可莫要讓騙子跑了。」

  對於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來說,不管是誰打倒誰,他們都愛看,趕緊隨姜季武追了過去。

  「先生!先生!咦?怎麼沒人?小鶯,小鶯。」

  法克來到屋內,發現姬定和小鶯都不見了,心中頓時一慌,突然又發現桌上放著一張小紙條,他趕緊過去,拿起紙條一看。

  紙條上面就寫著兩字---斷後!

  法克頓時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只是想到自己被姬定出賣了,但萬萬沒有想到,姬定會跑路。

  這……

  又聽得外面傳來嘈雜之聲,他心中一緊,欲奪門逃竄,可是一出門,便見到莽『領著』姜季武他們來到這裡,心中頓時叫苦不迭。

  莽一看法克那欲哭無淚的表情,立刻道:「我去保護先生。」

  言罷,他拔腿就跑!

  「騙子休走!」

  姜季武見莽突然逃竄,便要去追,可哪裡追得上,頃刻間,莽便跑得不見人影。

  而可憐的法克都沒有反應過來。

  「好呀!你們果然是一群騙子!」

  姜季武指著法克,怒罵一句,又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法克的衣襟,「快說!周大騙子在哪?」

  法克哭訴道:「我……我真不知道啊!」

  「不說是吧,我便打得你說。」姜季武舉起拳頭來。

  「小壯士饒命啊!」法克嚇得大叫起來。

  「住手!」

  忽聽的一聲叱喝。

  「今兒誰來都沒用。」

  姜季武霸氣地回得一句,突然意識有些不對勁,猛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個國字臉,面容剛毅的中年男人從林中走來,他充滿詫異地喊道:「父……父親。」

  來者正是其父姜佐,也是衛國的大司馬。

  姜佐指著姜季武道:「逆子!還不快放手。」

  「啊?」

  姜季武嚇得一哆嗦,趕緊將手鬆了,眼中透著疑惑。

  原來他今日之所以趕來鬧事,蓋因得到父親的允許,可是為何父親又要阻止他呢?

  忽聽得有人言道:「臣見過君上。」

  君上也來了?

  不會吧?

  只見一個二十來歲,天庭飽滿,留著小八字鬍年輕人從林中行出,此人正是衛國國君。

  姜季武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會來到這裡。

  其餘人也紛紛向衛侯行以揖禮。

  衛侯問道:「你們為何都站在這裡,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都看向姜季武。

  姜佐立刻瞪向姜季武,「逆子,還不快說?」

  姜季武眼眸滴溜溜一轉,道:「父親,孩兒是來抓騙子的。」

  姜佐問道:「什麼騙子?」

  姜季武道:「就是周先生這個大騙子。」

  「周先生是一個騙子?」衛侯問道:「此話怎講?」

  姜季武立刻是上蹦下竄的將方才發生的一切告知了衛侯,旋即他又揪住法克道:「這便是幫兇。」

  法克哭訴道:「冤枉啊!小人只是遵從我家先生的意思,小人可是什麼都不知道。」

  衛侯問道:「你家先生呢?」

  「……」

  法克支吾不語。

  姜季武道:「君上,那騙子已經跑了。」

  衛侯當即皺了下眉頭,立刻吩咐身邊一名護衛,「你快去將周先生追回來。」

  「是。」

  ……

  「先生,你別管我,你快跑!」

  小鶯背著一個包袱,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焦急地向姬定喊道。

  姬定卻是氣定神閒,不緊不慢地笑道:「那怎麼行,若是沒有小鶯,今後誰幫我梳頭。」

  話音未落就聽得一個粗啞的聲音,「原來頭髮比頭還要重要!」

  姬定嚇得一怔,回頭看去,只見莽抱著一把刀,斜靠在路旁的一棵大樹上。

  「莽!」

  小鶯驚喜地喊道。

  姬定納悶道:「你怎麼跑前面去了,對了,法克呢?」

  莽道:「也許被人打死了。」

  姬定猛地一怔,過得片刻,他嘆了口氣:「改日去買點好木頭,給法克做一副上好的棺材。」

  小鶯眼眶一紅,淚光盈動。

  「周先生!周先生!」

  忽聽得後面一陣叫喊。

  姬定一聽,便道:「快跑!」

  莽好心提醒道:「對方可是騎著馬的。」

  「讓你跑就跑!」

  三人又埋頭往前奔去。

  可是這人哪裡跑得過馬,不一會兒,只見三五護衛便騎馬衝上前來,將姬定三人攔住。

  「壯士饒命,我真不會武功!」姬定人都沒有看清楚,便是委屈地大叫起來。

  一人抱拳道:「周先生誤會了,我等是奉君上之命,前來請先生回去的。」

  「君上?」

  姬定錯愕地看著那人。

  「是的。」

  「這樣呀!那我崴腳了,走不動了。」

  「先生請上馬。」

  「不會騎馬!」

  「我為先生牽馬。」

  「那你還愣著作甚,扶我上馬啊。」

  ……

  當姬定騎著馬回到茅舍前時,頓時迎來了許多不友善和驚訝的目光。

  這敗軍之將,怎麼以一個勝利者姿態回來,君上的近衛竟然還為他牽馬,可真是豈有此理。

  在場看熱鬧的人,更希望見到一個狼狽的周先生。

  而法克看到姬定時,差點落下熱淚來,小命可算是保住了,同時心裡又是萬般委屈,同是跑路人,為何先生就那麼帥氣,而我就那麼狼狽,老天不公啊!

  他又哪裡知道顏值即正義的道理。

  來到離衛侯還有十餘步遠,姬定才下得馬來,是悠哉悠哉地來到衛侯身前,不卑不亢行得一禮,「周濟見過君上。」

  「騙子!」姜季武怒罵道。

  姜佐怒瞪其一眼,「不得無禮!」

  姜季武頓時一臉委屈,可也敢怒不敢言。

  衛侯打量了下姬定,道:「想不到先生如此年輕。」

  姬定不卑不亢道:「濟不過是教了村裡幾個孩子認字,這先生一名,濟愧不敢當。」

  「先生過謙了。」

  衛侯笑了笑,問道:「先生方才為何離去?」

  姬定苦笑一聲:「這只是一個誤會。」

  「什麼誤會,你分明就是一個騙子。」姜季武氣急不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衛侯問道。

  姬定道:「其實小英雄所言不錯,我確實騙了他,因為我根本就不懂武藝,第一次用那木偶僥倖贏了他,第二次我便想故技重施,用一個普通的草人嚇唬住他,哪知小英雄不但不懼,還一腳踢飛了那草人,識破了我的小計,到底小英雄是出身於將門世家,其謀略、膽色,皆超出常人,相信將來亦是我國之棟樑。」

  姜季武聽罷,臉上哪裡還有半分怒色,不由得心花怒放,眼巴巴地看著姬定,好似說:會說你就多說一點,我愛聽。

  衛侯瞟了眼姜季武,哈哈一笑,「原來如此。」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我衛國素有君子之國的美譽,不能單以拳腳論英雄。」

  說到這裡,他又向姬定拱手道:「不瞞先生,寡人今日是特地前來拜訪先生的。」

  此話一出,旁觀的人皆是大吃一驚。

  姬定卻是神色淡定,任何時候,這逼格是決不能丟的,笑道:「聽聞君上不惜以重金從魏國贖回一個胥靡,以正法令,身為衛人,濟是倍感驕傲,故此今日縱使君上親自到來,濟決定還是不能壞這規矩,還是以競價的方式來拍賣今日的午飯。」

  他是瘋了嗎?

  旁觀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衛侯稍稍一愣,旋即哈哈笑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那寡人就先出一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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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1 00:28:31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32章 獻策

  衛侯不但親自來拜訪這位周先生,而且……而且還願意出錢競價。

  這令眾人是大跌眼鏡啊!

  由此可見,這周先生不是個騙子啊!

  哎呦!

  那我們到底是出還是不出價呀?

  站在前面的商人們皆是糾結不已,是你看我,我看他。

  畢竟他們可真是等了足足一個月啊!

  然後,後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音,他們回頭看去,只見停在後面的馬車,相繼駛離了這裡。

  坐在馬車裡面的人與衛侯可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為了一頓午飯去得罪衛侯,這顯然是不划算的。

  他們都走了,站在那裡的商人也知道肯定是沒戲了。

  隨著越來越多的馬車相繼離開這裡,衛侯是不費吹灰之力拿下這一月一度的午飯。

  被小鶯請入屋內,姬定早已是虛席以待,見得衛侯進來,他也只是頷首微微一笑,但衛侯卻是上前兩步,向姬定作揖一禮,道:「此番真是多謝先生獻策,助寡人度過此次難關。」

  姬定這才趕緊回得一禮:「不敢,不敢,君上該謝的是殷大夫,濟受之有愧。」

  衛侯卻道:「若非先生心繫我衛國,又怎會關注此事,這獻策更是無從談起啊!」

  姬定只是笑了笑,也不否認,伸手道:「君上請坐。」

  「先生請。」

  二人是對席而坐,並無尊卑之分。

  這就是戰國,跟秦以後的王朝,那真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世界,以後的那些王朝,能為君主服務,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更別提君主親自上家來求策,但如今可不同,如今更像似各大集團公司在爭相招聘人才,導致各諸侯對於那些真正的人才,那都是非常謙卑的,哪裡敢吆五喝六。

  「我敬君上一杯。」

  姬定舉杯敬向衛侯。

  衛侯連忙舉杯道:「該寡人敬先生才是。」

  這一杯酒落肚之後,衛侯放下酒杯,突然嘆了口氣。

  畢竟這頓飯只有一個時辰,他得趕緊進入主題啊!

  姬定非常懂事地問道:「君上為何嘆氣?」

  衛侯瞧了眼姬定,嘆道:「說來也真不怕先生笑話,其實在寡人剛剛即位之時,也是有著一番雄心壯志,望能勵精求治,振興我衛國,可不曾想,這一個小小胥靡,都令寡人不知所措,若非有先生相助,這後果是不堪設想啊!」

  姬定微微一笑,安慰道:「君上真無須灰心,其實君上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這事不湊巧罷了。」

  衛侯道:「但是……但是寡人如今真不知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夠令國家興盛。唉……近年來,因我國國力孱弱,是備受列強欺辱,寡人每每念及先人所受之辱,是茶飯不思,輾轉反側,寡人真是枉為人子啊!」

  說話時,他還抹了下眼角。

  姬定卻是呵呵一笑,指向西邊道:「那秦穆公不過一馬伕,他都能雄霸天下,可見君上心中所難,也僅限於君上心中,這世上並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

  秦穆公?馬伕?

  這可真是狂得沒邊了。

  衛侯當即拱手一禮,急切地問道:「還望先生賜教。」

  姬定沉吟少許,道:「我以為若君上想要將我衛國拉出泥潭,令國家興盛,首先要做到一點。」

  衛侯問道:「哪一點?」

  「君權!」

  「君權?」

  「正是。」

  姬定點點頭,道:「若是沒有至高無上,一言九鼎的君權,要想富國強兵,是根本就不可能的,我國本就地小民寡,倘若這人力、物力還很分散的話,縱使君上勵精求治,也是難以有所作為的,畢竟這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衛國的一切必須要集中在君主手裡,由君主來統籌規劃,如此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才可有與他國抗衡的資本。」

  是他!

  就是他!

  這便是寡人夢寐以求的人才!

  衛侯頓時聽得是心花怒放,這就是他內心最渴望的,前面之所以發生胥靡一事,就是因為他想立威,他想要穩固住君權,導致後來他騎虎難下時,縱使拿出一城的代價,也要賭這一把。

  可見他將君權看得是非常重要。

  而姬定直接切中要害。

  得虧本來就是跪坐著,不然的話,衛侯真的就跪了,趕忙言道:「先生說得極是,寡人時感心有餘而力不足,但不知寡人該如何做,還望先生告知?」

  姬定猶豫了一會兒,才道:「當今朝堂被那些世家大族把持著,而他們又是世襲制,若不削弱他們的權力,君上是難以做到獨攬大權啊!」

  衛侯聽罷,是沉吟不語。

  這話姬定能說,他可不能說,萬一傳出去,這後果是可大可小的!

  姬定就可以隨便說,無所謂的,因為這年頭言論實在是太自由了,很多人都是直接公開建議君主高度集權,這都很正常。

  姬定呵呵笑得幾聲。

  衛侯問道:「先生何故發笑?」

  姬定笑呵呵道:「君上的沉默,恰恰證明我沒有說錯。」

  衛侯不禁尷尬一笑。

  姬定又道:「我也知君上的難處,但君上若想振興國家,這一步棋是非走不可,不過又不能一步到位,以免弄巧成拙。」

  衛侯期待地看著姬定。

  姬定緩緩言道:「君上可先設內朝。」

  「內朝?」衛侯詫異道。

  姬定點點頭,道:「據我所知,那些世家大族由於世襲制的原因,導致他們不思進取,沉浸於聲色犬馬之中,這一點在我衛國尤盛,真正辦事的乃是下面那些士人,這些士人出身相對貧寒,不受世襲之恩,乃是憑本事上位的。

  君上可在不提升他們爵位的前提下,將他們直接召入內廷,與君上議事,同時又保留那些世家大族的尊貴地位,如此便可一步步將實權從世家大族身上轉移到那些不享受世襲待遇的士人身上,而士人是否能夠進入內廷,又全憑君上決定,如此權力便集中在君上一人手中。」

  衛侯聽得兩眼放光,他可也是一個政客,其中玄妙,一聽便明白過來,這真的是可以操作的,頓時是欣喜不已,由衷地拱手道:「先生高論,真是令寡人受益匪淺,還請先生受寡人一禮。」

  姬定一抬手道:「君上先不忙謝,光憑內朝,還是難以與那些世家大族抗衡,這上有政令,下不執行,內朝也會變得虛有其名,屆時君上還是要與那些世家大族妥協。」

  衛侯又問道:「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姬定笑道:「君上需要借一股力量來給予內朝支持。」

  「但不知這股力量又從何處借?」衛侯急急問道。

  姬定用手指在杯中點了點,然後在桌上寫了兩個字。

  衛侯定眼一看,驚道:「儒家!」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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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1 00:28:49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33章 獨尊儒術

  此時的儒家,跟以後的儒家,那可是兩回事,是決不能一概而論的,不管是在思想方面,還是社會地位,還是受眾,那都是不能比的,要知道那亞聖孟子如今都還在到處找工作,可見儒家並沒有在任何一個國家取得政權。

  更令儒家鬱悶的是,以前的對手就只有道家,而如今墨家是異軍突起,已經能夠與儒家抗衡,法家雖然在群眾中並不得志,但是卻深得君主喜愛,進入戰國之後,各諸侯國其實都是圍繞著法家來變法。

  儒家的地位是非常之尷尬,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有名無實。

  但這其實也不難理解,如今可是戰國時代,是一個適者生存的時代,儒家的仁,放在這個時代,聽著更像似是一個笑話。

  當然,有德之人,還是會獲得許多人尊重的,那孟子雖然不得志,但是諸侯們對他都非常禮遇,這個並沒有變,只不過這尊重歸尊重,誰也不會蠢到用儒家來治國。

  這是瘋了嗎?

  故此衛侯對於姬定的這個建議,一方面感到非常驚訝,同時也感到非常疑惑。

  不應該是法家嗎?

  衛侯一時有些拿捏不準,問道:「寡人愚鈍,不知先生的『儒家』指得是什麼?」

  「我國素有君子之國的美譽,可君上是否知道此話最先是出自何人之口嗎?」姬定笑問道。

  衛侯忙道:「乃是出自孔老夫子之口,其原話為『衛地自古多君子』,而在之後,吳王之弟季老先生也曾說過,『衛多君子,其國無禍』。」

  說起來,可真是如數家珍,那言語之間,也是充滿著驕傲。

  但悲哀的是,這也是衛國唯一能夠值得驕傲的,除此之外,是一無是處啊!

  姬定笑著點點頭,然後又問道:「君上又可知他們口中的『君子』指得又是什麼?」

  衛侯稍稍思量之後,才道:「指得自然是有德行之人。」

  姬定點點頭,道:「適才我建議取士於內朝,但不知君上打算如何取士?」

  「這……」

  衛侯遲疑不語,當下可沒有科考,主要是世襲、血統,之後那就是客卿,或者門客,故有養士一說,但並沒有一套理論來取士,他一時半會哪裡會想得那麼清楚,過得一會兒,他突然看向姬定,不太確定道:「先生之意,莫不是以德取士?」

  姬定點頭道:「正是如此。既然我國多君子,那麼可見在我國,儒學是有著很深的根基,君上若以德取士,那必然會得到許多儒生的支持。且這以德取士,雖不能說是完全正確,但誰也不能說這是錯的,那些世家大族若是反對,也必然會被千夫所指,不僅如此,這儒家有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憑借儒家力量,君上便可潛移默化地將權力牢牢控制在手中。」

  衛侯聞言,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儒家只是一個口號,這關鍵還是利用儒生的支持來削弱世家大族,再加上內朝的設立,以求達到集權的目的,他思忖半晌,突然搖頭道:「僅僅如此,還是不夠的。」

  姬定問道:「君上此話怎講?」

  衛侯笑道:「若是少了先生相助,此策絕對談不上天衣無縫。」

  姬定愣了下,拱手謙虛道:「君上過獎了。」

  「不不不!」

  衛侯站起身來,行以揖禮,語氣真摯道:「先生可願助寡人一臂之力。」

  姬定稍稍瞥了一眼衛侯,沉吟不語,似有些不開心。

  衛侯見姬定無動於衷,很是尷尬,真是浪費表情,忐忑地問道:「先生不願意嗎?」

  姬定笑道:「君上,那些商賈請人,亦是先問才能,再談酬勞,若雙方都滿意,才立傭契,您這……」

  言下之意,你的一金,就值這一頓飯,其它的可是要另算費用。

  衛侯眨了眨眼,突然反應過來,是呀!與他吃飯都得出錢,怎能不談酬勞。連拍腦門道:「寡人一時激動,險些忘記了這等重要的事,不知先生要多少酬勞?先生儘管說。」

  姬定呵呵道:「我要君上拜我為上大夫,將下灣村賜予我做食邑。」

  「上……上大夫?」衛侯驚住了。

  根據當下的制度而言,卿分上中下三等,大夫亦分三等,但是這其中是有大小國的區別,小國的上卿,在大國就只能匹配下卿,而衛國實在是太小了,就沒有設卿,因為如果衛國設卿,那麼衛國的上卿,就得匹配魏國的下卿,但魏國的下卿覺得你還不夠資格,故此衛國最高爵位是上大夫,就只有殷順且和紲錯。

  不過他們平時稱呼,有時候稱卿,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好聽一點。

  你姬定這一上來要拜上大夫,商鞅、公孫衍、張儀可都沒有你這麼狠。

  還是你認為我衛國這廟太小,起步就要上大夫。

  姬定笑道:「君上似乎很為難呀!」

  衛侯一怔,道:「不瞞先生,寡人倒是願意,只是……只是朝中大臣們可能不會答應。」

  姬定高深一笑道:「在君上與大臣們幾番交涉不下時,君上是一怒之下,設內朝,拜我為侍中。」

  衛侯眼中一亮,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是欣喜若狂,再度作揖道:「先生大才,寡人嘆服。」

  設內朝,得有個說法,你不能直接說我設內朝,就是奪你們的權,得將這個真實目的給掩蓋過去。那麼拜姬定為上大夫,那就是一個最好的藉口。

  這其實就是商業中的談判策略,給拋出一個高價,咱們再慢慢談。

  「不敢!不敢!」

  姬定這才起身來,回敬一禮,道:「濟何德何能,能得君上如此厚愛,若君上不嫌濟才疏學淺,濟願為君上效以犬馬之力。」

  頓了頓,他又道:「其實我方才讓君上競價,亦是為此,這足以表明君上非常看重我,那麼到時君上要拜我為上大夫,也就是順理成章,若有得罪之處,君上勿怪。」

  「先生!」

  衛侯激動地雙手緊緊抓住姬定的雙臂,動情地呼喊一聲,又是淚眼汪汪道:「寡人若得先生相助,何愁這國家不興。」

  要不要這麼用力?姬定也露出一副感動的表情。

  肉麻了一會兒,二人再度坐下,衛侯舉杯道:「能得到先生這樣的人才,真乃一大幸事,來,寡人敬先生一杯。」

  「豈敢,豈敢,濟先乾為敬。」

  二人連乾數杯,臉上均有一些泛紅。

  衛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有件事,寡人倒是非常好奇,也不知當問不問?」

  姬定忙道:「君上儘管問。」

  衛侯道:「之前寡人曾請殷大夫前來邀請先生,先生為何拒絕?」

  姬定微微皺了下眉頭。

  衛侯忙道:「若是先生不想說,那就當寡人沒有問過。」

  畢竟還是剛剛追上,連小手都沒有摸過,那自然得百依百順,衛侯這點功力還是有的。

  「不不不!」

  姬定連連擺手,道:「就算君上不提及,濟也正打算與君上說明這一點。」

  「哦?」

  衛侯忙問道:「那不知是何緣故?」

  姬定嘆了口氣:「不瞞君上,我此番回國,乃是希望為父完成遺願,造福鄉鄰,除此之外,濟別無所求。」

  衛侯立刻拱手敬道:「先生之孝心,真是感天動地啊!」

  活脫脫一隻大舔狗啊!

  「哪裡!哪裡!」姬定拱手回得一禮,又道:「如今君上希望能夠勵精圖治,而這也是家父所願,濟自然願意輔助君上。然而,殷大夫乃是出身世家大族,在朝中不乏政敵,我不想捲入其中惡鬥,也請君上能夠諒解。」

  衛侯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他心裡可不認為僅僅是如此,以如今的情況來看,若是周先生不出山,那他在這裡肯定也不能安生,他認為姬定其實是沒有選擇,不過他也沒有點破,只是一語雙關道:「先生請放心,寡人絕不會讓那些事打擾到先生。」

  「多謝君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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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34章 禽獸不如

  不虛此行?

  不,對於衛侯而言,這都已經不能說是不虛此行,而是遠超其預計,他此行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答案和他最想要的人才。

  可真是雙喜臨門啊!

  出得茅舍,他是一臉春風得意,開心之情是溢於言表,而對於出門相送的姬定,那更是再三拱手,可真是禮賢下士,一派明君風範啊!

  「先生!」

  待衛侯離去之後,法克是癟著嘴,帶著一絲埋怨地來到姬定身旁。

  姬定打量他一下,哼道:「你不是毫髮無損嗎?」

  法克頓時就炸了,激動道:「先生,幸好方才君上來了,可若是君上沒有來,我可能會被那姜季武給活活打死。」

  姬定笑道:「難道你以為衛侯只是湊巧趕到的嗎?」

  「難道不是嗎?」法克反問道。

  「你跟我這麼久,怎麼還是這般單純。」姬定鄙視了他一眼,又道:「姜季武若想報仇,他早就應該來了,為何偏偏等到今日?」

  法克道:「因為之前有殷順且在那壓著,他不敢前來。」

  姬定笑問道:「今日他為何又敢?」

  「是呀!這一點我也未想明白。」法克充滿疑惑地搖搖頭。

  姬定呵呵笑道:「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一個比殷順且更厲害的人物支持他來鬧事。」

  「衛侯!」法克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可真是細思極恐,道:「如此說來,衛侯是想借姜季武逼先生出山。」

  姬定笑呵呵道:「正好我也有此意,故此我方才只是配合他演上一齣戲罷了。」說著,他拍了拍法克的肩膀,「你這麼能幹,我怎麼可能會拋下你。」

  這話說的,法克心中的埋怨,頓時煙消雲散,轉怨為喜道:「不過這衛侯為了得到先生,可也是煞費苦心,且對先生如此禮遇,雖然手段不怎麼光彩,但也算得上一個明君。」

  姬定偏頭看向他。

  法克忐忑道:「難道……難道我又說錯了嗎?」

  姬定搖搖頭道:「雖說昏君不至於,但是明君也決計是談不上的,從他的種種言行來看,此人只是擅於操弄權術,玩弄民心,在乎的也僅僅是他手中那一丁點權力,而非是志在天下。」

  說到這裡,他嘴角微微揚起,笑道:「不過這也符合我心中的最佳人選。」

  法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姬定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對了!我們的黃紙好像已經賣到衛國來了。」

  法克立刻道:「早就來了。」

  姬定點點頭,又問道:「我們有多少商人駐紮於此?」

  法克想了想,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但估計不多,畢竟濮陽才多大。」

  姬定道:「你去安排一些商人過來,常駐於此,我可能要用到他們。」

  「知道了。」法克點點頭道。

  囑咐完之後,姬定便轉身回到自己的臥房,望著掛在牆上的地圖,他是若有所思道:「如今這魚兒已經上鉤,就缺一張網,將這魚給網入桶內。」

  ……

  隨著衛侯親自前來拜訪,這周先生的名望無疑又上得一個臺階,大名響徹濮陽。

  大多數人都認為周先生入仕,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至於姜季武等人,自然也不敢再去鬧事。

  毋庸置疑,世上最不願意看到這一切發生的,還就是那鄭公主姬舒。

  此時,姬舒可真是百感交集。

  當初她可是拒絕接受姬定的建議,她覺得那個建議是十分離譜。這聯姻之策,並不奇怪,她也不是沒有想過,但若是跟嬴駟聯姻,不管成於不成,那至少讓人看到希望,嬴駟確實有那個實力,跟你一個村野先生聯姻,這不是搞笑嗎?

  但隨著越來越多人去招募姬定,以及姬定還幫助衛侯無償贖回那胥靡,姬定的那番話就一直在她耳邊迴響,猶如在她芳心上縱了一把火。

  難受啊!

  她寧願周先生是個大騙子。

  可目前看來,顯然不是,那到底姬定能不能幫他復國呢?

  看著滿桌的飯菜,姬舒真是毫無胃口,心中是患得患失。

  忽聞門外傳來一陣洪亮的笑聲,「哈哈……看來為師來的正是時候啊!」

  姬舒猛地一怔,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蒼髮老者入得廳內,此人身著打滿補丁的布衣,長滿老繭的手杵著一根木杖,滿臉的滄桑,若非氣質帶著幾分仙骨,那活脫脫就是一個老乞丐啊。

  可多了著幾分仙骨,看著就更像似一個世外高人。

  「老師!」姬舒驚喜地喊道。

  這老者名叫端木復,字子讓,宋國人,也是姬舒的老師。

  能夠成為姬舒的老師,那自然非尋常人,別看他一身寒酸,但他卻是宋國墨者行會的長老,在宋國墨者行會中,他是有著極高的聲望。

  只不過墨者強調節儉,墨者大多數都是這種非常簡樸的穿扮。

  「姬舒拜見老師。」

  姬舒連忙上前,行以大禮。

  「舒兒無須多禮。」

  子讓微微抬手,又來到桌前,瞅著那一桌美味,搖頭嘆息道:「這麼好的一桌飯菜,放著不吃,可真是浪費啊。」

  姬舒尷尬一笑,伸手道:「老師快快請坐!」

  她知老師生性節儉,可不敢糾結這個話題。

  待請老師坐下之後,姬舒又問道:「老師怎有空來濮陽?」

  子讓哦了一聲:「為師近日正好來濮陽周邊辦點事,就順道過來看看你。對了,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或許老師能夠為我指明去路。姬舒稍一思量,道:「多謝老師的關心,其實倒也不是遇到什麼難事,只不過近日遇見一個怪人。」

  子讓詫異道:「是嗎?這世上竟還有人能夠令舒兒你茶飯不思,倒是令為師挺好奇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舒便將那日拜會姬定一事,原原本本告知子讓。

  「是他?」

  子讓微微一怔。

  姬舒忙問道:「老師也識得此人?」

  子讓擺擺手道:「倒是不認識,不過為師近日也聽聞有關此人的故事。」

  姬舒狐疑地瞥了眼子讓,突然恍然大悟,道:「老師,您這回來濮陽不是來看舒兒的,也是為了那周先生而來吧。」

  子讓捋了捋鬍鬚,尷尬地笑得幾聲:「也不能這麼說,為師來濮陽,首要任務,自然看看舒兒你,順便再見識一下那為周先生。」

  姬舒笑而不語。

  當下各家學派,並不是統一的,儒家分成好幾派,墨家其實也分成好幾派,如子讓這一派,他們就比較推崇邏輯學、物理學,以及機械方面,宋國一直沒有被其他列強吞併,跟著他們這一派墨者是有著相當大的關係,他們的守城技術,那可真是舉世無雙。

  那不用想也知道,子讓此番前來濮陽,就是衝著那水輪來的。

  ……

  而那邊衛侯回去之後,立刻召開朝會,表示要拜周先生為上大夫,他必須表現出一種非常心急的狀態,表示自己非常看重這周先生。

  「拜周濟上大夫?」

  紲錯震驚地看著衛侯。

  如擎薄、殷順且、富術等大臣,不免也是面面相覷。

  他們事先就已經知道,那位周先生接受了衛侯的招募,這個他們其實也都無所謂,畢竟他們自己也養門客,衛侯招募個人,他們又能說什麼,但沒有人想到衛侯會直接拜周先生為上大夫。

  這……這就太誇張了一點。

  要知道如今朝中唯有紲錯和殷順且是上大夫,那擎薄是中大夫,而富術乃是士大夫,比下大夫還要低一個等級。

  那周先生什麼都沒有幹,就直接拜上大夫,這合適嗎?

  衛侯卻是激動不已,笑呵呵道:「諸位大夫有所不知,這位周先生乃是曠世奇才,是能夠輔助寡人振興我衛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紲錯立刻道:「老臣聽聞那周先生不過才十五六歲。」

  衛侯擺擺手道:「年紀不足以說明什麼。」

  紲錯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娃,他縱使再聰明,到底還是涉世太淺,若是管理一村,倒是沒有問題,但是說到讓他治理國家,這與兒戲又有何異?」

  擎薄也道:「臣聽聞君上只是與那周先生談論不到半日,君上憑何斷定其就是天縱奇才?」

  「可不止寡人一人與之交談過。」衛侯又指向殷順且道:「殷大夫也與他談過。」

  紲錯、擎薄又看向殷順且。

  殷順且沉吟少許,道:「不錯,我確實與那周先生交談過兩回,其人極其聰明,乃是少見的天才。」說到這裡,他突然又看向衛侯,道:「不過臣也以為拜周先生為上大夫,確有不妥,他到底是寸功未立,又如此年輕,難以服眾,還望君上三思。」

  衛侯立刻道:「諸位可還記得商鞅、吳起,他們可都是我衛人,可結果卻都為他國效命,好在我衛國人傑地靈,如今又出得如周先生這樣的少年英才,故此寡人這回是決不允許這樣的奇才再去為他國效命。」

  富術道:「話雖如此,但……但臣始終覺得這有些操之過急。」

  「若不如此,又如何留得住人才。」衛侯一揮手道:「寡人意已決,你們也無須多言。」

  紲錯見衛侯如此霸道,也是極為惱怒,你這麼給爵位,那我們還混個什麼,他立刻道:「既然君上眼中就只有那周先生,那就還請君上恩准老臣回家頤養天年。」說罷,他俯首一禮。

  擎薄直接了當道:「臣也不願讓一個口尚乳臭的小娃騎在臣的頭上,還望君上恩准臣致仕回家。」

  之後又有不少大臣紛紛俯首,表示要辭職。

  殷順且也是左右為難,他也認為那周先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他覺得這麼做,也是非常不妥的,這麼上位是難以服眾的,關鍵周先生也沒有貴族血統,如今這情況就已經說明了這一切。

  「你們……哼……」

  衛侯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不得不說,這衛侯的演技還真是爐火純青啊!

  ……

  而這一切自然也在姬定的預料之中,他也沒有打算馬上就離開下灣村,還是每天堅持教孩子們讀書。

  「你們不會是來接孩子的吧?」

  下課之後,姬定突然發現村民都圍了過來,有點像似後世家長們接孩子放學。

  可都沒有一個人瞧孩子,這就在村裡面,用得著接嗎?

  那竹伯忐忑地看著姬定,問道:「周先生,聽……聽說你要離開咱們下灣村,去城裡當官?」

  姬定恍然大悟,旋即輕輕點了點頭。

  「周先生若是走了,那……那我們可咋辦呀?」

  「周先生,你能不能別走?」

  ……

  村民們頓時就慌了,自姬定來到這裡之後,下灣村頓時成為郊外最富裕的村莊,當然不捨得姬定離開啊!

  姬定笑道:「各位請放心,我已經與君上談妥,將來君上會將這下灣村賜予我做食邑,但是我不會向你們徵收任何食祿,你們所得都歸你們所有。」

  「這……這是真的嗎?」

  「是的。」

  「哎呦,那可真是太好了。」

  村民當即臉色一變,樂得是嘴都合不攏了,憨厚的村民們都是非常現實的,沒有那麼多彎彎道道,又開始恭喜姬定。

  與村民交流了一會兒,姬定正準備回去時,法克走上前來,指向河那邊,小聲道:「先生,你看那邊?」

  姬定回頭一看,一道妙曼身姿映入眼簾,他眼中閃過一抹喜悅之色,「鄭公主?」可隨後他又看到妙曼身姿邊上還站著一個老頭,真是大煞風景,他又皺了下眉頭,喃喃自語道:「我讓她去聯姻,她不會領悟超前,跑去找乾爹了吧!」

  他來到河邊那水車前,輕聲喊道:「鄭公主。」

  姬舒回過身來,立刻回得一禮,「周先生。」

  此時,那老者也回過身來,打量了下姬定,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姬定也瞟了眼這老頭,但見其雖身著寒酸,但卻風姿雋爽,湛然若神,腦海裡頓時冒出兩個字---高人。

  姬舒介紹道:「老師,這位便是學生方才向你提到的周先生,此水輪便是周先生所創。」

  老師?是他,端木復,來的可正是時候啊,這真是天助我也。姬定不等姬舒介紹,他便拱手道:「原來是公主的老師,失敬,失敬。」但也沒有表露出半分卑微,逼格他一直都保持著,誰來都是一樣。

  子讓再度打量了一番姬定,覺得此子氣度不凡,問道:「這水輪當真是你所創?」

  姬定道:「是的,老先生。」

  子讓驚訝道:「真是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有這般本事,看來老夫還是孤陋寡聞了呀。」

  姬定忙道:「老先生過獎了,其實晚輩曾師從一位墨者,此技乃是恩師所授,周濟一名,也是恩師贈之,希望我學成之後,能夠周濟世人。」

  姬舒稍稍一愣,原來此名還有這麼一層意思。

  但這非常符合墨家的思想。

  「墨者?」

  子讓立刻問道:「不知你的這位老師叫做甚麼?」

  姬定搖搖頭道:「恩師並未告知晚輩。」

  子讓稍顯失望地點點頭,又問道:「如此說來,你也是墨者?」

  姬定搖搖頭道:「晚輩不是。」

  子讓好奇道:「你既師從墨者,為何又不是墨者?」

  姬定苦笑道:「因為當時恩師已被逐出行會,故而並不能給予晚輩墨者的身份。」

  「原來如此。」子讓皺了皺眉,心想:能夠教出如此出色的學生,那麼此人絕非平庸之輩。他又問道:「老夫可否多問一句,你的老師為何會被逐出墨者行會?」

  「這是因為……」姬定突然打量了下子讓,問道:「老先生不會是墨者吧?」

  子讓微微一愣,道:「你為何這般問?」

  姬定笑道:「不瞞老先生,恩師的穿著喜好與老先生是一模一樣。」

  姬舒抿了抿唇,暗笑:這是喜好嗎?

  子讓倒也不惱,呵呵笑道:「算你有點眼力,老夫確實是墨者。」

  「這……」

  姬定訕訕笑著。

  子讓擺擺手道:「你若不說,老夫也能夠理解,學生自然得維護老師,哪能揭老師的短。」

  老頭子,有點功力啊。姬定立刻道:「晚輩並不覺得這是恩師的短,只是晚輩怕說出來,老先生會不高興。」

  姬舒聞言,暗自一笑,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沉不住氣啊!

  子讓立刻道:「老夫什麼事沒有見過,豈會因你一句話就不高興,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說說說。」

  姬定道:「因為恩師曾說,墨者,禽獸不如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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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1 00:29:29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35章 兼相愛 交相利

  這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姬舒都已經是嚇得是屏住呼吸,手心微微冒著冷汗。

  就是再給她一萬次重來的機會,她也想不到這位周先生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她甚至都無法想像她的老師會做出何種反應來。

  「哈哈!」

  哪知子讓卻是哈哈一笑,問道:「你是孟子輿的學生吧?」

  孟子?姬定愣了愣,搖頭道:「晚輩雖也聽說過孟先生的大名,但晚輩從未見過孟先生,不知老先生為何有此一問?」

  子讓呵呵道:「孟子輿曾罵聖祖乃禽獸也,與你這禽獸不如,可真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啊!」

  姬定忙道:「不敢,不敢,晚輩可不敢與孟先生相提並論。」

  姬舒聽得是十分納悶,小聲道:「老師,您難道就不生氣嗎?」

  「為師為何要生氣?」子讓反而感到不解。

  為何生氣?這還用問嗎?

  姬舒當即無言以對。

  子讓又撫鬚言道:「對方若是無理而言之,自然是要激怒於你,你若生氣,那正中其下懷,他若是有理言之,那自然得問明理由,再論對錯,總之,這辯論之事,不應生氣。」

  說著,他又向姬定問道:「你說是嗎?」

  姬定點頭笑道:「晚輩受益匪淺。」

  「既然如此,我們便在此地好好論一論你這禽獸不如。」子讓笑呵呵道。

  「啊?哦……是是。」姬定苦笑地點點頭,對於這位老者的智慧,真是嘆服,不經意間便將他的後路給堵住了,這不論還不行了,他又道:「老先生若不嫌寒舍簡陋,要不去寒舍一坐。」

  「不必麻煩了,老夫又不是來這裡做客的。」子讓揮揮手,又指著腳下的阡陌小道,「就坐這裡吧!」

  「是。」

  二人便是席地而坐,姬舒則是站在子讓身後,她偷偷打量著姬定,眼神中透著狐疑之色,她雖知這周先生並非是浪得虛名,但她不太相信周先生能與他的老師對論。

  「快說說你的禽獸不如究竟是怎麼回事。」子讓急不可耐地揮揮手。

  姬定笑道:「不是晚輩的禽獸不如,此乃恩師所言。」

  「都一樣,都一樣。」子讓兀自顯得有些不耐煩。

  這能一樣嗎?要傳出去是我說的,天下墨者不都得上門蹭飯?我可養不起啊!姬定稍稍瞥了眼子讓,但也不做多解釋,沉吟少許,道:「根據墨家學說,其核心思想乃是兼相愛,交相利,簡單來說,就是人人愛我,我愛人人,不分親疏遠近,不知晚輩可有說錯?」

  子讓撫鬚沉吟少許,道:「你這麼說也不算錯,只是過於膚淺,不過也無所謂,難道這就是禽獸不如嗎?」

  姬定笑道:「禽獸亦知先維護自己的孩子,這不是禽獸不如,又是什麼?」

  子讓呵呵一笑,問道:「你說禽獸不如,這語氣中是頗有看不起禽獸之意,亦或者說,你認為人應該比禽獸的境界更高。不知老夫所言對否?」

  姬定點點頭道:「是這麼回事。」

  子讓又問道:「你說禽獸亦知,也就是說,人也是維護自己的孩子,是也不是?」

  姬定點點頭。

  姬舒抿唇一笑,心想:想不到勝負竟分的如此之快,就你這點手段,也想跟老師辯論,可真是自討苦吃啊。

  子讓道:「禽獸只知該維護自己孩子,人也知道該維護自己的孩子,那人與禽獸何異?唯有人人都能夠做到兼相愛,如此才能高於禽獸。」

  姬定聽得哈哈一笑。

  子讓微微皺眉,道:「你為何發笑?」

  姬定笑道:「晚輩見老先生乃是公主之師,以為見解必然與眾不同,哪裡知道,老先生是如此膚淺。」

  子讓不但不惱,反而興致盎然地問道:「你倒是說說,老夫膚淺在哪?」

  姬定笑道:「若是拋開本質談表象,這與無賴無異,當今墨者只知談愛,卻又不知這愛的本質又是什麼,就如同老先生也從不問為何禽獸與人都會維護自己的孩子。」

  子讓稍稍皺眉,道:「敢問這愛的本質是什麼?」

  姬定笑道:「墨子言,兼相愛,交相利,故而當今墨者都認為是愛產生了利。」

  姬舒都忍不住好奇道:「這難道不對嗎?」

  兼相愛,交相利,簡單來說,就是互相幫助,共謀福利。

  但如果相互征伐,乃損人不利己事,故而是先有了愛,才會有利。這就是墨子給天下開出的藥方,要相愛,而不要相爭。

  姬定搖搖頭道:「這其實是本末倒置,愛的本質是利,自然是利先而後愛。」

  「利?」

  「不錯。」

  姬定點點頭道:「愛其實是源於利,禽獸與人為何都會先維護自己的孩子,這句話其實已經闡明愛的本質是什麼,自己的孩子,這裡面包含著一種擁有關係,就如同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馬車的一樣。」

  說到這裡,他突然問道:「聽聞墨者好助窮人,是否?」

  子讓點點頭。

  姬定笑道:「對於窮人而言,他是得到了幫助,亦可說是得到了利益,故而窮人尊敬墨者,喜歡墨者,愛墨者。這一點很容易證實,你對一人說我愛你,而我則是默默幫這個人種一畝地,對於受幫助的人而言,他必然是更愛後者。我愛你,雖然也是一句好話,但是並不產生實際上的利益,跟一畝地比起來,那更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子讓笑道:「故此恨亦是如此,正因為你侵奪了我的利益,故而我才恨你。」

  姬定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子讓立刻又道:「因利而愛,因利而恨,而這便是天下大亂之因,而我們墨者志在為天下醫病,唯有當愛高於利,如此天下才可太平啊!」

  「不對,不對!」

  姬定直搖頭道:「因利而愛,因利而恨,並不代表者對與錯,是與非,而是一種自然關係,禽獸如此,人亦是如此,是不可改變的。愛恨皆源於利的關係,利才是源頭。」

  說著,他手指向身旁的小河,「這就好比河水是源於高山之上,你若將高山都給剷平了,這河水自然就乾枯了,利沒了,愛也就沒了。」

  「不對,不對!」

  子讓連連擺手,道:「老夫問你,你若看到路旁有一隻受傷的小兔子,你會不會去幫它?」

  「會。」

  姬定點點頭。

  「為何?」

  子讓問道:「這中間又有何利益關係?難道這不是因為愛嗎?」

  姬定笑道:「我救兔子,是因為我覺得兔子可愛,故此我才會救它,若是換一種我討厭的動物,那我肯定不會救,這其實只是滿足我內心的一種需求,與我施捨乞丐是一個道理,如果我愛乞丐,我理應邀請他進屋,就如同我對待我的妻子一樣,而不是給他一些錢打發他,我給他錢,只是因為同情。愛源於利,而利又是源於需求,這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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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36章 天下大治,唯有墨術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姬舒低語小聲念了一遍,美目又瞧了眼姬定,眼神中是充滿著疑惑和糾結。

  最初她以為姬定很快便會敗北,但沒有想到,這繞著繞著,姬定竟然還佔據上風,特別是這一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更是在氣勢上就壓過了子讓。

  「呵呵!」

  子讓撫鬚一笑,道:「愛源於利,利源於需求,你這話可是有取巧之嫌呀,若是如此說來,聖祖為求天下大治,創立墨學,亦是內心的一種需求,如此說來,亦是利。然而,聖祖創立墨學,乃是大公無私,乃是因愛而至,這是需求,但這是愛,而非是利。」

  「真是好一個大公無私啊!」姬定搖頭一笑,道:「而這便是墨學永遠無法邁過去的坎。」

  子讓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因為墨子的大公無私,是一種需求,是一種利,此乃事情的本質也,但是老先生與天下墨者,卻都不認同這一點,認為此乃愛,這就是我之前說的,拋開本質談表象。若是連自己的學問都弄不清楚,這成功也只怕也無從談起啊!」

  姬舒忍不住插嘴道:「你可知當今天下有多少墨者嗎?」

  言下之意,這麼多墨者,你能說這是失敗嗎?

  姬定立刻反駁道:「但遠不及商鞅、吳起、李悝三人影響之深遠。」

  姬舒一時語塞。

  這頓時又變成數量與質量之爭。

  但這也是辯論慣用的伎倆。

  子讓擺擺手道:「老夫並未說你的言論就是錯誤的,只是說有取巧之嫌,另外,老夫也從未說利與愛是毫無關係,只是說若想天下大治,這愛必須要高於利,凡事要從愛出發,相愛之後,自然就能夠互利,因愛而生利,可長久也,由利而生愛,是無法長久。」

  姬定搖頭嘆道:「老先生的理解能力真是有些堪憂。」

  「噗!」

  姬舒沒忍住笑出聲來,旋即又趕緊抿住嘴唇,神色是相當尷尬,她真沒想到,當今世上竟還有人敢這麼說她的老師。

  子讓似乎正全神貫注與姬定辯論,並沒有注意到,但他也是聽得一樂,他都記不清是否有人曾這麼說評價過他,興致盎然地問道:「此話又從何說起?」

  姬定道:「晚輩方才再三強調,愛源於利,這是一種自然關係,就如同母護子,禽獸是如此,人亦是如此。先談愛,後談利,這無異於本末倒置,又豈能成功,若只是圖名,那大可談愛,但也只是欺世盜名罷了。若要大治天下,就必須追根溯源,從利著手,這利好了,愛也就來了,但若是從愛來著手,這必然會失敗,因為這種自然關係是不可改變的,就如同你不能讓太陽從西邊升起。」

  姬舒聽罷,不禁凝眉思索起來。

  子讓也是若有所思,問道:「那依你之意,又該如何從利著手,大治天下。」

  姬定突然手指向旁邊的水輪,道:「我創造這水輪,乃是希望減少村民們的負擔,讓他們可以得到更多的休息,同時還能令糧食豐收,事實就是這水輪確實能夠減少村民的負擔,同時由於灌溉充足,今年糧食產量應該要比去年要多一點。而在這個過程中,我與村民之間產生了愛,他們會關心我,我也會關心他們。」

  子讓道:「這不就是我們墨家所提倡的嗎?」

  「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

  「墨家強調的是勞動,多勞則多得,而我強調的是幸福,少勞我也要多得。」

  少勞也要多得?姬舒側目地瞧了眼姬定,這話說得可真是霸氣啊!

  「幸福?」

  子讓一怔,似乎明白了什麼。

  「正是幸福。」

  姬定道:「恩師所授晚輩此計時,曾再三告誡晚輩,此技的意義是在於能夠減輕人們的負擔,同時增加人們的收穫,這便是一種幸福,恩師認為唯有幸福,才能產生愛,無盡的勞動只會讓人變得冷漠無情。」

  墨者是真的苦,996在墨者面前,那就跟休年假沒有啥區別,這絕對值得人們尊敬,尤其墨子這個人,那真是令人肅然起敬,就人品而言,孔孟都比不上。

  非常了不起!

  但是,誰也不希望過跟墨子一樣的生活。

  姬定這一番話看似就是墨家所提倡的,但二人雙方理念並不相同。

  子讓這一派,雖然也著迷於工技,但他們只是想到去幫助百姓,並沒有想過去減少勞動,因為墨家思想,就是要勞動,姬定的這一番話,令子讓突然有些迷茫。

  幸福產生愛。

  勞動卻讓人變得冷漠無情。

  如果這兩條都成立的話,墨家思想就變得自相矛盾。

  但又不得不說,姬定說得確實有他的道理所在,愛是需要建立關係的,是需要有空餘的時間,如果這人總是在勞動,又怎麼去愛別人。

  姬舒突然問道:「若是如此的話,那天下便可大治?」

  姬定瞧了眼姬舒,微微一笑,道:「恩師是墨者,自然也是贊同兼愛的思想,墨家認為天下大亂,始於大家都不愛,但恩師認為天下大亂,是始於利太少,基於愛源於利,那麼由此推論,利少則愛少,故天下大亂;反之,利多,則愛多,愛多則天下得以大治。」

  姬舒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光芒,頓時有一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以前墨家給她的感覺,有些飄渺,怎麼去愛自己的母親,這不用教,但問題是怎麼去愛別人的母親,跟愛自己的母親一樣,但是姬定的這一席話,墨家思想在她心中開始形象化,如何去愛,那就是去創造更多的利益,利多則愛多。

  不管對與不對,至少有一條清晰的脈絡,容易讓人理解。

  然而,子讓其實也有這種感覺,點頭笑道:「你這番推論,倒也是非常縝密啊!」說著,他又指向旁邊的水輪,「這便是大治天下之良藥?」

  真不愧是子讓先生,反應果然快。姬定點點頭,道:「不錯,其實恩師一直都認為能大治天下,唯墨家也,因為唯有墨家學說,推崇此技,而此技是能夠減少勞動,同時又能增加物產,試想一下,當天下所產之糧食,都豐富到怎麼吃都不吃完,那麼爭鬥是不是會減少許多,畢竟當下許多人還就是為一口飯而爭,如此天下便可得到大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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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37章 口說無憑

  若天下之爭,是源於利。

  那自然得從利著手,而不能從愛著手,愛畢竟不是直接關係,而是次級關係。

  這好比大家都抱怨房價太高,你卻讓人恬淡一點,不管你的初衷是什麼,可問題是,這就是牛頭不對馬嘴。

  手疼醫腳,這不是庸醫嗎?

  墨子當然不是庸醫,他心裡也很清楚,故此兼相愛後面還有一句交相利,淺薄一點的說,這就是用利益去引誘大家去互愛,如果沒有利益,就沒有愛的基礎,拋開利益去談思想,那就是公知,哦不,那就是狗屁。

  可見姬定講述的其實還是墨家思想,只是有一點與墨子不同,墨子的意思是,你們都相愛,日子才會過得好,不會天下大亂,而姬定的意思是,先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人民自然就會相愛。

  而如何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只有技術,唯有墨家的技術,可以將這塊蛋糕做大,而儒道法只是追求將利益最大化,或者說利益再分配,而不能去增多。

  他的這一番話令子讓陷入沉思之中。

  姬舒看在眼裡,是憂在心裡。

  為何她會憂,就是她也認為姬定說得是對的,至少能夠讓她理解的非常透徹。

  但她真沒有想到這番辯論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自己的老師竟然被一個小子逼到這種地步。

  然而,她並不知道的是,子讓的內心是狂喜不已,是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因為他這一派墨學,崇尚的是科學,是邏輯學,是幾何學。

  但是這一派在整個墨者行會中,並不是占主流,其原因就是這派學問也只是輔助兼愛,他們造工具也只是為了幫助百姓,單純的是一個工具。

  但如果根據姬定這番言論,那麼這門學問將會主導兼愛,因為唯有這門學問才能夠令兼愛盛行,才能夠大治天下。

  姬定的意思很好理解,利用發明創造,生產出更多的利益,利多則愛多。

  子讓高興不高興。

  當然高興。

  過得好一會兒,子讓才抬起頭來,不露聲色地問道:「不知尊師家住何處,老夫很想去拜訪他。」

  姬定一愣,神色黯然道:「恩師已故。」

  「真是抱歉。」子讓又道:「看來尊師的年紀不小了。」

  姬定點點頭,內心有些小小忐忑,他不會看出我是『無中生師』吧。

  子讓沉吟少許,突然道:「行了,今日就談到這裡,這人老了,坐一會兒就有些累了。」

  一旁的姬舒急忙上前,攙扶著子讓站起來。

  「告辭!」

  子讓微微笑道。

  「老先生慢走。」

  姬定拱手一禮,旋即又向姬舒笑道:「公主慢走。」

  姬舒頷首一禮,便攙扶著子讓離去。

  沒有走多遠,姬舒便小聲問道:「恩師可知周先生的老師是何人嗎?」

  子讓點點頭。

  姬舒問道:「是誰?」

  子讓笑道:「多半就是周先生他自己。」

  姬舒一驚,問道:「什麼?」

  子讓呵呵道:「根據他所言,他老師的追求也是大治天下,擅於工技,且年紀不小,最為關鍵的是,他老師曾被逐出墨者行會,可見他老師亦非是淡泊名利之人,若真有此人,老夫不可能不認識,這唯一的解釋,此人就是周濟本人。」

  姬舒柳眉一皺,道:「可他年紀恁地小……」

  「故此他才要借他人之口說出來。」子讓笑道:「如此才更令人信服。」

  姬舒眼眸一轉,輕輕哼道:「也就是說恩師被一個恁地年幼的小子給說得啞口無言,這舒兒可不接受。」

  子讓哈哈一笑,道:「論學問豈有勝敗一說,這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對可學習,錯亦可學習。」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光用嘴說,誰人都會說,說得比他更加動聽的,老夫也是見識過的,可問題是能不能做到,這才是關鍵所在。」

  墨者就愛做實驗。

  姬舒問道:「恩師的意思是?」

  子讓突然道:「你之前好像說,那衛侯想要拜他為上大夫,但卻被朝中大夫給阻止了。」

  姬舒點點頭。

  子讓沉吟少許,笑道:「那我們就再給他增添一點難度。」

  ……

  子讓和姬舒剛離開,法克便是湊過來,一臉諂媚道:「先生可真是好厲害,竟然將那端木復說得啞口無言。」

  「我之所以比他厲害,並非是我比他聰明,而是……而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說罷,姬定便背負著雙手,往村裡行去。

  法克撓著頭,困惑道:「站在巨人肩膀上。」言罷,他左右看了看,「巨人在哪?」

  在這裡,講思想,論制度,姬定不認為自己比任何人差,他足以傲視群子,因為如今的大學問家對於未來更多的是一種探索,而他是已經知道結果的。

  這等於就是在開掛。

  而且姬定心裡也清楚,其實子讓並沒有與他爭論什麼,更多的是誘導他將他的看法說出來,如果要抬槓,絕逼可以爭一整天,然後誰也說不服不了誰。

  因為思想是沒有絕對得對於錯,各家都有所長,也有所短,在思想方面,真的是魚和熊掌難以兼的,有利必有弊,不可能做到完美。

  ……

  然而,此時衛侯與大臣們玩得也是不亦說乎啊!

  任命姬定為上大夫的想法,在朝堂上被駁回之後,衛侯又說要拜姬定為下大夫。

  直接往後退兩步。

  結果自然又被堵了回去。

  年紀這麼小就當大夫,那你讓我們這些老大夫該如何處之?

  這不可能啊!

  如果可能的話,衛侯也不會這麼說,如今他對於姬定提議的內朝要更感興趣。

  君臣又在朝堂上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這火候也就差不多了。

  衛侯是『一怒』之下,揚言要開內朝,設侍中、常侍,專伴左右,輔助他處理政務。

  大臣們還是有些不爽,畢竟他們認為衛侯專門開一個小屁孩,專門設立一個部門,這……這是不是有些離譜。

  但他們也都認為該見好就收,這侍中、常侍是君主自己設的,自然也就不含爵位,就沒有必要再跟衛侯較勁。

  ……

  殷府!

  「哦?原來老先生此番也是為周……周濟而來?」

  殷順且略顯詫異地向子讓問道。

  子讓笑道:「殷大夫將此子誇成天縱奇才,老夫自然也想見識見識。」

  殷順且如實道:「如他那般年紀的人,我還真沒有見過誰比他更有才華。」

  子讓呵呵道:「這口說無憑,還得用事實來證明呀!」

  殷順且本還想跟子讓說說周濟的故事,可他又聽子讓似乎話裡有話,於是問道:「依老先生之意,該如何用事實來證明。」

  子讓笑道:「老朽聽聞君上欲為那周先生專門開內朝,設侍中。」

  殷順且點點頭。

  子讓又道:「不知朝堂大夫們又是如何看?」

  殷順且如實道:「雖然許多人還是不支持,但也不便再繼續反對。」

  子讓撫鬚一笑,道:「有何不便,畢竟周先生年紀太小,連資歷尚淺都談不上,如此怎能服眾,將來若是周先生入得朝堂,只怕與朝堂大夫們也是矛盾重重,這不利於朝堂和睦啊!」

  殷順且稍稍點頭,他也是非常看重姬定的,如今這事鬧得這麼不愉快,將來姬定在朝上能有好日子過嗎?道:「老先生言之有理,不知老先生有何良策?」

  「良策倒是談不上。」子讓呵呵一笑,又道:「這樣吧,老朽派一人與他比試一番,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

  殷順且好奇道:「這如何比試?」

  子讓笑道:「很簡單,從濮陽挑選出兩個比較貧窮的村莊,一個交予他管理,一個交予我的人管理,三月之後,看哪邊治理的更好。若他真有能力,也可借此堵住悠悠眾口,若他只是虛有其表,那君上也就不便多說什麼。」

  殷順且只覺也頗為有趣,點點頭道:「我可向君上進言,但至於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證。」

  子讓撫鬚笑道:「衛侯如此看重那周先生,若是都不敢讓他管理一個小小村莊,那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這倒也是。」

  殷順且笑著點點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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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38章 應戰

  當姬定快步出得村子,來到河邊,見衛侯背負著雙手在那裡裝深沉時,不免感到有些詫異。

  他對於朝中的消息,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應該說目前一切都還是在他的預計之中,故此衛侯的突然出現,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沒有預料到,就證明可能出現變故。

  姬定拱手道:「周濟見過君上。」

  衛侯回過身來,笑道:「先生無須多禮。」

  姬定抬起頭來,好奇道:「君上今兒怎有空上我這來?」

  衛侯嘆了口氣,惆悵道:「我們可能遇到麻煩了。」

  姬定問道:「什麼麻煩?」

  衛侯又是重重嘆了口氣,道:「原本這一切都還非常順利的,可是當寡人在朝堂上提出,要拜你為侍中時,卻還是遭到不少大夫們的反對。」

  姬定聞言,不禁暗自皺了下眉頭,你連這點魄力都沒有嗎?那我還真是高看你了。

  衛侯稍稍瞟了眼姬定,雖然姬定只是露出一絲疑惑,但他自己還是覺有些尷尬,於是又解釋道:「他們都說你年紀尚幼,又無任何資歷,只會偷奸取巧,且還拿出你利用木偶戲弄姜季武一事來作為證據,甚至還說隨便從濮陽找一個青年才俊,也是能夠勝過你的。」

  姬定稍稍皺眉,疑惑地看著衛侯,靜待下文。

  衛侯道:「他們說要找一個青年才俊與你比試一番,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不會跟那些網絡小說裡面一樣,又比什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吧?那……那我可真是太欺負人了。姬定好奇道:「如何比試?」

  衛侯道:「在濮陽選擇兩個比較窮困的村莊,讓你與他們推薦的一人各管理一個村莊,三個月後,看哪邊治理的更好。」

  姬定皺眉問道:「君上就是為此而感到擔憂?」

  衛侯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先生千萬別誤會,寡人當然相信先生的本事,但是他們畢竟人多勢眾,而寡人又不能出面幫你,寡人擔心……」

  「君上無須擔心。」姬定搖搖頭,笑道:「我衛國多君子,誰若敢耍巧,就不怕敗壞自己的名聲麼,退一步說,他們就是一塊上,我也不懼。」

  衛侯欣喜道:「也就是說,先生願意與之比試?」

  姬定微笑道:「其實他們說得也有道理,否則的話,君上也不會這麼為難,我得拿出一些本事來,才能夠證明君上設侍中是明智之舉。」

  真是理解萬歲,他要設一個侍中,絕對是沒有問題的,也沒有誰攔得住,但關鍵是他之前如此誇讚姬定,都要拜姬定為上大夫,倘若不敢應戰的話,這不是打自己的嘴臉嗎?

  是面子問題令他無法拒絕,到時跟君權無關。

  他在朝堂上就已經答應了下來,可之後他又怕姬定不答應,故此在來的時候,他心裡其實是很虛的。

  如今見姬定願意應戰,衛侯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道:「寡人堅信先生是能夠贏得這場比試。」

  姬定笑道:「也許不用三個月就能夠結束。」

  「好!那寡人就靜待先生的佳音。」衛侯哈哈笑了起來。

  又過得一會兒,衛侯便離開了。

  這衛侯剛剛離開,姬定便向小鶯喊道:「小鶯,將我的魚竿拿來,我要釣魚。」

  「稍等,先生。」

  不一會兒,小鶯便邁著小步子,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將魚竿交給姬定,雖然姬定釣魚從來沒有要過魚餌,但是她也從未過問,因為姬定做過比這更加離譜的事。

  姬定將魚鉤往小河裡面一拋,望著河面,是怔怔出神。

  約莫過得一個時辰,姬定都有些昏昏欲睡,忽聽得一個動聽的聲音,「周先生,周先生。」

  姬定回過頭去,只見身後站著一位美貌少女,正是姬舒,他絲毫不覺驚訝,道:「公主來了。」

  姬舒一愣,又瞧了眼那無餌魚竿,覺似曾相識,於是道:「先生好似知道我會來。」

  姬定笑道:「我還知道你老師比較無聊。」

  姬舒眼波流轉,笑道:「恩師並不是無聊,反而是想幫你。」

  姬定笑問道:「幫我?」

  「嗯。」

  姬舒點點頭,道:「那日在這裡,恩師察覺到你似乎對你的老師被逐出墨者行會是深感不滿,故此恩師決定給你一個為師證明的機會,這不是幫你又是什麼。」

  真是好一張伶牙俐齒。姬定笑道:「如此說來,我還得跟你的老師說一聲謝謝。」

  姬舒搖搖頭道:「那倒不必,恩師並不在乎這些。」

  姬定一笑,道:「說吧!什麼規矩?」

  姬舒道:「規矩很簡單,你用你老師的思想來管理便可,看到底是兼相愛,交相利,還是交相利,兼相愛。」

  「這麼簡單嗎?」

  「嗯。」

  姬舒點點頭。

  姬定笑了笑,道:「這一句話的事,也犯得著公主你親自跑來跟我說?」

  姬舒一怔,立刻道:「因為這事就只有我知道,總不能讓恩師來跟你說吧。」

  「也對。」

  姬定也沒有跟她較真,道:「我知道了,多謝公主。」

  姬舒囁嚅了兩回,才道:「你若無意見的話,那……那我就先告辭了。」

  姬定笑道:「我沒意見。」

  姬舒稍稍遲疑了下,見姬定疑惑地看著她,她才微微頷首:「告辭。」便轉身往馬車方向走去。

  「等等!」

  姬舒立刻轉過身來,期待地問道:「先生還有何指教?」

  姬定暗自一笑,道:「勞煩公主告訴尊師,我可以答應這場比試,但是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此乃我與墨者的比試,我不想惹來麻煩。」

  姬舒點點頭道:「請先生放心,恩師不會給先生帶來麻煩的。」

  姬定頷首道:「有勞公主了。」言罷,又見姬舒躊躇不走,於是問道:「公主還有事嗎?」

  「哦,沒事。」姬舒搖搖頭,道:「我先告辭了。」

  便是轉過身去,萬般沮喪地輕輕一嘆,一邊往馬車方向走去,一邊暗自埋怨,連問一句都不敢麼,你可真是沒用。

  「墨者。」姬定突然言道。

  姬舒立刻回過身來,快步走了過去,期待道:「什麼墨者?」

  姬定目光落在河面上,淡淡道:「公主若想復國,就必須要領導墨者。」

  姬舒心中一喜,問道:「為何?」

  姬定道:「因為墨者與公主一樣,公主是一個沒有國家的公主,而墨者是一支非軍隊的軍隊,可謂是天作之合。」

  姬舒頓時眼中一亮,可旋即又鬱悶道:「可是我……我非墨者,又如何能夠領導墨者?」

  姬定不再做聲。

  姬舒等了一會兒,頷首道:「多謝先生指點,告辭。」

  她又轉身向馬車那邊走去,走得兩步,她又回眸瞟了眼姬定,但這一次姬定沒有再出聲,她帶著一絲失望地離開了。

  上得馬車,姬舒看著窗外地姬定,喃喃自語道:「領導墨者?」

  待馬車離去之後,姬定才站起身來,將魚鉤往肩上一扛,長長嘆了口氣,「老婆,真是抱歉!我不會泡妞,只能勞煩你來撩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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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39章 定一個小目標

  實踐出真知。

  這在當下,其實不僅僅是墨家精神。

  當下的思想家都非常喜歡講道理,做實驗,擺事實,任何理論都有著非常清晰的邏輯和大量的事實來支持。

  光說不練,可絕非他們所好,不管是墨子,還是孟子、荀子。

  這與之後那些思想家真就不是一回事。

  之後那些多半就是靠嘴忽悠。

  不管是先愛後利,還是先利後愛,雙方都可以說得天花亂墜,關鍵還得根據事實來。

  而那殷順且也樂於見到這一場比試,雖然這主意是子讓提出來的,但其實都是他在忙活,也是他在朝中先提出這一主意的。

  子讓是他所尊敬之人,而周先生是他所看好之人。

  對此他真是充滿著期待。

  他也是出力最多的,在姬定答應之後,他立刻在濮陽的西南邊,選擇了兩個非常窮困的村莊。

  這年頭富裕村莊幾乎是沒有,窮困的村莊,那真是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這真是肉眼可見的貧窮啊!」站在山坡上的姬定不禁感慨道。

  這裡交通相對比較閉塞,關鍵還是周邊沒有太多耕地,都是一些貧瘠的山林或者窪地,基於當下的交通、科技,沒有耕地的村莊多半都是非常窮困的。

  殷順且道:「若是你們覺得這裡並不合適,那可以換個地方。」

  姬定皺眉道:「還能換個地方,呼……原來我衛國有這麼多貧困的地方,難怪君上求才若渴,急於求治。」

  殷順且聞言,不禁非常尷尬。

  這是在諷刺誰呢。

  子讓則是撫鬚笑而不語,他心裡是支持姬定的這一句話。

  而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與姬定年紀相當,皮膚黝黑的青年,矮壯的身形穿著一套短褐,露出他那鋼鐵一般的手臂,旁人若是不知,還以為這是村裡的導遊,但其實他是子讓身邊年紀最小的學生,名叫魯伯友,光從這名字來看,可見他不是一般百姓出身,但是身為墨者,就必須要刻苦耐勞,人人皆是如此。

  而他就是此次姬定的對手。

  子讓選擇魯伯友,只因魯伯友在墨家行會中地位非常低,即便輸了,也不能說明什麼,更加不會引來其他墨者。

  如今子讓出面的話,這事可就大了,墨者是當下各學派中最不好惹的,因為墨者是有組織,有紀律的。

  「我沒意見,不需要換。」姬定搖搖頭。

  殷順且又看向魯伯友,魯伯友憨厚地搖搖頭。

  殷順且又指向不遠處的一座山,道:「山以東的村莊,名叫前丘村,共三十五戶人家,以西的那個村莊名為後丘村,共三十戶人家。」

  姬定看向子讓。

  子讓笑道:「這建議是我們提的,就你先選吧,如此才公平。」

  姬定也沒有客氣,道:「我選前丘村,畢竟可以少走兩步路。」

  殷順且又看向子讓,見子讓點了點頭,他又道:「行,那……」

  「殺人了!殺人了!」

  忽聽山下一陣叫喊。

  尋聲望去,只見一個大漢手持木棒追著一個身形高瘦的年輕男子,又聽那大漢嘴裡罵咧咧道:「你個臭猴子,天天偷我家糧食,我今兒非得好生教訓你一番。」

  「放屁!你哪知眼睛看著我偷了。」

  「人家小山親眼看見的。」

  「小娃的話你也信?哎呦!你還真打呀!疼死我咧。殺人了!殺人了!」

  ……

  殷順且頓時冒得一頭冷汗,忐忑地瞧了眼姬定,生怕這廝又出言諷刺,見姬定看得是津津有味,於是趕緊朝著坡下一名護衛點點頭,只見兩名護衛立刻跑了過去,阻止了那追打的二人。

  法克抹了下額頭上的汗:「哎呦!這窮山惡水的村夫可真是不好管啊!」

  魯伯友突然道:「這些大兄說得對,故此得先讓他們懂得尊重彼此,互愛互助,才能夠想辦法令他們生活的更好。」

  法克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你站哪邊的?」姬定問道。

  法克頓時醒悟過來,訕訕笑著。

  姬定輕輕哼的一聲,又側目詫異看向魯伯友,在他印象中,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對手發表意見,心道:看來這人還不是一個傀儡啊。

  子讓瞟了眼姬定,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笑呵呵道:「老夫畢竟年事已高,許多事都是力不從心,你若跟老夫比,那你可就太佔便宜了。」

  姬定笑道:「老先生誤會了,我從沒有考慮過對手是誰,因為結果是不會變的。」

  殷順且不禁驚訝地瞧了眼姬定,心想:難道這小子還不知道端木先生的身份?就算不知道,可這年紀也放在這裡,你這麼說好嗎?

  魯伯友稍稍皺了下眉頭。

  子讓只是呵呵笑得幾聲,他已經將姬定看成是能與自己平起平坐之人。

  而一旁女扮男裝的姬舒則是露出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

  殷順且咳得幾聲,道:「如果諸位都沒有意見,那就可以開始了。」

  規矩之前就已經定好了,朝廷會給予他們一個月的糧食和二十錢備用,除此之外,自己不能再多帶錢,畢竟當官可不會拿錢去救濟百姓。

  當然,他們的吃住可不是算在這裡面的,這些錢糧只是管理的啟動資金,等出結果時,誰留下的錢多錢少,也是一個判斷標準之一,他們會住在離這裡不遠的一個小農莊內,這一點是姬定提出來的,如果讓他住這裡,他寧可放棄比賽,小鶯都已經提前過來打掃。

  另外,每個人可以帶兩名助手,一名護衛,這個規矩完全是根據姬定身邊的人來規定的。

  雙方皆表示沒有意見,然後各擇一條路下得山去。

  「這位周先生還真是高深莫測,連端木先生都不放在眼裡。」富術笑呵呵道。

  殷順且道:「若他真無本事,又豈能讓君上甘願拜他為上大夫。」

  富術問道:「你認為他會贏?」

  殷順且點點頭。

  ……

  「公主,你是不是走錯邊了?」

  走到一半,姬定突然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姬舒。

  姬舒一本正經道:「我是來專門監視你的,你也可以派人去監視我魯師弟,不過你放心,恩師和師弟是不會作弊的。」

  姬定道:「所以我會。」

  姬舒認真地點點頭。

  「如果我想作弊,你也抓不著。」

  「是嗎?」

  「信不信由你。」姬定也不多做解釋,只是道:「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女人離我越近越危險,甚至還可能被我利用了,還幫著我數錢。」

  姬舒卻是急急問道:「我有什麼值得先生利用?」

  姬舒偏頭看她一眼,他無語地搖搖頭,逕自往前丘村行去。

  姬舒笑了笑,快步跟了過去。

  姬定回眸一瞥,心中暗笑:這是在撩我麼,請加大力度,畢竟我比較高冷。

  來到村裡,殷順且已經安排人先召集村民等候新上任的村長。在那村中那泥土地裡,是懶懶散散坐著一大群人,算上小孩的話,估計得有一百大幾十人。

  大家都是呆呆地看著姬定他們。

  他們一直都是屬於無人管,這裡若給貴族當食邑,貴族非得認為自己受到了羞辱,這突然安排個人來管他們,他們自己也不知所措。

  姬定一邊拋著手中七個小銅板,一邊慢悠悠地來到大家面前,目光來回掃得數回,突然將手中銅錢遞去,道:「你們誰要?」

  「……」

  場面頓時寂靜無聲。

  眾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姬定。

  這是幹什麼?

  上來就送錢。

  這七錢對於他們而言可真是不少啊!

  不敢相信。

  過得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出聲。

  正當這時,只聽得一個稚嫩的聲音,「我……我想要!」

  只見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娃勇敢地舉起手。

  姬定當即走過去,「給!」便將七錢塞在那小娃的小手中。

  「哎呦!」

  頓時聽的一聲痛苦的呻吟。

  只見方才被人追打的年輕人正懊惱地撅自己的大腿,嘴裡還罵咧咧道:「我怎麼就這麼傻,給錢都不要。真傻!真傻!哎呦!哎呦!」

  「不要懊惱。」

  姬定笑了笑,又退回到方才的位置,目光一掃,道:「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帶你們賺大錢的。」

  直白!

  可沒有比這更直白的語言了!

  話說回來,如果不這麼直白,這裡的村民可能就聽不明白,你不能指望這裡的村民能有多機靈,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賺錢!

  這大家都懂!

  人人皆是兩眼放光地盯著姬定,沒有人質疑這一句話,因為姬定這上來就扔出七文錢,這還能是假的嗎?

  「會木工的舉手。」姬定突然言道。

  唰唰唰!

  立刻有七個漢子舉起手來。

  姬定手往左邊一指,道:「站那邊去。」

  那個七個漢子立刻起身,乖乖地站到姬定指定的方向。

  「會漁獵的舉手。」

  唰唰唰!

  這回舉起三十多隻手來。

  「站那邊去。」

  ……

  「會採集的舉手。」

  幾乎所有人的手都舉起來了,包括那些小孩。

  他們可就是靠這個吃飯的。

  「也差不多了。」姬定點點頭,又笑道:「這樣,我們先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在一個月之內先賺個五千錢,改善一下大家的生活。」

  「多……多少?」

  「五千錢。」

  姬定五指一張,也不理會大家震驚的目光,道:「對了!你們有誰家裡已經徹底沒有了餘糧。」

  全部舉手。

  姬舒看到這麼『淳樸』的村民,不禁抿唇一笑,但旋即她便輕輕皺了下眉頭,側目看向姬定,心道:真是厲害,就這麼幾句話,便能在村民中獲得如此高的威信。

  方才姬定要給錢,無一人答話,但是這回還沒說要給糧食,只是問了一句,所有人舉手,這證明大家都堅信姬定會給他們糧食。

  姬定笑道:「我會讓人去你們家看看的,如果誰說謊,那我將不帶他賺錢。」

  頓時放下無數之手,只有十餘人兀自驕傲地舉著手。

  我窮我驕傲。

  「待會我會讓他發些糧食給你們。」姬定手指向身旁的法克,又道:「同時他會佈置一些賺錢任務給你們。」

  真是好手段呀!姬舒暗道一聲。

  這有奶就是糧,可想而知,當法克將糧食發給他們的同時,他們也是欣然接受那些任務的。

  法克提著一個竹筐走過去,他先是去到採集隊,將幾株草遞給他們,道:「你們就專門負責採集這幾種草。」

  隨後他去到漁獵隊,將一些貝殼遞給他們,吩咐道:「你們就負責採集這些貝殼。」

  ……

  姬舒看得十分好奇,心想:貝殼,操,他這是要做什麼?

  正當她好奇之時,姬定突然來到她身邊,道:「我要回去了,公主還要跟著嗎?」

  姬舒微微一怔,驚詫道:「你就回去了?」

  姬定點點頭道:「這事情都吩咐完了,難道還留在這裡跟他們交流感情嗎?他們現在缺得是錢,又不是愛。你……」

  姬舒眼眸一劃,道:「我還得去一趟恩師那裡。」

  「真是敬業。」姬定笑著點點頭,又拱手道:「告辭。」

  言罷,他便與莽離開了。

  姬舒瞧著姬定那無聊、懶散的背影,不免就有些生氣,輕輕哼道:「可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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