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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度君華] 不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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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7 10:06: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享福

  安將軍一句話,殿中驟然安靜。

  師貞朗快速看了一眼第一秋,沉聲道:「安將軍,不得放肆!」

  安將軍顯然不料師貞朗會態度大變,他忙道:「監正請放心,末將至今並未婚娶,若得賜佳人,必會真心以待。而且發誓此生不再……」

  他話未說完,監正大人低笑道:「既然安將軍心意至誠,那便將她叫進來,問上一問。」

  後面四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殿外,黃壤剛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被宮人追上。

  她本意是想前往醫所,找裘聖白問問第一秋身體狀況。而宮人攔住她,道:「姑娘,陛下和監正令您速回。」

  「什麼事?」黃壤莫名其妙,宮人卻也不多說,只是催促道:「姑娘快些吧!」

  黃壤只得跟著他,一路回到殿中。但見大殿上,皇帝師貞朗雙目看天,第一秋神情陰鷙,方才那個英俊小將看過來,目光與她一觸即分,顯得……有點羞澀。

  黃壤皺了皺眉,她小心翼翼來到第一秋身邊。監正大人低笑一聲,道:「她來了。安將軍不妨問問她自己的意思。」

  什麼意思?黃壤莫名其妙,但見第一秋笑得不陰不陽,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而面前的安將軍面色緩緩泛起一層潮紅,他一臉靦腆地問:「姑娘……可願嫁我為妻?」

  黃壤臉上的神情凝固了,她飛快地看了一眼第一秋,好半天,她開始撥浪鼓一般搖頭。安將軍急切道:「姑娘或許不瞭解在下,但我對姑娘一見鐘情,願意……」

  「不必不必不必……」黃壤再次看了一眼第一秋,真是見了鬼了。她忙道:「承蒙將軍美意,但……小女子只想終身侍奉監正大人,此生此世,再無二心。」

  聽完這句話,監正大人終於冷哼一聲,袍袖一拂,離殿而去。

  黃壤回頭向了師貞朗一眼,見他忍笑不語,只得匆匆施禮告辭,追隨而去。

  「你……」她小跑著跟上,解釋道:「我可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監正大人陰陽怪氣、酸不拉嘰:「阿染姑娘什麼都不做就能勾了小安將軍的魂兒,若是再做點什麼,恐怕安將軍骨頭都剩不下幾根了吧?」

  黃壤停下腳步,監正大人走了一陣,發現她沒跟上來,不由回頭。黃壤也笑得不陰不陽,道:「監正大人要是這麼說,那我可得試試看。這位安將軍皮相上佳,骨頭滋味想必也不差!」

  說完,她一堵氣,調頭就走!

  然而走沒兩步,黃壤的手腕就被人拽住。

  她回過頭,正對上監正大人陰鷙的雙瞳。

  黃壤冷笑:「做什麼?」

  第一秋不答,只是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帶,黃壤整個人就撲進他懷裡。

  「你幹什麼?!」黃壤粉拳往他背上一捶,急道,「有人會看見的!」

  而監正大人不管不顧,一低頭吻住了她。

  唇齒相接,黃壤腦子裡嗡地一聲響。遠處有侍衛巡查,腳步聲十分整齊地向此而來。黃壤連忙想要推開他,然而第一秋臂若千鈞,紋絲不動。

  他呼吸撲在臉上,絲絲滾燙。黃壤也心軟了,她小聲道:「你不用為難自己。我知道你身體……其實我不介意。只要能陪在你身邊,我什麼都不在乎。」

  她雙頰生花,話說得也很真誠。

  監正大人心中鬆動,啞著嗓子問:「即使這般可怕,你也不介意?」

  身邊一群侍衛甲冑整齊,勻速經過。對於這邊的動靜,所有人目不斜視,視若無睹。

  黃壤畢竟還是不好意思這麼大庭廣眾地說情話,她牽著第一秋,緊走幾步,來到一處假山之後。

  這裡幽靜避人,旁邊是一簇翠竹,周圍只有流水孱孱。她搖搖頭,道:「經歷這幾夢風雨,凡俗慾望我也看開了。床笫之歡什麼的,都是低級趣味。」她抬起頭,柔情款款地道:「所以,你傷了什麼,或者缺了什麼,都不要緊。那個什麼安將軍,就算是面容清俊、血氣方剛,又哪能跟你……」

  呃,在她的安慰之下,監正大人目光裡泛起層層殺氣。

  「本座傷了什麼?」他緩緩湊近黃壤,黃壤不由自主地想要後退——這簡直是個死亡距離!第一秋一字一頓,語態陰森:「本座又缺了什麼?」

  黃壤想退,但被他雙臂圈住,身後就是一根翠竹,她無路可退。

  「我說了,那都不要緊……」她聲音越來越小。

  監正大人簡直怒極而笑,他一把將黃壤打橫抱起,左右一望,見池中假山上有一石洞。他腳尖微點,抱著黃壤掠入洞中!

  天光驟暗,黃壤有點心慌:「你……做什麼?」

  監正大人將她往石洞深處推了推,然後開始寬衣解帶:「本座讓你看看,我傷了哪裡。比起你那小安將軍,又缺了什麼……」

  話到最後,已經是字字銜恨!

  黃壤本有些怕黑,但此時,見他殺氣四溢,又不敢再度激怒。

  石洞外花藤垂落,影影綽綽。黃壤被他抵到牆角,他的吻如疾風驟雨,帶著一股凶狠的味道。隨後,黃壤微怔——他、他沒少什麼嘛……這不還挺……管用的嘛!

  而此時,她指腹觸摸他的背脊,卻只覺一片冰涼堅硬。黃壤細細觸摸,隨後明顯感覺到第一秋的緊張。他握住她的手,死死將她抵在太湖石壘成的洞壁上。

  借著昏暗的光線,黃壤終於隱約看清,第一秋身上,一層青碧色的蛇鱗覆了他半身。他額間蛇紋妖冶,瞳光亦漸漸化為暗金色豎瞳。

  「別看我。」他捂著黃壤的眼睛,卻嫌棄動作不便。他索性扯了一根衣帶,蒙上了她的雙眼。黃壤神線不清,耳畔只聽見漸次深重的水聲,和他愈加粗重的呼吸。

  虺蛇的體質,讓他變得不易滿足。他用力吮吸她的唇,極致後來,近乎撕咬。黃壤痛哼一聲,整個人都被他的滾燙點燃。

  外面有腳步聲響起,是宮女自池邊走過。黃壤生怕有人聽見聲響,用力推擋,然而終是渾身無力,手酥腳軟。外面宮女小聲說:「小安將軍真是英武過人啊!」

  這……黃壤嬌軀微僵,監正大人感覺到了。然後他回以更加瘋狂的「英武」!

  黃壤整個人軟成了春水,池邊,另一個宮女道:「那你何不求陛下,將你許給他?他鎧甲裡那腰身……你若嫁了,必是享福不盡的!」

  「壞妮子,你在說什麼!真真好不要臉……」二人嘻笑打鬧,黃壤叫苦不迭。

  你們……兩個小丫頭片子,哪裡知道什麼叫享福?

  我倒是想告訴你們來著,奈何爬不起來……

  還有,以後說這些話,能不能注意點場合……

  黃壤狠狠地享了一回福,宮人們四處尋找未果,也十分奇怪——監正明明進宮了,卻不曾出宮,四下又無人。能不奇怪嗎?

  而黃壤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畫中了。

  她翻了個身,猛然見自己睡的乃是一張寬大通透的白玉床,當即驚坐而起。帳外,第一秋的聲音便響起:「怎麼了?」

  黃壤慌忙爬起來,指著這白玉床:「這不會也是師問魚睡過的吧?!」

  監正大人正在做一個什麼法器,聞言道:「是宮裡為他準備的壽床,原準備待他百年之後安放在他陵寢之中。後來沒用上。我便搬入此間。他沒睡過。」

  「哦!」黃壤這才放了心,又重新躺下去。

  她翻了個身,青絲便鋪了半枕:「你在做什麼?」她字字帶媚,聲音裡盡是滿足與羞澀。

  監正大人頭也不回,道:「這裡尚缺一面銅鏡。方才抱你回來之時,見宮裡有一廢棄銅鐘,吾便將它一併帶回。」

  「你可真是……物盡其用。」黃壤嘟嘟囔囔地跳下床,自後面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貼了貼。監正大人沒有回頭,道:「不睡了?」

  黃壤咬了咬他的耳朵:「你在這裡,我怎麼睡得著?」

  監正大人於是放下手中銅器,將雙手擦拭乾淨。他淡淡道:「既然睡不著,那就再來吧。」

  「什……」黃壤就說了這麼一個字,就被他打橫一抱,扔在了寬大的白玉床上!

  等一等啊!黃壤撐住他胸口,道:「就算我睡不著,我們也可以說說話。對吧?」

  監正大人抽了衣帶,仍是矇住她的眼睛,然後回了兩個字:「不說!」

  黃壤輕觸他身上平整光滑的蛇鱗,一時之間竟然也分不清——天爺呀,這到底是我的福,還是我的孽?

  小安將軍害我!

  當然了,小安將軍也沒什麼好報。監正大人第二天就將他收入了司天監。

  黃壤這個人,其實頗好美色。無論男女,但凡長得美貌,她總忍不住多看幾眼。所以前幾天,她有意無意,總會湊到練功場。

  小安將軍乃軍營出生,練功經常不穿上衣,嘿,還挺有看頭。

  黃壤著實飽了幾天眼福。然而,小安將軍乃是跟著鮑武學藝,他日日操練,很快就被曬成了一個黑碳頭。

  於是,黃壤前幾天還口口聲聲地叫著「小安將軍」,可沒過多久,稱呼就變成了「老安」!

  監正大人冷眼觀瞧,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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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7 10:0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終章

  黃均的夫家,在遙遠的南方。

  這戶人家不算大富,但家風清正,勤勞儉樸,也是遠近聞名的好人家。

  黃壤從上京一路來到這裡,說是跋山涉水也毫不為過。

  而此地並沒有光鮮的門頭,看上去,甚至比黃家更不如。

  黃壤站了一陣,有家僕出來,瞧見她也是一愣。

  「你……」僕人訥訥地道,「長得好似祠裡供奉的息壤娘娘……」

  ——你還真是好眼力啊。黃壤問:「你們黃均娘子在不在?」

  那僕人醒悟過來,忙道:「在在,你且等著!」

  小門家僕,並不是多懂禮數。他也不請黃壤入內,自己匆匆進院。不一會兒,黃均便走了出來,她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女孩兒。

  小女孩長得乖巧,兩頰鮮嫩如蘋果。

  黃均本是一邊走一邊逗弄著孩子,待看見黃壤,她微微一愣,半晌反而一聲嘆息。

  她神情平靜,黃壤看看她懷裡水靈靈的娃娃,問:「你又生了個孩子?」

  「什麼呀……」黃均嗔道,「是你孫女。」

  黃壤無言,只得從她手上接過小孩。這姑娘也不認人,伸去拽她頭上珠釵。

  黃均阻住小孩,拉著黃壤的手,道:「走,給你做頓飯。」

  黃壤抱著自己的孫女,心中簡直感慨萬千。孩子見她也很好奇,張開白嫩的小手,觸摸她的臉。黃均忙將孩子抱過來,似乎生怕她再將黃壤摸散了架。

  院裡,有人喊:「母親!可兒的鞋子濕了。」

  黃均聞言,回道:「那就換一雙,這點小事還要問東問西。就拿那雙灰色的,剛剛晾乾!」說完,她看向黃壤,復又笑道:「兒媳年紀小,總不愛自己拿主意。進去坐。」

  黃壤沉默片刻,道:「當初讓姐姐嫁到這裡,也是無奈之舉。其實……如果你去找姨母,她一定會安頓好一切。你可以如第三夢中一般,自在逍遙、隨心所欲。以你在劍術上的造詣,假以時日,定能大放異彩。」

  黃均聞聽,目露神往之色,許久道:「興許吧。雖然師問魚害了無數人,但我還挺感激那場夢。我嘗試了不一樣的活法,姨母甚至說,我若再刻苦一些,便能承她衣缽。只是……」她抬起手,憐愛地輕撫黃壤的鬢髮,「只是這世上也有一些人,讓我願意犧牲自己的逍遙自在。」

  懷裡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說話,黃均輕輕逗弄她,說:「你看,她多麼可愛,是不是?」

  黃壤低下頭,但見稚嫩的生命,在溫暖的懷抱中嘻戲玩耍。

  這世上有些人啊,遙望過日月星辰,卻依舊敢委身於柴米油鹽。

  有人笑其痴愚,有人敬其孤勇。

  院裡,一個上了點年紀的男子走出來,問:「誰來了?」一眼看見黃壤,他頓時有些恍惚:「你是……」

  黃均道:「你別管了,進去做飯去。」

  那男子聽聞,便道:「好,你也別讓客人在外面說話。都進來坐。」說著話,他便走過來,接過黃均懷裡的小孩,抱進院中。

  黃均道:「他就是你姐夫。」

  黃壤哦了一聲,她對這個姐夫,其實沒什麼印象。總共也沒見過幾回,只知道是個溫吞平和的性子。

  如今幾十年之後再看,也仍是其貌不揚,但性情惇厚。

  黃壤說:「那你怎麼不告訴他,我是他小姨子?」

  黃均道:「我倆好不容易再見一次,我自然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同他說什?你可有見過姨父、姨母?這麼多年,你應該也會想他們吧?」

  「我很好,當然也見過姨父、姨母了。」黃壤驚訝於黃均的冷靜,將自己如何復生,以及尋找屈曼英夫婦的事又說了一遍。

  黃均聽得認真,最後,她點頭道:「姨父、姨母顧慮得對。此事,你還是莫要對外宣揚了。」

  她神情平淡得過了分,黃壤倒也習慣了她這木訥的性子,道:「我不進去吃飯了,我走了。」

  黃均嗯了一聲,安靜地送她。一直送出很遠,黃壤問:「你準備送我回上京?」

  三月春臨,日頭也多了幾分威勢。黃均上下打量黃壤,許久問:「你怎麼還不消失?」

  黃壤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消失?」

  黃均喃喃道:「以前我每每送你出門,就醒了啊。」

  一別已半生,相見疑是夢。黃壤眼眶紅透。

  三月下旬。

  司天監舉行醮祭大典。

  地方就在神女祠,由司天監監正第一秋親自主持,師貞朗御駕親臨。

  因為祭典盛大,許多百姓提前趕來。上京人頭濟濟、揮汗成雨。

  令人意外的是,就連閉關多年的謝紅塵也被驚動。

  祭典這天,仙門與朝廷各位高賢大德之士幾乎全部到齊。

  百姓議論紛紛。

  這個說:「朝廷跟仙門不睦多年,能讓各方勢力如此齊心的,也非息壤娘娘莫屬了。」

  那個道:「可不是嗎?聽說就連玉壺仙宗的謝宗主都到了。嘿,如此看來,還是咱們上京的息壤娘娘祠是正統嘛!」

  更有人抱怨道:「息壤娘娘最是靈驗。但這樣多的信眾,日後想要燒頭柱香,更是不能了……」

  諸人各自說著閒話,黃壤隱在人堆裡,參加自己的「祭祀大典」。

  身邊突然呼啦一聲,分開一條道來。黃壤轉過身,發現一個人衣白若雪、御劍而來。他容色清冷,無塵無垢,彷彿已身在塵世紛擾之外。

  並不需任何言語,人群退讓。他絲履踏入塵埃,有一種神祇降世之感。

  「謝宗主!真是謝宗主!」有人失聲道。

  謝紅塵並不朝說話的地方看,他無阻無礙,緩步向前,一步一步,風儀傾世。

  只是,經過黃壤身邊時,他驀地轉頭。

  黃壤淺笑著,向他輕輕一福。

  這麼多年,她的這位前夫還願意摒棄恩怨,前來祭奠。她很是感激。

  當然,也只有感激。

  謝紅塵眼中震驚一閃即逝,但他沒有回頭,黃壤復生的事,司天監一直沒有流出任何消息。

  這足以說明,第一秋並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而今他在神女祠行祭祀大典,如此莊嚴鄭重,其用意,無非是為了廣結信眾,增加神女祠的香火。謝紅塵非常清楚,所以他來了。

  無論此舉有沒有用,他也和第一秋一樣,不希望這個人從所有人的記憶中褪色。

  可現在,黃壤就在人群之中,安靜地旁觀這場祭典。

  謝紅塵在萬人注目之下,根本不能輕舉妄動。

  他只能站在台下,人群敬之、畏之,於是默默退開,與他保持一臂之距。

  祭典開始,謝紅塵不言不動,安靜觀禮。心中無數次想要回頭,然而人群如潮,而他並沒有失態的資格。

  這樣的祭典繁瑣無比,黃壤看了一會兒,就失了興趣。

  作為玉壺仙宗的前宗主夫人,她可太知道這些祭典的流程了。

  今日神女祠的願力格外充沛,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增強。這感覺讓人舒適。她身子向後,想要擠出人群,耳邊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爹爹,我要吃糖葫蘆!」

  黃壤並不為怪,然而另一個聲音道:「先行觀禮,一會兒去買!」

  這個聲音就太熟悉了!

  黃壤猛地轉身,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也在觀禮。他脖子上騎了個三四歲的小孩,顯然是他兒子。

  「不嘛,我就要吃糖葫蘆!」孩子坐得不老實,搖來晃去。

  男子不耐煩,嚇唬道:「再亂動你就自己回家!」

  說這話時,他微微低下頭,黃壤看到了那張熟悉的眉眼。

  ——黃洋。

  時間如一場輪回,萬物起滅,循環往復。

  黃壤來到路邊的小攤,買了兩串糖葫蘆。她重新擠進人群,將其中一個遞給黃洋脖子上的孩童。那孩童很是遲疑,「黃洋」回過頭,卻見到一個陌生女子。

  他能確定並不相識,卻無端地覺得熟悉。

  「這……怎麼好意思?」他笑了一聲。黃壤說:「吃吧。」

  「黃洋」這才道:「還不謝謝姐姐!」

  孩子喜笑顏開,接過黃壤手中的糖葫蘆,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姐姐!」

  「好孩子。」黃壤安撫一聲,卻又將另一串糖葫蘆遞過去。「黃洋」愣住。黃壤笑道:「給你的。」

  「我……我?」「黃洋」一臉不敢置信,「姑娘說笑了,我一個大老爺們,哪稀得吃這個?您還是自己留著吧。」

  他話裡帶笑,黃壤用盡全力,收斂眸中淚光。她輕聲道:「吃吧。」

  或許是因為她字句太過溫柔,「黃洋」不由自主地接過了那串糖葫蘆。裹著糖漿的山楂,酸裡透著滿滿的甜。「黃洋」咬了一口,待再抬頭之時,那女子已經失了蹤影。

  他不知道這姑娘是誰,只是笑著又咬了一顆山楂。

  ——無論她是誰,這糖葫蘆真是有滋有味。像是無盡歲月之中,那些風乾的愛和虧欠。

  黃壤回到了神像裡。謝紅塵目光微凝,黃壤可以瞞過其他人,但顯然還不能瞞過他的眼睛。

  他眼見黃壤似一縷清煙,與神女像倏然合一。

  ……以香火願力復生嗎?他心知此事足以震撼仙門,令那些修仙者再生無窮慾望。自然也明白了第一秋為何不肯將黃壤復生之事公之於眾。

  黃壤在離第一秋最近的地方,聽他講述自己一生功績。

  如今的育種世家,早已不再區分什麼散戶。朝廷自辦的官學,也因為有了沙若恩、宗齊光這樣的人物,而不再形同虛設。

  朝廷將供奉她的良種一缽又一缽地呈上來。其中許多良種都已經更新迭代,在她當初所育母種之上,又做了不少改良。

  黃壤低頭查看,不時還能點評幾句。耳畔稱頌,早已淡然。她只等著祭典過後,跟隨第一秋回家。

  他今天說了這麼多話,晚飯可以給他做個烤梨,潤潤喉嚨。

  啊,說到烤梨,還是姐姐做得最好吃了。不知道她來了沒有?

  黃壤在如蟻的人群中尋找,只見遠處,黃均和自己夫君一起,正帶著兒子、兒媳,還帶著孫女一同觀禮。夫婦二人不知道低頭耳語著什麼。黃均一向木訥的神情,居然也現出幾分笑容。

  「黃洋」仍舉著兒子,一邊吃糖葫蘆,一邊觀禮。

  春風溫柔吹撫,日頭漸漸偏西,歲月悄無聲息地經過。黃壤甚至覺得,或許,息音也在這世上某個角落,安安靜靜地成長了吧?

  這人間呀,名利多虛無啊。那些驚心動魄、詭譎風雲,最後也終究要墜入煙火裡。

  從此,日有朝暮,年有四季。

  黃壤盯著漸漸沉落的紅日,只得等著祭典結束,人群與榮光一併散去。然後,她就可以跟著第一秋回家。

  賀表太枯燥,她聽得不耐煩了,於是一縷傳音到認真主持祭典的監正大人耳邊。

  「夫君,」她聲音嬌滴滴的,每個字都生著勾魂的刺,「今天太陽好大。人家扛住了日頭暴曬,卻扛不住想你……」

  監正大人身軀一僵,差點念錯了賀表。

  然後,他顯然是加快了節奏。

  黃壤一臉得意,然後就看見台下的謝宗主也是身軀一震。

  ……他、不、會、也、能、聽、見、吧……

  息壤娘娘恨不能有個地縫鑽進去。

  終於,祭典結束。

  謝宗主深深注視祠中神女像,轉身離去。多少年前的祈露台,那個人也曾依偎纏繞,柔情蜜語。言猶在耳,人事全非。

  他迎著漫漫夕陽御劍而行,穿越即將沉落的天光,返回那一方清冷的暗室。回憶明明滅滅,耳畔有人拿了一顆櫻桃,在他唇邊蘸了蘸。

  面對他的懷疑,伊人巧笑倩兮:「果子不甜,我要蘸一點蜜……」

  那些紛繁錯亂的曾經,半摻真心,半懷假意。可御劍飛行的第一劍仙,冷不防被光陰劃傷。從此以後,傷口永不癒合,回憶終身凌遲。

  神女祠裡,黃壤待在神女像中,只等著第一秋來抱自己。

  監正大人送走師貞朗,終於回身來到神女像下。他微微仰面,向她張開雙手:「來。」

  黃壤輕笑一聲,合身撲落,正好跌入他懷中。

  第一秋抱起她,她猶自碎碎念:「我們待會去郊外摘梨,我知道有個地方有變種的梨樹,此時正好成熟。晚上給你做烤梨,好不好?」

  「好。」

  「你變成蛇,我要騎你過去。我還沒騎過蛇呢。」

  「晚上再騎。」

  「你知道嗎,我今天看見黃洋了!我好開心!夫君,你說我們要是再生個孩子,應該是個人,還是個蛋呢?」

  「不摘梨了。」

  「那做什麼?」

  「騎蛇。」

  ……

  黑暗降臨,大地沉淪。

  喧囂人潮在藹藹暮色裡,陸續散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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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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